简单的土坟，一块简单的石碑，郑重地刻着“爱妻烟笑儿之墓。夫：平难尘。”

平难尘缓缓起身，默立片刻，乃转身，向一侧的两名美少女：“你们，有何打算？”

两名少女面带戚容，格杀邱开诚的正是她们，她们是烟霞子的另外两名丹女烟波儿与烟菲儿。烟菲儿没有留心英尾羽敌意的目光：“你去哪，我们便去哪里。”

英尾羽冷冷地：“他是朝廷要犯，你们一起太显眼了，早晚害死他！”

烟波儿聪明地扯一扯待要反驳的烟菲儿，向平难尘：“我们会去南边，离这里愈远愈好。你呢？”

平难尘抬头，看看远方的天空：“还有些未竟之事。”

烟波儿瞟一眼英尾羽：“需要我们留下么？”

平难尘摇一摇头：“应付得来。你们，保重！”

烟波儿黯然点头：“那么，就分手吧。”眼圈倏忽一红，“小平子，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平难尘：“或许。”微顿一顿，“我早不是从前的小平子，你们以后亦不再是烟波儿和烟菲儿，都过去了，忘掉不开心的事情，重新开始。”

泪水夺眶而出，烟波儿哽咽：“我们不会忘记你。笑儿姐姐总给我们说，你是我们大哥，大哥不会扔下受苦受难的妹妹，一定会回来解救我们！我们等到了这一天，可笑儿姐姐却……”一旁的烟菲儿已泣不成声。

平难尘惭愧地垂下头去。解救她们的不是自己，自己虽努力过，可在最后一刻却自私地退缩了，烟笑儿不只解救了大家，还令他重新寻回了一些已渐渐遗忘的东西，他终于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思维方式，再不受任何人的左右！

叶笑桐花白的须发在风中飘舞，说不出的险恶。他冷冷地注视着平难尘：“你终于如愿以偿。我到底没有看错你，是这样的，别人利用你你亦可利用别人。”

平难尘：“这话你讲过很多回。”

叶笑桐：“可惜了，你是我最后的学生。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一定会是，你有一项优点就是肯服输，这亦是我自己的优点。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给人骗了都不知道，再有一小半给人骗后会发现，然后千方百计地去骗回来，执迷于已经失去的，结果心态失衡，失去得更多。几乎所有的赌徒都是这样，本来可能是小赌，输了，急于扳本，到头来弄得倾家荡产。只有极少数的人给骗了之后，才不会去在乎给骗去了什么，只弄清为什么会被骗，寻出自己的缺点。至于失去的东西，他们会不屑一顾，哪怕给骗得精光，亦只当作学费。这样被骗愈多，他们便成长得愈快，最后只剩下他们去骗别人，再没有谁能骗得到他们。”

平难尘：“七爷是在夸我还是在自吹自擂？听起来，好象我差不多快成为没人可以骗到的家伙，但不幸碰上七爷您，结果还是给骗了。”

叶笑桐目露凶光：“我没有骗到你，大家只是互相利用，可你竟敢杀我的女儿女婿，我便想放过你，你心里亦不会塌实，想塌实下来的办法惟是除掉我，我不能不抢先下手。林子里有几百枝箭指着你们，只要我挥一挥手便是你们的死期！”

平难尘看一眼身旁的英尾羽，向叶笑桐：“我早知道吴幺狗已投靠你，孟子云与叶清鬟去林中投山寨做甚么？还不是想叫吴幺狗出卖我换取林中投的信任。我不杀他们惟有死路一条，却从来不曾想过要把你怎样，出卖我的主意只能从孟子云的小脑袋里想出来，我一向将你视为师长，惟有敬重之心！”

叶笑桐：“你现在可能不想害我，因为没有能力。就像你当初只是做你的小贼，连想都不敢去想寻烟霞子复仇。现在，他却基本上死在你的手里。”

平难尘：“这才是你用心的根本所在，即便我不杀孟子云和清鬟，你亦不会放过我。虽然我达到目的，铲除林中投与烟霞子，功劳却全部归你，我沦为朝廷要犯，需夹起尾巴做人，你害怕有朝一日我会突然觉得委屈，去寻你算帐。乘早除掉我你才可以高枕无忧。”

叶笑桐神情稍稍舒缓：“便算你猜对了。知道么，杀你我很不情愿，你是我一手造就，结果必须亲手毁去，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有什么遗愿你可以说出来，我尽量帮办。”

平难尘亦现出伤感的神色：“七爷，你的心情我明白，我本来不希望与你为敌。可就在不久前，我才想清楚，你和烟霞子、林中投，还有习伯雅是一样的恶霸，害死了数不清的人，破坏了数不清的家园。我只是个小人物，没有能力铲尽天下的恶霸，可当我力所能及，我绝不会，放过一个！”

叶笑桐的瞳孔剧烈收缩，满是狐疑：“凭你？且保住小命再说！”猛欲挥手。

一道身影倏忽破空而至，金刀一立，叶归人声如洪钟：“不必了，没有人会听你的！”

手不甘心地挥舞，一下，又一下。林中，没有一枝利箭射出，惟是一队官兵缓缓行出，当叶归人轻轻挥一挥手，便整队离去，将四个人扔在当场。

叶归人：“都说没人听你的。平难尘是我的人，崔氏兄弟的死我自会担待。”

叶笑桐的表情简直无法可说，好半天，才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叶归人就是叶归人，普天之下，怕只有你一个官会这样做，难怪你会叫人排挤得活不下去！”

叶归人：“排挤，有一点，官吏们都像你一样。至于活不下去，倒未必，我活得很好。”

叶笑桐：“很快就会不好的，天底下只有恶人和更恶的人能活得逍遥自在。”

叶归人：“是么？现成的就有三个穷凶极恶的家伙恶贯满盈，马上，就会有第四个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叶笑桐冷笑：“叶归人，你敢杀我？方才有数百官军看见，我若不能活着回去有你消受！”

叶归人肃容：“弹劾幽州官吏与悍匪勾结鱼肉百姓的奏章已递上，你还不够资格我列表陈书，区区恶吏杀几个算得什么，你当天下真没人管得你么！”

叶笑桐面如土色。叶归人身为金刀御史，便杀一方大员亦不过转身上一纸奏章陈情而已，对了女帝的胃口，反能加官进爵，杀他这般小吏确乎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只叶归人这样坚守原则的人真会不经官府堂省便随意格杀官吏？他放缓语气：“叶大人，在下有没有勾结悍匪，当交官府定夺，不可冤枉了好人。”

叶归人侧目，向平难尘：“果然是老狐狸。是我把他交官，还是你按你的方式解决？”

平难尘：“交给官府，他用不了几天又可以招摇过市。交与我吧。”

叶归人袖手后退：“请。你打不赢我再抓他。”

平难尘提马上前：“七爷，谢你教给我的一切，可我们是不同的两种人，有什么遗愿你可以说出来，我尽量做到！”

夜风拂过，小土坟茕茕孑立，说不尽的凄凉。

一骑战马踏月而来，在坟前嘎然而止，一个轻盈的身形一跃而下，在简单的石碑前默立小片刻，猛上前，将石碑拔起，远远地扔开。

英尾羽冷冷的声音：“他只能有一个爱妻，却绝不会是你！”

２００４.０８.２６稿

后记：

因特殊原因，省略数章节。只把结果留给大家。抱歉。

第四计现在无法动笔，不成熟。事实上，第三计已写得仓卒，没有准备充分。恕不能约定续写的时间。总之，唐遮言不遭横死的话一定把他现在所有的坑填完。虽然喜欢它们的人看来不多，为少数派鞠躬尽瘁亦是一种天责。祝，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