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经天
作者:宸璧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722

西湖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完颜洪杰操舟笑道。

“想不到你还会操舟!”珞瑶知完颜洪杰明为赞叹西湖之美景,暗为称赞自己,心中也感一阵欢喜,但却顾左右而言它。

“我会的事还多着呢!”

“我不明白,你身为金国的七皇子,如何会这么许多?”

“……”完颜洪杰神色黯淡了一下,却还是道:“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我在三岁那年就被送出皇宫。……”

“这却是为何?”

“这是我母后的主意!”

“啊!”

“我自小跟着师父,他常说你们汉人有个人说得话很好——‘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想不到你倒记得清楚。”

“我师父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这样要求我了。”

珞瑶望着完颜洪杰的手,不像一般贵家子弟看上去那般柔弱,修长但却充满了力度,再看看自己的手,柔若无骨,纤手香凝,不由笑道:“这点我却是不及你!”

完颜洪杰松了舟楫,俯下身来,久久凝视着珞瑶,半响,忽道:“天下间,试问有谁忍心将你伤害!”

珞瑶闻言一震,别过身去,幽幽地道:“也许伤害最深的,就是身边至亲之人!”

完颜洪杰见自己无意中已勾起珞瑶的伤心事,大为后悔:“我应承你,有我在的一天,绝不让人再次伤害你!”

“你……”珞瑶缓了缓道:“但你却又为何生出这么多的事端来?”

“原来你都知道了!”完颜洪杰道,顿了一顿,又道:“若我说,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想和你在一起,你信么?”

“……”

“若你要杀了我,替那些死去的人报仇,我绝无怨言!”言罢,递给珞瑶一把短剑。

珞瑶接过短剑,直指完颜洪杰要害,良久,叹了口气,松手,剑落,幽幽道:“我却下不了手!”

完颜洪杰大喜过望,怀中轻拥着珞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爱我之心与我爱你之心,一般无二。”

“只是我不知,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珞瑶轻轻挣脱完颜洪杰的怀抱,慢声道。望着他惘然若失的神色,不禁莞尔一笑,道,“我唱首曲子你听,好么!”

“好啊!”

一缕清音,自舌底淌出。

“晓色云开,春随人意,骤雨才过还晴。古台芳榭,飞燕蹴红英。舞困榆钱自落,秋千外,绿水桥平。东风里,朱门映柳,低按小秦筝。

多情,行乐处,珠钿翠盖,玉辔红缨。渐酒空金榼,花困蓬瀛。豆寇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凭栏久,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

水声和着歌声,飘散于四周。

“珞瑶,我若不在你身旁时,倘若遇着我师父,你能走多远便走多远,我怕他对你不利!”上岸后,完颜洪杰叮嘱道。

皇宫,御书房

“这么说,瑶儿你是应允了!”高宗欣喜道。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瑶儿并无异议!”珞瑶淡淡地道。

“好极了!朕这就知会金使。”

“嗯!”

“还有,瑶儿,朕还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皇上请讲!”

“你亦知朕无子,张氏收养了瑗,而吴氏则收养了璩……”

“皇上是在为立谁为嗣而烦忧么?”

“哈哈……瑶儿你果真冰雪聪明,朕尚未言明,你已知朕意!”

“皇上过奖了!”

“那依你看……?”

珞瑶暗忖:瑗和璩都为太祖之子孙,无论立谁,都算还政于太祖,也算是了当年珑琳公主的心愿。于是便开口道:“这是皇上自家的事,何必问他人之意!”

高宗沉吟一阵道:“说的也是!”

又历月余,韦太后返京。自高宗以降,俱在道旁候。迎徽宗帝后梓宫,跪拜礼成,然后谒韦太后。母子重逢,喜极而泣。嗣后迎邢后丧柩。高宗也不禁泪下,且语群臣道:“朕虚后位以待中宫,已历十六年,不幸后已先逝,直至今岁,始得耗闻,回念旧情,能不增痛。”众人等劝慰再三,悲始少解。乃引徽宗帝后两梓宫,奉安龙德别宫,并将邢后柩,祔殡两梓宫西北,然后奉韦太后入居慈宁宫。徽宗帝后,前已遥上尊谥,惟邢后未曾易名,因追谥懿节。

是时金已遣左宣徽使刘锜赍着衮冕圭册,册高宗为宋帝,高宗居然北面拜受且御殿召见群臣,行朝贺礼。珞瑶砌词身体不适,不参与会。高宗见状亦只得作罢。

徽宗皇帝、显肃皇后均安葬永固陵,懿节皇后亦就陵旁祔葬。

绍兴十三年闰四月,册立吴贵妃为皇后。

凤仪宫

“殿下,你这几日称病,不去参见朝贺之礼,不怕那些奸人又在搬弄事非么?”经过修养,冷蹁跹已是好转,此刻,正忧心地道。

“受金人的册封,有何喜可贺?本宫就是不去,难不成他们也要编排个‘莫须有’的罪名,办了本宫!哼,谅他们有贼心也未必有这个贼胆。”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珞瑶望着冷蹁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你也懂得了许多事!”

冷蹁跹摇头苦笑道:“跟了殿下这么久,见了这么多的事,想不变聪明都很困难!”

“姑姑,姑姑……”殿外传来叫声。转眼间已跑进二人,却原来是赵瑗与赵璩。赵瑗原名伯琮,系太祖七世孙,为秦王德芳后裔,父名子偁,曾封左朝奉大夫。瑗与珞瑶同年,但因珞瑶辈份高,故以“姑姑”称之。而璩原名伯玖,系太祖七世孙,子彦子。

“咦,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来啊?”珞瑶奇道,因珞瑶进宫之时,这二人亦居于宫中,年纪相似,成为最好的玩伴,每天必来探望珞瑶。

“不好了,我母妃她……”说话的却是赵瑗。

“怎么啦?张妃她的身子好些了没?太医去瞧过了吗?”珞瑶关切地问。

“你看……”赵瑗递给珞瑶一方帕子。

“啊!这是血!”珞瑶大惊。

“母妃怕我担心,偷偷地藏起,却让璩给发现了。”

“这还了得,走,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母妃。”

刚到张妃寝宫,却见太医宫娥进出不休,心中暗道不妙,三人飞奔入内。

张贵妃瞧见珞瑶,惨然一笑,道:“多谢公主来探我这将死之人。”

“这是什么话?”珞瑶道,“你还有很多日子好过呢,听我的话,没事儿的,你不常说要看着瑗娶亲么?你可不能食言哦!”

“母妃……”赵瑗哽咽。

张贵妃握紧珞瑶的手,道:“公主殿下,我一生中从未求过人,今朝我求你一事,此事亦是我唯一之心愿,你可否应承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珞瑶反握住张贵妃的手道,“你放心,我会尽力助你完成心愿的!”

“如此,就多谢了!”张妃似用完了全身的力气,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母妃,你不能扔下瑗儿啊!”赵瑗大恸,可惜张妃却永远也听不见赵瑗的说话了。

绍兴十二年,张贵妃殁。

灵堂

夜深了,守夜的宫娥太监已被赵瑗遣走,此刻,他只想一人清静一下。

见此情状,珞瑶轻拍了拍赵瑗肩膀,轻声抚慰道:“死者以矣,来者可追!”

“可是,死的是我的母妃啊!”

“那么你哭,你的母妃就可以返生了?”

“那你说我该如何?”

“须谨记你身为太祖子孙,男儿流血不流泪!”

“你未曾伤心过,哪知我的苦衷?”

“谁说我未曾伤心过,当生身之父要置我于死地之时,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话。”赵瑗诚心道歉。

“算了,我知你不是有心的。”珞瑶不介意道,“如今,你若想让你的母妃在天之灵开心的话,就要为她完成她的心愿!”

“母妃的心愿?”

“不错。”

“可是,单凭我一人之力……?”

“这你不必担心,皇上还是很喜欢你的,要不然就不会数次加封于你,如今你已是普安郡王了,只要皇上在有生之年,无亲生之子的话,……”

“原来你也知道秦桧……”

珞瑶伸手,制止他再说下去。

却原来同知枢密院事李回,及参知政事张宇,均上言:“艺祖传弟不传子,德媲尧、舜,陛下应远法艺祖,庶足昭格天命。”高宗颇为感动。所以于瑗、璩二人内,拟择一人为皇嗣。但是秦桧献媚贡谀,特为高宗代画二策。第一策,是教高宗不必迎还渊圣,免致帝位摇动;第二策,是劝高宗待生亲子,才立储贰,免得传统外支。

所以赵瑗才会有此一说。

珞瑶笑笑道:“有些事,叫道人算不如天算。你如今知道应该如何了!”

赵瑗对珞瑶深深一揖道:“还望姑姑指教!”

“那你附过耳来,”珞瑶道,“你如今,必须……”

赵瑗依言附耳过去,却闻到珞瑶身上的缕缕幽香,心神一荡,赶忙收摄心神,偷眼望去,却见珞瑶似无察觉,不由松了口气。耳听珞瑶的策略,不由暗赞。

一番话,说得赵瑗不断点头称是。

丞相府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秦桧气愤道。

“孩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流云似有所觉察,开始对孩儿怀疑了。不时试探于孩儿,孩儿也不明白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秦泰亦是不解。

“这样吧,为了以防万一,这几日内,你就呆在相府,哪儿也别去,看看风声再说。”秦桧无奈道,“唉,这张贵妃一没,朝中又忙坏了,好几日不曾好好休息过了。”

“爹,我帮你捶捶!”

“好孩子!”秦桧闭目道,忽又好像想了些什么,复睁开眼睛道:“对了,那天玄阁,你最近也别去了,金人,还是不可轻信啊!”

“孩儿明白!”

“那就好,那就好!”

凤仪宫

“殿下,您真打算帮赵瑗么?”冷蹁跹问道。

“当然!”

“那您不怕……”

“此事本宫乃顺天应命,何惧之有?”

“不过赵瑗此人颇有能耐,性恭俭,好读书!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应该没错!”冷蹁跹赞同道。

“是啊,天下百姓,盼望着有个好皇帝,已经盼了很久了!”珞瑶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