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旅途鬼话路<五>
作者:叛逆hiphop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715

话说大胆李开着自己的小夏利,小日子倒也过得舒坦,虽过不上鱼翅鲍鱼的日子,但每天也必要喝上两盅二锅头,吃上一块猪脸肉。

这天,大胆李恐怕是喝酒喝高了,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开着夏利到了市中心广场拉客,这天生意又特好,喝了就胆子也变得大了许多,大胆李便琢磨着干脆拉个通宵,明天不拉了,也好好歇一天。

这天夜里,大胆李酒喝得够高,胆够大;客拉得够多,故事倒也听了不少。

第一个拦车的哥们是一陕西汉子,来这里看亲戚,看来也是性情中人,大胆李把二锅头递给他,两口二锅头下肚,这哥们了得,一张嘴便硬是从广场讲到北三环。

这哥们给大胆李讲了一个鬼收礼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一大城市的郊区……

林和强都是01届的新生而且在同一寝室,刚进校时感觉还不错,虽然是郊区但教学楼、宿舍都是全新的,可久了后觉得寝室里太吵了,没什么学习氛围,尤其是室友买了台电脑后更不得了,于是两人决定到外面租房……

找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有眉目了,在高沙村的一幢四层楼的名房里,他们租了二楼走廊最底间,价格便宜阳光充足,而且隔壁就是二楼唯一的厕所,本来是挺方便的,不过房东却把那厕所用大锁锁了说:“里面的水管坏了,要用厕所到一楼。”两人没法就这样住了下来。住了段时间两人感觉不错,和周围的人也都混熟了,就是住在楼梯口间的婆婆不和他们说话,他们也不在意,老年人大多这样的,唯一遗憾的就是那最近的厕所不能用,跑上跑下的上厕所还真够累的,于是两人把那大锁给撬了进去一看,马桶、水槽、淋浴喷水龙头一应具全啊,也没发现什么坏的地方都可以用啊,两人大骂了房东骗人后就用起了那厕所。

当天晚上,两人洗完澡就趴在桌上看书了,看到11时隔壁厕所里传来~~哗哗~~~水声,强就对林说:“瞧,我们刚开放的厕所就有人在用了,大家都方便了嘛,明天肯定有人会谢我们的。”林正看的认真只“恩”了一声,两人看到12点真的撑不住就想上床睡了,可厕所里还有人在洗,林埋怨了句:“谁啊,那么晚了还洗,强,你去瞧瞧。”

强瞅了眼已躺在床上的林说道:“你小子就懒,会是谁啊……”说着已来到厕所门口,推开了半闭的门“~~吱~~~”一声,强吓了一跳“该死的耗子,半夜出来吓人!”

厕所里没有人,只有水龙头开着,强骂了句“TMD”就把水龙头关了,回到房里林还没睡着问道:“是谁在洗啊?”强闷声道:“没谁,不知谁这么没公德,水龙头也不关。”说完倒头就睡。睡到三点,两人被~~哗哗~~~的水声给吵醒了,林揉着眼睛不满道:“搞什么啊,让不让人睡觉啊,强,你刚才关了水龙头没啊?”强穿了一只拖鞋道:“关上了啊,怎么搞的……”睡眼惺忪的来到厕所门前,推开门,“TMD,火大了,谁啊,开什么玩笑!!”只见那水龙头又独自~~哗哗~~~~的流着,强忿忿的关上龙头,转身想走,忽然“轰隆”一声,是马桶冲水的声音,强“妈呀”大叫着跑回房里,

林坐在床上瞪大眼看着他:“鬼叫什么啊?怎么啦?”强喘气答道:“真的碰鬼了啊,马桶自动冲水啊,吓死我了啊!”林白他一眼:“神经啊,房东不是说水管有问题嘛,怎么会有鬼,睡啦!”强经过刚才事后怎么也睡不着了,而林却起了鼾声,迷迷糊糊间强听到了歌~~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好象唱的是嵊县那边的越剧,那声音从厕所里缓缓飘到他们门前,强吓的全身发抖,而林的鼾声也早停了正轻轻喊着强:

“强,你听到什么没有?强!”强哆嗦着答道:“听到了,别出声啊~~~”渐渐的没声了……

两人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两只“大熊猫”就去上课了,上的是写生课郊外阳关明媚、空气清新,很快两人便把昨晚的事给忘了,可晚上回到房里又想起昨晚的事,两人一商量决定洗完澡早点睡,于是两人看了会书10点就上了床,刚躺下强忽然问道:

“林,你刚才洗完澡有没有关水龙头啊?”林道:“关了,你别疑神疑鬼的了,睡了。”睡到了11点,强忍不住了,坐了起来望着林,林很无奈回看着强说道:“我真的关了的,要么你去看看。”强瞪大眼:“什么!!还叫我去,这回打死我也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显然两人又听到了隔壁的~~~哗哗~~~~声,强镇静点说道:“别管了,睡吧!”两人同时躺下用被子盖住了脑袋,也不管天热闷了一身汗也不在乎了。迷迷糊糊又听到了歌声“~~~人去楼空空寂寂,~~~旧日恩情情切切,忆往昔,往昔夫妻甜似蜜,忆往昔(呀),往昔夫妻似胶漆。~~~~”唱的是越剧《人去楼空空寂寂》的选段,两人听着那歌声飘过去飘过来,经过他们房门时总要停一下,“死就死了!”,强下床蹲到门口隔着门缝往外瞧,林也来到了旁边瞪大眼从门缝外看,那歌声又慢慢飘过来了“~~~人去楼空空寂寂~~~……”两人摒住气,握着对方的手已经全是汗了,忽然一个红影一晃而过,“啊!”两人轻呼,都赶忙捂住了嘴,他们想再等她过

来看个清楚,可那晚就那么安静了下去,连~~哗哗~~~声也没了。

第三天晚上,两人已经有了准备,有时好奇往往会压下恐惧,两人打算今晚无论如何也要看个究竟,强问林:“你说今晚会不会来啊?”林答道:“难说!来了你不怕啊?”“当然怕了!”强怒道,正说着,那歌声又飘来了,两人齐齐蹲在门口地上,这次他们看到了,那红衣女子惨白的脸,拖着长长的舌头,眼突突的,正对着他们的门痴痴的笑,两人吓的瘫在地上,强飞速的爬到床上抱起棉被就盖,抖了好一会听到没什么动静了,就慢慢把脑袋探出,却见个黑影站在眼前“啊!!!”强大叫,是林,强看清了,“林你站在我眼前干吗啊?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啊!?”林却没反应只怔怔的盯着强,强感到不对劲了,慢慢的往后退,林“嘿嘿”冷笑,笑的强毛骨悚然,“你不是林,你是谁?”强大叫道,“嘿嘿,我也住这里,嘿嘿~~~~~~~~”林忽然倒下了,没反应了,强吓坏了,一把抱起林摇着,林被摇醒了莫名其妙的看着强:“干吗抱着我?你想干吗啊?”强被弄的哭笑不得,“我想抱着你啊,死小子刚才怎么了你……”林尽量回忆着,“哦!!!我和那女鬼对了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强弄明白了是鬼上身。

接下来的日子就难过了,那鬼说过她也住这里,他们就四处打听这事,结果没人知道,大多人也象他们那样刚住进来没多久,正当他们回房时,那老婆婆叫住他们:“小伙子,过来~~婆婆告诉你们件事了。”两人奇怪这婆婆平常都不理睬他们的,今天却主动和他们说话了,连忙走了过去,婆婆闭上眼慢慢说道:“你们住的房几年前住着对从外地来的小两口,本来也和和睦睦的,可后来那男的就在外面搞上了个有钱的女的,就把老婆给扔在这里了,唉~~~~~后来那女的想不通,在一天晚上,到隔壁的厕所用她老公的领带上吊自杀了,作孽啊~~~还穿件红衣服上吊,唉~~~~~”

两人这才明白,这可怎么办才好,那女鬼分明是缠上了他们,婆婆好象看出他们的难处就说:“在离这里不远的上沙村有个小庙,那里有位万字仙,你们不妨去叫他来看看。”两人没法,虽然有点半信半疑但没别的办法,硬着头皮将那万字仙请来了,万字仙一来便在他们门上写了个鲜红的“万”字,再看了看说道:“谁让你们把厕所给开了,那女鬼缠上你们了,这“万”字能保那女鬼进不了门,可到7月14那天就难说了,你们尽快给她送礼!”“啊?!!送礼?怎么送啊?送什么啊?”两人齐呼道,万字仙无奈的摇摇头:“你们两个娃啊,闯祸了啊,送些她生前喜欢的东西给她,到花圈店去找,什么纸彩电、纸冰箱……烧几样给她。”两人没法了,只好到花圈店把能烧的都烧了给她,可那天晚上,到了11点歌声又来了,还有“嘿嘿嘿嘿~~~”的冷笑声,两人吓的不行但想起门口那“万”字总算心安点,早上起来课也不上了,直接找那婆婆问:“婆婆快告诉我们那女人生前最喜欢什么东西啊?”婆婆又闭上眼睛,想了半天:“我记得,有次她和她老公吵嘴让她老公少抽几包烟,她想存钱买台收音机,听说那女的很喜欢听越剧啊~~!”两人恍然,忙不迭的谢婆婆,到了花圈店,两人挑了台特大的收音机烧给了她。

当天晚上,那女鬼就没再出来,两人很兴奋终于过去了,就这样过了些日子,快期中考了,两人忙着准备考试,女鬼的事也淡淡忘却了……就在考试前的那晚,两人很早上床了准备明天有个好精神,可到了12点时,歌声又来了~~而且比前几次都清晰,歌声到他们门前停了,两人大气也不敢喘,幸好还有那“万”字,突然门“啪啪啪~~~~”的响起,门缝里也流进了不少红色的水,两人撑不住了,抱在一起,强哆嗦的问到:“今天几号啊?”林瞪大眼:“7月14啊!!!!”突然门窗都震了起来,门轰的一下开了,那女鬼就站在门口,长长的舌头挂在外面,眼睛凸着,“嘿嘿嘿嘿~~~~”阴阴的笑着,两人哇哇大叫~~~~强大叫:“我们送了那么多礼给你了,你还来缠我们,你到底要我没送什么啊?~~~~~”

那女鬼阴阴的笑了笑,说了一句让他两永生难忘的话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

"哥们你真很逗,现在这鬼呀也跟人学会时髦了,呵呵,也知道吃保健品了。说不定还会学着人去做美容手术呢。"大胆李听完哈哈大笑。

说话间,这陕西哥们也到亲戚家门口了,说声拜拜,大胆李便又启动了车子。

第二个上来的是一北京侃爷,一听口音就知道和材狼是老乡,好家伙,这个比上个还能说,也是个故事迷,本来是来看岳母的,一见大胆李这样的知音,硬是请大胆李去了个小馆子,他们边吃边喝边讲故事。

这个北京兄弟讲了一个文革后期的故事。

'文革后期,师范学院各部门逐渐恢复了正常工作。住房分配小组把这套空了几年的203室分给了一位姓邓的青年教师。这位邓老师年龄已经不小了,急着要房子结婚所以并没在意这栋房子里曾死人。

婚礼顺利举行。到了夜晚,在闹新房的朋友们散去之后,小两口宽衣上床,刚要开始羞涩的亲密时就听见几声怪笑。笑声清晰明亮,仿佛夹杂着些许伤感的味道,猛然听来竟很难分清是到底笑还是哭。

起先邓老师还以为是朋友们在跟自己开玩笑,并没有理会。

可是笑声一直不断,有时候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啼哭。再加上窗外随风摆动的槐树枝叶,在寂静的夜晚就显得出奇的恐怖。

邓老师终于明白这栋房子真的在闹鬼。于是,他连夜就搬出了203室。

可是,恐怖的悲剧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结束。

十个月后,邓老师的新婚爱人难产,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死了。到医院大夫们剖开孕妇的肚子,发现了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怪胎。

这个胎儿没有眼睛,鼻子上面是一个又大又软的额头。

有个好奇的大夫用手术刀轻轻划开了死婴的畸形额头,发现死婴的头颅里竟然没有长脑子,却长了密密麻麻几百个眼睛。

怪胎的事很快就被传开。处在丧妻之痛中的邓老师不久也调走了。

在一连串怪异神秘之后,已没有人再敢住进203室了。这套房子就这么一直空着,直到日历被翻到一九八七年。

八十年代后期是一个全国性的住房紧张时段。师范学院的很多青年教师员工因为没有分到房子,或者迟迟不能结婚,或者祖孙几代人被迫挤在十来平米的简易棚屋里。

学院负责分房的领导焦头烂额,情急之下又想起南坪85号这套空了十多年的203室。

这次分到203室的是一位新调来的研究生。刚来单位就能分到一室两厅的房子,研究生很是兴奋。他怀着钻研科学的诚恳态度想把房子粉刷一新。

在粉刷过程中,研究生奇怪的发现,明明刚刚粉刷过的雪白墙壁上不知怎么总会冒出一些血点。他把这里的血斑抹白之后,那里又会出现新的血斑,就像有人在故意开玩笑似的。

恰好这时候研究生的哥哥和嫂子抱着快三岁的小侄子来看他。小侄子一进203室就指着北窗户底下惊恐地大哭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研究生和哥哥寻声去看时,看到的只是雪白的墙壁,窗外依旧摇曳着沙沙做响的槐树,什么怪异也没有。

研究生的嫂子是个有些迷信的山里人。她曾听老辈人讲过,不到四岁大的小孩子能够看到一些大人们都看不到的东西,也就是能看到那些许多肉眼凡胎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一看到孩子被吓哭,她立刻明白在这套长期空着的203室里,一定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此刻就坐在北窗户的下面。

最后,在嫂子的力劝下,研究生还是退掉了这套房子。

不久之后,有朋友的联系帮助,研究生辞去了师范学院的工作,南下闯深圳去了。

203室就这样继续空着。

在生活的嘈杂和烦乱中,凶猛和诡异总是容易从人们的注意中淡出。谁也不会永远警惕着空空的203室。周围的住户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谁家都没有出过怪事。对于师范学院的人们来说,只有在茶余饭后或者吓唬孩子时才会有人拿出203室的故事,内容也在夸张和捏造中渐渐忽略了真实。

鲁迅说: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二oo二年四月五日,星期五。清明节。

王娟早早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在办公室里其他人还在忙碌时,她却已一只手轻轻抚着茶杯,一只手握着鼠标,在网络中随心游荡。mp3播放器中流动着舒缓的苏格兰音乐。风笛在悠扬婉转的情绪中弥漫着悲伤。

看完乃纲的帖子《精神力量》,王娟揉着眼睛开始收拾东西。下班时间快到了,对于像她这样的22岁年轻女孩来说,每个周五的下班就意味着一段疯狂浪漫的周末将要开始了。至于什么精神力量不精神力量,她更在乎今天晚上会和谁一起约会。

王娟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年轻女孩特有的娇嫩总是使她魅力无穷光彩照人。她明白自己正处于一个女人最鲜艳的年龄,所以她总是保持着健康的微笑,然后羞涩的等待爱情。

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样的,她自己并不清楚。男人嘛,最重要的是感觉。如果爱情来了,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会全力以赴。

当然,最好也要帅一点,酷一点,就像刘德华和谢廷锋。

这时候,她的qq上有个头像在跳动。

头像是一个独眼海盗,叫做花落无声。

花落无声说:“嗨,漂亮女孩,你好。”

第一句话就夸自己漂亮,这个人的嘴真够甜的。王娟记不起什么时候加过花落无声。她的好友名单里一般只有她谈得来的朋友的号码,这个花落无声却仿佛是自己突然冒出来一般。

点开详细资料,上面写着:这家伙很懒,只留下一只眼睛。

这是什么鬼资料?王娟撇了撇嘴。

花落无声的头像在跳动:“你的短发真好看。”

王娟不禁摸了摸自己整齐别致的短发。奇怪,他怎么知道?

花落无声的回答更奇怪:“我知道你,你却不知道我。(:”王娟敲着键盘:“你是谁?你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我?”

等了半天,花落无声只发过来几个字:“我就在你后面。”

看完这几个字,王娟不由得感觉背后涌起一丝凉意。她迅速回过头,身后并没有人。远处几个公司的员工在轻声交谈着什么,一切平静正常。

花落无声又在跳:“不用回头看了,你是看不到我的。”

王娟生气了。这是谁在搞恶作剧?她想了想,从脑海里理出一个人来。难道会是他?一个财务办公室新来的大学生?

最近王娟总觉得那个大学生有点暗恋她,好几次都有意无意的跟她套近乎。

哼,这种念过书的人,就爱玩这类鬼心眼。

正在想着,花落无声又开始跳动:“我们见面好么?”

没说几句话就约人家见面,有这样的网友吗?十有八九是单位的人在搞鬼,要么就是那个大学生想约我。

见面就见面,谁怕谁?看我还不拆穿你的小把戏。

王娟只打过去两个字:“同意。”

两个小时后,夕阳的余辉渐渐暗淡下来,城市的夜晚被笼罩在一片片霓虹的暧昧之中。

王娟一身黑色职业装,挎着白色小包,款款来到事先约定的见面地点——广场花园。

在一棵硕大的槐树下,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向她招手。他说:“你好,我是花落无声。”

他不是王娟的同事,也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大学生。事实上这个男人她以前从没见过。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英俊男人,皮肤白的吓人,脸上的棱角坚毅而明显。

他说:“你很漂亮。”说完他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王娟也笑了,笑的温柔妩媚。她知道自己这种笑容最好看。她说:“你要比我想象的还帅。”

“是么?”

王娟点头。

也许,这样英俊的男人并不多见。他的气质不但酷而且冷。还给你一点说不出的感觉,大约是杀气吧,王娟想。

晚风吹着槐树叶轻轻作响。她突然觉得有点糊涂。对于这个广场王娟是非常熟悉的,因为平日里她常常和朋友们来这里纳凉散步。可是以前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里有棵这么硕大的槐树呢?

环顾四周,人来人往。这里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提议:“找个地方坐坐吧。”

三蓝酒吧。

蓝色的灯光,蓝色的酒精,以及蓝色的音乐。

王娟和花落无声面对面坐着,随性的交谈。

像许多普通网友见面一样,他们只是谈网络谈对生活的看法,却尽可能避免谈自己的生活。

他健谈而机智,言语中的幽默常常逗得王娟忍俊不禁。和这样的男人一起聊天无疑是很愉快的事情。

王娟渐渐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可爱。她甚至开始幻想这个英俊男人的某一天去公司接自己时,那些公司里平日里自命不凡的女孩们会用怎样羡慕的眼光去看她?

也许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谁知道呢?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她作了自我介绍:“我叫王娟。你呢?”

他又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叫郑浩。”

交换姓名是网友们在准备做亲密接触前所做的最重要举动。王娟很愿意认识他,或者说她需要认识他。因为真实的感觉,因为浪漫的氛围,她几乎被迷住了。

“郑浩,郑浩……”她把这个名字轻轻念了几遍。

接下来的交谈,随意之间已隐隐带有一丝亲密的味道。

他们开始谈自己的生活,谈工作的快乐,谈自己的家人。

郑浩说:“我的父母去世很久了。有时候我总觉得应该为父亲做些什么,把他失去的一些东西还给他。”

王娟突然问:“你多大啦?”她有点担心自己比郑浩大。男人们好象总是喜欢比自己小的女孩。

郑浩看了她一眼,说:”我43年生的,到今年快六十了。”

虽然这个玩笑开的有点莫名其妙,可王娟还是笑的前仰后合,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大男孩怎么可能出生在解放前呢?她边笑边说:“要这么说,我就是清朝乾隆年间出生的,你要叫我姐啦。”

郑浩也笑了笑,抓起桌上的杯子又放下。

王娟注意到郑浩整个晚上什么东西也没喝。

三蓝酒吧的音乐婉转缠绵。

当王娟讲起自己家里的装修时,郑浩说自己家在附近也有套房子,最近请朋友装修,搞的很不错,问王娟是不是愿意去瞧瞧。

王娟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在这个时候贸然前往一个男孩家,一定会发生某些事。或许郑浩会放着悠扬而哀伤的音乐,或许他还会请自己喝一杯,或许在喝过酒后他们会接吻,或许接吻后……

她觉得以后的事情作为女孩子已不该去想了。怕什么呢?自己都谈过三个男朋友了,对于很多事不但经历而且熟悉,相信发生任何事情自己都是能够解决的。

何况眼前这个男人是这样的……迷人。

见王娟欣然同意,郑浩便掏出厚厚的钱包买单。

在出租车上王娟无意中碰了郑浩的手。他的手冰冷发僵,仿佛是一块冰箱里放过的冻肉。她低头去看,发现他的手背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褐斑。

“这是什么?”她问。

“哦,这是尸斑。”

“啊,讨厌。”王娟轻轻打了他一锤,娇嗲地说:“少吓唬人。”

出租车停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下。下了车,他们挽着手走上了长长幽暗的楼梯,一直走进了那套阴森森的203室……

三蓝酒吧的收银员小崔一向是个很少出错的精明女孩。可是在凌晨下班结帐时,却惊奇发现在今天的收帐里赫然有一张烧给死人用的纸钱。

奇怪的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清晨,晨练的人们惊恐地发现,有一具女尸被吊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上。

市刑侦大队在接到南坪派出所的报案后,立即派人赶往现常李敏刚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就接到刑侦队叫她去凶案现场的电话。她只是个去年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女孩,虽然干这行时间不长,但她却非常明白迅速赶到现场的重要性。

刷牙洗脸,连护肤霜都没顾上抹,她便匆匆赶往南坪85号。

还没下车,远远地就看到大槐树下围着很多人。人们议论纷纷。几个南坪派出所的同志正在现场维护秩序。一具女尸被一根白色皮包带吊在离地四五米的槐树枝干上,随着风轻轻地摇晃,情形相当恐怖。

女尸身着黑色职业女装,一只左眼被人生生地剜去,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从女尸圆瞪的右眼和大张的嘴来看,这个女孩临死前一定受过巨大的惊吓。

李敏觉得有点恶心。虽然尸体她见的不少,可是这么惊恐的表情还是让她有点心跳加速。没顾上喘气,她便和几个先行赶到的刑警一起展开调查取证。

很奇怪,现场没留下任何证据。尸体被吊到五六米高处,大槐树上却没有留下任何攀爬的痕迹,地上也没有任何梯子的印迹,难道尸体是自己跳上去的?

验尸报告和死者身份调查很快就出来了。经调查,死者叫王娟,女,23岁,汉族,某公司职员。参加工作两年,职业记录良好,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验尸报告证明死者是在生前被薄锐利器剜去左眼的,而身体的其余部分并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发生过性行为。死因是由于受到突然刺激后引起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致使心肺功能迅速衰竭,导致突然死亡。用句通俗的话讲,就是被活活吓死的。

有围观群众反映南坪85号的203室是鬼宅,这个女人就是被鬼扼死的。刑侦队员们当然不会相信。但出于谨慎其间,他们还是找师范学院房管处要来钥匙,打开了203室的房门。

203室还是和过去一样空空荡荡。地上铺着厚厚的灰尘,墙上的白灰因为时间久远已变得斑驳不堪。

刑警们惊奇的发现,在地上灰尘中明显有一个女性高跟鞋的脚印在向里延伸,一直走到房间中央,然后突然消失了。也就是说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曾走进这个房子,可是当走到房间中央时,她的双脚却突然离开了地面,一下子什么痕迹都没了。

这样的怪事令刑警们大惑不解。房间地面到处都布满灰尘,任何人走在任何地方都会留下清晰的足迹。这个穿高跟鞋的女人难道飞起来了?

对高跟鞋脚印的研究结果更令人惊异。这个脚印与楼外槐树上挂着的独眼女尸的脚型完全吻合,完全可以断定,这些脚印就是王娟生前留下的。

203室的窗户并没有开启过的痕迹,几十年的灰尘堆在窗角,大约窗户早就打不开了。周围的住户均表示昨晚没有听到任何古怪声音,也没有人看到任何异常现象。

被调来的警犬也没有闻到任何奇怪气味。

一切情形都古怪而诡异。没有人能解释那个叫王娟的女人是怎么从房子里自己飞到楼外的槐树上。剜去她左眼的薄型锐利工具究竟是不是人的指甲?而她又是被什么吓死的?

在回刑警队的车上,刑警老杨摸着他的光额头对大伙说:“真***奇怪。你们大家想想,那间很久没住人的203室里怎么没有一个蜘蛛网?”

这个问题问得一车人不寒而栗。

有的事情不能细想,因为越深究越让人觉得莫名的恐怖。

莫非这世上真有什么灵异的东西存在?

几个月后,又有怪事出现了。黄小洁是个学机电自动化的大二女生,在每天枯燥乏味的机械电子之外,她最喜欢的就是上网聊天了。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她的qq上突然跳动着花落无声的名字。黄小洁想不起什么时候曾加过这个人。点开详细资料,上面只有这么几个字:这家伙很懒,只留下一只眼睛。

怪异的语言立即吸引了黄小洁的好奇心。

通过两个多小时的聊天,她了解到花落无声的可怜身世:父母双亡,一个妹妹也死去多年,他一个人游荡于昏暗的天地之间。

女大学生几乎有点感动,眼睛里湿乎乎的。

当花落无声提出见面的建议后,她竟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当夕阳的余辉在西方留下一抹阴森的暗红时,黄小洁在校门口见到了花落无声。

花落无声站在一棵硕大的槐树下,苍白的皮肤印着英俊的脸庞,冷酷的气质有如一个杀手,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孩砰然心动。黄小洁惊诧他英俊的相貌同时,也很奇怪在她熟悉的校门外怎么突然多了一棵大槐树?

他们在校园外一个雅致的聊吧坐了下来。

一番简短而客气的相互介绍之后,他们聊起了现代文学。

黄小洁说:“我最喜欢的作家是池莉,我觉得她的文字特生活。你看过她的《太阳出世》吗?里面的生活细节就如同我们都经历过一样。绝了。”她顿了顿,接着说:“哦,那个乃纲也不错。我看过他的《小偷抓警察》,也很不错。”

花落无声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说:“作家们其实是在利用纸张和文字,向人们传达着他们所幻想到的精神。这种精神的大小和力度显示着每个作家的功底。”

“对啊,对埃”几句话有一定道理,黄小洁眼中流露出仰慕的光彩。她傻乎乎地问:“精神力量难道真的可以传递吗?我是说像特异功能那样把精神转化成物质的力量。”跨世纪的年轻人们总是对超自然科学感兴趣。

花落无声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是的,当然可以。”他说:“我们的思维其实就是一种复杂的精神信号,就好象电能一样无影无踪,却孕藏着巨大的能量。这些精神信号有时候可以通过一些载体转化成难以置信的力量,跟电能利用电动机变成动能是一个道理。”

一番希奇古怪的言论,听得黄小洁直眨巴眼睛。

落花无声接着说:“就好象我们在喧闹的地方去看一幅画着宁静山水的画卷一样。当你真正看懂了画中的宁静意味,就会摆脱周围喧嚣的现实,到达画家想要传达的宁静精神中。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画家在通过纸张和绘画这种媒介,把他想要表达的精神宁静传递给你,将你原本应该感到喧闹的精神信号扭曲了,覆盖了,甚至改变了。精神的传递使你改变了对事物原本的认识,使你被迷惑,使你失去自我。”

“有道理。”黄小洁认真的点头。眼前这位渊博的网友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以精神的力量是可以传递的。再比如说——”他忧郁地看了她一眼,才接着说:“比如说感情。”

黄小洁觉得自己心在嘭嘭直跳。

“如果有人喜欢你,你又是怎么感觉到的呢?有时候在无形之中精神的信号在传递,使你能够感觉到。当你为一个人着迷,或者爱上一个人时,你的敏感的心灵其实正是被那个人所传射的精神能量所左右。如果能控制这样的力量,也许你就可以控制别人,让别人产生幻觉,产生本不存在的幻象。”

花落无声又在笑,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在他血红的嘴唇印衬下尤其明显。

黄小洁迷惑了。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跟她谈感情,会不会是一种暗示呢?

对于感情她并不陌生。黄小洁的男朋友是一个和她同系的普通男生。一年来,他们的关系总是不冷不热缺乏激情。和男友相比,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无疑更有感觉。

她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热……

晚十点四十分,聊吧老板看着黄小洁和那个男人一起走了。付钱时那个男人丢下一张百元大钞说:“不用找了。”无意中露出手背上的褐色斑痕。

看到出门时黄小洁挽起那个男人的胳膊,聊吧老板不禁感叹起女大学生傍大款现象的泛滥和庸俗。

直到第二天的早晨,人们才再次见到了黄小洁。这个漂亮女大学生的尸体已经被吊上了南坪85号前的槐树。她的左眼被人剜去,只留下黑黑的血窟窿瞪视着这个奇怪的世界。

接到报案后,刑警队的李敏和几个同事一同火速赶到现常当她看到黄小洁的尸体同王娟一样,晃晃悠悠挂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上,李敏不禁伸手捂住自己因惊愕而合不拢的嘴巴。

可怜的黄小洁也失去了左眼,白色红色的液体几乎溢满了血淋淋的窟窿。

尸体随风飘遥

周围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肯定是203室凶宅里的恶鬼干的。”

“老郑家的阴魂这么多年散不去,真是怪事。”

又有人说:“哎,我听说当年住203室的人曾被人打瞎了左眼,这两个被害的女孩左眼也被人挖掉了……”

“听说过没眼睛怪胎的事情吗?”……

验尸报告和前一次凶案有很多相似之处。死者的左眼是被类似指甲或者刀片的锐利器物挖出的,除左眼外身体其余部分未受伤害。死因也是由过度恐惧引致心脏功能衰竭而突然促死。

唯一不同的是,黄小洁的尸体胸前和腹部有大量尘土污迹,估计死者曾被人拖在地上走过一段路。

李敏看了身边的同事一眼,同事也在看她,恐怖的气氛瞬间弥漫出来。因为他们都想到了一个地方——厚厚灰尘的203室。

打开203室房门,果不其然,落满灰尘的地面赫然多出一条长长宽宽的印迹,曾经有东西曾被从门口拖到房间中央,然后在房间的中央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黄小洁身前的秽迹与203室地面的灰迹成分完全吻合。也就是说,黄小洁是趴着被人拖进203室的。至于她是怎么在屋内突然离开地面,怎么从屋内被挂到楼外的大槐树上,就不得而知了。

刑侦队员们面面相觑。从上次王娟凶杀案到现在有三个多月还没有找?什么线索,案子破不了,谁都觉得不是味道。

同样的案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又是同一地点同一状况,而且是同一样的无头无尾,让每个人都觉得憋着股火。

刑警老杨摸着自己发亮的额头说:“真***活见鬼!看来这个月的奖金又泡汤了。”

李敏无奈地摇摇头。

北窗外大槐树上的枝叶也在随风飘动。

对于前后发生的相同案件,省公安厅予以了充分的重视。经有关领导指示,市公安总局抽调人力组织专案调查组直接负责南坪85号凶杀案。

李敏很高兴被抽调到这个专案组。除了每天有三十多块的补助之外,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参与如此受省领导重视的大案要案的调查,让她也开心不已。

很快,去黄小洁学校调查的同志带来了令人兴奋的结果。他们找到了在那个晚上最后看到黄小洁的聊吧老板。

在市局刚腾出库房后建立的专案办公室里,聊吧老板详细讲述了最后见到黄小洁的情况。

“当时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那男的大概二十来岁吧,穿的好象是件白色衬衣,灰蓝色长裤,看上去挺土的。长的嘛?长的挺帅。大眼睛,白牙齿,红嘴唇,就是皮肤有点白,好象没有血色似的。”

“他的牙齿很特别吗?”负责做笔录的李敏禁不住问了一句。因为通常案件中很少有人对别人的牙齿这么注意。

“不是,不是。”聊吧老板连连摆手。“他的牙齿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比较明显,尤其是在笑的时候,让我一眼就注意到了。唔,对了,那个男的手上有块酒瓶盖大小的褐斑。”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专案组的刑侦队员们立刻警觉起来。有人从法医那里拿来了各式各样的人体斑痕照片,让聊吧老板辨认。聊吧老板看了半天,才指着一张照片说:“啊,对了,就是这种样子的。”

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两个字——尸斑。

在坐的每个人心里都不禁泛起一股寒意。

聊吧老板垂头丧气地说:“这事情真晦气。这女孩出事那天我收的钱里就有一张是冥币,难道活见鬼了?”

究竟有没有鬼,谁都不清楚。

开了一晚上会,抽了一堆烟屁股后,专案组领导才最后决定,在南坪85号附近布点监控。除部分蹲点的同志外,其余同志继续追查手背上有褐斑的疑犯线索。

很快一个月又过去了。对疑犯线索的追查毫无结果,而对203室的监控也没有发现异常。南坪85号的几家住户依旧平静生活着,有两口子拌嘴的,有上班迟到的,有早退上市场买獾摹!!!!!c挥什么能说明什么。?3室依旧空空荡荡,没人进也没人出。

平静,使埋伏在四周的刑警们都疲惫不堪。

但是,九月十三日午夜,怪事还是发生了。

刘强,男,23岁,是一个惯偷。他的作案手法非常简单,就是把事先印好的虚假宣传广告挨户塞到门缝里,第二天再来查看,凭借广告在与否来判断该住户的生活规律。如果有的住户广告几天都没人动过,那么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开门入室了。

这一次,刘强把目标锁定在南坪85号的203室。

203室的广告一连几天都没人动过。从楼下看去,窗户里黑漆漆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刘强暗自窃喜,他准备动手了。

九月十三日晚11点54分,负责监控203室的刑警发现有可疑人物走进南坪85号破旧的楼梯入口。

刘强自己并不知道,他这几天的举动早就被马路对面楼上的望远镜观察的一清二楚。他大模大样走上85号狭窄的台阶后,在203室门前徘徊了一会,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时,他才从挎包里掏出撬门用的钢尺和钢丝。

几乎在同一时间,埋伏在附近的刑警们已开始向南坪85号楼下悄悄集结。埋伏了一个多月,今天终于有人要进203室了,大家的心情都很兴奋。

203室的门是一把旧锁。刘强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锁珠,轻轻一拨,门开了。203室里漆黑一片,像一张巨大的嘴,欢迎着他的到来。

刘强没敢磨蹭,蹑手蹑脚走进去,反手轻轻关上门。

11点58分,报话机里传来“疑犯进去了,动手!”的命令。刑警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上楼,一脚踏开了203室的门。就在干警们破门而入的瞬间,203室里却突然传出“啪”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摔在地上。

刑警们在手电光的乱影中,203室依旧是班驳的墙壁,厚厚的灰尘。刘强已经平平地倒在房间中央,他的双眼圆瞪,脸上的表情挡怀鍪强志寤是救T至于嘴角不停诘抽丁。他还没死,不过和死已没什么区别了。

在送医院的路上,他只是不停念叨两个字:“眼睛,眼睛,眼睛……”

什么眼睛?刑警们面面相窥,阴郁的气息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后半夜,刘强就因为心率不齐引发心血梗塞死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大夫们一致认为,过度惊吓才是刘强的真正死因。

刑警里有人在咬牙齿,有人在抽烟,甚至有人在发抖。

刘强究竟在203室里看到了什么?又是什么在漆黑的房间里将他吓个半死?刘强临死前说的眼睛又是什么意思?以及在刑警们冲进去时所听到“啪”一声又有什么古怪呢?

一切的一切,难以解释,而且发生的诡异而离奇。

刘强就在人们的眼前被活活吓死,死的匪夷所思。

是不是可以说,203室真的有冤魂?

第二天下午,李敏坐在办公室的微机前开始打昨天晚上的行动报告。面对一团又一团的诡异离奇,她实在打不下去了。一切证据都表明,对这个案件的侦破不是和人在打交道,而是在和鬼打交道。写什么呢?如果写专案组活见鬼了,估计省局的领导是不会满意的。

倒了杯茶,李敏握着有点发烫的茶杯犹豫着。好在报告过明天才交,有的是时间赶。所以她索性点开internet,挂上qq,在网络上放松一下。

看了会股市新闻,她的qq开始跳了。

跳动的是一个独眼海盗头像,叫做花落无声。

“嗨,你好。”

“你好。”李敏敲击着键盘。花落无声在她的好友栏里,可是她记不起什么时候加过着个人。

“聊聊好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聊天?”李敏在网络上一向志高气昂。

对方沉默了一会,发过来一句话:“你的报告打不出来,需要休息一下。或许聊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

打报告的事他么掷?李敏吃矩捂住嘴。溲道是哪个认识四男?在搞恚?

点开花落无声的资料,只有一句话:这家伙很懒,只留下一只眼睛。

一看眼睛两个字,李敏心里不禁打了个寒蝉。她立刻想起那个死去的盗贼刘强临死前曾不停念叨两个字——眼睛。人体最脆弱的器官总能带给人类最深的恐惧。

李敏敲着键盘:“你留下眼睛做什么?”

“还债。”

“还谁的债?”

“我父亲。”

“你很奇怪哦,为什么要还他一只眼睛?”

“因为他的眼睛被人打瞎了。当时我也在场,却阻止不了。所以我是帮凶。”

“没有报警么?”身为警察,李敏相信公安机关能够维护正义。

对方沉默了。良久,才发过来一行字:“有时候没有人能够维护正义!”

李敏在警校学过心理学,她能估计得出,坐在长长网线后面的,应该是一个经历过痛苦而悲观失望的人。

大多数女人都很善良。对于每个悲观失望的人,她们都会带着一份怜悯的心情想给予别人帮助。李敏也不例外,虽然她是警察,但她更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她打着:“我是个警察。也许我可以帮你维护正义。”

“我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你不可能维护已逝去的正义。”

“难道我很老么?我想我们都很年轻。(:”李敏想把话题谈的轻松些。

“我们见面吧,趁我们都年轻。”对方提出意见的态度很坚决。

李敏猜一定是哪个同事在跟自己开玩笑,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提出见面的要求靠墒亲一想B什么5不定是哪个暗恋自?的人在试图冈?约会2说?定顽那头真有一个白马王?在等着呢。“去就去R这么大一个人V是个眷9怕?搜我吃了?”想到这n敏在Qq上打了两个正正的字——同意。

半夜惊魂

每天都会有黑夜降临,就好象每天都会有人死亡。

乐观的人说:每个黑夜之后都会有黎明。

悲观的人说:白昼之后将是一个又一个黑夜。

在车水马龙的街口,李敏见到了花落无声。

他站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下面,英俊潇洒,雪白的衬衣被都市的虹映出五色斑斓。

李敏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帅。”她的赞美是由衷的。

“一小时前我很丑,可是我会变。”他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他们坐进了一家快餐店。李敏从下午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所以她要了份炸鸡翅,一个蔬菜汉堡,一大杯饮料。

花落无声却什么都不吃。

“你不想吃点什么吗?”李敏问。

“不,谢谢。你没听说过秀色可餐吗?看着你的美丽,我把饥饿早忘了。”

这家伙嘴还挺甜,李敏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她很少见网友,或者说她很不屑于见网友。在警校她曾陪同寝室一个女生去见了一只恐龙。那是一只真正的白垩鹦鹉龙,花花绿绿的穿着外加令人咋舌的相貌,给李敏心里留下过难以抹去的阴云。

今天她本以为是哪个同事在偷偷约她,没想到对方却是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

意外的心情使她心中燃起了一个又一个五彩的梦。

在警校的时候,她也曾经谈过一个男朋友。可惜最后工作被分在两个地方,所以他们又很快分手了。人的感情总如云彩一般变化无常。对于李敏来说,感情这种事需要随缘。

今天卤莽有特殊的相遇,很难说不是冥冥之中缘分的安排。

一段交谈之后,李敏对于面前这个男人产生了难以抵御的好感。

在她印象中,男人们通常说话总是粗鲁而随便。可是这个叫“花落无声”的男人不但谈吐温文尔雅而且特别善解人意。他仿佛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仿佛也知道你究竟想听什么。他的一言一行仿佛都体现出老天爷特意安排下的一种浪漫。

于是,李敏很快觉得自己醉了。陶醉?麻醉?或者,是中了魔。

她问他的名字。她需要一个真实的名字来完美充实她的梦。

“我叫郑浩。”他说话的时候,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总是很显眼。

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快餐店要关门了。

郑浩说:“我家就在附近,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太晚了,不太方便吧。”李敏真的不想很快就结束这样美好的夜晚。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会害怕?”李敏笑着说,“我是警察,我怕什么?”

“你不怕鬼?”

“鬼?”南坪85号的怪异在李敏脑海中闪了一闪,但很快又被眼前郑浩的笑容所代替了。她说:“世上哪有鬼?就算有,我也会对它说:‘喂,我是警察,把手放在脑后然后爬在桌子上!’”“哈哈。”:郑浩苍白的脸上笑得很无奈。

走出快餐店,郑浩伸手要打出租车。

李敏却说:“你家在哪儿?我有月票,不如我们坐公交车吧。”她喜欢让男人们感觉到她很节俭。

郑浩没有反对。

十一点三十。他们坐上了最后一班三十四路公共汽车。

车上乘客不多。大家劳累了一天,有人在座位上打着盹。

夜色中的城市宁静安详。司机和售票员在低声说着什么,微微的低语声像困倦一样缓缓袭来。

李敏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中与郑浩温柔地对视着。谁能说有什么,谁又能说没?什么呢?一个女人总会在必要的时候陷入遐想。

车在中途的车站停下来,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

突然,一直在后排坐着的老头急急地冲过来,拉起李敏的手说:“小琴,你在这啊,真让我好找。你妈病了,快和我上医院。”

小琴!李敏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她莫名其妙。

老人一脸很着急的样子。他一面大叫:“快下车,我们打车去医院。”一面给李敏偷偷使眼色。

在一旁的郑浩面无表情。

李敏更糊涂了,脑袋有点发蒙。难道母亲真病了?可这老头又是谁?难道这老头是个神经病?

这时郑浩缓缓伸手要推老头,却被老头灵敏地侧身闪开了。

在这一系列动作的瞬间,李敏仿佛看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看到。胡里糊涂就被老头连拉带扯拖下的汽车。

郑浩并没有下车。他在车上,面无表情。

在李敏和老头拉扯中,这辆末班三十四路开走了,带着郑浩毫无表情的面容开走了,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黑暗之中。

李敏很生气,她一把推开这个奇怪的老头,大声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定了定心,才说:“姑娘,我刚才救了你一命埃”“蔼—?”李敏更糊涂了。

“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男的,你们认识多久了?”

“这关你什么事?”李敏还是没好气。

“姑娘,我说句话你别害怕。”老头还是很认真地说。

“怎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的脚一直没有挨过地面。”

四周城市的夜色宁静平常,一样黄灿灿的路灯,一样暗色的楼群。但是,李敏确实害怕了。两支脚不挨地?就是说人是飞在空中的。这样的漂浮是没有人能做到的。

郑浩不是人又是什么那?

她努力地回忆着刚才和郑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思绪的空洞中竭力寻找着理智的解释。可是,想来想去,郑浩除了谈吐的气度外形象苍白,只有苍白,以及一口总能让人留意到的惨白牙齿。

突然,她又想到一件事。这件事更加恐怖而诡异,几乎令她发起抖来。

刚才在老人拉她下车时,郑浩曾伸手要推老人,就在那一瞬间,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李敏看到郑浩手背上有一块小小的褐色斑纹——尸斑!

她在刚才的混乱中不及细想,所以并没有警觉。此刻突然想起,冷汗顿时顺着冰凉的脊背滑落下来。

“我……谢谢您。”李敏还没表示完对老人的感激之情就开始哭了。她太害怕了。

女孩子在恐惧面前有的是眼泪。

但是,她毕竟是一名刑警,即使感到害怕,她仍然是一个懂得司法程序的警察。

四十三路公共汽车是路过南坪85号的。

出于职业本能,她立刻意识到这个郑浩与前两起南坪85号的凶杀案疑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不管他是人是鬼,毕竟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她请老人连夜一同回警局做笔录。老人的证明会让这离奇的遭遇变得比较真实可信。

二十五分钟后,他们打着车到达市刑侦大队。值班的干警们在听完李敏气喘吁吁的讲述后都笑了。因为这件事太古怪了,谁也不相信。大家还嘻嘻哈哈开李敏的玩笑。

有的说:“小李,没想到你还有见网友的爱好埃哪天我也在网上约约你。”

有的说:“鬼的脚不沾地吗?没听说过,你是恐怖电影看多了吧。”

有的说:“咳,李敏,我说你这个年轻同志封建迷信思想怎么这么严重埃没事你还是回家睡觉去,别在这瞎耽误工夫。”

没人相信,李敏气得直摇头。

这时,电话铃响了。是交警队打来的,说最后一班三十四路末班车出了事故。

没有人笑了。实实在在的恐怖涌上每个人心头。

这就是刚刚李敏乘坐过的三十四路末班车,就是刚才郑浩坐着的那辆车,翻了,无人生还。

当刑警们感到现场时,几个乘客和司机的尸体已经被人从河沟里捞了出来,直挺挺的一排,横在马路涯子上。

每具尸体除了受到磕碰浸泡之外,都是圆睁着眼睛半张着嘴,仿佛一同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警车的警灯无声地闪烁着,把红光一闪一闪打在尸体们的脸上,情形异常可怖。

法医报告指出司机售票员和乘客一共七人,在汽车翻进水沟时都没有受到致命撞击。使他们真正的死亡原因还是恐惧。他们的心脏在瞬间无法承受巨大恐惧引发的肾上腺激素过量分泌,使心脏猝然停止跳动,导致死亡。

七个人都被活活吓死了。那么在他们临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东西,能够带给人们如此惊栗的恐惧?

在刑警队,李敏和同事们在为刚才拉她下车的老人做笔录。

老人叫耿匣仁,曾在生物研究所工作,现已退休。

气氛紧张而肃穆。每个人都在认真的听。

有干警问耿老:“上车后,你是怎么发现郑浩的脚没有挨地的呢?”

“当时我正好坐在车后面,他们一上车,我就看到了。”

李敏问:“你为什么当时不马上告诉我?”

“不可能的。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害你。”

有人问耿老:“你又是怎么知道郑浩想害李敏的呢?”

“因为当时他的一只手一直在座位下偷偷做挖的动作。”

挖什么?挖眼睛。联想起前几起案件受害人被挖去的眼睛,李敏不禁尖叫起来。

老人淡淡地说:“姑娘,别害怕。谁一辈子都会遇到几件怪事。你看,我今年都八十多岁了。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周围的世界和年轻时看到的不太一样了。我想也许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是太性急,把很多好象不存在的东西就给忽略掉了。等到老了以后,可能离死亡近了一些,所以才发现世界原来和我们年轻那会儿看到的不完全一样。”

耿匣仁笑的很和善,说:“我是研究生物的。搞了大半辈子生命科学,谁知最后越搞越糊涂了。尤其在这种精神能量领域,有很多现在都没办法解释的东西。比如精神能量的传递,其中几乎有迷信的色彩,但是却不尽然,在这方面我们的研究也仅仅是刚起步。再比如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死亡前的精神能量在某种程度上被储存,而后在如今被释放。他(它)的行为没有意识,只有本能,所以会做出很多超自然的举动。其实这些行为都是他生前想去做的,活着时他是人,所以也仅仅是人的想法。没有什么诡异的。”

李敏和同事们面面相窥,难以置信。

老人接着说:“可能这个人死前很痛苦,因而产生了报复心理,所以现在他(它)的行为是害人的。在古代文献里有厉鬼的记载,大概也是这样的吧。当然这只是推论,我们现在没办法证实。因为对于这类神经反射式的能量转移,我们目前的研究只是一片空白。”想了想,他又说:“对了。以前在师范学院有个叫郑作维的生物学者,他在这方面很有研究,当时他还在我们生命能量测量的课题小组任组长。可惜文化大革命时……呵呵,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时我还年轻,现在却已经退休了。”

“他现在已经死了吗?”到底是年轻人,所以李敏禁不住要问。

“是哦。”老人叹了口气,“听说他在文化大革命时自杀了。”上年纪的人对死亡显示出的是不仅仅尊敬,仿佛还有种等待的含义。所以,耿匣仁的表情是肃穆的。

刑警老杨突然问:“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是人,还是尸体?”他半天没出声,一说话就把大家吓了一跳。

“应该是尸体吧。就是说肯定有一具带有能量的尸体存在。只要能找到那具有能量转移的尸体,是能够防止他(它)再次害人的。”

这是对南坪系列杀人案最好的结论吗?可以用这种尚未成型的理论来做依据吗?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起码李敏是相信的,因为她亲眼见到过郑浩。而且出于女人的预感,她相信他们还会见面的。

一夜的会议讨论,在天亮后除了满满几烟灰缸的烟屁股之外,没有什么实际的结果。

早晨的天空密布着阴云,暗暗的。又是一个阴天。

怀着好奇的恐惧,或者是某种难以解释的女人心情,李敏来到南坪85号前那棵神秘的大槐树下。也许这棵大树和郑浩有什么联系吧。

槐树枝繁叶密,在风的轻拂下叶片婆娑而动,哗哗作响。

要不是昨晚老人相救,或许此刻的李敏已经挂在树上了。

一根穿过槐树枝叶的白色电线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根电线是用来连接附近网吧的网络专线。李敏的心在收紧。难道郑浩是通过这条线路在网络上做他的花落无声的?

她迅速回到刑警队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在她qq的好友名单里却怎么也找不到花落无声的名字。在搜索上查,同样一无所获——还没有人注册过这个名字。

不久,负责调查郑浩这个名字的同志送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郑浩,男,生于1943年,高中毕业以优异成绩考上哈工大,后因政治成分原因被学校劝退,在家待业。一直住在南坪85号203室。到1965年,其父郑作维因被红卫兵长期折磨导致精神崩溃,于是在家中饭菜里下毒,导致全家四口集体死亡。郑浩死时二十二岁。

郑家的档案及照片在文革期间大部遗失,仅存郑作维在与师范学院62届毕业生合影。

拿着这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恐惧一点一滴涌上李敏心头。照片上的人们穿着那时最为普遍的暗色衣服,笑容可亲,像一张张骨灰盒上的遗照,留给许多年后怕人们忘却掉的音容笑貌。暗色的衣服连成片,像很浓一片暗色的云雾,郑作维站在其中无私地笑着,很自信。他和李敏见到的郑浩有点像,父子之间遗传着同样深沉的大眼睛。

郑浩的尸体究竟在哪里呢?难道郑浩真的是其父亲精神的某种传递吗?如果说郑浩真是某种传递的精神在作用,那么他一个接一个的杀人又是为了什么呢?已经有两个女孩被剜去左眼吊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上。是不是在这没树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许死者只是感到无端寂寞,甚至郑浩对自己的死感到愤怒?他要报复!害死他的是他的父亲,也是那个时代的残酷精神。他死了,但是怨恨的精神留了下来,贻害社会。可以这样解释吗?

在对郑浩一家的调查中又发现一件奇事。

这件事或许比什么精灵古怪的东西更离奇,更可怕。

因为,在一家医院太平间的冰柜里,发现了一具被封存近36年的尸体。或许是由于管理人员的疏忽,或许因为文革时期登记本上的遗漏,更或许是什么难以解释的力量在作祟,这具尸体就直挺挺在太平间的冰柜中躺了这许多年,竟无人过问,也无人打理。直到最近医院进行企业制改革时,才被清点出来。由于已在冷柜中存放多年,尸体的肌肉已经萎缩,上面长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尸斑。

经过确认,这具尸体就是当年被砒霜毒死的郑浩。

为了作进一步确认,以判断这个郑浩究竟是不是李敏在那天夜晚见到的郑浩,李敏被请去做确认。

说实话,做刑警这一年多李敏见过不少尸体,有被枪打爆头的,有大腿从根部被撕裂的,有被剜去眼睛吓死的。但是这一次,她一想起要在存放三十多年的尸体上辨认出那个她曾见过,曾谈过的郑浩,不寒而栗的感觉就紧紧缠绕在她的心头。

太平间的灯光暗淡阴森。几个陪同她的男同志皮鞋在地面上踏出“啪啪”的声响。太平间仿佛总是没有窗户,憋闷的气息,药味以及15瓦的电灯泡,在四周的宁静中构筑出阴阳交界处的神秘情趣。

沉重的冰柜被医院工作人员轻轻拉开,露出一具已略微有点干枯的尸体。尸体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上下双唇由于存放太久已经发干收缩,绽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啊!李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自称是花落无声的人,就是这个面孔英俊的干尸,在几天前曾与她一起坐在快店里侃侃而谈。

李敏喘不过气来。她侧过头去看干尸的手臂,干枯的肌肉紧紧裹住尸体僵硬的骨骼,一块块褐色略微发霉的尸斑,依旧真切地长在那里。

李敏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陪同她的干警们点点头。

干警们难以相信天下竟有这样的古怪,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相互看看,用眼神交换着彼此惊讶的态度。

就在男干警们相互交换眼色的刹那,李敏清楚地看到,干尸那早已干枯的上下唇微微动了一下。郑浩笑了。

这个轻微地动作除了她谁也没有注意到。当男干警们目光再次回到干尸脸上时,笑容已经消失,干枯泛青的肌肉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李敏的第一反应只是他笑了。当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具干尸真的笑了时,她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被恐怖惊溃的情绪,尖声大叫起来。

有谁见过尸体自己在笑?长着尸斑,肌肉萎缩,本是一团死肉的郑浩在瞬间微笑了。

突然的心理刺激立刻冲破李敏神经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跑了,尖叫着连爬带滚逃了出去。

确切地说,从此以后只要有人在她面前露出微笑,她一定会尖叫着吓个半死。因为任何一种笑容,都会让她想起郑浩。

其实有件更恐怖的事情李敏并没有看到。

那就是在郑浩干枯的嘴里,还含着两颗柔软的人眼珠。都是左眼,一颗是王娟的,另一颗属于黄小洁。'

听完故事,大胆李长吐了口气,又灌了两口二锅头,夹了一快黄瓜菜,便也讲出了一个鬼故事。

晚上11点,熄灯的铃刚一响过,我就已经刷完牙爬上床准备睡觉了。同宿舍的坚佬一边继续玩电脑,一边转过头来奇怪地问我:“怎么今天晚上这么乖啦?转性啦?还是吃错药?刚一熄灯就睡觉?!平时你可是全宿舍睡得最晚的人,好几次我半夜一觉醒来还见你在玩电脑呢!”

我一边用被子蒙住了脑袋一边敷衍他:“没什么。累了,就早点休息呗。”

今天晚上感觉有点奇怪,什么感觉呢?又说不清楚。平时我可是一到夜里就来精神的,可是今天晚上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又不像生病。好几次神经兮兮地听到有人喊我名字,出去看又什么都没有,宿舍的人也都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反复了几次也被折腾得累了,想想这会不会就是平时听说的劳累过度导致神经衰弱?看看时间也差不多11点了,该熄灯了,索性就早点睡吧,睡着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

又看到这幅画面——蔚蓝的海水,雪白的沙滩。但是海水是一动也不动的,没有潮汐的起伏,一潭死水静卧在那里,像一具僵硬的尸体。沙滩很白,惨白惨白,没有一点生气,一眼望不到边,像一张没有血的大口,直挺挺地大开着。忽然沙滩远处出现了一个飘忽的点,近了,是一个白衣女人,女人手中舞动着毒蛇般伸展的丝带。突然,一张黑色的网铺天盖地裹向我,眼前惨白的海水沙滩渐渐远去,我越挣扎,黑网就裹得越紧,我渐渐透不过气来,这时候,又听到了那阵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

——我一惊,醒了过来。宿舍的灯已经关了,只有时不时白色的反射光在天花板跃动,那是坚佬电脑屏幕的光线。他还在玩电脑。电脑的光掺和着黑夜的包围,宿舍里显得亮不亮暗不暗的,有一种莫名诡异的色调。我轻轻松了一口气,回想刚才的情景——这个梦很奇怪,我已经做过很多次同样的梦了,从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只是上一次做这个梦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怎么现在它又突然出现呢?……这时候我似乎听到一阵声音,还是那把女人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一定又是神经衰弱。我这么想着,没有搭理,又躺下了。

“有人叫你名字呢。”坚佬的声音。原来这小子早就发觉到我已经醒了,他站起来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原来刚才就是她在叫我。——怎么这次原来不是神经衰弱了?是真的有人叫我?我自己都被搞糊涂了。

女孩子急匆匆地跑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快!快!他不见了……”原来是JACKY的女朋友,JACKY从初中就和我同班,大学又一起考到这个学校而且是同个系。同乡同校加同班,关系自然非常铁。听了JACKY的女朋友阿洁上气不接下气的诉说,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今天晚上闹了点小矛盾,JACKY说了些气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知是去了哪里。洁找不到他,怕JACKY情绪不稳定会出什么事情,就找我帮忙。

原来是这样。那就只好去寻找他了。我一边穿衣服准备出门一边问她:“你刚才是不是在门口叫了我很久,我睡着了没有听见,不好意思啊。”

哪知道她说没有,说是刚到,之前到JACKY宿舍找过,找不到,打他手机也关了,又联想到JACKY今天晚上一直有点奇怪,不明不白一直说有人在叫他名字叫他过去,现在又失踪了,所以吓得六神无主,只好来找我。我一边安慰她说没事没事的,一边自己心里也疑惑起来:她刚来我宿舍的?那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听到的喊我名字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她说的JACKY失踪前的表现出奇地相似呢?我的心头渐渐笼罩上一层不祥的阴影。

熄灯后的学校宁静而安详,像一个熟睡的老人。巍峨的主教学楼在寂静的夜色中,笔直僵硬地矗立着,像具直挺挺的干尸。远近的楼都没有了灯光,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弥漫的夜色中,仿佛一群饲机待动的恶狼。熄灯之后学生是不准出来活动的,所以我们不能喊出声,只能靠眼睛在黑夜里搜索JACKY的身影。谈何容易啊,一番白忙之后,我建议我和洁分工,她回宿舍等着,JACKY一回来马上打电话给我,省得人家回去了我还在瞎操心;另一方面,入夜的校园有些难以预料的危险潜伏,让她一个女孩子出来找不合适。洁同意了我的安排,她回JACKY的宿舍等,我则自己一个人继续寻找。

我沿着悠长的校道漫无目的地前行。夏末已经颇有些寒意了,这叫我去哪里找啊~~心里不由得埋怨起JACKY这多事鬼来,要不是他,我现在正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呢,哪里用得着受这份罪!校道两旁的路灯发出暗淡的昏黄的光,像醉眼惺忪的酒鬼斜觑着我,风吹得树沙沙地响,晃动的树枝像魔爪一样伸展舞动。入夜的校园,令人不寒而栗。

教学楼,校门,宿舍区,操场,礼堂……甚至连最阴森恐怖的实验楼我都咬着牙去找过了,可是仍然没有JACKY的影子。我想打退堂鼓了,可是就这样回去怎么和洁交代呢?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对了!还有一个地方,试试碰碰运气吧!

刚想到的这个地方是教工宿舍后面的一幢废弃建筑物。学校是新学校,有不少还在建设中的项目,到处有施工队还没清理干净的施工场所,这幢二层小楼也是其中之一。有一次我和JACKY去郊游回来,抄近路回学校经过那座小楼,JACKY坏坏地笑着告诉我说这个地方很少人来,他有次和洁约会就是到这里来的,这座小楼没人住,是废弃的。“废弃?!”我当时一听就非常惊讶,“这么新的楼房怎么会废弃呢?看这样子应该是新建成没多久的啊。”JACKY撇了撇了嘴:“谁知道是为什么。也许……哈哈哈……也许是闹鬼呢,哈哈~~~~不管他,反正多处约会圣地也不错,嘿嘿……”当然我只当他是说笑的,也没怎么在意,事情过去这么久也差不多忘记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座小楼。突然有种恐怖的感觉,脊梁骨有点冷冰冰的,但是又有种奇怪的预感——JACKY可能会在那里。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向小楼的方向走去。

路越走越窄了。过了教工宿舍区,已经几乎是没有路了。鲁迅先生说: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以此类推,是不是没有路的地方,就没有人呢?……没有人,那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呢?……

来不及细想了。夜,阴沉着……风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听得到脚步踩着杂草发出的丝丝声。不时有横七竖八的建筑边角料堆在路边,从漆黑的泥土和夜色中突兀出一团银白或幽绿,映着月光下的一闪,像鬼怪突然睁开的眼,狰狞地盯着你。没有风,寒意却越来越明显地从背后袭来……

终于看见小楼了。但是几乎没有路可以靠近它,小楼前面被丛生的杂草包围着,差不多都有半人高。我一边拨开杂草一边向小楼接近,手接触到横七竖八的杂草,它们向两边倒去,发出沙沙的呜咽声,像抽泣,像哀诉。手上感觉冰凉冰凉的,带点湿润。是夜露打湿的么?抑或是谁人的眼泪?……

杂草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抬头望着小楼的方向,没有办法低头看自己的脚步,地上似乎很泥泞,每一次提起脚都很费力,每一步踩下去,都有要被吸进去的感觉。突然,我的脚被什么拉住了!从身后的糜烂的土地里有一双手把我的脚抱住!我心里一惊,左脚迈不动,我不敢回头,只感觉那一刻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被抱住的左脚上,猛地向前一拉!——“啪”一声,好象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左脚猛地被一松,整个人站不稳摔倒在杂草堆里,周围冰凉突兀的杂草突然间把我包围在中央,头顶上的夜空被杂草或尖利或韧长的叶片割裂开,夜空,突然间仿佛支离破碎……

回头借着月色细细一辨认,原来不是什么手抓着我,是两丛枯倒在地的杂草被踩踏交编在了一起,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环。我提脚的时候不小心套进了这个环,干枯柔韧的草叶像一双手一样把我绊了一下。虚惊一场。我松一口气,拍拍身上的灰,转身摸索着向小楼走去。

经过了杂草丛,小楼前有一片开阔地。地面很不平坦,奇形怪状的石头从湿滑的土壤里露出棱角,像散落一地的尸骨。身后的杂草丛在刺骨的夜风中摇曳着,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沙沙的草叶齐鸣声,像满堂的喇嘛在低声诵经超度亡魂。暗淡的月光洒在小楼的窗玻璃上,破碎的窗玻璃剩下尖利的棱角映着月光诡异地闪了闪,我想起了野兽血腥的利齿。小楼有两层。我走近,从窗口向里张望——静,里面出奇的安静。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惨淡的月光经过破碎的窗玻璃折射进来,在地上形成诡秘的图案。地上似乎厚厚地积了一层灰,久无人至的样子。各式各样的建筑废料和几件工具凌乱地扔在地上,像一个屠戮后的战场只剩下带着血丝的武器在苟延残喘。房间挺大,空落落的。“停尸房!”——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突然捩过脑际,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强迫自己打消了这荒诞的念头,定了定神,才感觉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风似乎大了点。不对,风里似乎不只是杂草颤抖的声音,好象还有什么隐约混杂其中,轻轻地,慢慢地,悠悠缓缓地蔓延飘送。我侧耳细听,专注地辨认着。声音越来越清晰。我吓了一大跳——这声音,难怪怎么这样熟悉!竟然就是从小就时不时发生的那个神秘的梦里,白衣女人那似吟似唤的声音!!怎么竟然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响起?!声音似乎就在周围,但是又无法辨认是从哪个方向传来!我猛地一转身,看到空荡荡的大房间里,正对着我的那扇窗前,也站着一个身影!房间很大,光线很暗,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是从那隐约的轮廓辨认一下,有点像是JACKY啊!我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可是,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干什么?!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月亮从乌云里探出头来,惨淡的月光变得仓白,死气沉沉地洒向这同样死气沉沉的一切。借着慢慢亮起来的月光,我发现,对面那个身影好象真的是JACKY!声音也正是从他那里发出的!是他在唱歌?!明明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声音竟然是女人的吟唱,幽幽地,像巨蛇的蜿蜒,似乎有一股吸引力,让你动弹不得,手脚酥麻了,大脑松懈了,仿佛有人在轻轻唤我的名字,这声音如丝一般渗入心底:“过来吧,过来吧,过来……”脚步不听使唤了。那身影一点点转过来,一点点靠近来……月光又暗下去,渐渐暗去的月光下,清楚地看见那身影的眼角闪了一闪,是墨绿墨绿的光……

大脑里一片空白。轻轻的,似吟似唤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那个缠绕我多年的梦又一次隐约浮现,静止没有流动的海,惨白惨白的沙滩,挥舞着银蛇般纱带的白衣人……接着是一张网,一张网,一张网……脚步不知不觉飘一般地向里移动着……

突然,尖利而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口袋里手机在撕心裂肺地叫着,我猛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现实,平时悦耳的铃声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地格外刺耳,但这救命的铃声,划破了那勾魂夺魄的梦幻。死水,暗沙,白衣人,黑网,忽然一瞬间从脑中消失。还是一轮惨淡的月,和着梦呓般呻吟的风冷冷地打量着六神无主的我。一抬头,空荡荡的大屋里,那个恐怖的身影正一点点靠近来,看不见面目,只有那墨绿的双瞳在无边的黑暗中诡异地闪了闪……

夜风把我冻得打了个激灵,手机不依不饶地嚎叫着,我突然猛醒过来,转身没命地跑。耳边风呼呼地掠过,风里鬼魅般的声音渐渐和神秘的阁楼一起被越抛越远——“回来吧,回来,回来……”

……

我没命地跑,跑啊跑,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确认身后什么都没有了,那座小阁楼已经被远远抛开了,才终于在主教学楼的路灯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空气似乎凝固了,路灯昏黄暗淡的光洒在我身上,像长辈的手轻轻抚慰受惊的孩子,周围一片宁静,只有我呼呼的大口喘气声和清晰可闻的心跳声。我不知道如果手机声音再晚一点响起,如果我真的随那勾魂夺魄的声音去了,如果不是逃跑及时……那现在,会发生什么事情。不敢想象……不敢……

稍微平静下来,我拿出手机按照刚才那个救命的电话打回去。接电话是洁:“JACKY回来了,在宿舍。”

我问她:“刚才是你打电话来吗?”

她说是啊,是想告诉我JACKY已经回来了,叫我不要找了,还问我为什么那么久都不接他的电话。

这么说当第一次手机响的时候JACKY已经在宿舍了,那么那个酷似JACKY的身影,那个呢喃哼唱着神秘的声向我靠近的身影,那个差点把我魂魄勾走的身影……那,那难道是……?!我什么都没有回答洁的追问,长出了一口气,顺着路灯柱瘫坐在地上,才发现,原来已经筋疲力尽了。

……

第二天我问JACKY去哪里了,他说不过是在学校外面的电影院看电影,还怪我小题大做。他又反问我都去了哪里,我说去了那间闹鬼的小阁楼。他说你去那里干什么,在那里见到什么了。

我说见到你了你在那里唱歌呢。然后很严肃地告诉他说以后千万别去那里,不然出了事别说我没通知你。JACKY笑着捶了我一下说——神经病,装神弄鬼的。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那个吟唱着靠近的身影,还有黑暗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时在记忆里隐隐做痛……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如果当时不是被突然响起的手机声打破了幻境,我现在,会是在哪里,会是什么样子呢?……还在这个世界上吗?……如果不是,我又在哪里呢?……'

那北京哥们嚼了一口花生豆,问道:"没有了?我怎么总感觉还没有讲完?"

"据说就只有这些,我这也是听别人讲的,他也说只有这么多,后面的故事让你自己想象。"大胆李吐了口烟圈。

这两故事迷这一说就没完,一直是侃到半夜,直到饭馆关门时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