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又将来临，守望者之村97岁的弗老太却死了，真的很意外。她是个慈祥健康的老太太，常给小歌、飞戈他们烘‘风糕’吃的老太太，方左、方右的太奶奶，守望者之村年龄最长的长者。她就坐在大藤椅上，嘴角里还微笑着，想着在眼前玩耍的小歌和方左、方右，却再也没动一下了。只是小憩一会，小歌以为，弗老太只不过是打了个磕睡，他们还小心地不去吵着太奶奶了。叶一草赶来时已没办法再挽回她的生命了。医者又怎样，你能抵挡上天的安排吗？

小歌沉默了好一阵子，他就不明白，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的就这么在身边消失了，再不留一丝痕迹了，难道这是真的吗？那张大藤椅就那么空着了，好像从没人在上面躺过一样，但是不是这样的，方左、方右一直以来都是围绕着大藤椅长起来的，飞戈和大家都是从大藤椅上接过风糕美美地吃着的，一脸慈祥的微笑、呼唤、叮嘱都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但现在都没有了。还会有人在我们面前消失吗？那么又会是谁呢？如果我也这样消失了，那么以后又是什么样子呢？

你见过一个骷髅头么，一个惨白色的骷髅头，龇着牙裂着嘴，两个黑咕隆冬的眼框，眼框里还闪着黑色的光。不要质疑它能否看见东西，是的，你可以感觉得到它盯着你。也不要质疑它能否说话，是的，你能听到它“嘎……嘎嘎！”的笑声。尽管两条巨大的蜈蚣在它的头盖骨上爬着，那闪光的眼框和撇开的嘴形象地表现了它高兴的神情，它在感觉你无助的神情，它在感受你恐惧的心理，它在欢笑，它在大笑，它在庆贺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宠儿。

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小歌感到迷失在了黑暗之中，他想找到自己的家，想找爷爷奶奶，想找飞戈，想找自己的伙伴们，但他谁也没找着。他什么也看不见，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却在眼中了，出现在他的面前，如前所述的那个骷髅头“嘎嘎！”地叫着。它想干什么？小歌弄不清楚，但那种迫切地想逃跑的感觉由心而发，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那么用力，那么努力，但那颗可笑的骷髅头竟然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竟然一刻也没有甩开过。小歌大声地叫喊着，却没有人理他，在那个黑暗里没有人理他，甚至连人的声息也找不到。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痛心，那么的失望。有谁在你的身后？黑夜里，没有人在追赶，你却必须不停地奔跑，没有人给你鞭策，你却一刻也不能停留。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是谁给你逃跑的念头？又是谁在不停地逃着？是谁在追？为什么要逃？为什么逃不掉？为什么没有人来帮你？迷茫，失落，那种双脚踏不到大地的感觉，那种情景清晰地印在了脑海里，深深地打动着自己的心，深深地颤栗着。小歌一阵子寻不着归路了，他迷茫了，他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深深地为自己的梦所困惑。

那是一个梦，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恶梦的梦，在那个没有人的黑暗里小歌只有逃，不停地逃，甚至连谁在追或者有没有人在追都弄不清的黑暗里，他只能去逃，好像没有其它的任何想法，好像没有其它的任何选择，除了逃跑。这成了小歌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这里面的恐惧和悲伤是否代表了自己是个胆小鬼呢？

“小歌这阵子在干什么呢？”庇安和安然老觉得小歌这阵子安静了很多，觉得他常常失神地想着什么，那个呆呆的样子是小歌吗？当然，他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小鬼，但当他不捣蛋时那个神情，太离谱了。安然的关怀没有唤醒他，庇安的慈祥没有唤醒他，十三岁小屁孩一个也开始玩点深沉了。这一切让老俩口更小心了，小心地追逐着小歌的思想，小心地观察着小歌的一切，甚至连飞戈都感觉到了小歌的一些异动。

“哥，你想什么呢，样子好奇怪哦。”一家人坐在庭前月下，庇安讲着一些已故的往事，飞戈津津有味地听着，小歌听着听着又习惯性地跑神了。

小歌没理会飞戈，他奇怪地看着安然，然后莫名其妙地问道：“奶奶，你说我会死吗？”

（跟奶奶说说，你在想些什么？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的问题，安然和庇安同时感到了不安：“乖孙子，当然不会，你还这么小，怎么会死呢？”

“那么我长大了就会死啰？”小歌不依不挠地追问。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那该是有点惊心吧，老安然慢慢地对他说：“当然了，奶奶会死爷爷也会死，每个人都会死，这是自然的规律，人可以拥有巨大的能量，但人不能超越一切自然的法则。虽然每个人都会死，但是每个人都会有他自己的成长和衰老的历程，在他活着的过程中他将遇到很多的人，很多的事，他会有惊喜，有悲哀，就像你现在一样，他们会有迷茫，会感到困惑，当他们的困惑得不到解答或者得到完美的答案后，他们仍将有欣喜或者又有新的困惑，这就是生命的历程，当生命历程走到终点时，他就要回到一个寂静的地方，那就是死亡，就像人累了要休息一样，生命感到累了它就走向死亡，然后还会有新的生命旦生，就像爷爷奶奶死后小歌和飞戈就长大成人了一样。弗老太她太老了太累了所以她回到了那个寂静的地方，她是给方左、方右提供了更宽广的生命空间。我和你爷爷到了太老的时候我们也会去那里的，你们也一样，我们都要给我们的后辈提供生命的空间，也应该给他们提供生命的空间，不过那将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现在呢？你们知道弗老太年轻时的故事吗？她年青时是那么美丽，她的经历是那么让人惊奇，我们听说了她太多的故事，但是还有很多关于她的故事是不为人知的，有些甚至成了传奇。我们的经历呢？是怎样的呢？我们给生命赋予的意义将是留给后辈的一种经验，即便是一种错误经验，那也是一种错的经验，告诉新生命‘这样做是错的’。小歌、飞戈，现在不是你们想死亡的时候，这些就让我和你爷爷想吧，你们要想着怎样练习教你们的技能，要想着当你们去‘巡礼’时应该怎样去面对你们的难题，要学会去填写自己生命的履历，那就是你将留下来的东西。”

“那我还是会死啰？”

“是的，每个人都会死，我，爷爷，你，飞戈，所有人都会死，不过那是很远的将来的事了。好孩子，咱们不谈这个呢好吗？”

“那么我们死了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因为我们都没有死过，而我们的爷爷奶奶虽然死了但他们却没告诉我们那是什么样的。不过我答应你，如果我知道了我就第一个告诉你好吗？”

“嗯。”看来只有这样了，小歌再没有什么想法来寻求这个答案了。“我想吃‘风糕’！”

“好，明天奶奶给你烤！”安然一口答应下来，只要小歌想到要吃东西了，那他的怪思想就好了大半了。偶尔安然也会有奇怪的念头：如果小歌再笨点就好了。他的思想太奇怪了。“什么时候才能少操些心啊？”庇安给她的答案是：“难道你不觉得操心是幸福的吗！”是的，操心是幸福的，可怜的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