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城市牧民(上)
作者:死海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25

冷萌踉踉跄跄地从一家颇为隐蔽的酒吧出来,没走几步,便扶着路旁的香樟树一阵狂吐.几个红头发,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跟在她的身后.

她没有发现即将到来的危险,只想把整个内脏都吐出来.首次酗酒却换不来想要的麻痹,却只有满腹无尽的痛苦,以及欲醉不能的痛苦."啊——”她一阵大叫,倒把身后跟踪而来的那几条恶狼吓了一跳,赶紧四下一阵张望,还好,午夜僻静的街上并没有什么“多管闲事”的人。

吐过之后神智有些清醒,她开始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那是在父亲的骨灰盒被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送到自己的面前时,一阵莫名的恐惧俘虏了她的心,瞬间地狂喜和噩耗的冲击摧毁了她并不坚强的神经城墙——也许,我说的是也许,醉鬼父亲去世的消息不是紧接着拾获巨款的狂喜,她也许只会皱皱眉头,或许会在外人刻意营造的安慰气氛中表现出些须的悲伤,但也仅此而已。长年父亲酒醉后的咒骂和拷打早就冲净了父女间的亲情.打击和恐惧促使她来到这家昏暗,吵杂,弥漫放荡气氛的黑酒吧;但谁知道真正的原因呢?

冷萌决不是个“好女孩”,甚至从来就没跟“乖巧”、“可爱”等字眼联系在一起过。从小失去母亲,只接受过父亲酒醉后的“家庭教育”的她在老师、同学、同伴的眼中是个狂傲嚣张到让人怀疑到她的性别,叛逆倔强到让人怀疑她的前世是头母狼的“女孩”;但也许不好的家庭教育跟她不受欢迎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反倒可能是周围众人刻意的隔阂造成了她母狼般狂暴的性格,这又让本就对她没什么好感的父亲更加厌恶他。

——不过,即使是凶暴噬血的母狼也会有同伴。同样家境,差不多遭遇的并不只是她一个:整个“贫民窟”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同样的环境。贪婪,吝啬,野蛮,俗气差不多成了贫民窟孩子的代称。在市政府特意地“关怀”下,一所专门收治这帮“化外蛮民”的高中在贫民窟附近一栋破旧的楼房基础上,拆了附近几栋更破旧低矮的铁皮房,在四周围上一圈砖墙就“光光荣荣”的成立了。这无意是一所“犯人”高度自由的另一种意义上的监狱。打架,聚赌,同居是这所“监狱”的特色,而老师和学校的领导呢?天!难道要我们来救治这帮魔鬼的子女?就是市教育局也没有我们这所学校存在的档案!

还好,冷萌的小学初中都在市中心的普通小学上,而到了这所高中半年就自己退学了,所以到现在她还是处女,也没在胳膊上留下针眼或用鼻子吸食“洗衣粉”——虽然这钟消费不是他们能负担的起的,但他们是整个城市地下酒吧,迪厅,娱乐城的“药贩”的主要来源。同新同学比起来,她还是“乖”的很的“好孩子”,也许她的主动退学也包含良心对这种堕落生活不能认同的因素吧。

初春的深夜依然很冷,空中早起了夜雾,淡淡的一层,似纱似梦,也许诗人看了会作出一首朦胧至极,感性至极的爱情诗,也许作家看了会兴起写一篇感悟宇宙,领悟美感的散文,但此时,几个狰狞的身影正准备导演一出司空见惯,最能挑起观众“兴趣”的电影。女主角也许脸盘并不俏丽,但身材绝对称得上出色,雾气笼罩了她的脸,连她的身影也变的不清晰,但这在厌倦纯肉欲的色情片的A片老手眼里,也许是颇有新鲜感的三级片。

情节相当老套,即使有这么别出心裁的背景。其实人作为野兽的欲望也就那么几点,老套?老套又怎么了?不照样让场上的雄主角和场下的雄观众(或许还有雌的观众)亢奋不已,湿了大片?千百年来,无数的男人渴望着征服的快感,无数的女人期待着迎合的妙处,人类一代接一代的延续跟替,传承着文化文明,也遗传着兽性劣根。

“住手!”一个正义的声音适时的出现,却不是英雄式的雄浑有力,相反的,这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打着颤儿。一个羸弱斯文学生模样的少年迎着月色凸现在雾色中。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无力,以至于在他叫出第三遍时才有个“歹徒”闻声抬起头来。

“吆喝,还真有‘英雄’出来救美啊?啊,大侠,别杀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求求你,饶过我吧?哈哈哈哈!”被酒精烧坏了脑袋的小混混在发现来的竟是个弱不禁风的“主儿”后放声大笑,其他的混混们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来了兴致——对他们这些过惯淫奢生活公子哥们来说,强奸一个没有知觉的“妞儿”远没有“玩弄”一个纯情少年来的有趣。

少年在众“非人”邪恶的狞笑下簌簌发抖,他怕极了,怕到就要尿裤了;他想逃,撒腿就跑,跑的远远的,越远越好。在繁闹有秩的市中心张大,有着良好家境,一向勤奋刻苦,甚至连港台片都很少看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同一座城市中,就只几里地的相隔,就分出了天堂和地狱。眼看着面前这伙雄神恶煞的坏人一步步地逼近,在不断的后退中,他的勇气也在一点点地流失。逃走的本能就要强制地移开他的脚步,他慌乱地一扭头,那个娇弱的白色身影映在他的眼帘。勇气一下子无边的膨胀,体内某个神圣的东西使他瘦小的身躯一下子变得高大强壮无比。

“来吧,我不怕你们!”少年发出大无畏气势!

混混们有些退缩了,也许色厉内荏永远是他们这种人的本质。“不用怕,他就一个人,我们有四个!”还是那个最先发现少年出现的混混。众混混胆气为之一壮,

“对,我们有四个人!砍了他!砍了他!”似乎是为了掩饰刚才怯弱的羞愧,众混混在一片嚎叫声中抽出明晃晃的匕首。

冷萌又做了个噩梦,她不断地呻吟,不过这次她很快便从噩梦中醒来,一双相当温暖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脸,并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谁啊?这会是谁这么温柔地呼唤自己?就是从最最可亲的母亲那儿,她也没听到过这么温柔的呼唤,这么关爱的抚摩,会是谁呢?是自己在梦中虚构出来的情人吗?为什么我看不清他的脸?他会突然消失吗?他会讨厌我,不要我吗?为什么我抓不住他的手?

少年紧紧抓住她试图在空中抓到什么的手,心中有了某种安慰和塌实,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羞涩地望着远处伫立的黑衣人,却又舍不得放开女孩湿润腻滑的手。

黑衣人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们好久,眼中透了无边的迷茫和痛苦,似乎眼前的景色引起了他某种模糊的回忆,却无法清晰地记起。时间似乎在这片刻定格:冷清的初春夜,杂乱的简陋巷,昏黄的路边灯,一队相拥互倚的青年,一个孤立苦思的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