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在风近乎杀人的目光中，很夸张地扬着脖子灌了一大口水，一些涓涓细流溢出他的嘴角，沿着他的下巴淌下来，一点点地往下滴，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个小东西好象也渴了，贼兮兮地伸出小脑袋，粉红色的小舌头一伸一缩，接着红发漏下来的水。

“咦？你也口渴啊？”红发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小东西，说话的时候，落下的水也滴完了，那小东西还有些意犹未尽，伸出带倒钩的小尖爪，抓着红发的衣服，径直爬到他肩上，极艰难地伸长脖子来够红发下巴上的水滴，“哈哈，不用这么辛苦！”红发伸手把小东西从肩上取下来，把它捧到自己的脸侧，于是那小东西的舌头就很轻易地舔到了红发的脸廓、下巴和嘴唇，喉咙里发出腻腻的“呜呜”声，好象还不满足的样子，红发干脆又含了一口水，和小东西嘴对着嘴喂它水喝。

绯翠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是绿的，红发放着正经的事不说，只知道一个劲地逗猫玩，而且，动作不但暧昧还恶心！再看看风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张很寒很寒、比鬼还阴森的臭脸。

“红发……”风的声音冷到可以让空气结冰，“你一点都不想解释一下？你知不知道在沙城中碰到别人，有可能会让我们全都陷入危险之中？现在为了杀掉沙门罗夫和夺取传说宝石的人越来越多，全都在竞争当中，这些都是为了利益而发动的亡命之徒，几乎只要一出手就要分生死。我们一个不小心，也许不是被沙门罗夫杀死，而是被做着同样任务的人杀掉，你知道这当中的厉害吗？”

“好啦好啦，一只小猫而已嘛。”红发不耐烦地说，“再说了，我看它的主人也不象是什么竟争对手，一个瘦巴巴的小孩子能做什么啊？”

绯翠说：“我记有某个同样瘦巴巴的红毛小子发起狂来，可是能让很多人都害怕的。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是对手呢？说不定我和风能看出什么问题来，提早做防范。”

“好吧。”红发把小东西重新搂进怀里，清了清声音开始诉说。

※※※

找遍了南面沙城的大街小巷，在每间房的每个角落里寻找着沙罗门夫的气息，红发在夜色中忙活了近五个小时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看来这个秃子不在南面，不然就算藏到地下也不可能躲过我的鼻子。”红发猫着腰缩进一个五层小阁楼的顶层小屋里，借着稀疏的一点星光向四周查看，死寂的沙城，除了夜风对空气的割裂声和沙土随风飞舞的声音、沙里小虫的活动声以外，再找不到其它的声音，这显得很单调，红发也不太喜欢这些没有美感的声音：没有惨叫声，很不爽。

再看了一会，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动静，听觉和嗅觉也同样没能捕捉到有用的信息，红发有些气馁地从阁楼上梭下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了，看来第二天应该换到西面或者北面去找找？

“哥哥，你可以收养我的小猫吗？”一个稚气的童音在红发的懒腰正伸得舒服的时候响起来，也许在繁华喧嚣的街区，这样的童音在都市的霓虹灯闪烁下会显得可爱而清灵，可是现在是在一个十多年都没有人居住的、充满了危机的废墟中，那么这个动听的声音也会变得象勾魂夺魄的枪声一样碜人了。

而最可怕的是：这个声音，竟然是在红发完全没有发现，也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响起来的，这对一个以敏捷机警自居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红发本能地猛然转身，右手变拳为掌，一道玉色的掌风疾疾劈落！

咔嚓！本无乌云的夜空突然扯开了一道骇人的闪电，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沙城地区，也照亮了红发的手刀、飘飞的衣袂、暗处的瓦坜，以及一个瘦削苍白的脏小孩。

脏小孩的怀里抱着一只同样脏得已经看不出毛色的小猫。

红发的手定格在了空中，他看见小孩和小猫的眼里都有闪闪的期望，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散在附近的空气中，好象是普通人家饭锅里的香味。

“哥哥，你可以收养我的小猫吗？”脏小孩又问了一次，眼睛紧紧地盯着红发的嘴唇。

红发放下手，嘴角弯了弯，蹲下来盯着小孩和他怀里的小猫说：“很可爱的两个小动物嘛！可是你为什么不自己养它呢？”

小孩有些悲伤地低下头去：“因为我们家快断粮了，这里也有好久没有下雨了，大家都很渴很饿，妈妈说要杀了我的小猫来吃掉。”

红发奇怪地问：“断粮？这个沙城不是十多年前就没有人住了吗？怎么还有人？那你们的粮食又是从哪里来的？”

小孩答非所问地说：“付得起车钱的人们都坐着大车走了，没有钱的人就被留下来。大人们说这里被遗弃了，我们再也得不到粮食的补给，总有一天会被饿死的。可是，即使我被饿死，我也不想让我的小猫被吃掉啊！哥哥，求求你，收养我的小猫好吗？”

红发说：“收养你的小猫是没问题啦，事实上收养你也没多大问题。可是，你们既然知道这里不能住了，为什么不搬走呢？搬到幽灵镇上，不就有东西吃，有水喝了吗？”

小孩说：“我们走不了啦，哥哥。我和妈妈，和大家，都被留下来了。所以请你带走我的小猫，帮我照顾它好吗？一定一定不要遗弃它，不要象别人遗弃我们那样……”说着，他的眼泪涌出来，怀里的小猫也“咪咪”地叫着象是在安慰他。

“别哭别哭。”红发有点手足无措地帮他擦擦眼泪，觉得他的脸颊一片冰凉，“我收养，我收养就是了，别哭啦！好吧，告诉我，这只小猫叫什么名字啊？”

“它叫幸运，因为我相信它一定会带给人幸运的。”小孩抬起眼泪汪汪地眼睛，看看怀里的小猫，然后依依不舍地把它递到红发手里。“哥哥，我要回去了，妈妈在等我。”他的小手指指左面，一位瘦削的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一片断墙前面，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和小孩一样苍白，衣服破旧，打了很多补丁，两手交握在腹部，虽然贫穷，却十分端庄。

小孩跑到妇人的身边，揉着眼睛说：“对不起，妈妈，我把幸运……送给那个哥哥了……我不想要它死……”

妇人慈祥地轻抚着小孩的头顶：“你是个好孩子……跟妈妈回家吧……”

一阵狂风卷着沙尘掠过，红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象是沙城打了一个喷嚏，风尘急起急落，很快又恢复了阴冷了寂静的小街巷。

红发惊异地发现：那对母子象是被风沙卷走了似的，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街口原地呆了好半晌，红发惊叹着：“好功夫啊……”

随后，空荡的街道让红发醒悟过来应该回去藏身之处与风和绯翠汇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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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的故事说完了，风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绯翠的脸色却显得越发的绿了：“红、红发！那是鬼……鬼……”

“胡说！”红发和风异口同声，然后风继续补充，“鬼神之说，本来就不能相信，做为杀手，要是信这些东西，还不如去当慈善家或者牧师算了。”

绯翠急了：“不是我要相信，而是幽灵镇上的人都这么说！我比你们早来了一段时间，这方面的消息打听过的！”

红发抓着脑袋着说：“咦？奇怪了，绯翠你是来打听沙门罗夫的消息，还是来打听鬼故事来了？”

“你是白痴啊？！”绯翠跳起来敲他的头，“沙门罗夫进入了沙城，我要向镇里人打听沙门罗夫的消息，自然也会听到关于沙城是一座鬼城的传说啊！”

“如你所说，只是传说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风无聊地揉着手中的钱袋，现在有绯翠这个关系不太熟悉的外人在，他不敢随便数钱了，只好隔着钱袋从外面摸摸，感受着硬币和钞票的形状和声音。

“本来我也不相信，不过，红发今天晚上说的这件事，如果是真的话，我就相信了……”绯翠的声音有些发抖，“因为关于这个小孩的故事，我听说过……你知道吗……十七年前，当人们遗弃沙城的同时，也有一批人被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风把玩着钱袋的手停下来，问：“永远留在那里的意思是……”

“被杀死。”绯翠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在那座曾经居住过近五十万人的城市中，只有不到一万人得到少许的照顾，三十多万人背井离乡，还有二十多万人象烟雾一样地消失了。幽灵镇里有人说这二十多万失踪的人就是被杀死的。”

“很正常嘛，世界上天天都有人在杀人，天天都有人死，死几个人有什么好稀奇的？”红发不解地问。

绯翠才觉得他的想法不象正常人，为什么一个这么喜爱小动物的人，竟然会对人的生命不屑一顾？二十万人的生命，足以让沙城的天空充满眼泪、土地变成红色，在这厚厚的黄沙下面，以前也许曾经是水脉，现在则一定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