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林川的主人
作者:花君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344

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拉往深水,幸运那只天杀的死猫因为害怕水没有跟下来,于是乎红发目前在清谷水下的感受就是内热外冷,心火在水底下熊熊燃烧,名副其实的“水深火热”,耳中只能听到流动的水声,脚上一时挣不开缠绕,干脆便不做任何动作,任由水下的家伙拉扯着缓缓坠入深水。

水更深处渐趋冰冷,已不复水面上的清凉,那冻彻脾骨的寒气一点点地进入体内,水中似乎有一股断断续续的精神力,并不是由一个个体的生命发出,而是一群生命共同发出的精神力,这让红发有一丝清醒,在还没有觉得屏息有多困难的情况下,眯着眼睛打量周遭的环境。从水面上看水下一团漆黑,是因为处于溶洞之中,光线达不到透入水下的程度,水面又浮游着一层灰蒙蒙的膜状物,很难理解这种浮于水面又不污染水体的膜状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然而落入膜状物下的水中后,那情景却是他在水面上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这真是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如果没有亲身深入清谷水下,打死他也不会想到原来水下也可以是这样美丽的。

清澈的水体简直可以让人忽略它的存在,四周的岩壁上布满各种色彩的奇怪发光生物,也分不清是植物还是动物,又或者是微生物的光,有的象是手工精织的花毯,有的象是艺人编织的苇席,有的象是烧瓷的釉纹,有的象是玻璃的晶体……花花绿绿、闪闪烁烁。

一些闻所未闻的藻类顺着水流的冲刷向着一个方向生长,就象挂着彩灯的枞树一样在水流中轻轻摇摆,形似枞树实际上非常柔软,在无声的慢舞中跳出妩媚的风姿。在这些藻丛间,一些透明的粉红色水母状小生物在一上一下地活动着。

水底的白沙连绵辅向远方,和质地厚重的藻类形成强烈的反差,清谷的水草长得格外的秀美攸长,呈现着半透明的淡绿色,如纱如雾,和下方的彩石、水苔溶为一体,又仿佛一个个匠心独运的盆景,写意自然地摆放,一番洒脱的诗情画意就幽幽地浮散出来。

清谷的鱼和水草一样长得秀气轻逸,柳叶般在水中游弋,银白色的身躯在水草间、岩缝中钻来钻去,使得本已生机盎然的水底又增加了灵动的亮色,这一池光鲜的景致顿时活跃得堪比热情的都市。

如果不是因为长时间屏息过于辛苦的话,红发甚至还想在这水下小住个两三天,直至这刻才突然觉得嫉妒鱼儿能用鳃呼吸的能力。他划了两下水,想换个角度来欣赏,那缠在他脚踝的东西本以为他已溺死,现在他稍稍一动,那东西立刻又警觉起来,缩紧了缠绕,把他拉向更深的水下岩洞……

靠!老子欣赏美景没和你计较,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红发心中暗骂,同时也惊讶,在这和他过不去的东西缠得他更紧的时候,更多的精神力也通过这种缠绕的方式流通到他体内,没有幸运的帮助,他竟然也能在这里渐渐自如地操纵灵魂之卵了。

到底是何方神圣?一边想置他于死地,一边又救了他那颗发烧的大脑袋?

出来让你大爹观赏一下你尊容吧!红发暗想着,伸手到脚踝处,摸到缠住他的那条即象绳索又象章鱼触手的怪东西,向上扯了扯,想把它扯出来。

感受到红发的力量,怪东西猛地一缩,又把红发拉入岩洞的深处!

被突如其来的反拉力量拖得一阵震荡,水流的冲力和阻力把红发撞了个七荤八素,把这魔鬼的凶性迫了出来,额上的焰翅虎之卵随着他的怒气发出强烈的白光,把幽暗的岩洞照得一片通明,魔鬼的身体同一时间散发出大量的高温,岩洞的怪物马上感觉到这致命的伤害力,急忙放开触手,以最快的速度退入岩洞更深处!

红发哪肯放过它,顶着脑门上那颗象探照灯一样的灵魂之卵,又兴奋又愤怒地跟着怪物所卷起的污泥钻了下去!

很快穿过被污泥掩蔽的岩洞,红发才发现这里又是另一个景象,比之岩洞那面的水底更广阔深远,水藻全变了样,长得粗大丑陋,单一一条水藻也象是一面宽厚的大墙,四周一片茵蓝色,不复先前的多姿多彩,也不见有小鱼小虾之类常见的小动物,这里一片静憩,好象除了水藻就没有其它的生命,精神力却出奇地强横。

隆隆的闷响从四周的水中传出来,红发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成百上千龙形、牛形、猪形、蛇形怪物的巨大身躯从水藻丛间慢慢地冒出,向他包围过来……

即便是象红发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魔鬼,在面对这种景象的时候也会倒吸一口冷气,可惜这是在水底,不要说吸冷气一点用也没有,还根本没办法吸气,红发觉得这次真是太吃亏了,下了水之后他不是被溺死,而是被这些大怪物们集体压死(原来他害怕的是这些东西的体重?)……

红发急冲冲地向水面游去,也不顾水压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了,他欺水下这些大怪物们身躯笨重,定然不会比他游得快。

“呼!”红发冒出水面,呼出胸中的浊气,再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折转头潜回水下,凶神恶煞地指挥着灵魂之卵一阶变身,带着足以在瞬间把水烧沸的高温向水下的大怪物们扑去!

首当其冲的是游在最前面的一头体型相对较大的龙形独角怪物,青黪黪的厚鳞夸张地伸展开来,使它的体积看上去又涨大了接近一半!

红发气势汹汹地逼近,狠狠地一拳轰在龙形怪物光滑的大鼻子上!

哞!龙形怪物气急败坏地震怒,庞大的身躯把周围稍小一点的怪物们搅得东倒西歪,红发身手灵活地绕过它的攻击,趁着它发疯的机会,扯着它的巨鳞游到它头顶上,伸手拉住它的独角,神情阴险地催动了灵魂之卵的能量:两手通红,周围的水沸腾成一串串密集又急促的气泡,被他双手所接触的独角部位顿时现出被煮熟了的朱红色!

哞哞哞!龙形怪物疼得左窜右撞,把一片水域都搅得不成样子,旁边的小怪物们都被卷得眼中转螺旋圈,其中一头颜色桃红的猪形小怪物实在无法忍受,哇哇大叫着向水面游去!

好漂亮的宝贝!红发打心底涌起对这小怪物颜色的赞叹,刚才它混在一大堆怪物中看不出来,可当它脱离怪物群独自游开时,它的艳丽颜色就和它“楚楚可怜”的神态一样夺人心魄了。

红发被它引起浓厚的兴趣,甩开龙形怪物,径自向猪形小怪物追去,水下的怪物们刚在混乱中晕头转向,此时也顾不上来找他的晦气了。

猪形小怪物逃命般地钻入支系水道中,从水道的另一个出口直冲出水面,拼着吃奶的劲爬上岸,到了陆地上以一种笨得要死的缓慢动作,直“奔”入一个旖艳丰茂的大花园,扑到园中一顶凉伞下,象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找到了救星般“呜哇呜哇”大哭特哭。

凉伞下悠悠地站起来一个人,顺着小家伙粗扁的前鳍所指,看向紧蹑其后、水鬼似的红发。

若干年后,某个红头发的魔鬼还清晰地记得这一幕:

一位纤巧清秀得象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走了过来,笑容可鞠地看着红发,然后一拳把他打得重新摔回水里!

红发再次从水里爬上岸后有点呆了,这么多年来,除了萝依之外,竟然还有人可以让他毫无防备地被打飞?!

还没等他想起要发火,甚至还没想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做时,少年仍然微笑着向他走来,抬起一脚又把他踢进水里!这次他没办法爬上岸了,因为不知何时,水面上浮满了灰蓝色的大蘑菇,这些蘑菇的体积还在不断涨大,很快就把他困在水面上动弹不得,额上的灵魂之卵在碰到这清秀少年后就象是死了一样,任红发怎么催动它也再没有丝毫动静。

少年保持微笑,平和得没有一点波动的声音问:“你是谁?”

红发咬牙道:“你又是谁?!”

少年说:“是我先问的你。”

红发说:“我不高兴回答。”

少年说:“你知道惹我不高兴会有什么后果吗?”

红发装作吃惊:“哇靠!这么拽,难道你要打我屁股?”

少年的表情有了点变化,小吃一惊之余不免为红发粗俗的对答皱了皱眉头,旋即又恢复了微笑:“啊咧?原来你的问题都不是用嘴回答的,须得拷问尊臀才能得出答案?”

红发索性庸俗到底:“你不懂么?这就叫做‘屁话’!”

“主人!主人!不好了!”没等少年反唇相讥,从花园的另一边传来男人的呼声,不一会,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奔了过来,在少年身后五步左右停住,气喘吁吁,“主、主人,不好了!有人在清谷捣乱!”

少年沉着道:“我知道,这里不是抓住了捣乱的家伙么?”

五短男人急道:“不是,现在还在捣乱!门六哥和素三哥都拦不住的一个厉害家伙!说是他的一个同伴掉到清谷水里,他快要把清谷的入口翻过来了!”

红发哈哈大笑:“完了完了,你的清谷快变成了臭水沟了哈!风小子想捣乱的时候就没人能管住啦!”

少年狠狠地瞪了红发一眼,对五短男人说:“岩汉,把这只红毛猴子提去清谷入口,那人就不会闹了。”

红发满头包地蹲在林川主人家的客厅地面上画圈圈,毫无疑问他刚刚被风失去风度地修理过,所以这次脑袋上顶的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几个,使他的脑袋看上去呈现一种前所未有的丰收壮景。

现在风正在向所谓的林川主人——那个笑得象个烂柿花一样同时还以一拳一脚两次把红发送回水中的少年——郑重地道歉,不停地赔不是,只差没有写检查和下不为例的保证书了。这原因很好猜到,因为林川主人那个烂柿花脸少年现在在风的眼中等于一大堆钞票嘛!就算他的脸笑得再烂一点,烂得象堆臭肉,风这个一身铜臭的家伙也定然不遗余力地要凑上去,谁让他是个除了臭钱以外就六亲不认的家伙呢?

红发自顾自地委屈着,一点也没想到这次的乱子本来就是自己惹出来的,如果风不能挽回林川主人对他们的印象,那笔谈妥的巨款就要泡汤,那么风这次很可能会咬咬牙把他剁了喂狗,或者把在五十亿的欠款上又大大添一笔,让他还到重孙子辈也还不完,假如他还能有子孙的话……

林川主人还是保持着象是刻在脸上的微笑,似乎风在向别人道歉,而他只是个洞悉一切的旁观者,盘算着时机好站出来捞取适合的好处。他的这种恬静无波也让风心里有点七上八下,只要是好的生意他总是不想放弃的,更何况这个生意本来是有一个不错的开始,又是萝依和小悠介绍的,要是不能完成就这么回去,他实在太没有面子了。

“索帝亚双星星系以西,有七颗盛产红宝石小行星,蓝摩司你知道吗?”林川主人在听了风第四十七次道歉之后,金口微张,说出了让风听上去有点希望的一句话。

风在心中暗叫,你肯说话就好,就算我不知道我也要装作知道啊:“林川先生说的是路乌七星吧?略有耳闻,据说路乌七星的红宝石是整个双星系中品质最高最纯的原生宝石,路乌人除了拿少量红宝石与外族做必要的交易外,其它宝石仓库和产地都被严密地守护着,外族人能得到一颗红宝石都是极为不易。”

林川主人说:“是的,正因为极难得到所以才会如此珍贵,我委托暗杀组织南方分部为我介绍几位实力高强的杀手来做保镖,一则是为了在路乌七星保证我的安全,二则也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即使动手抢夺,也要帮我拿到一袋上成的红宝石。”

红发插嘴道:“多大一袋?”

“岩汉。”林川主人轻唤一声,站在他身后的五短男人就恭敬地走上前来,呈上一条足以装下一头肥猪的精织大口袋给红发和风过目。

红发的眼睛差点鼓出来:“你是去抢红宝石还是去挖地皮的?!要不你这口袋再大些,直接把路乌七星背回来算了,省得你天天记挂着睡不着觉,我说小川子,做人不能太贪……哎呀!”被脑门上冒着青筋的风一脚给踢到门外去了。

风无奈对林川主人说:“我十万分的后悔和这个疯子一起来接这个任务,他简直连话都不会说!冒犯之处请多原谅……也不知道中介人怎么想的,竟然会把他安排来做这个任务……”

林川主人说:“别担心我会和他一般见识,你们的雇金不会因此而少一莱卡,也不要责怪你们的中介人小悠,只因要红发鬼和蓝摩司搭档来接我的任务,是我亲自指定的。”

“什么?”风不敢置信。

林川主人高深莫测地笑而不答,转而向五短男人说:“岩汉,去问一下门罗,准备好了就出发吧。山口的路暂时先交给迈安负责。我不在的这阵子,谷里的事全听你的。”

“门六哥早已准备好,在飞船处等候多时了。”岩汉关切地说,“主人这次要去的地方非同小可,请务必小心,是否再带几个兄弟去更安全点?”

“你看你们老不放心我出门,是否这几年我越发的老了?”林川主人对岩汉笑道,“放心吧,与我同行的不是有夫美罗的两张王牌吗?”

岩汉梭眼看了一下慢吞吞地从门外摸回来的红发,叹息着摇了摇头,显然对红发鬼的印象是“徒有虚名”,要不然怎么会被主人一回合就制住?更被他的同伴一脚就踢飞?这种人也能称为王牌杀手,那满大街都是这王牌、那高手了。

“请主人恕岩汉无礼了!”一声暴喝,岩汉扑向红发,一记猛拳直轰面门!

风冷然道:“林川先生最好马上叫贵属住手,否则红发这疯子动了杀气就不是刚才那样易与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提醒了林川主人,但和红发的动作相比仍嫌慢了点,甚至还不见交手,眨眼间岩汉就被红发举过头顶,一手顶着他的粗腰,一手扯住他的右腿,眼泛蓝光,令人不寒而栗地想起一句夸张的传言:“只要被鬼手接触,血肉之躯就会变成碎片!”

林川主人终于色变:“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