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来的好快。外面放哨的游骑刚刚赶回来报信，还没有来得及进入营门，箭雨就把他们覆盖，片刻间，一个百人大队连人带马都被射成了刺猬。

至于步行的斥侯兵，一个也没回来。

不能怪他们发觉的晚，来偷袭的敌人都是骑兵，为了防止发出声音，马蹄上包上了厚厚的棉布，这虽然影响了速度，但在被袭中隐蔽性的重要性要远大于速度。

游骑尽管速度比较快，但从发现敌踪到回营报警，始终没有赶出敌人箭矢的射程。营门处的箭手立刻还击，盾牌手们高举盾牌为他们掩护。

不只游骑过来的方向，几乎同时的，军营的四面八方同时传来了蹄声。浓浓夜色下看不到有多少人马，只见周围影影幢幢全是敌人。

“他们太嚣张了，竟然到我军阵前还有心思解开马蹄上的包布！”40岁的骑兵统领王保国怒形于色，恨恨地道：“这不欺我军中无人吗？”军师吴所知摇摇头：“怕不全然如此。敌军为何只在营外放箭，而不攻进来呢？”

仓促遇袭，这只军队的素质便表现了出来，除了严继开和张开翔，还有骑兵统领王保国、步兵统领何济世外，其他将领立刻回到自己的指挥岗位，营中的杂乱声在片刻后便停息了，根本不用严继开任何命令，防御工作已有条不紊地展开。

“那就不要管他们好了，等他们攻进来，用那个办法试一下。”严继开一点紧张的意思。“好。”吴所知点点头，对身边的传令兵说了几句。

片刻后，弩机营士兵隔三五步一人，在营内围了一圈。随着统领胡世葆一声令下，他们便向外面连续不断的发射起弩矢来。他们的发射很盲目，因为看不到敌人在哪里，可他们孔雀需要知道敌人在哪里只是很从容的，发射完一支便安装好另外一支，再发射再安装。

在他们到位的同时，他们周围的灯光全灭了，这样他们便与敌人一样处在了黑暗当中。

这是在做什么？张开翔略一思索便得到答案，既然敌人每个方向都有而且不知道数量，那么每个方向都不放过好了。夜色中看不到人，自然也看不到飞行的箭矢，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被射中，这样的压力下敌人的心理状态便会从偷袭者的主动上跌落下来。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出击呢？张开翔不敢打扰严继开，便悄悄地问吴所天。四十来岁的吴所知已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更显得他瘦弱，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张开翔：“你看敌人有多少人马？”

张开翔的第一反应就是：“我怎么会知道？”但他随即捕捉到了什么，正冥思苦想，吴所知又问了一句：“敌人为什么不攻进来？”张开翔立即明白了：“敌人数目很少！”

“不错！”吴所知的脸上闪过一丝激赏之色，但随即陷入一阵剧烈的咳嗽中。

是的，敌人的数量绝不会多。这四万人马分成三组扎营，骑兵和在帐在正中，整个营地四周做了例得的布置。只住一夜的营地自然不能修筑什么工事，只是用绳索将厢车连接起来，再在外面布上鹿角而已。这样的防护，是经不起骑兵冲击的。

如果敌人能有一万人，甚至说五千人，都可以直冲进营地，顶多在严继开组织起抵抗后迅速撤离。但连试都不敢试，又要在营外虚张声势，说明敌人的数量远远低于五千人。

“这可能是攻击我驿站的敌人。”张开翔灵机一动。“是的。”严继开显然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对话：“章效权这个笨蛋，死一百次都不可惜。”

张开翔明白他的意思，若非章效权仓皇逃跑忘了隐藏行踪，突骑士兵怎么能来这么“及时”？

正说话间，一支流矢带着啸声射来，严继开一个箭步过来，挡在吴所知和张开翔向前，但另外一个人动作更快，只见他张弓搭箭，正射中流矢，两只箭的箭簇撞到一起，溅起点点火花。

如此敏捷的反应，高超的箭术，除了亲兵队长曲纵昂还有谁？

“纵昂，你不用管我这里，到营门处去射死他们几个，最好是军官，有把握没有？”

“标下愿意试一下。”

不管敌人有多分散，他们的主力一定还是在营门附近，因为若是自己被他们吓得乱了阵营，他便可一举攻打进来。

这些道理都很浅显，或者说知道答案后就会觉得浅显，但为什么自己不能提前想出来呢？张开翔呆呆地站在大帐门口，怎么也想不明白。兵书不是看过很多而且烂熟于心了吗？现在该怎么办？

派一支部队出营，然后在外面点火，这样就可以让敌人暴露行迹了。或者派整个骑兵营出去，绕碰上营地转，然后越绕圈子越大，也可以把敌人赶走。转眼间，张开翔想了五、六个办法，可是，哪个办法最有效呢？敌人会有什么对策？

张开翔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原来自己没有原来以为的那么聪明啊！

他没有发觉，严继开和吴所知两人的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两千来人的袭营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比较起来，这个少年的成长更让他们重视。

吴所知看了严继开一眼，严继开点点头：“该给他一点启发了。”

严继开走了两步，将张开翔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劈头问道：“开翔，我问你，我行军纪要的第一句是什么？”“兵者，游戏也。”张开翔对这句是记忆深刻。

“不错。你应该玩过捉迷藏吧？我问你，草堆、地窖、树顶等等，藏在哪里最保险呢？”“这个……”张开翔的思维有点转不过来，但还是用心的去想。“是草堆吧，其是树顶也很不错的。可我以前藏地窖的时候也没被找到。不过，我觉得最安全的地方是茅房。”

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答案。饶是军营内外杀声震天，严继开、吴所知、王保国三人也不禁大笑起来。看到张开翔脸都红了，严继开忙继续起自己“老师”的职责：“但不管你躲到哪，你都要马上行动，站在那里干想是不行的。”

“是！”如同一道闪电，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张开翔心中划出耀眼的光芒。不管用哪个办法，其实都有成功的可能，如果因为想不出哪个更好犹豫，其实却是耽误了战机。

“那么你认为现在该怎么做？”

“我想，请王统领率手下的一万骑兵出营，沿营地绕圈，第圈都远上五十步，在这样压倒性兵力面前敌人不敢正面对抗，应该几圈后就被赶走了。”张开翔这次毫不犹豫的说出了意见。

“嗯，这主意不错。”吴所知点点头，“分成两队，每队五千人，向相反方向绕，这样遇到敌人主力，便可前后夹击。”

“好！”严继开对王保国道：“就偏劳王将军了。”

“是！”王保国翻身上马，口中呼喝着，转眼间便将一万骑兵集结冲出了营门。

经过吴所知的修正，张开翔的计划更加周详。几日相处下来，张开翔知道吴所知是严继开手下头号谋士，更有人说他是极国第一谋士，六部中早放出话来，只要他肯屈就，六部任选，至少是个侍郎。

如今不禁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王保国的骑兵在营外马蹄阵阵，喊声如雷，王保国知道，他的任务并非是把来袭敌军全都杀死，而是让他们知难而退，于是也不做什么隐蔽工作，也象弩机营般，骑兵都没拿刀，没有火把的人便拿角弓边行边向外围射箭，从偶而传来的惨叫声看，这些箭并没有全落空。

火龙四次交错而过后，王保国骑兵所绕的圈子已距离大营近三百步。象来时一样突然，敌人撤退了。

两千然骑兵被当做警戒继续留在营外，其余八千骑撤回了大营，但此时已近午夜，所是后半夜也有不少人要失眠了。

“其实开始时游骑能跑回来就是敌人故意的，不然二千人对一百人，他们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几位统领自然没有睡觉的福气，在大帐中与严继开、吴所知探讨今日敌情。吴所知继续分析：“敌人明知不会成功还来偷袭，是因为他们的目的不是进攻我们而是骚扰我军，经过今晚役，我军明日行军速度定会受影响，若是夜夜被袭，白天就再没有精力赶路了。”

“能否以我的骑兵加强外围警戒呢？”王保国问道。方才他只是围营地转了几圈，根本没和敌军接触，就这还折损了百余名士兵，自然心中有气。

“要想把全军外围都警戒起来，至少要五到八千人。吴所知和严继开都同声反对。

“开翔，你怎么看？”张开翔可能是严继开帐中惟一一个没有品级却还经常发言的人吧。他摇了摇头，道：“属下也没有什么办法。我困了，能源能先去休息？”

“好吧，年轻人觉多，不比我们这些老头子，你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严继开故意忽略了张开翔失落的目光。

年轻人，兵书与实际战争之间的距离，你今天才第一次发现吧？不可被史书，传说中英雄的事迹所迷惑，你的学习还远没有尽头。

而你建功立业的步伐，今天才迈出第一步而已！

03.11.8

1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