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总督来了！严无敌来救我们了。”这个消息迅速在城头上传递开来。不管援军是多少，这种激励在心理上的作用远远大于实际的。

我方的喜讯便是敌人的坏消息。合击未成的两个万人队立刻配合步兵进行了攻城，但是极国军队因严继开的到来而有了亢奋的表现，短短时间内他们射出的箭矢就有一万多支，檑木投下了城头贮备的一半，当黎明曙光来临时，突骑军扔下了两千具尸体撤退了。

“胜利了！”守军的欢呼声仿佛是已经活捉了突骑的大可汗，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就地坐倒便睡。一名年轻的士兵在睡梦中呓语：“妈妈，胜利了。”

严继开也一直守在城头，本来当夜值守的提督要马上去告诉兵部尚书，被他制止了。“难得睡个好觉，不要打扰他们了。”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他看到盛京城内连绵的屋舍，看到了远处红色的宫墙上露出的金色的琉璃瓦。也许正是这样的繁华与威仪，才使得游牧民族一代代一放弃对中原的渴望。

但此时，城墙附近的居民早已搬空，一些被石头砸坏的房屋证明这一行动的英明。放眼看去，到处是守城的极国士兵。

可惜了，战时的城市是无法让人感叹什么的。

张开翔回身，城墙外三里便是突骑人的军帐了。每个千人队的帐篷聚集在一起，各队之间有几十步的空隙，一个又一个，沿着城墙向两翼展开去，数也数不清。

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进城时踏破、烧毁的帐篷便已被修复，突骑军中甚至看不到昨夜战斗的痕迹。这个国家在战时动用的资源庞大的站人不敢小看。

“老师好。”“老师辛苦了。”“大人无恙，幸甚啊。”得知严继开进城援助的文武官员们纷纷赶来，其中有一半多的人称呼他是“老师”。严继开的权势，比传闻中不要惊人。

严继开笑容满面，与各位大臣一一寒喧，没有一点权臣的架子，“你父亲的老寒腿好点没有？”“听说你又添了个孙子，还没计红鸡蛋吃呢。”来的官员不分大小，严继开都能一眼认出来，只问家事、不问国政的话中，却也显出他消息的灵通。

“各位同僚，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了，无也要进见皇上，此时此地无法款待大家，还是等打退突骑再一同饮酒如何？”严继开不计其烦的和几十位官员打过招呼，拱手说道。来的这些人都是三品以下官员，无论如何，他也要先见皇上再说。

“安来公，这就不必了。”一个老头登阶缓步走上城墙，他六十来岁年纪，身材干瘦，但挺的极直，便似一根铁钉般。见到此人，城墙上的官员们都退了几步，二十几个武将一齐恭身：“见过武大人。”

武革，字破军，六十二岁，官拜兵部尚书，正一品，是如今极国军方第一人，以严继开的威望，能直呼他字的人廖廖无几，武革无疑是最有资格的一个。在严继开还只是偏将时，武革便已是兵部侍郎，若无他在朝中的大力支持严继开也没有那么多辉煌战绩。十五年来武革获得过无数封赏，而兵部尚书的位置更是当仁不让，民间更有“铁尚书”一说。若说严继开受百官尊敬，那么他最尊敬的人便是武革，就是因为再无第二个人能替代尚书位置，当今天子破格提他为正一品，并以尚书职务参与议政成为宰相之一，你称“军中宰相”。

“武大人，您怎么也亲自来了。”严继开抢上两步，施下礼去。武革一把把他挽起，笑道：“上朝就不必了，皇上也来了。”

“这怎么行？这里太危险了。”严继开话刚说完，只见城墙通往城内的台阶上已露出黄罗伞盖的顶端，他连忙喝道：“把弩机营调上来，再调五百盾牌手，纵昂，我不要见一支敌箭射到一丈之内。”

诸位大臣一起拜伏在地迎接天佑帝，而战士们则在城墙边上一字排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突骑骑兵的动向。

张开翔没想到遇到这种情况，他无品无级自然不能去见皇上，手足无措下拣了地上半把折断的钢刀，挤进士兵群中。两只耳朵竖起来听身后的动静。

虽然跟着皇上的侍卫很多，但只听到一人的脚步声，足见其他的训练有素。众臣高呼“万岁”后，一个略带沙哑但柔和的声音道：“诸爱卿平身。”接着便充满惊喜的说道：“安来公，听说你来，朕安心多了。”

“臣不敢。得知突骑来侵，臣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到陛下身边，为陛下分忧。”严继开声音也有些感动，但话中还是恪守臣子本份。“这次突骑来势汹汹，一夜之间便围住了京城，怕有二十多万，这次又要劳烦你了。”天佑帝的话中，充满忧虑之意。“请陛下放心，臣定当尽力退敌。此间危险，陛下万金之躯，不可久留啊。”

仿佛印证严继开的话，城外的突骑军见到城头上的黄罗伞盖和突然加强的戒备，开始有了一丝骚动，片刻后，牛角声在中军的位置响起，各军群起响应，一队队突骑士兵上马，很快列起队来。

一直谦让着没有说话的武革道：“陛下，突骑怕是知道您在这里，要攻城了。”天佑帝缓缓道：“那又如何？有诸将士在，还能伤到朕不成，今日朕带百官看你们却敌，就在这里早朝了。”

武革和严继开不禁相对苦笑一下，这个皇上什么都好，就是不顾及臣子的感受，如此防守的压力大增和心中紧张一说，那些文臣怕更是要担惊受怕了。

果然，突骑的号角声连绵不绝，一个万人骑兵大队先开了过来，如雨的箭矢开始向城头倾泄。从城下向城上射箭自然难度倍增，但突骑骑兵没用一般马上配备的短弓，而是一律换上了射程远、力量足的长弓，加之他们骑射娴熟，在三百步外还能给城头莫大的压力。

五百盾牌手把齐身高的硬木盾连成一排，将天佑帝及诸臣围得水泄不通，箭矢射到盾牌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城头上的极国射手也开始还击，但突骑骑兵来回急驰，大大增加了瞄准的难度，好在弩机营人数众多，居高临下的攒射也造成了一些伤亡。

突骑本没有步兵，但骑兵在攻城上只能起到压制守军的作用，因此另一个万人队跳下马匹，充当步兵开始攻城。

在昨天的战斗中突骑人一度填平护城河坟上城头，今天过河便简单了不少，一队队士兵抬着伐树做成的云梯冲了上来，靠到了城墙上。极国守军用挠钩挑开云梯、以沸油向下倾倒、用石块向下砸，突骑士兵在惨叫中纷纷落下，但后面的士兵依然源源不断地冲过来。

严继开自然而然的接手了指挥，他观察了一会形势，命令道：“集中投石机和床弩，先打敌人的骑兵。”

从城内抛出了数百块磨盘大的石头，顿时将提供掩护的突骑骑兵砸得血肉横飞，而床弩的振鸣声也在城墙上响起，二十支一组的长箭飞蝗般射向敌人，这力道极大的长箭能将人从马上带起钉到地上。

敌人骑兵在一刻钟内损失了上千人，号角声一变，丢下几百具尸体的步兵也开始撤退了。

张开翔一直在城头无所事事，他躲在女墙后都不敢抬头，暗自想着，下来一定要向严继开说情，再也不来城头参与防守了。

敌人退去，噪杂声渐渐平淡的时候，张开翔也能听到天佑帝早朝的声音了：“邸爱卿，城中伤亡百姓还是由你安抚出资的好，虽然这是京兆尹职责，但关系战事，民部怎能置之不理？”天佑帝的声音平静温和，丝毫没有受到战事的干扰。

相比之下，那位邸大人的声音都发颤了：“微……微臣遵……遵旨。”

“撤了盾牌吧，突骑人不是退了吗？”天祜帝从盾牌的护卫中走了出来，见城上也有不少死伤，说道：“伤者要好好医治，不可殆慢。”严继开连连点头。这时，突骑营中出来了二十名骑士，他们来到距城墙五百步时下马，成两排单膝跪下，举起了手中的长弓。

严继开背对城外没有看到，他的弩机营统领胡世葆眼尖，大喝道：“陛下小心，是突骑的折必。”

突骑人最重射手，他们称箭术高超的人便是折必，单以射程而论，竟有折必能射中千步外的目标。

话音刚落，二十支箭便同时发出，弦声清晰可闻，目标都是天佑帝。听到弦声，几名侍卫冲出来将天佑帝护在身后。

城头上响起更加响亮的一声弦音，紧接着的鸣镝声压过了城头将士的喊声：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这二十支箭瞄准一人而发，在空中飞的极为密集，曲纵昂凝聚全身功力射出的鸣镝便准确地射入了迎面而来的箭丛，他没有命中哪支箭，但鸣镝带起的劲气竟将二十支折必射来的劲箭一起震飞。

果然没有一支箭进到天佑帝身边一丈范围之内！

03.11.19

2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