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光影相随
作者:九戈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083

赛后,“小老爷队”的九人在张开翔的“公爵府”摆家宴庆贺,魔秀儿也很高兴,亲自下厨做了两样小菜,再赢一场便可进入四进二的决赛阶段,可席间气氛却象他们已经把第一名拿下了一般。

正喝的高兴,家人进来说宁绍求见。

“我正想找那小子,今天就把他活埋在这算了。”孙栋酒喝得还不多,正处于“半疯狂”状态,不过想来即使他酒后文雅了,也只能换种说法,要表达的意思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变化。

“既然赢了,还是有点风度比较好。”张开翔是今日比赛的大功臣,自然也就是众人劝酒的对象,现在小脸通红,他站起身:“叫他去小书房等我。”

宁绍无心喝张府家人送上的茶水,甚至无心坐下,他在屋中转来转去,心急如焚。

赛后他立刻求见临王,谁知临王根本不见他,让他等了好久才出来一个管家,带出来一句话:“殿下说了,他从不和商贾之流交往,根本不认识你。”看在平时收过宁绍不少银子的份上,管家偷偷说了一句:“寿王爷刚派人给我们爷捎过话来,说看几个商人不顺眼,想教训教训,问我们爷是不是认识。”

宁绍一听便明白,这个三皇子是想甩开自己了。这几年往临王府送过不少东西,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但和“荒唐王”比起来,临王的取舍就很容易选择。若是福王、裕王这两个有望做储君的皇子说话,临王说不定还会保一下自己,但这个被天佑恨之入骨的寿王早就没了问鼎皇位的希望,加之性格怪辟,几个皇子反而不愿意惹他。

“你小看我这个命的价值了。”宁绍考虑再三,张开翔与极国朝中的影响力已渐有根基,此人更是公认的天资聪颖、识见高卓,如今更有左右逢源的地位,不管将来谁登基都必受重用,不若暂时依附于他,总比把前途压在一个皇子身上保险。

思前想后,唯一的问题就是张开翔会不会对自己手中的筹码动心。

好利者给于财,自清者给于名,好色者给于美女,孝者奉其双亲,义者济其兄弟,作为一个地位低下却长袖善舞的商人,宁绍对打点官场颇有心得,不然怎么会结识临王?可惜对张开翔调查不够,以前还是看轻了他。

也难怪,过去把筹码押到了临王身上,尽管张开翔在极短的时间内红透半边天,但毕竟只是个六品小臣,谁想到会有投靠他的时候!

宁绍环顾这间小书房,只见家俱均已旧的泛着油光,桌上是一盘普通的砚台,笔架上十几支笔中仅有的一支狼毫笔也已变秃了,回想起坊间传闻说张开翔家中悍妻如虎,宁绍心中安定了几分:年少之人必然心高气傲,捧他几句再许以财色,以他家境之困窘,焉有不动心之理?想起京中颇有一些官员,尤其是等待出缺的穷官,刚认识时个个自命清高,到后来还不是一个个象狗一样等自己给他们扔骨头?

想到这里,又觉得来访这个张开翔是不是自轻身价了。

便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张开翔推门进来,一身青色棉袍,腰系一条浅红色丝绦,没有戴冠,只将头发在后盘起,两颊泛着酒后的褚红色,比赛场上那个拘谨的未入流马球手多了几分儒雅之气。

“让宁先生久等了。”张开翔虚让一下座,便坐到了主位上,宁绍也不敢坐,笑道:“不敢,冒昧打扰张公爷。”

张开翔再让一下:“听说宁先生也是有功名的人,就不必客气,都坐下才方便说话。”

见张开翔腰间连块玉都没有系,宁绍更肯定了他襄中羞涩,便斜着身子坐下,陪笑道:“往日小民自夸球技非凡,今日见张公爷大显神通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前实是井蛙之鸣,尤其是公爷那一记远射,遍看京城再无第二个人施得出,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张开翔的脸更红了,一摆手道:“宁先生过奖了,不过是侥幸而已,你们才是真功夫。”

张开翔说的是实话,可宁绍却听成了对他的讽刺,心里紧了一下,依然笑道:“败后之将,安敢言勇。”

“不知宁先生有什么事?”张开翔心里惦记着回去喝酒,不愿再和这个人多绕圈子,便单刀直入。

“果然是小孩子,沉不住气。”宁绍心中不屑,口中却毕恭毕敬:“赛前我与几个朋友打赌,谁若能进我队球门一球,我愿输纹银万两,若是能赢我,我便再赔五万两,现在想来,小民真是太狂妄了,如今便把这六万两银子带来给大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打开放桌子上推了过去。

六十张大通银庄面额千两的银票静静的躺在桌上,张开翔拿起翻了一下,经不住心中一阵狂跳:“怪不得人们都想做官!”

“可你们这赌我却不知情。”

“商家以信义为本,头顶三尺有神明,小民怎能食言?愿赌服输乃为人之本。”“这么说我应该收下这钱?”“是的,公爷,您收下是成全小民。”

张开翔眼都放光了:“那就却之不恭了。”说完收到怀中。

是宣誓效忠还是继续以财色拉拢?宁绍开始犹豫。原来这个小孩这么容易打动,怀中还有十万两银票和二十颗宝石没拿出来呢。不过他犹豫的时间并不长。

“宁先生,我听说临王殿下很赏识你?”张开翔语气很轻轻,宁绍却心中一惊:“哪里,王爷那是象天一样高的人物,哪里是我这种草民高攀的起?”“这么说,赛前有人告诉我说,某位天一样高的人看我不顺眼让你来教训我也不是真的?”

宁绍一下惊的说不出话来,张开翔是怎么知道的?他在临王府有内线,还是自己人有想到一起的先来投诚了?谋害朝廷大臣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宁绍一时竟有杀掉眼前这个书生后逃走的冲动。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动都不能动,张开翔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彻寒入骨的杀气弥漫在整间屋子,连时间仿佛都停滞了。

他听到自己用发涩的声音说:“大人说笑了,那怎么可能。”“那你巴巴的来看我做什么?”寒意退回去了,可就在这样冰冷的杀气下,宁绍的额头竟沁出了汗滴。“你饭还没吃吧?饿着肚子来就为了送我几张银票?”

宁绍几乎要瘫在椅子上,这个看上去文弱的书生,怎么有如此强的杀气?他不由自主的按思维惯式从怀中继续向外掏,这才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其实这里还有十万两银票和二十颗宝石,也是我孝敬张公爷的。”二十颗宝石,碧绿的翡翠,火红的红白石,猫儿眼,黄豆大的钻石,一粒粒铺到桌上,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可这次张开翔再没有方才的贪婪神色,依然凝神问道:“你和朋友打赌都下这么大注吗?”

宁绍迅速做出了决定:“其实小民是想投靠张公爷,这区区薄礼只是晋见之物,若张公爷点头,更丰富的利润还在后面。”

“点头?这有什么困难?”张开翔一脸邪笑,用力的点了好几下头,“这样就有更丰厚的利润了?”

“到底是真白痴还是耍老子?”宁绍猜不透。凉下来的汗水让他浑身冷得发抖:“小民猜想,张公爷无论将来从军还是从政,都少不了大量财物做后盾,而小民经商也缺少一个张公爷这样的靠山,所以想以分红来抽取张公爷的支持。”

“你奉公守法,我当然要支持你,这还用说什么投靠?再说你的分红又能有多少?”

原来是怕钱少。宁绍心下一宽,“小民斗胆开口,京城岁入白银,十之二、三出自小民的产业。”张开翔冷笑一声:“多说也不过一、二百万白银,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这话象一计闷棍打在宁绍头上,当时国库岁入不过七千万两,京城税薄,一年只有八百余万两,其中光他手下店铺就占三成,这样雄厚的财力竟不放在张开翔眼里!邸报中从未载过张开翔出身,难道他家是个雄踞地方的巨富?宁绍随即排除了这种可能。

一个人家庭环境会在他的言行举止上显示出来,张开翔一言一行在不经意中显示出他受过严格的教育,但他家居、饮食、服饰都缺乏富贵人家的精要和条理,书生出身的可能最大。

如此说来,他是以官场前程和百万白银做比较,虽然爱钱却更爱官。

宁绍自以为猜透了张开翔的心思,暗下决定:“张公爷可天极朝兵祸的隐患犹存?”

张开翔果然提起了兴趣:“此话怎讲?”

“突骑虽然撤兵,但我老家宁国既然给突骑借道,就已打算和极朝为敌,那日假太子来京,身边护卫都是安国武士,显然安国也有野心,涛国最近发生王位更替,先王之次子杀兄继位,登基第一天便称‘极乃天下人之地’,若是几国同时发难,张公爷岂能坐视不管?”

这番话让张开翔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此均乃国之大事,你一介草民如何得知?”

一切顺利!宁绍缓缓说出在心中酝酿已久的答案:“小民经手天下货物,自然要对各地风土人情、官员变迁、天灾人祸都了解清楚方能有利可图,若投靠大人,天下大事不出五日大人便可通晓。”

张开翔朗声大笑:“宁绍,你说以你这品行,我能信得过你吗?”

宁绍毫不惊慌,这种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天下有光便有影,光影相随方是天下。张公爷光明磊落,小民却可做那些卑鄙之事。有史以来,成大事者无不不择手段,小民愿以项上人头、合家性命担保,不让污水沾湿大人一片衣角。”

张开翔脸上阴睛不定,良久才道:“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

03.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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