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三节 非神非魔
作者:九戈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173

曲纵昂私下问过张开翔,为什么要拒绝宁绍的提议,因为他认为宁绍的“光影相随”很有道理,张开翔沉默良久才回答。

第一,宁绍是商人不是武士,他只能逐利而行,如果一旦发现别人能给予他更大的利益,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背叛而去。

第二,如果经济、情报这两大生存的根基都要依靠宁绍,那在他背叛后就会全面崩溃,再无任何扳回的可能。

第三,张开翔的神色极为郑重:“我不想做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也不相信卑劣的手段是必须的,影子之所以存在,正是不纯之心阻挡的缘故,虽然他说任何污水都不会沾到我衣角,但每一滴脏水都会玷污我的心。”

这第三条理由在后来广为传播后,张开翔赢得了不计其数的赞誉,但也被一些人嗤之以鼻。

“其实凌云自己就是玩阴谋诡计的高手,宁绍那点伎俩哪会放在他眼中?重用这么一个白吃饭的人,傻子才会去做。”这便是孙栋在一次七分醉时偷偷说过的话。

不过,大家在酒后说过的一些很是豪气万丈的话,酒醒后就都顾不上了,毕竟马球比赛城区赛还有最后一场。

比赛还没开始,一份紧急通知便送到剩下的八支球队手里:“从即日起,不得在比赛时在场内设置任何形式障碍物。”张开翔一看就明白这是针对他上场比赛时设置法阵来的。武尚书不愧是在兵部坐镇一辈子的人。不过他也没打算再用第二次,上次若不是宁绍要害他,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实力。

在收到的家信中,母亲是絮叨了不少的家事,什么“关于天气冷了多穿点衣服”之类,而父亲则板着面孔一通教训:“少年得志,最忌骄矜自满”,“须记谨言慎行,切勿锋芒过露”。对这些教诲他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出于对父亲的敬重还是下意识的遵照执行。

就在马球大比民间赛朝阳区初选最后一场比赛进行的同时,宁绍不断的接到坏消息:运珠宝走私的海船在涛国港口突然被官兵扣留,四十车上好葡萄酒意外颠覆,原定好的胡香被别人强行买走,六家珠宝行的掌柜、档手不辞而别……宁绍不是傻瓜,这几件事情单独起来可以称做意外,可在几天之内连续发生就是有人预谋了。

不是官府的力量,宁绍历年来耗费巨资进行打点,相信若有什么举动一定有人给自己消息,从某种迹象看,这应该是其他同业所为。在整个极国包括其他国家在内有这个能力的只有方记一家。

“方非也在张开翔的马球队中,这么说他们已经勾结到一起了?”宁绍心中极为愤怒,比张开翔这个六品小吏高的官员宁绍不敢说认识一百个也有八十,如今折节下交,张开翔不领情不说还秘密的对付他。“你不仁我也不义,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你清楚你的处境吗?”宁绍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清若响铃。

“是谁?”宁绍猛得转身,这里是他的密室,除了商谈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被他用来保存账薄等紧要的东西。营造多年,密室周围除了十道机关外还有请高人布下的法阵,来人能悄无声息的潜来,让宁绍大吃一惊。

回头看去,一个轻纱遮面的女子坐在太师椅上,粉红色长裙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你是谁?”宁绍沉声问道。

“一会再告诉你,我先问你,你知道错在哪里吗?”

错在哪里?宁绍皱了一下眉,他不认为有错,如果说错的话就是没沉住气而冒然投靠张开翔。

“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女人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既然宁国派你来极国做内应,你就不该妄想培植扩大你的势力,若是你安心经商,无论谁做皇帝都不会看轻你这个税赋大户,偏偏你又想在未来皇帝身上捞到更大利益,你只是一个商人,玩官场你还不够资格。”

被人一语道破来历,宁绍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我……我是被宁国商会通缉而逃出来的,你误会了吧?”

女人声音中满是不屑:“宁国商会和长老会其实就是一体,你以为这是什么大秘密?若非长老会故意放你,你就算能活着到极国,又怎么能继续通过宁国进货。”

“你到底是什么人?”在宁国,商会是各大商家的自发组织,长老会掌管国家政权,为了保护商人利益商会经常和长老会发生冲突,连本国人都没几个知道他们其实是一体的。这等秘密都被揭穿,难怪宁绍会惊骇如斯。

“其实你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女人继续说,宁绍的思维不知不觉中被她影响:“什么缺陷?”“你任务太重,所以不肯相信别人,虽然有千余人为你提供情报,却都以为是为你为经商而用,殊不知这些情报都被你汇总后送到宁国,这样能最大程度保密,但一旦你有什么意外,即使再派人来也无法接手”

“您教训的是。”宁绍恭敬的施了一礼,却见女人伸了一个懒腰:“好久不这么教训人了,真过瘾。下来的事情……”,当女人完全伸展开腰身,足以令所有男人犯罪的娇人身材便完全的凸现:“下来的事情,就是利用这弱点了。”女人话音未落,一种熟悉的杀气便弥漫开来。这种刺骨的冰寒正是宁绍在张开翔书房中曾遇到过的。

宁绍倒退三步,全身功力提到极限,自女人潜入密室以来,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震撼,素来精明强干的他也不禁迷惑:“你到底是谁?”

“我叫魔秀儿。”

这是宁绍一生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看,秀儿,我们真的打入决赛了。”张开翔高兴的对魔秀儿说。魔秀儿脸色有些苍白,倦怠的倚在胡床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去陪他们喝酒吧,记得早点回来。”

难得魔秀儿主动提出要他出去喝酒,张开翔确信秀儿不是在骗他,高兴的欢呼一声便冲了出去。

“开翔,我的夫君,爱人,你可知我为何不愿你在外面鬼混?我是想让你在家陪我,难道一定要等到失去了你才珍惜吗?”魔秀儿低声自语,她伸出纤长的双手,洁白如玉的腕上各戴着一只乌黑的手镯。

父皇在她身上施加的压制魔力的法术已由体内逼到体外,由无形转成有形。一旦手镯破裂,她被压制住的魔力就会全面爆发,这种魔族皇族的力量会引起神界的恐慌,如果在这之前不遁回魔界,就必然陷入神界的全面追杀,那时想回都回不去了。

要保护、帮助张开翔,就必须要恢复一定的魔力,可恢复到一定程度,魔力便会不受控制的自行增长,直到摆脱控制。

“在钢丝上行走了这么久,终于要掉下去了吗?”

让魔秀儿生出无力的感觉,是因为从几天前开始她感到有一种力量在探测她、监视她,这力量纯正而雄厚,显然是人类中的修道高手。

就在她杀死宁绍从空中遁回家中的路上,终于被人拦下了。

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男人,穿一身普通的月白色麻布衣服,没有穿针引线道袍,也没有执拂尘等法器,但魔秀儿一看他如同夜空中明亮星辰般的一对眼睛,便知道遇到人类中最强大的修真。

“贫道丘子青。”

“魔秀儿。”她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贫道知你实力不凡,本不愿与你为敌,可你最近屡动杀机,今日更动手杀人,贫道只能勉强出头了。”

丘子青给魔秀儿的感觉不坏,至少他不象有些修真那样满口仁义道德,她施了一礼:“请丘仙长高抬贵手,小女子也不想与您为敌。”

这谦卑的态度也让丘子青一征:“你不是一般的妖怪,该是魔族中的皇族,又何必如此自谦?”

魔秀儿坦率的道:“不管我是什么出身,我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帮助我的夫君,宁绍所作所为死有余辜,仙长不会只因为他是人就网开一面吧?

丘子青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但生灵万物不同于人,其暴戾之气必须强行压抑,所以才严禁其杀生。”

魔秀儿一笑:“这么说仙长还是有偏见,人就都是向善的吗?”丘子青也听得苦笑,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千余年来先哲们争论不休,他修的是道,可不是研究哲学的。“这样吧,仙长全力攻我一招,也算有个交代。”

魔秀儿的善解人意让丘子青对她的好感越来越重,说了一句:“如此甚好。”双手便开始做出各种姿势。

本来睛空万里的天空中忽得乌云密布,转眼间乌黑的大垛云块将两人淹没,接着一道闪电击向魔秀儿,魔秀儿曲起右臂,一个透明的冰盾挡在身前,电花四溅,盾牌却丝毫未损。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闪电接踵而来,魔秀儿凝起魔力全神抵挡,渐渐觉得无力起来。

魔族的修行方式很多,概括起来特点就是速成、阴毒等等,魔秀儿不愿意反击,如此被动的遭受攻击迟早会有力尽的时候。

丘子青也明白这一点,手势再变,不待天上的雷电凝聚完毕便提前发动了最后一击:“惊雷咒”

魔秀儿感到了头顶上汇聚的强大法力,她默默的把残余力量聚到双臂,口中轻诵着咒语,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一声巨大的雷鸣,击下的闪电能刺肓人的眼睛,超强的电力轻易击碎了魔秀儿的护壁,魔秀儿觉得指尖一麻,情知已失去了抵御的力量。

便在这时,魔秀儿双臂一松,那对手镯从她体内脱了出来。在生死关头,魔秀儿终于挣脱了体内的封魔咒,魔力陡然上升。能够轻易毁掉一座山峰的惊雷打到她身上,竟连她的头发也没有烧焦一根。

魔秀儿再施一礼:“谢过仙长手下留情。”

到底该不该杀她?丘子青心中深深的矛盾着,不杀,日后魔秀儿若有心作恶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会丧生,若杀她又于心不忍,“我问你,你为何要如此用心的对待张开翔?”

魔秀儿松了一口气,只要问到这个问题自己就安全了。她把体内刚得到释放而雀跃不止的魔力压下,说道:“既然我帮他,仙长就该放心才是。”

这两句对话并不对题,丘子青问的是原因魔秀儿说的却是结果。丘子青知道魔秀儿必有深意,问道:“此话怎讲?”

“仙长既然知道外子是张开翔,那也一定知道他身边有好多朋友。”魔秀儿笑靥如花,轻吟道:“非神非魔八千载,一文一武两圣人。”

这两句诗让丘子青驾蹑虚空的法力险些散掉,他面色凝重的掐手算着什么,魔秀儿已完全放松了下来。

丘子青施了一礼:“贫道冒昧了,姑娘高义,贫道铭感五内。”

魔秀儿连忙回礼:“仙长深明大义才让人敬佩,外子不谙武功却对修道有些兴趣,若仙长有心还请提携一二。”

丘子青一摆手:“这有什么问题?等他打到马球大比的决赛就会见到我了。”

魔秀儿忧虑到家后才表现来:按临行前父皇的交待,魔力恢复到今日的状态就必须回去了。

“我怎么舍得走呢?”魔秀儿无意识的挥手,案几上花瓶中的鲜花便一瓣瓣枯萎、凋落了。

03.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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