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者:文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072

通道最窄处基本只有三四人的宽度,我和吉利安娜并肩而行,已显的有些挤迫。过了那段小道,前路又逐渐放宽,呈扇形放射展开的山壁像是整齐的仪仗队,静悄悄的欢迎我们光临藏宝山谷的后半段。

虽然是某种程度的阴森,不过既然过了最狭窄的地方,我不自禁的呼了口气,放松放松本绷的很紧的神经。跨出一步,我方欲张口说话,并肩而行的吉儿却陡地停下脚步,慢慢的弯腰俯身从地下拿起块巴掌大的石块,掂量一下它的分量后,在我出声询问之前,毫无征兆的发力甩腕,那石块便如流星赶月般从她玉白的小手中脱飞而出,斜线向上。

“噢呜~~”我急忙转头看去,但见山壁缝隙处,离地约五六人高的地方,一个体积不小的物事应声从上落下。

“碰!”不明物体正面着地,激起尘土一片。隔着三丈开外,朦胧间,我判断,这应该是只比较大的山猫。吉儿啪啪稍沾尘土的手掌,轻蔑道:“无知鼠辈,凭这点伎俩就想偷袭我们,真是白日做梦!”

偷袭?我心中一凛,再抬头打量一下那物方才的藏身之所,略加思索,不禁微微动容:且不论它躲藏之处的隐蔽,单是长长的走道别处不选,偏偏选择此处的心计,就值得让我道声佩服!类似我刚才的自然反应,走过最险要的地段,看到前路放宽,人么,免不了会放松警惕,不似先前的注意周遭动静。而且即便行路者仍然有些谨慎,也断难料到当自己路过那处时,从后上方突然而来的袭击。

有这般脑筋的生物,还仅仅是个生物么?

扬起的尘土渐归原位,“山猫”主动的向我们步步靠近,黄黑相间的斑纹,粗短有力的四肢,硕大的头颅,嘴巴张合间锋芒逼露的利齿,高高扬起的长尾,还有眉宇间显眼的一个“王”字,终于我意识到自己幼稚的判断错误,说它是“山猫”虽然也未尝不可,但另外一个称呼应该更适合它,那就是--“独眼虎”!

“独眼虎”的步步逼近,的确很有气势,怪只怪它右眼及右眼周围的明显青紫,将这猛兽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荡然无存。它的可笑模样落在我的眼里,能忍住不笑已经很给它面子了,至于威慑感么,呵呵……连带自己先前的猜测都一起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应该纯粹是个巧合吧。我又抬眼看一眼“独眼虎”的“埋伏”地点,取而代之的是对吉儿的佩服:小丫头果然厉害,好高的警觉性,好强的目力,好惊人的腕劲!这回可真是捡到宝了。

我向全神贯注的同伴笑笑,道:“这畜生挨了你一记飞石,看来很不服气哦。你再给它些其他教训罢,也顺便让我开开眼界。”说着,我退后几步,让出地方。

“好!”吉儿痛快的答应一声,飞步上前,竟是率先向“百兽之王”发动攻势。“独眼虎”张口大吼一声,全身毛发皆竖,“君临天下”的强大气势顿时以之为中心爆发开来。而原本静寂无风的通道里,也随之平地风起,刮的沙石漫空,视野便立即浑浊起来。

我的心头又是一凛,别看这头老虎躯体不大,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单凭它这一股峡道变色的气势,绝非寻常猛兽所能:或许它不仅是“百兽之王”,还是“虎中之王”!

吉儿却是神态自若,近身缠斗,灵动的步伐使她仿佛成了“独眼虎”的影子。虽然辗转腾挪,虎吼连连,可这位“山君”再威风百倍,又怎能抓得到自己的“影子”?旁观“独眼虎”大发神威,每一击都是速度和力量的漂亮结合,说不担心肯定是言不由衷。不过提心吊胆过阵子,很快我就习惯了“独眼虎”爪去爪空,嘴去嘴空的独角表演,打趣道:“好身手,好身手!真是厉害。不过我说吉儿啊,你只顾着让这位老虎先生唱独脚戏,难道是期望把它自个累死?”

“嘻嘻,云哥。你就让我再玩一会儿么,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看得我眼睛都有些花了,居然还只是在……玩!绝倒的同时,吉利安娜深不可测的能力,又一次在我印象中重重的刻了一笔。不自觉的,我竟然联想到了将我们骗入地底的“老头”,都是举手投足就能要人命的家伙。“老头”最后发威的场景我无福消受,不知什么时候能看到吉儿动真格的威力,想必一定也蔚为壮观。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徒劳,酣斗中那“独眼虎”竟突然一个虎跳,暂时附上山壁后又猛地一弹,庞大的身躯完全展开,恶狠狠的向我当头扑到。

“不好!”得意忘形的我完全没有料到“独眼虎”的异兵突起,瞬间的慌张后,战场上千锤百炼的经验立即使我镇定下来:铜头、铁尾、豆腐腰,来不及拔刀应战,我空拳作势,目光所注,便是“独眼虎”来势汹汹的前爪之后的柔软腹部。

电光火石间,“独眼虎”堪堪就要扑上我的面门,我堪堪就要狞身闪躲,紧接进击之时,“独眼虎”居然莫名的平移向外,斜向偏移了自己的轨道。不甘心的“独眼虎”低吼一声,拧腰甩尾,仍然横扫向我。撇到“独眼虎”后肢上缠绕的红色绸带,我连忙放弃进击的打算,身形疾闪,险到毫颠的避过虎尾的打击,脚下不顿,迅速与之拉开距离。

吉儿略带气喘的拦在我的面前,左手掌上缠绕着根柔软的红绸,关切道:“云哥,你没事吧?”

“没事!”我尽量装出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区区畜生,倒还伤不到我。”

或许是被“独眼虎”出其不意一击所惹怒,红绸在手的吉儿再没有给可怜的对方任何机会,接下来的比试几乎可以说是单方面的殴打。“独眼虎”四肢绊蒜,被红绸牢牢的牵制在了一方之地。随后吉儿空着的右手毫不客气的雨点般落在了对方身上。我不知道吉儿的一拳或是一掌有多大的力道,不过从号称钢筋铁骨的“山君”被扁的反应来看,估计自己可挨不了几拳。虽然暂时还没有满地找牙,“独眼虎”也明显的气势一落千丈,摇摇晃晃,几乎便要委顿于地。

“不要脸,居然敢出阴着,害的我差点出丑,让你尝尝本小姐铁拳的厉害……”

“哼!想装死来骗同情,做梦把你,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目视已经放弃挣扎,颓然倒地的“独眼虎”,再看看兀自上窜下跳,扁的兴高采烈的吉儿,我清清嗓子,道:“吉儿,吉儿,手下留情啊,再打就出人命……哦,应该是虎命了。”

吉儿定下身形,摸摸鼻子:“打死就打死了,有什么关系?”

我正要回答,那有气无力的“独眼虎”竟忽然振奋余力,扬爪而起,扑向毫无防备的吉儿后背。遽然色变,我心口狂提:“小……”

吉儿头也不会,正定的右手反挥,奇迹般后发先至,结结实实的砸中“独眼虎”的面中鼻孔。“独眼虎”惨号一声,鼻血狂喷,又如泄气皮球般倒回原地,只是换了个姿势,从俯卧变成四角朝天罢了。

怪……怪物!张口结舌片刻,我方回过神来:“唉,可怜的小猫,本来我想好心提醒你别这么冲动,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说实在的,在她手里,平素或许威风凛凛的“独眼虎”确实连只小猫都不如。

“噗哧”吉儿嫣然一笑,“就算云哥你及时说了,它也听不懂啊,就算它听得懂,它也不相信啊。所以说,这一拳它可是挨定了。”

我心有所感,忽然诚挚道:“吉儿,你早就料定这厮会临死咬一口了?说实话,你身手胜过我,警惕性胜过我,连对敌手段、料敌先机都胜过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能教你什么。凭你自己的实力,虽然不能说横行天下,但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何必还非要跟在我的身边?”

吉儿踢踢“独眼虎”无力的尾巴,道:“林里的各种猛兽,我从小打架和它们打到大,能打败它们有什么稀奇。云哥,你别看它们好像很凶恶的样子,其实笨得很,又不长记性,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招,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这只老虎虽然聪明一点,也只不过多挺会儿罢了,难道这就很了不起了么?我听康哥哥说过,外面的人对付比他强大的人,从来都是暗地下手的。你如果不懂他们的伎俩,身手再好也是没有用的。”

兽性和人性么!的确,再凶猛的动物,面对人类的头脑,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仅仅熟悉兽性的吉儿,冒冒然闯入外面的世界,或许真的会很容易栽在下三流的手段之上。我默想会儿,附和道:“你康哥哥说得很对,是我考虑不够周全,这世界的游戏规则,胜负并不是单靠实力说了算的!”

是的!乱世之中,向来胜者为王,而非强者为王!

“独眼虎”实力不怎么样(当然是相对“某小魔女”而言),恢复能力倒是十分叫人吃惊。“回光返照”般的一击被干净利落破掉后,倒回地上一副半条命已经升天的惨状,没隔多久,便有了翻天复地的变化。和吉儿原地休息会儿,再度出发前行的时候,“独眼虎”已可以勉强自行走动。

即使这头猛虎不是所谓的守宝奇兽,以它几照面表现出来的“智商”看,十有八九知道藏宝之所在。藏宝山谷幅远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我和吉儿都人生地不熟,有个“地头虎”带路,必定方便许多。至于它能不能领会我们的意图么--

“吉儿,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你看你都把它扁成这样了,气也应该消了吧。”

“不好。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放过它。我们饶了它,万一它把伤养好以后,又来偷袭其他的过路人呢?”

“这样啊。可惜它听不懂我们说话,要不然让它带路帮我们找宝藏,倒是可以将功赎罪。可惜,可惜……咦?吉儿,你看这头老虎,泪眼汪汪的,好像想和我说点什么……”

“独眼虎”感激涕淋的在前带路,吉儿则毫不客气的抓住它的尾巴,牢牢捏于自己掌中,“溜狗”般跟在后面,边走,边还不忘和“不打不成交”的猛虎“联络感情”:“喂,走稳点,尾巴别摆来摆去的。云哥说了,找到宝藏就绕过你条小命。死老虎,你还晃,本小姐可警告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样,第一个扯断你的尾巴!”

吉儿难得露出的另一面很是惹人发笑,至于一脸无辜样的猛虎,那更是让我忍笑忍得异常艰苦。一人一兽构造的匪夷组合,将小道的些许阴森一扫而空,连眼前都仿佛亮堂了许多。

出了小道,沿着山谷后半段的中线没走多远,带路的猛虎便折而向左,开始钻起草丛和灌林。于路吉儿不间断的亲切“关照”下,“独眼虎”走得非常顺溜。每遇到分岔或是折转,都是飞快的决定方向,而有时表面看来密密麻麻再无去路,它左边一扑,右边一拔拉,总又能“柳暗花明”般显出通道。

不像是在带我们瞎逛……看来再凶残的猛兽,也比人可靠的多。我暗暗感慨,这老虎要带我们去的地方,肯定不简单,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吉儿说的相同。

“吉儿,这里该不会不止一处宝藏吧?”

吉儿笑眯眯的道:“管他呢!待会有好东西就拿,没好东西么……反正还有个沙包,呵呵。”

从几天的打猎及今日的“痛扁”看来,吉利安娜的性情,和平常的女孩子实有极大的不同。清纯的外表下,她少有普通女子的软弱和爱心,相反,总在不经意间给我种淡淡的压迫感。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她的身手高超所致,可刚才她嘻嘻哈哈的回话中,我分明捕捉到一缕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没错,是杀气!

有杀气的人,我碰到的实在太多太多。一般来说,经受几场大战洗礼后,一名合格的士兵身上,就会有意无意的散发出此类气势。而有杀气的女子,她,还算第一个吧。据我所知,武功的高低,和杀气毫无关系。之前同样深不可测的晓蔷身上,我就没感到任何这样的感觉。所以,如果不是我推断谬误的话,吉儿的过去,必定经历过某些非常特殊的遭遇。

第一次,我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如意算盘:以我的本领,真的可以控制的住她么?当她接触丛林外面的世界,自然而然褪去表层的天真后,那时,本性崭露的她……

“啊~~~~”不知不觉领先我一大截,已经走出灌木从的吉儿,忽然发出声极高的尖叫。我思路一顿,忙疾步赶上: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