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玫瑰色的余辉洒满了卧房。靠近窗口的天空，是湛蓝深邃的。而另一个模样漂亮的年轻人，正懒洋洋躺在床上。

刺目的阳光遍布整个床间。他迷朦着睡眼，似乎无法弄清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莱尔刚才轻轻的走了进来，原准备给自己的朋友带来一个惊喜。但基诺现在的状态实在让他无法容忍下去。

受到冷落的友人决心要促使基诺早点“清醒”，他猛然打开了窗帘。

然后，莱尔安稳的坐到一张躺椅上，专心的翻看起床边的报纸来。

现在，我们这位侯爵公子倒是可以悠哉悠哉地考验一下眼前的朋友——到底有多么强的忍受能力？

“在遥远而寒冷的国度里，蛮族人特别喜爱吃肉。有的时候，甚至可以生吞下这些食物。”

“因为经常待在雪地深山里，根本无法生火造饭。后来，从比亚传播去了保留火种的方法，远离大陆的地方才出现了文明的痕迹。也因此，他们对比亚帝国先进技术，一直都是非常向往的。曾经不止一次远来请求，希望能以重兵保护，让我国的使团出使其地。实际上，这是羡慕比亚国民富饶生活的铁证！”

“这里，我们不得不再次清醒：比亚的人民，可以说是大陆上最幸福的一群人了。各国的朝拜和向往……”

莱尔翻看了一下报纸的边角，上面印着《乔恩城评论家》的字样。

在他看来，这可是一份集冠冕堂皇和下流猥琐于一身的大众化读物。但同时也是帝国同私人合作的一个“成功类别”。

“您就在读这些庸俗的文章吗？真让人难以置信！”莱尔皱着眉头问道。

“莱尔，算我求你了，快把窗帘拉上。从昨天晚上直到今天中午，我才刚躺下来。”依旧迷糊中的基诺哀求道。

“昨天晚上又没睡觉吗？这一次，您是到那个情妇家里过的夜？”莱尔“惊异”的望着自己的朋友。

“倒霉透了。杂种下次才去。”基诺抱怨着。“昨天本来说好的，到叶德男爵夫人家里去待上一小会的。没想到，她那个爱吃醋的丈夫回来了。”

“那就是有故事发生了。”莱尔轻轻的“感慨”道。

“那可是个容易失去理智的混帐东西。没有办法，我就先回来了。”

“那您为什么到中午才能睡下？”莱尔疑惑道。

“哪个？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基诺迷糊的说道。“鬼才有本事再去想这种事情。事实上，我被皮尔斯他们拖去喝酒了。”

莱尔含笑注视着朋友，正在床上不停的翻转着身体。

现在看起来，基诺双眼发青、头发蓬松，更像是一支失去了骨头的蛆——浑身蠕动着，在躲避灿烂的阳光。

“那艾米莉伯爵夫人该怎么办？”莱尔眯着眼睛继续提醒着眼前的“可怜虫”。

“我不是向您解释过了。我和她之间，毫无关系。我是和她有过这么一段，并且现在还在继续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基诺背对着阳光，无奈的解释道。“您不能第一次见到我和她在一起，就认为这是固定的恋人。我是她几个情人中的一个，她也是我情人中的一员。”

“快把窗帘拉上！求您了！您难道不知道，一个良好的睡眠对亲密朋友的健康有多么重要吗？”基诺哀求着。

“不，这我不能答应您。”莱尔再次拒绝对方的请求。“我完成了您的请求，辛苦为您写下了这么美的情书，却得到的是您的冷淡，这太让我伤心了。”

“好了，好了，有你在的时候，我总是无法得到安宁。”基诺从床上半支起身子，揉着眼睛望了望房间，眼球被依旧灿烂的光线刺痛……

※※※

“勤务兵，快把我那件黑色的短外套拿过来。”基诺扯着嗓子对房外喊道。

“看，我这里一团糟。如果，我的父亲也能像您父亲那样想就好了。”

“让这些粗鲁的士兵来照顾人，真的是一件无法让人放心的事情。”床上的人又开始抱怨了。

由于天性深刻的缘故，莱尔为了让自己快乐起来，总是需要一种粗俗的快活感。而基诺，天生就是来完成这一使命的。也因此，他对基诺的玩笑和“怨恨”并不反感。有时，甚至还有些喜欢。

虽然基诺的的言语至少让莱尔看来，不是非常恰当的。但粗俗中的恶毒却让他非常欣赏。莱尔理解到，在对世界的认识范围，基诺无疑比他要广泛的多。

不过，他又想到，基诺可能是没有尝到同女拥接触时那种没完没了的纠缠感觉。

“您不能这样理解，可能他们看起来不大让人赏眼，但绝对忠心。您的两个士兵非常听话。”莱尔感觉到这两个勤务兵的工作，是怎样的竭尽全力。而对方还对此显然还是不大满意。“您不能要求专门战斗的人，在照顾他人方面，也同样出色。”

“您还这样跟我说话。但您身边那两个侍女怎么漂亮的出奇。”基诺回敬道：“我敢保证，在整个乔恩城里，拥有这么美丽女拥的家族还不多。”

莱尔静静的看着基诺，开始将写好的情书收进了口袋里面。基诺立刻闭上了嘴，从莱尔手上抢过了书稿。他低头仔细看着，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啧啧称赞声。

“是您写的，真的太完美了。完全可以符合我现在的心境。”基诺赞扬着朋友的“劳动”。

“不，您说错了，这只能说，完全符合您需要追求对像，现在正期盼的心理。”莱尔悄声辩解道。他的脸上荡漾着若有若无的古怪笑容。

“管他呢！这至少会骗得那些蠢女人发疯就可以了。您写下的东西，超出了我的预想。”基诺甚至惋惜道：“可惜，这么优美的东西，却要送给一些蠢东西。”

“既然是‘蠢东西’，为什么您还要去追求呢？这似乎很矛盾。”莱尔开始笑嘻嘻的瞧着朋友了。

“谁知道！虽然知道这是件无聊的事情，但还是要去做。世界上的各种人生，从来就是这么可悲”基诺胡言乱语道。

“啊！我刚才睡觉的时候，您跟我说什么来着？”基诺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我是说，您怎么会看这些明显是恶意诋毁他人的垃圾文字。除了会引得蛮族人的反感，这些简直没有任何用处。如果有的话，也是蛮族人会觉得我们在看轻他们。要么可能是作者在随意的表现自己的见解。”莱尔分析着手里关于异国风情的文章。

“事实上，现在蛮族人在军事技术和国力上，都是非常强盛的！”他忍不住感叹着。

“有些东西，您可能觉的没有任何价值。但其实是存在的。比如说，女人们会把这当做是一件趣闻来看待。”基诺诠释着自己行为。

他接着补充道：“她们，也许会因此把您当作是一个有趣的人，而愿意同您在一起的。不过，您还没有同女性紧密接触过，显然无法理解这里面的区别。”

“这我实在无法接受。难道，事情就像您对我表述的这样可悲吗？我觉得您一定是在对某件事情上抱有明显的偏见和误解，才会有这么极端的想法！”莱尔到现在也无法理解朋友的想法。他反而是觉的，基诺看待另一性别时有一种极端敌视的态度。

“别跟我这样说，您现在就像一个邻家男孩一样。难道非要我证明给您看。哈！事情真的就是这样吗？”

“但我的经验比您丰富，也更擅长在这一方面打交道。请相信朋友的见解吧！我不会是在这种事情上误导您的。”基诺开始戏弄莱尔的没有经验。“如果有，那也只是书本让您的脑子里充满了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不是邻家男孩！不要把我划分到任何范围里面。”莱尔拒绝承认朋友对自己的“分类”。

“我有经验，所以我有资格说这样的评价，更有权利对此做出评判。这一点上，您无法否认。”基诺轻松的驳回了莱尔的申辩。“您又在反对我的看法了。如果您经常接触到这类游戏，就会发觉自己当初的看法是多么的可笑。”

“好的，我承认自己是个邻家男孩。对这种方面的事情，并不是很有经验。”莱而可不想为了这个，再和朋友争论上一番。

“不！您没有完全明白我要表达给您的意思。”看来，基诺也不想让莱尔认为自己这是在教训他人。

“我的原意不过是想说，男人和女人之间都一样，真正影响到他人的力量会非常小。人们都是在自说自话的行动着。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

“有一件事情，我想让您给我提供建议：究竟该报读哪一所学校？我对这种事情，还不是很了解。”莱尔沉默了一小会，转开了话题。

在帝都乔恩城，高等学院已经被分成了由若干专业的特殊学校了。过去那种统一称之为皇家高等学院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从分工和协作的角度来说，今天的这种制度，更符合于现在帝都的社会。

从比亚王国创建时的三千四百万人口，到现在全国范围内八千万将近九千万的子民。总体安定的局面导致人口的急剧膨胀。这里面，还包括了比亚先后征服地区的其他子民。

乔恩城，更是成为了一个聚集有八百余万人口的历史名城。人口的增加，导致城市范围的无限扩展。这样一座占地近三百平方公里的庞大都市，而让一所皇家学校来满足所有人的接受高等教育的权利，显然是不切合实际的。

莱尔还听说，帝都各处的几个高等院校，今年都将考虑在城市的若干地点建立分校的提议。

“这我无法给您忠告。不过，要看您需要什么样的未来，我才能给您建议！”基诺好奇的看着莱尔。

“没有什么特别的未来。您知道，我们这种学习和将来命运的关系不大。但最好是可以看书的，不是非常劳累的那种。”

“您甚至可以帮我考虑，尽量避免交际的那一类学院。”莱尔其实已经有了打算。

事实上，他没有忘记老萨特交给自己的那两本书。不过，“外来者”还是决定听一听基诺，这个“当地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听您的意见。当然，第一个考虑是去神学院比较合适。但那里的中年男子，一定会因为您的到来而眼睛发亮的。其余的，战士学院都是体力活，太苦太累了。您一定不会喜欢。士官学校太严肃了，同时也不大自由。”

“所以，我建议您到魔法学院去看看。”基诺不厌其烦的解释了自己对未来的见解。

“那您是怎么选择的？希望可以和您分到一个学院里。”莱尔询问起基诺未来的生活。“我怀疑，您也将选择魔法学院。因为那里女生比较多。”

“不，您又错误的理解了我的选择。”基诺否决了莱尔对他本人的认识。“虽然我知道自己比较好色，但魔法学院不适合我这样的人待在里面。”

“为什么？”莱尔必须尽快的融入到这个社会里，短时间内就在帝都贵族子弟的人海中消失。所以，现在他对帝都的任何事情都希望多了解一点。

“这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点是，父亲希望我能进战士学院学习。在这一方面，他是希望我继承他的事业，从底层做起，而不是直接进士官学校学习。”基诺说出了第一个原因。

“这是个糟糕的计划。但如果办不到的话，他就要惩罚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将减少一半。”

“那另一个原因是什么？难道您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以后更加‘精彩’一点么？”莱而说道。

“也不是这个意思。一旦进了魔法学院。所有的女人都盯着您。反而是自己的自由被限制住了。很多人都将知道，您现在和什么人在一起。在做什么，关系如何？这将给我的生活构成损害！”基诺还是保持了一贯的“好色”本性，承认着自己性格上明显的缺点。

“反正有您在，我也睡不着了。莱尔，我们晚饭后去皮尔斯那里兜一圈，您想去吗？”基诺邀请道。

“这我可以考虑。是今天晚上吗？”莱尔也无法忍受自己被排除在同龄人的欢乐之外，他略显客套的答应了基诺。

※※※

月光下的栗树稀疏散布在乔恩城学生官邸的周围。四周一片静谧。远处，是街道间灯火通明的夜市以及川流不息的人潮。莱尔和基诺穿过林间，小心的避开石道上巡逻走动的军士。时间已经晚了点，在院落间乘凉聊天的人群逐渐散去。只留下几只飘忽飞扬的蝙蝠在夜空中飞舞掠动。

他们必须从院墙里翻到外面去。在夜晚，帝国为了确保远处的贵族子弟不生事端，在晚饭后统一实行宵禁。这样的惯例只有在周末或节日才发生改变。而莱尔同基诺的夜间出行，肯定不在帝国允许的范围内。他们必须不让其他人发现才行。

莱尔此时的内心被一种朋友接纳的荣誉感包围着。当然，他也非常明白，这样的事情被发现是要受到处罚的。但同龄人的信任和认可，促使他完成了这次秘密的行动。

在这里孩子的规矩中，只有作为某种勇敢者的“奖赏”，他人才可能获得这种机会的。

新奇，冒险，说不定这是一次了解帝都生活不错的体验。虽然这次是偷偷摸摸的，不十分正大光明。所有的犹豫和不快都被他忘记了。在莱尔看来，这是一次闯入帝都世界的旅行。一种对危险，动荡生涯的向往以及浪漫主义幻想，又从冰冷的灰烬中忍不住燃烧出来。

宽阔的院落间一片昏暗。学生官邸的大门已经被关闭了。那里有卫兵把守。

基诺熟悉的溜过一道道院墙，消失在栗树的阴影中。黑夜里，一阵阵贵族子弟欢乐的玩笑声飘过高高石壁。钻进莱尔的耳朵已经有些模糊。这或许掩盖住了他们移动脚步的声音。

基诺站在一堵黑呦呦的墙壁面前停住了。他招呼莱尔，从草丛里拖出一条梯子搭在院墙上，从墙头跳了下去。

※※※

“我代表大家欢迎您的到来！”黑暗中，一条人影对莱尔说道。

“很荣幸您能允许我参加这个聚会。”莱尔同样客气的应酬道。

这里暗中聚会的所有人，都是帝都上层社会里的孩子。他们家中的大人，大多远调于外地的军区。因而，他们都像孤儿一样快活，无拘无束。同时，平民的孩子在这个小圈子里是不会受到欢迎的。

刚才说话的正是皮尔斯。他的父亲是帝国的财务大臣，主要掌管帝国所有地区的财政税收。莱尔在前几次里，同他见过面。

昏黑中，一些孩子蹲在树旁在小声的问候着。

刻意压低的笑语穿透树林的天空。莱尔观察到：孩子们都很严肃，但情绪激动。像是等待着一件即将发生的重大事情一样。黑夜里，那一双双眼睛灼灼的闪着异样的神采。

“基诺，我们这是要干什么？”莱尔小声的询问着朋友。

“今天晚上他们有行动。稍等一会，我们的老大就要来了。”基诺轻声解释道。

莱尔可明白了。他们口中的“行动”，其实就是像平民孩子那样出去聚众斗殴。

他仔细倾听了几个人的交谈。不难发现里面存在着一些有趣的地方：尽管每个男孩子都让自己显得成熟粗野一些，但实际上，这些人都显示出了良好的家教和过份优雅的谈吐。

当中，有少数几个人特意把衬衫的领口敞开，露出洁白的肌肤。但当从拌有身体大动作的手势里面，莱尔甚至可以明显看出，一个热情羞怯的灵魂在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观察到这里，莱尔觉的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家伙对市井英雄的模仿和崇拜让他觉得有些幼稚。同时，他又不免用一种高人一等的眼光，开始审视着同龄人的僵硬掩饰和严肃表情。

他没有上前去和众人逐一攀谈认识，反而同基诺一起站在旁边无声的沉默着。

“老大是谁？”莱尔问道。

“他非常出名，真的！”基诺悄悄的介绍着自己的交际圈。“他就是帝国的二皇子，弗兰克殿下。待会他就来了。”

“他要多久才来？难道是由他带头吗？”莱尔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是的。他过来布置行动的计划。然后大家才能去干。“基诺详细说明道：“现在，他不大来直接参与行动了。以前曾经出过事情。所以，如今都是他交代任务，我们来执行计划。但是，听我说，他本人也非常的勇敢。”

时间过了一小会。莱尔看到远处，两条模糊的人影慢慢从树林外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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