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又是一季秋风寒

“姜王后指使贼人刺杀大王，证据确凿，传大王令：如若不招，剜其一目！”寒冷下脸来，说出的话让人心寒。

“不——”姜后惨叫，却不能阻止那刽子手的动作——血淋淋，一只美目已然落下，点点清泪却也是模糊不清的血色满面。

寒冷笑，眼神飘向黄贵妃：“黄娘娘也就随我去罢。”

黄贵妃自然是不敢违抗的，纵然她入宫时间长于妲己，又是个堂堂正正的西宫娘娘，可在面对这个仅仅是个“美人”的女人之时，她竟然没来由的恐慌。

跟在“妲己”的身后，黄贵妃浑身发抖。自从进宫以来她指望的也不过是平平安安荣华富贵，所以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依附了姜王后，却没曾想……抬眼偷偷看了看妲己的脸色，她还是惊魂未定，甚至这一路上想要说些讨好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姜王后失去一目的模样太惨了，让她不寒而栗！

寒也有些冷了，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剜去一目……曾经的往事居然一幕幕浮现了出来！三千六百刀的仇恨，三千六百刀的怨怒，三千六百刀的绝望！如果说是世人对不起它，那么此时此刻就让世人来偿还这笔债！或者说，它也是不忍的，看着毫无罪行的人受苦受难任是谁也要悲悯。但……咬咬牙，它此事不是为了自己！

妲己是它姐姐，是它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了！父母为了所谓苍生放弃了自己的那一刻起它就该忘记他们……然而没有，它为之而努力过了，换来的却是背叛！

这一生中，它最不能忘的只有三个人。

师姐，从小待它最好的人。

离恨，那让它知道人间有情的人。

妲己，给了它希望的人。

或者说它这一生辜负了师姐，也害惨了离恨，可是却不能再对不起妲己了！既然终究要死，那就让它来安排妲己的死亡吧！至少，它不会让封神将士来动手！

“黄娘娘，这王后的一目也就交给你了。”随手把托盘里的眼球放到黄贵妃的手上，寒转身下了大路。

可怜黄贵妃一个娇弱女子，手里拿着那么一件物什儿，吓得脸色惨败，眼睛里连泪水都不听话的往外流。

寒为什么要下了大路？还不是它觉察到了妲己的气息才急忙躲起来变回狐狸原形。只是这个时候它竟然不是一心只要做个妖做个兽的它了，却有了一丝丝的怪异感觉。

妲己刚刚从轩辕坟而来，带来的是一个让她痛彻心肺的消息。本以为自己堕落也就罢了，没想到异姓姐妹琵琶和喜妹也被女娲找到了头上！琵琶本是西王母的饰物，自己也修炼了千年迟早要被西王母带回昆仑，而今手上如果真的染上了鲜血，那她岂不是要一生受苦？

“美人何事伤悲？”寿辛倒是观察入微，从神色上就看出了真假妲己的不同。

真妲己，天生的娇媚，吐气如兰，一颦一笑都是浑然天成。假妲己，学来的妖娆，言辞颇狠，一举一动却是鬼斧神工。

寿辛把她的悲伤护在怀中，生怕一个不小心碰破了她心底的那层薄薄的掩藏。“不要忍，妲己，不要忍！”是啊，就像他一样，不要忍也不肯忍，所以才会要毁掉如今的所有！

“错了么？一开始便是错的么？”本是不想连累他人，却没想到终究要连累！

“没有错，谁都没有错！”要说错，那就是命运的错！是这冥冥之中的注定牵引了所有人的不甘！天下间本就没有谁是对更没有谁是错，对与错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抉择。谁，不是为了自己而卖命，谁又不是为了自己而陷害他人，谁又能不是为了自己而背叛天下欺骗世人？

“好冷！”妲己呜咽，脸上泛起了红晕。

“不，有我在，你永远不会冷！”信誓旦旦，寿辛把誓言说得刻骨铭心。

寒也只有静静的宰门外，它等待的也只是一个誓言。

誓言里他渴盼的是永不背叛的情谊。师姐、离恨，她们都用自己的生命给了自己那永远不能实现的誓言，为了她们，它要抗争！

满园的花，轻轻随风摇曳，此时也是初秋，它们却不甘寂寞。

轻轻把一朵禁不住秋风的花拾起，寒蓦然发现，其实人生又有何不同呢？自己如今执著的形态又能改变什么？不，改变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就像这花儿一半，虽然是绚烂过了一时，最终却还是逃不过变成残红化作春泥的命运，那么自己又何必执著呢？

就算，就算它执著这要做一辈子的妖，可是却不能让天下明白它的心思，它的执著，那又有什么用呢？

仙、神、人、妖、魔，到底是要如何才能寻找到一个可以平衡的支点？

寒，它还是轩辕兆的时候就看透了这世间的功力之心，然而却看不透自己命运中的坎坷。它到底是他还是它？此时连它自己也弄不明白！

从小时对成仙作神的向往，到后来对修真之人的失望，直到最后被背叛的创伤与愤恨，它已经对作人失去了原有的幻想，或者说连带着对神仙也失去了那虚幻的美化——女娲就是神，却为了一首诗而要灭国毁人而不惜逆天而行。

这样的神仙，不做也罢！

“寒！”妲己的声音响起，没有人能叫得出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了。

它飞快的冲进屋内，让屋内盈盈的灯火熏红了它那一身的银白。

妲己抱起它，把那一身沾染了红尘的银白打理得干净：“寒，你说我做的到底对不对？我是要怎样才能不伤害别人？就让辛一个人与我一同轮回，何必牵连上他人呢？他要做到得我也要做到，又何必让我姐妹也承担那份罪！”

是啊，当初决定的时候她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本来，女子也是很自私的，她对寿辛有意也知道自己注定躲不开女娲的命令，固然不愿不忍，也要拉他一同去死，甚至不惜用一个国家来陪葬！可是……

“莫哭！”原来，不知不觉中妲己的泪已经滴落下来，晶莹剔透的，仿佛颗颗珍珠。

寿辛醉了，醉在这泪珠儿里。

寒却恼了，也恼在这泪珠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