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霸王计划
作者:铁山杰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596

大部分的小孩都有过摘别人家西瓜或者其他水果的事情,或许这不应该算“偷”,用过于沉重的道德来判断饥饿小孩的行为也不太合适,所以不如说是小孩子私有观念淡薄,有点“共产主义”精神更合适,只要小孩子吃了不拿,在桐子村就没有人会去过问。

但吃“霸王餐”这样的事情却很少有人干过,我和王腾干过一次,而且干得很巧妙,很高智商,那次的事情让我们荷尔蒙分泌量之高,几乎可以和以后的生死搏斗相比,而兴奋的强度更远远超过和女人做爱。

十七岁那年夏天,在铁中读高二的王腾和我上完晚自习后到操场上跑步,跑了十圈后坐在操场边休息,几分钟后呼吸平缓下来,开始觉得肚子很饿。

我扭头对王腾说:“肚子饿了,你呢?”

他瞅瞅我,点头说:“我也是,饿!”

我腾一下站起来,说:“走,去吃点东西。”

他抬头看着我,笑眯了眼,说:“不要钱啊?”

我把两边裤子的口袋同时兜底掏出,只有一张五毛的纸币,忙问他:“我只有五毛,你有好多?”

他摊开手,笑道:“一分没有!”

我替愤愤不平咕咕叫的肚子叫屈道:“没钱吃个屁呀!”

他很无奈地笑道:“咋办呢?”

我想了想,说:“要不到我家煮面吃?”

那时候他住校,我走读,不过我在学校也有一个铺位,因为铁中校办企业搞得好,学费一学期才六十多快,住校的比不住校的每学期只需要多给象征性收取的两快钱水电费,所以我也要了个铺,有时候就在学校过夜,但平时住在城里的祖居里。

那房子就我一个人住,我也少有开伙,不过面条倒准备了几把,晚上饿了可以煮来吃。

“又去你家吃面?这个星期都吃了三回了!”王腾一脸苦笑抱怨道。

“不吃面难道喝蹄花汤啊?五毛钱只够买个猪——脚趾头!呵呵,还是小指头。”我对王腾脱离我们口袋空空现实的抱怨毫不留情地冷潮热讽。

“啊!你说蹄花!我还真想吃蹄花,想死蹄花了!哎,要是现在有一碗蹄花摆在我面前,再加一只鸡简直太好了!”王腾居然没有感到羞惭,反倒陷入对美味蹄花地憧憬之中,一脸幸福表情。

“对,对,对!再加一只鸡,再来两瓶啤酒,那简直爽翻了!”我也情不自禁做起梦来。

……

我们两个胡扯了半天,越说越觉得饿。嘴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心乱如麻,饥火难耐。

“不行了,走、走、走,去你家吃面!”王腾终于被饥饿逼迫得开始面对现实。

“我想死鸡和蹄花了,还想喝啤酒!”我还不肯罢休。

“我也想啊,没钱未必吃霸王餐啊!”他非常高明地指出了我们唯一的两种选择

王腾“霸王餐”三个字出他口入我耳,我突然间大彻大悟,福至心灵,一下就想出一个吃霸王餐的计划。

这个世界上吃霸王餐的方式有千百种,但王腾一直认为我这一个是最经典的,那一刻我能肯定我的智商指数在蹄花的诱惑和饥饿的逼迫下突破了一万,虽然平时测验我的IQ只有一百三,这件事让我深信人的潜力不只是生死格斗的时候会出现体力的飞跃,也会在压力情况下出现智力的飞跃。

我连忙把计划告诉了王腾,他听完以后呆望着我,足足有十秒钟的时间。

他一生中对我作出的最高评价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说:“天才!天才!李涛,虽然我比你大一个月,力气也比你大一点,而且以前虽然你成绩比我好一点,但是我并没有认为你比我聪明,但是从今天开始,我承认你不是比我聪明————那个一点,而是比我聪明一万倍!简直是英明!”

“霸王计划”很简单,真正做到了“操作性强、接受性好”,所以他只听了一遍就完全了解,而且知道肯定能行。

这一计划比我这后来做ProjectMananger(项目经理)做出的所有Project都好得多,我几乎没有一个Project能做到让我的Team(团队)成员能够只听一次就全明白了,而且知道肯定能行。

我只做到过一次,那就是——BawangProject(霸王计划),为此我很佩服古代那些伟大的将帅,他们总能一次就把计划做得很好,而且让全体参与者充满必胜信心,并且最终执行完美,根本不需要画那么多图表和开那么多会。

说干就干,我们马上出动,目标:铁山城堰塘街那家通宵营业的“老妈蹄花”。

老妈蹄花通宵营业,除供应大量美味雪豆蹄花外,还有味道鲜美的白斩鸡,铁山人最爱吃的羊粉肠,又香又耐嚼的下酒好菜火边子牛肉等各色美食。

老妈蹄花的伙计张二娃正坐在靠街桌子旁边侯客人,眼看着街上来了浓眉大眼,体格魁梧的小伙子,张二娃见来人似乎是来吃饭,连忙招呼落座。

“吃点啥子呢?哥老倌。”

“来四根蹄花,切半边鸡,半斤粉肠,一斤牛肉,五瓶啤酒。”

张二娃心里吃惊,胃口这么好还第一次见到,但所谓开饭馆的不怕大肚汉,越能吃越欢迎,老板刚才还在说天气不好怕卖不完,又怪自己招呼不够卖力,没想到来一个客人就吃这么多。

“四根优秀的前蹄,半边健美鸡,半斤好吃粉肠,一斤火边子,五瓶山城!”

张二娃在晚上十点半这么扯着嗓子一叫堂子,半条街都听到了,还没睡觉的估计一听他充满诱惑力的嗓音都感觉馋虫上涌,肚子要开奏“饥饿交响曲”了。

不到五分钟,菜都上齐了,来客开始大吃起来。

正在此时,又走来一个同样健壮的小伙子,张二娃连忙招呼接待,来客靠前面那人旁边的桌子背对坐下,也是叫了一大堆菜猛吃。

张二娃心中喜悦,心想今天晚上搞不好要早点打烊,自己也可以早点回去睡觉,明天下午女朋友翠花说要自己陪她在家准备几坛坛酸菜,看来不得耽误。

两个客人的确能吃,不到半个小时风卷残云般解决完桌子上的菜,酒也迅速喝光,又各自叫加菜添酒,继续大嚼。

空瓶子堆得有点多了,桌子上放不下,来客就把空瓶子放在凳子旁边的地上,两人都放在各自右手边啤酒箱里,倒也井然有序,不会搞错。

前面的客人在喝了十瓶啤酒后,可能喝得太兴奋了,加上两边都是空瓶子,竟然在右手忙着消灭最后一片火边子牛肉的时候,左手顺手把第十一瓶啤酒的空瓶子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

后面的客人正好这时候也在放瓶子,看到别人把空瓶子往自己的瓶子堆里甩,便扭头推了推前面的客人,怒声道:“没长眼睛啊?乱甩!”

前面的客人也看到自己瓶子放错了,正打算放回,一听这样说,生气了。

“放错了嘛,你闹啥子闹?吃涨到了?”

“你才吃涨了!龟儿子乱放还骂人,皮子痒了?!”

……

争执迅速升级,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楞头青,没吵几句便动手了。

后面那客人抓起放错那个空啤酒瓶,一瓶子朝前面那客人头上砸去,前面那客人身手相当敏捷,一闪躲开,后面那小伙子身手也很快,回手又砸……

这一闹,不但几个食客纷纷躲避,胖得象根蹄花的蹄花店老板娘也跑了过来。

眼看前面那客手中没有武器,后面那客动作太快,他也根本没功夫去抓什么东西,着实有些吃亏,只有躲闪的份,躲闪几下后被迫跑到街上,后面那人紧追不舍,似乎不把瓶子砸在对方头上不肯罢休。

老板娘看到两个愣头青打架,怕出事,又看两人浑身肌肉,动作快捷,不敢招呼人上去劝架,只得不住口大叫:“小伙子,消消气,要不得,要不得呀!”

两个客人一前一后追打,百米赛跑一般冲出去几十米。

后面那人忽然低声说:“王腾,你跑快点啊!你是在逃命哦!怎么比乌龟还慢哦!”

前面那人并不回头,说:“李涛,酒喝多了,想撒尿,跑快了怕控制不住流出来!”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

那天晚上我和王腾回到宿舍,几个家伙看我们肚子鼓得溜圆,一脸兴奋的笑容,便说我们不够义气,大块吃肉就忘记了兄弟,无奈和几个饿鬼同学卧谈时说起,结果几个同学躺在床上笑得差点断气。

也经常饿肚子的家伙们总算没有笑断缺少油水的肠子,随后便流着口水强烈要求加入“霸王团队”,成为我们“霸王派”弟子,更有贪心的说要把铁山的馆子一家一家吃个够,但是后来我和王腾考虑这样有点“团伙作案吃大户”的嫌疑,所以并没有执行,也不晓得他们几条饿鬼背地里操作没有。

从那以后我和王腾每次看到街上的斗殴追杀场面,都怀疑是徒子徒孙们的表演的“行为艺术”。

这一顿后,我和王腾都相信我们的双人组合可以在江湖上无往不利——反正就算输得精光有这个计划也饿不了肚子,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九一年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后家里给了几百块零花钱,我们一起去还了欠了一年多的餐费,蹄花老板娘居然把一年多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还告诉我们说当时伙计张二娃推测我们是刚从局子里放出来,理由是火气大不说,更重要的是狼吞虎咽的架势纯粹应了那句“吃饭快得像牢房头放出来的”。

蹄花老板娘人胖心细,把帐记得一丝不苟,一共是一百零五块五,零头的五毛是因为我们拿走了一个空瓶子,不过她在听说我们是铁中毕业的学生而且刚考上大学后,大方地免除了资金利息,而且慷慨地给我们打了八折,实收八十大元。

每一次我和王腾想起那顿“霸王餐”都会笑出声来,身在青海的王腾此刻想起四年前的事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在讨论的陈卫东他们几个听到王腾忽然发笑,觉得奇怪,都抬头看着王腾。

“王腾,你笑啥子?”陈卫东问。

“没什么,早点睡吧,可可西里肯定没有老虎和狮子,狮子只有热带才有,高原上也没有老虎,最多也就是有几条熊,还有狼多一点,老君山不也有狼吗,怕什么呢?”

顿了顿,他又说:“有枪也不要怕,金子都还没挖到就怕遭抢?我们现在身无分文,要是张哥不在,只怕我们都要去抢人当棒客,还怕遭抢?等挖到金子再考虑这些问题吧。”

大家一听,哄堂大笑,气氛顿时从忧虑转向开心。

一个乡亲甚至对陈卫东说:“陈卫东,到时候你去偷杆枪回来,我们也去抢人算了。”

陈卫东一听也笑了,一脸坏笑说道:“要偷就偷机关枪!”

“偷机关枪?你想打战还是抢人哦?哪个抢人扛机关枪哦!电视头放的也就是拿把手枪,扛机关枪,你干脆开坦克抢人算了!”

……

几个人说笑几句,也就开心起来,都觉得前途虽然叵测,但是自己一无所有,此行去,正所谓:“失去的只有锁链,得到的将是全世界。”

怀着拥有全世界的梦想,几个人沉沉睡去。

从西宁出发,几个人一路汽车转货车,货车转吉普车,吉普车转骑马,几天后来到了可可西里的一个无名据点,据点的人和张星很熟,张星告诉大家今晚将在这个据点过夜,明天动身到马兰山。

第二天早上大家醒来,发现据点门口停了一辆破旧的六轮东风卡车,车子破旧得不成样子,一边车门都没有,车外油漆已经变色脱落,看样子是报废车,而且应该被丢弃了很长时间,不晓得怎么又被修好了拿来用。

张星招呼大家从据点后面的屋子里把淘金的筛子、铲、支架等工具搬上车,然后又搬了大量的米、面、油、做饭的家什杂物,还有几大桶汽油上车,车厢里顿时被装得满满当当。

张星到驾驶室里坐下,他叫王腾也过去坐驾驶室,其他三人各自带上行李上车找个地方坐下,张星随后发动汽车,这车刚一发动车尾就冒出一溜子黑烟,还没跑就开始发抖。

其时正当四月,草原上青草初萌,放眼望去,满眼都是嫩绿,春寒未退,草丛间点缀朵朵白雪,汽车就在蓝天白云,青草晨霜中颤抖前行,雪域高原上本没有路,不过只要你迈开步,转动轮子,路也就自然出现了。

两天后,汽车开到一个河谷停下。

王腾从驾驶室里跳出,这河谷在两山之间,一问张星,才知道右边高耸入云的雪山叫做布喀达板峰,是新疆和青海的界山,左边稍微秀气点的便叫做马兰山。

几个人开始在张星的指挥下从车厢里往下搬东西,然后便搭帐篷、化雪烧饭忙碌起来。

张星看大家把车厢里东西搬完后,便把王腾叫到车厢一侧背对其他人的地方,一手把王腾地手抓过来,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王腾手上,盯着王腾沉声说:“拿着这个。”

王腾低头一看,是把乌黑锃亮的手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