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尼鲁流星
作者:铁山杰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88

王腾成了拳王,幕后的那个王要为他庆功。慷慨的亚瑟选择了最美丽的地方,这头“铁麒麟”选择了停泊在太平洋的梦幻岛屿——夏威夷。

四千万年里日复一日,从一道两千公里长的巨大裂缝里,从太平洋底喷涌而出灼热的岩浆一层层堆积起来。血红的岩浆在几千米下的大洋底部和冰冷的海水接触,爆炸,爆炸的汽浪,击穿了深渊,冲出海面,形成大团的云雾。有一天,火热的地心来了一次最猛烈的喷发,这一次,他终于从漆黑的海底挣扎出来,看到了蓝天。岩浆堆积而成的太平洋中心的这堵高墙,露出水面的只是他的几个城垛。又是数百万年的风云变幻,海水和风带来了几千公里外植物的种子,火山岩石上也就有了绿色。冰河期的巨大冰川把坚硬倔强的火山岩刮削得陡峭挺拔,山下是成行的棕榈,湛蓝的海水,飘香的鲜花,还有如蓬莱一样拍岸的白浪。

这,就是夏威夷,田园牧歌的桃花源。

与世无争的夏威夷总是被争夺的对象,这样美丽的地方,如娇艳的女子,是不能独善其身的。珍珠港的太平洋舰队是太平洋上最强大的杀人机器,保护着她,或许没有太平洋舰队夏威夷更安全,谁知道呢,地球上瞄准她的核弹头反正不止一颗。

“各位,我保证,在我们喝酒的时候不会发生第二次珍珠港事件,让我们为新一代拳王——伟大的‘战斧’王腾干杯!”距考爱岛不远的尼豪岛上的一个美丽别墅里,“铁麒麟”亚瑟举起他的酒杯大声说。

尼豪岛是一座“禁岛”,1864年夏威夷国王哈麦四世以一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来自苏格兰的鲁滨家族。1912年,“麒麟”威尔以八十万美元的价格从鲁滨家族手里买下了尼豪岛,从此,这座岛屿成了“麒麟”家族的私人财产,禁止任何游客进入。即使是政府官员,进入办事后也必须在日落前离开,否则属于擅闯私人地界,主人有权射杀。这座岛上除了亚瑟,长期居住的只有他的几个仆人和少数最为原始的土著。

亚瑟身材并不是很高大,约一米七五。壮硕的脖子和坚强的下巴比他的身材更能显示出他意志和权力的强悍。他看起来约摸三十四五岁,衣着整洁考究,举止彬彬有礼,一副贵族派头。

总的说来,亚瑟穿起燕尾服看起来是个绅士;坐在办公桌后,则是一个仪表堂堂的老板;当然如果非要他戴上眼镜摇试管,那拍出来的照片也可以被登上《科学杂志》。当然,拍照的时候最好拍左脸,因为他右边脸颊上有一道刺眼的伤痕,据说那是他在非洲徒手搏狮时狮子咬了的,也有人说是在印度和老虎搏斗留下的,传得最悬的是在南美和鳄鱼搏斗留下的。

是狮子、老虎、还是鳄鱼,原本问问亚瑟本人就可以了,那么多不同的传闻自然是没有人去问过他,没有人揭他伤疤的唯一理由,自然因为他是“铁麒麟”亚瑟——黑拳王国的幕后之王。

头上是蓝天、白云,脚下是翠绿的草坪,远处是海鸥巡游下的大海,海风送来清亮的鸟鸣,还有波涛的韵律……。在这里,喝多少美酒都不会醉去,如果真的醉了,那就睡吧,棕榈树下的吊床还空了几张。

一周的狂欢,亚瑟把王腾拉到拍着他的肩膀说了不少亲密的话。他脸上灿烂的笑容让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几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亚瑟、王腾、还有自己。

亚瑟听到我在中国一个小地方制造泡菜时不住大笑,笑完说:“尼鲁的土地很适合种蔬菜,可我更喜欢看到上面长草,我正打算制造‘泡草’呢,哈哈。”

我笑道:“很有创意,不过我很很担心牛、羊的消费能力,按照它们的收入,‘尼鲁岛’的‘泡草’应该属于奢侈品。”

王腾和亚瑟都哈哈大笑,二叔也笑得合不拢嘴。

亚瑟笑着说:“这是个问题,不过我相信银行家会为奶牛提供‘泡草’消费贷款的。”

“嗯,抵押方面可以考虑用——乳房。”我故作严肃地说。

大家笑得纷纷倒地打跌。为了让他们的肠子彻底经受一次考验,我没等他们缓过气来,接着又发动了一次摧毁性的攻势,我说:“至于中东富有的骆驼,可以考虑制定一个‘石油换草计划’,这个计划必须在联合国的监督下执行。”

这下所有的人都被击倒。包括“铁麒麟”和“战斧”,黑拳界的两个王者。

欢乐,本是那样容易,只需几个兄弟躺在草坪上,看着流云说说话。然而,人生的欢乐却总是那样短暂。如果王腾没有遇到星星的话,我们现在会不会一起躺在君山的草地上晒太阳、喝酒、说笑话呢?我常常这样想。

这一生中,我永远忘不了的电话是八月打来的。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不甚流利的中文:“李涛先生吗?请问王腾在吗?”

她告诉我她是李星,在上海,想打听王腾的消息。

在那之前,王腾没有告诉过我关于星星的事,星星是他心中的秘密。现在,秘密自己揭开了。我没有告诉星星王腾的情况。星星说要来找我,因为我是王腾的朋友。我说那你来吧。

星星是怎么找到我的呢?原来王腾告诉过星星自己是铁山人,告诉过星星自己在铁山上中学。星星打电话到铁山中学,辗转找到王腾当年的老师。老师告诉这个陌生的女子或许王腾最好的朋友知道王腾的情况,老师给了星星我的电话——同在一个小县城,我已经拜访了当年的老师很多次。

“有个叫李星的姑娘要找你,她说她在上海,非要跑铁山来找我,你说咋整?”电话里我问王腾。

“星星?她到中国去了?”

“你认识她?以前没听你说过。”

“训练营师傅的女儿,没告诉过你。”

“不见是不行了,要不要告诉她你的情况?”

电话那头长长的沉默,良久,王腾说:“不用告诉她了,你就说不知道我在那里。”

“咋的呢?考虑这么久,那姑娘喜欢上你啦?”我笑道。

“别瞎说!我谈恋爱不是害人吗,不多说了,别告诉她。”

“你怕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听她说她也在美国,到上海旅游来的,等她回美国,不如找她谈谈,也好打发时间。”我笑道。

“别拿人家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王腾,你想啥呢?”

“算了,我,总之别告诉她我的事,她到铁山的话好好待她吧。”

婆城桥上站了一个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女子脚下是君山发源的清溪河水,风撩拨着她的衣裙,抚摸她的发梢,滑过她的肌肤,一种通透的清爽。

女子凝视着不远处盘旋的二郎沱。很多年前有两个少年在沱中戏耍过,他们赤红的皮肤点燃了幽深的漩涡,少年被漩涡拥抱着旋转、旋转……,直到最深处,然后少年被火焰吞没,烈火吸干少年肺中所有的氧气,开始灼烤他们全身的每一寸神经。然后,天亮了,打开水面,太阳就在天顶……。这个女子,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影子,她看得那么专注,脸上的那丝忧虑,就象寻找少年来到河边的母亲。

“你好,我是我。”铁山城里,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美丽的女子,说话的时候我想。

她笑得那么灿烂,八月的阳光都写在她的脸上。很多年前,站在二郎石上,有个少年赤裸着身体,看着二十米下不停旋转的二郎沱,他感到畏惧,不敢跳下。阳光让湿漉漉的他周身缀满钻石做的铠甲,天际的五彩云霞他产生飞翔的欲望。但死亡的恐惧如无边的黑暗包围着他,拽住他飞翔的翅膀。那时候,需要呐喊,使出全身力量吼叫,然后才有勇气,迈出那飞翔的一步,飞进虚空,飞入旋转的火焰。此刻,看着她的眼睛,我竟也需要心中呼喊,才能抵抗那种莫名的眩晕。

“我是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