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大楼里的闹剧事业又卷土重来了，比早先更见兴隆。早年在闹剧中大显身手的元老们，如今塑造了更威风的身份。罗劳志长发蓬头，被叫做“狮神”，鲍方脸色发青，骠肥体壮，人称“噬人鲨”；蓝克使“小霸王”，彭天空是“野马”，艾尊是“浪子狂人”，最逞勇的要数林皕双了，是“二百人手枪队”的“中队长”……这些名称多数是在背后里才叫的，本人不会当面听到。

我早年不是闹剧中的人，没有积累闹剧的业绩，却享受着元老一般的待遇。我不确知人们在背后叫我什么，好象是“怪诞”。这个词，我一听见就心肌梗塞。其实，我才是个最没有争执的人，没有忌惮，不怕开心，随心所欲。暗地里我关注的人也有一个，就是那个叫阿的女学生。最近她的日子平淡无奇，只在学业上见功绩，她力盖群聪，大有超前夺后之势，这不是我稀罕的，我只希望她的生活发生变化，倒个霉遭点殃，我也好快乐一下。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高个子青年，潇洒、美貌、纨绔，大模大样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本人生得并不美貌，可总要弄出个美貌的样子来。我已经发现了，她乐于和阿雪朋并肩走路，一次、两次、好多次。他还到雪朋班里去，与她坐成对面，交谈，还把脚尖一拍一拍的，把油亮的头发一甩一甩的。碰巧有一次走入他的教室，见他头戴大耳机，正在某种旋律中陶醉，发觉我在打量他，便斜着眼睛轻蔑地冲我瞟了瞟，不屑地笑了笑。我又一次看见了他与阿雪朋的密切交往，在楼道里，雪朋抱着一大堆布料下台阶，滑掉了几块花步，青年弯腰捡起来，顺手搭在雪朋的肩膀上，又歪着脸说了一些什么话，说得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太远听不见他说的话，但总认为他说了一句“给新娘子戴围巾”……奶奶的！见你们的鬼去吧！

天气开始发热了，晚上，美貌青年穿着大裤衩子和拖鞋去课堂，这样是洒脱。他照常戴上耳机听音乐，恰时进来几位不太熟悉的大男孩，豁！其中一位高的快两米了。他们很崇拜地跟他说话，央求他拿去耳机，把歌放出来一起听。青年似乎不乐意，但还是美为先，就把好歌放出来，自己也洋相。“噢！是大名人的专集哪，不错，不错！”“挺派挺派！”青年有点儿挺自美，附和着唱起来，还略带了舞步。大男孩们很爱逗，随着音乐极不相配地又扭又摇，丑态百出。一会儿这里竟热闹起来，在场的男女同学被他们的滑稽的怪样逗得忍不住地大笑，都往这边看过来。美貌青年得意了，得意洋洋。忽然，有一位男孩叫道：“预备——下！”

谁也没在意他喊“预备”是干什么，但是当“下”字喊出口时，三个男孩同时下手，动作极迅速又极准确，“刷”地一下，把青年的大裤衩向下扯到了膝盖！

惊叫声“哇哇”地叫成一片，三四个男孩拔腿就跑。

……我又一次看见高个子青年，是在餐厅里的橱窗前，不知为甚事与师傅们拌起嘴来，面红耳赤。发现大家都看过来，慌忙端了菜汤就走，却洒在前襟上。这个人明显失去了美貌，头发垂下来，步态匆促，像是在神经上出了点毛病。

别怪那恶作剧太不给他留情面，因为闹剧男孩们的双手是练出来的，一声令下，纵是系了铁腰带也难保一失，何况他只穿了个大裤衩？美貌的隐私被人暴光了，这个打击多惨重？也许他该去告一状，也许他想到了报仇，也许事后有些话要说一说……跟这屁一般的人，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