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知返林
作者:非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664

风卷云舒,西南之外,竟有如此佳境。一行十二人,三两结伴,各自御着神兵宝器,向着西南方向而去。俯视地面,果然别有趣味,一时间天空热闹非凡。郭卫不紧不慢地跟随在众人身后,倒不见他有什么特异的神情,然而十二人功力高下却均已在他眼中了。

他目光随意却又有些闪烁,大概是心有不安,却勉力克制。而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催动了法器,向着已经离远了的队伍赶去。然而一只雀儿围绕在他的左右,叽叽喳喳的,看起来有些古怪,郭卫皱了皱眉,这个小东西!不管它!但,速度还是不免被它耽误了。

这个扁毛畜生!郭卫嘟囔了一句。然而话刚出口,就遭到了辱骂对象的不满,它开始用尽千奇百怪的法子来对付这个不懂礼数的男人。于是,大家开始关注起深得雀儿喜好的男子来。

当然,郭卫正忙着与那可爱的扁毛畜生交流,完全没有察觉到众人的注意。

“郭师弟童心未泯,呵呵,实在是叫人羡慕。”回头看到这一幕的曹柏舟微微笑道。大概是得了其师的真传,曹柏舟为人极是低调,但在与人为善上却是不逞多让。

“正是,说起郭师弟来,这苦中作乐的本事,我们之中可是谁都比不上他呵。”原在前头的谢玄不由打趣。说话时,飞行的速度便就缓了下来。这十二人一起修行日久,各自也较为熟悉,此时,趁着未到那大泽便相互间打趣起来。——王晓阳虽说是其中的大师兄,却实在没半点的师兄样子,因此,各自便以年纪长幼作了排行。

郭卫微微一怔,却也不由苦笑,“如今果然是苦中作乐,”当下一笑回应,手中却是忙个不停,那雀儿不知是从何而来,竟然进退有素,攻守兼备,在郭卫的攻击下依然游刃有余。反观郭卫,被那雀儿激得是手忙脚乱,围观众人皆忍不住大笑,饶是平日里颜如冰霜的文若兮,此刻也不禁莞尔。此景却不巧被郭卫碰上,只看得他心中激动不已,一时竟忘了抵挡那雀儿的袭击,中了数招,顿时觉得头皮生疼,龇牙咧嘴,模样看着又是古怪又是好笑。沈彦看在眼中,心中自又是一阵窃笑,他如何不知道郭卫的心思,此时也不免要盘算,怎么才好帮他一把。

沈彦沉思片刻,将手中山海镜微转,一道眩光顿时箭般向那雀儿照去。这山海镜的威力极大,因此,沈彦也不敢使出全力,却不想那雀儿竟没将它放在眼里,只绕着郭卫身子乱转,沈彦大窘,如此一来,反倒被它制肘,只怕是要大失面子。

见沈彦出手,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众人,此刻均是大吃一惊。“杨师兄,你看。”十二人中以杨瓒见识最广,便均不由向他看去。

杨瓒身为崆峒掌门,在其中身份最高,此时自是义不容辞,他早瞧出这附近诸多怪异,先前十二人一路西行至此,无一处不是有稀奇古怪的怪异鸟兽出现,此次出现的雀儿,想必也是来历非凡。他沉吟片刻,举目眺望,这脚下是一片望不着边际的丛林,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凶险,只是时候已经不早,若不早作打算,待日头落下,要寻一处落脚的地方便是难上加难,倒不如先下去打探打探。

沈彦原为了这怪鸟的事气恼,当即附和,为了报仇,更是拉上了郭卫,“不错,这怪鸟实在是来得蹊跷,郭师兄,我们定要查查这怪鸟的底细,否则实在不好向师长交代。”

郭卫一怔,显然自己已不能置身事外,便点点头,道:“也好,就由我们两人先行查探,再作定夺。”听杨瓒等人又关照了几句,郭卫与沈彦二人便各自御了法器,沉了精神,缓缓落入林中。

“知返林!”狐王怔了一怔,“已经入了知返林?”他眉头微皱,脸上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神情,“来者是些什么人,你可查清楚了么?”

白岩摇了摇手中的羽扇,徐徐道:“据说是南僧北道新收的几名弟子,”他抬头看了看狐王,却欲言又止,随即将目光转过一旁,那里,一枚黑色的笛儿,正平放在石几之上,冷冷地发出一种幽晕的奇光。

狐王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随即目光也转到了那黑笛之上,淡淡道:“你定是知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太阴’,想必也知道‘太阴’的来历,但这太阴令早已认主,你可是想硬抢么?”

白岩的脸微微一红,自己的心思,始终瞒不过他!

狐王转身却是一笑,缓缓道,“这太阴实在是世间异宝,若是不想反倒是怪了。不过,既然这太阴是鸿羽之物,你便再不可有非分之想,”他顿了一顿,忽道,“这几日,你可曾见过鸿羽么?”

白岩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留恋的目光在那玄笛上扫了数眼,这才无不遗憾地收回,恭敬地回道:“这些日子,白公子一直便和小姐在一起。”

狐王点点头,却掩饰不住眼角流露出的那丝笑意,他似乎感觉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然后满意地长吁了口气。“哦,对了。你偷偷将这太阴令交还到原处,”狐王指着那散发着阵阵阴寒之气的玄笛,悠悠地说道,“此物性寒,非极地之人难以驾驭,白兄见识非凡,想必比本王对此了解更为清楚,更何况,鸿羽亦是你自家人,白兄定不屑于与晚辈计较吧。”

白岩愕然失笑,他如何能想到狐王这一招四两拨千钧,竟是在这个“白”字上下工夫。按说其与狐王的交情,历来已久,却不想今日狐王竟可为了一鹤而向自己说和,更是以兄相称。白岩啊白岩,当初曾与“长生门”不共戴天,今日却要同一鹤妖共事一主,想来实在是有种世事难料之感。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俱是一身白衣。也不知道是谁首先打破了这压抑的静寂。是一阵轻咳,而后四目相望,两双如玉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处。

此时,似乎有一些洁白的物事随风而过,掠过两人的衣襟,随后是发梢,然后,两人仰头看着栏杆之外的天空,——飘雪了!

狐王仰望着天空的时候,白岩清晰地听到这么几句话:“那些正道弟子,想必是有备无患,只是这些年轻人毕竟历练不够,一会你便去安排周到,这知返林中,总有些古兽异种,也该让他们见识一下!”白岩看到狐王说话的时候,似乎是喃喃自语,然而却抑制不住心中泛起的那丝兴奋的情绪,手紧紧地扣住栏杆上一头雕饰得极为精美的小石狮子,一丝丝的石屑从他的指缝飘落,如同栏杆外飘落的雪花。

而谁也没有发现,一直平放在几岸上的玄笛,正微微地发出一种奇妙的光泽,是一种淡淡的紫色,隐藏在通体黑色的外表之下,闪闪烁烁,似乎暗示着一种不可知的结局。

蒲岭,桃源深处——花早谢了,连青色的桃儿也难以寻到一个。

鸿羽默默地站在树下,望着西面云端若隐若现的云龙,雪四散地从天际纷洒下来,拂过林梢,然后纷纷扬扬地粘在他的发梢和眉头、和衣襟上。他的双手抚着身旁那株老树的苍老的树枝,摩挲,如同他正擦拭着一件精美的玉器。他身上披着一件鹤氅,不知是什么宝物,隐隐发出一种淡青色的光泽,在白雪的映衬下,自然显得更为飘逸,似乎此时便是用“矫若游龙,翩若惊鸿”之语形容也不为过。只是,他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清澈的眸子中似乎还少了些许光泽,举目凝望处,乱云一片萧瑟。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大哥!”鸿羽怔了怔,回过神,转身才看到不远处飞奔过来一个身影,“月瑶!”他眼力极佳,便是隔着数里远也能清楚看见那人的模样,而这区区几步路,自然更不在话下。月瑶手中提着一个竹篮,全身上下用斗笠披风遮地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脸心,看着让人又爱又怜,鸿羽连忙迎上去,将她手中的竹篮接了过来,一边帮她将头上的斗笠遮严,道:“今天怎么过来了,傻丫头?大雪天还出来乱跑。”

“嘻嘻,白大哥这么说,不准心里怎么心疼我呢?”月瑶抿嘴笑道,“我做了些东西给你吃,都放在篮子里面,”她顿了顿,又道,“我去你房间找你,小青说你来这儿散心,我便寻过来了!白大哥还在为那笛儿的事情烦心么?”

鸿羽摇了摇头,太阴玄笛似乎是受了什么影响,这些日子灵气尽失,他无论怎么催动法力,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少了些什么,莫非是因为天寒么?他怔了怔,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然而却又什么也想不出来,那个念头在脑海中若隐若现,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了一段极为拗口的文字,“阴阳之外,万物同德,玄姹之内,幽明是空,天之为大,地之为厚,阴长阳消,阳极阴灭,往复之中,是为天道……”

对了,这正是在玉令之上所刻的一段文字,鸿羽心中暗暗念道,“这段文字中说‘阴长阳消,阳极阴灭’,此时为冬日,正是阳尽阴生之时,‘太阴之令’即便‘往复’亦应当藏之于夏,怎反而在冬日出现异常?莫非其中另有玄机么?“难不成是预警?”却似乎不象,或许,其中定有玄机,只是自己未能参透吧!

“白大哥,你在想什么?我想兴许你那笛儿是闹脾气,过些日子它便听话了呢。”鸿羽摇了摇头,旋即抬头笑道:“没什么,呵呵,托你吉言,但愿如你说的啦。对了,月瑶,出来这么长时间,我都差点忘了,这雪是越下越大了,感觉冷得紧。到我那去烤烤火,然后再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如何。”

“你还知道现在下雪啊,”月瑶嗤嗤笑道,“我只当你被这雪迷住了呢?”鸿羽笑了笑,大概是已放下了心结,辩解道,“哪有的事!”说着却趁月瑶不注意,抢先拔腿向着小屋跑去,“我先去吃东西啦!”。“呵呵,你耍赖!赢了也不算。”月瑶笑着道,“看我怎么收拾你。”紧跟着一挥袖,驭着宝物凝水钗直直追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赶,渐渐地,身影便没入了白茫茫的鹅毛大雪之中,再看不见了……

是谁,藏匿在丛林深处?

是谁,如同鬼魅,穿行于幽暗的丛林?

枯黑的树干,腐烂潮湿,脚下的泥土粘乎乎的,仿佛随时都会伸出一只夺命的黑手,将人拉入地狱的深渊!

风吹过林中,吹过林中千奇百怪的树洞,拂过摇摇欲坠的树枝和残叶,发出各种各样凄厉的声响,伴随着不知名的走兽飞禽的咆哮和尖叫,整个树林,被淹没在一种阴森和恐怖的氛围之中。

“唧啾,唧啾——”一团夹杂着银色闪光的黑影突然间暴起,紧接着,“轰”的一声,一条手臂粗细的紫檀木倒下了,而后是一阵耀眼刺目的闪光,那是一支闪电,几乎是在同时,空气中开始弥漫了一种独特的芬芳气息——倒下的紫檀木上青烟缭绕。在不远处,黑影也逐渐清晰起来,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那是一只飞禽,一只似燕的飞禽——紫色的羽毛光亮如漆,而身后是六条银色的尾羽自然地垂下,三顶银色的花翎在头顶轻轻摆动。

山海镜中,显出的景象让沈彦微微一怔,而随后,这种感觉就被跃跃欲试的兴奋驱散得无影无踪了。“小心!”山海镜中的景象随着他一声断喝砰的放大了数倍,一道赤红的火焰毫无征兆地向郭卫袭去,此时,两股玄素相间的镜光如同双龙出水,飞剪一般向那怪鸟攻击过去。同时,郭卫也出手了,少阳仙剑幻化成了五道白光,五龙出海,林中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说时迟,那时快,一片狼籍之中,只听见“铮铮”两声,两人各自退了一步。郭沈二人的脸上都显示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来。——炽热的火光结成一张红色巨网,牢牢地守护在那紫色奇鸟的身前。

“咯咯,咯咯,”一阵熟悉的鸣叫声传来,忽然间,从那紫色奇鸟的身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身子,是一只灰灰的雀儿。“就是它!”沈彦失声叫道,那不就是先前遇到的那只么,瞧它与紫色奇鸟的亲昵模样,似乎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郭卫怔了一怔,手心不自主地渗出细细的汗水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下意识地将少阳剑握了又握,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的感觉开始在心底蔓延开来。沈彦脸上一贯戏谑的笑容,此时也已消失不见,他皱了皱眉,回头向郭卫望了一眼,然后,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怪鸟,脸色阴晴难定。

“算卦、测字,麻衣相命!”叮叮铛铛的小锣,伴随着一阵阵的吆喝,声声传进林中,敲打在众人的心里。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然而,却叫人觉得无比的温馨。适才,一阵阵凄厉的鸣叫声,从林中传出,搅得众人心中一阵烦躁,如今被这清脆小锣一震,众人竟都舒服了不少。心中焦急难耐的众人,此时,都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向着锣声的方向望去。

有谁,会在此处测字相命?

穿行在林中,其实并无路可走,待郭卫与沈彦二人进入林中打探后,其余人便在晓阳建议下,找了一处林中高地先行休息——此处乃丘陵地带,要找一处干爽的高地休息倒也不甚困难。没想到此处休息甚为不安,林中不时传来阵阵鸟兽怪叫,想必是郭卫两人遇上了什么袭击,众人虽有心前去襄助却又担心在林中迷失,只好在此等候。而让众人想不到的是这里竟还会有测字先生行走,若是能得其帮助指点路径,穿过这片林子怕是要简单许多了。

“我去瞧瞧!”杨瓒心中念头微转,“此人必定是知晓这林中捷径,否则他又如何能够在此自由来去?”他怔了怔,上前跨了一步。此时,斜斜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之上,“杨师兄稍作休息,还是让小弟代劳吧!”

杨瓒回头看着面前的少年,从认识他以来,他从来都是静静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和旁人也只是点头示意,但是,他却叫人极为放心。杨瓒先是愕然,“曹师弟?”随后却微微一笑,“好!有劳了。”

“我陪曹师弟一起去!”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曹柏舟一怔,回头惊道,“元,元师兄?你。”

元灏吸了吸鼻子,微微一笑,打趣道:“你是嫌弃我这个师兄道术不精么?”

曹柏舟憨厚一笑,“不敢不敢。”一边祭出仙剑,看到那仙剑,元灏神色略有异样,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也祭出了自己的仙剑——“碧霄”。

蒲岭,独闲居。

“空——空――”,这几日,从独闲居里不时传出一阵古怪的声音,有点似庙里的木鱼,整日响个不停。狐王微微皱眉,沉吟不语,这个少年的心思是越来越难测了。

他站在独闲居不远处的凉亭外,脸色有些疲倦,这些时日,为了与各地妖王联络,耗去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好在一切顺利,想必也出不了太大的差错。旁边,黑龙与白岩侍立在两侧,垂手而立。

敛去了一身霸气,此时狐王心中更多的是闲散的放松心情。他微微眯着眼,远眺前方的碧水清潭,此处,比起先前自己初到此地开山建业时候的模样,可是大为改观了。他的心中自然而然地便升腾起一种巨大的成就感来,而后,目光就转向了西侧那片林中的落英小院——这个时节虽没有落英,但在洁白的大雪掩映之下,也自有另一种风致,看到那里,狐王的心中就仿佛落进了一种温柔的催化之物,霎时间满腔柔情。

黑龙扬了扬眉,有些不屑地看着前方的独闲居,转脸向着另一旁的黑竹林,径自走了过去。

白岩的手微微抬了一下,似乎想要拦住他,但最终手还是垂了下来,毕竟,他是黑龙……他朝着竹林方向望了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常有人说世间的男子,大多薄情寡义,白岩呆呆地望着远去的黑龙,再看看面前略显苍老的狐王,不由心中感慨万千,然而他转念却又想起适才黑龙的表情,倒似乎曾在哪里见过,那不正是与当年狐王心性一个模样么?白岩怔了一怔,脑海里却不知怎么的想起那么两句诗来:“有花堪者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些道理若不是自己经过一番历练,怕是永远也不会弄明白的。嘿嘿,珍珠美玉在身旁却不去珍惜,少年人哪!其实黑龙与瑶儿也还是蛮般配的,不输于那个白公子呢!

这些日子白岩倒是显得比较悠闲,不时四处逛逛,大概是冬至节气将至,而冬至之日在一年之中也较为重要,因此常常能看到有正道门人驭剑行空从头顶掠过,归乡祭祖。但狐王这几日却显得甚为不快,毕竟是悼念亡妻的日子临近,阴阳永隔,更何况当年二人感情甚好,任谁也难以不为之心伤。白岩自是深知狐王心中深情激涌,因此也就不刻意提及冬至将至之事。在这件事上,白岩与月瑶达成了少有的默契。

“阿岩,”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白岩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是狐王在叫自己,“大,大王,你想说什么?”

狐王似乎是自言自语,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已经快二十年了吧!漱玉走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在华山呢!”他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白岩点点头,眼睛便有些酸楚的味道,那时侯,自己修行不力,是靠着玉嫂的提醒关照,才到了今天的这一身不俗修为,只是玉嫂诞下瑶儿后不久竟惨遭毒手,如今想起她诸般好处,再念及人鬼殊途,饶是狐王、白岩此等枭雄人物也不由挥泪如倾。如今,月瑶已经张大成人,所谓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竟又过了二十年。此情此景,再念亡妻,所谓“十年生死两茫茫,”狐王怕是要一生归此心境了。每想到此节,白岩便徒然生出一种沧海桑田、世事难料的无力感觉来。

似乎是谈及的话题过于伤感,白岩怔了一怔,略作迟疑,忽问道:“对了,大王,正道中人派人大举深入西南腹地,其中颇有深意啊,我等若不做些表示,只怕有些不妥?难以向大巫师们交代。若是放任其一路西进,虽有些怪兽奇禽阻碍,但其效果怕也难让巫门满意。不知大王可有什么妙计么?”

狐王笑了一笑,“此事我已有决定,无须再议。”他的脸上浮现出的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竟还有些纯真的味道,让人耳目一新,常常会有人不知不觉中就这样被他吸引了过去。白岩微微一楞,随即联想到其中的关节所在,“呵呵”一笑便也不再多问。

“托托托托——”从独闲居中传来的声响节奏愈来愈快,白岩眉头一皱,刚想说些什么,只见狐王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轻哼了一声,便负手而去!想必对其也是大为不满了。倒也难怪,如此不知礼数,狐王亲至,他却只管在屋里敲他的木鱼,哎!

说来白鸿羽此人,实在是不可理喻。他朝那屋子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便也转过身,向着狐王的背影赶了过去。

白岩转身离去的时候,独闲居中,白衣男子,正望着窗外,他看着远处空荡荡的凉亭,终于这才停了手,长长地舒了口气。

嘿嘿,堂堂狐王,竟指使手下偷盗小辈的法宝,白鸿羽笑了笑,这实在好笑,还有比这种事情更为荒谬的么?

那日回到独闲居,远远就看见白岩颇为小心地拿着自己的太阴笛儿进了屋子,偏偏白岩天生鼠目寸光,竟没料到一切已被人瞧在眼里,鸿羽如何精明聪慧之人,又怎会猜不出个中缘由,联想起这几日玄笛失神,便知道是被施了掉包计。想到此,鸿羽怔了一怔,此事尚未告诉月瑶,他望着窗外一阵出神,心中想到,她定是还不知道的,若是让她知道此事,又叫她如何是好?这几日避着不与月瑶相见,便是担心自己失言将此事讲了出来,惹得她不快。鸿羽摇了摇头,伸手握上一旁的太阴笛儿,一种冰寒之力,沿着劳宫缓缓地传入体内,他只觉得通体舒畅,这几日不曾管顾这笛儿,太阴功效竟然不退反进,又深厚了几分,看来果真与铭文之上所言相符,他心中暗自欣喜,只是猛然间,心中忽地又闪现出一阵担忧,——阴长阳消,如此说来,这几日小卫岂不是危险之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