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然变故
作者:古风01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78

一把乌黑硕大的铡刀横空出世,乒乒乓乓一阵,尽数敲落八支弩箭。

沈老爷戾气大炽,恶狠狠地盯着庭中粗布褐衣汉子,再看门口,三个不速之客已然消失在视线中。沈老爷咽了一口唾沫,冷冷道:“沈福,把这个月工钱结给他,用不起!”

汉子掂着一串铜钱,在街上溜达,看到一个熟食铺,进去买了半只烤鸭,出来时碰到那三个硬闯沈府之人,小公子正朝着黄脸青年兴奋地道:“四哥,你是怎么知道老贼金屋藏娇?”

黄脸青年道:“那还不简单,老贼为什么对一个老头感兴趣,还下重手,为钱?不可能,老头哪有钱的样子。肯定是为了他的女儿嘛!”

小公子脸色一变,道:“原来你跟老贼是一路货色,心思都摸的这么准。”

黄脸青年脸色一窘,对旁边大汉道:“三哥,你看,五弟又乱说话。”

小公子哈哈一笑,道:“我可没乱说,我可没乱说。”说着从汉子身边跑过,黄脸青年跟着走过,魁梧大汉走过时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他跟着对视,大汉浅浅一笑,对他点了点头。

他心中一笑,面上却不露声色,这样擦肩而过。

城郊贫民区,小土屋,篱笆墙,汉子走进小院,土屋门前坐着一老头,花白头发,正在打盹。他会心一笑,多年未有的温情突然涌上心头,轻轻把黄纸包着的烤鸭放到老头跟前的小木凳上,自己进屋,在木床上盘腿坐好歇息。

老头是汉子父亲,天生聋哑,年复一年,等到汉子能自食其力,老头也老了,体弱多病,每天在小土屋前等死。汉子突然觉得自己像只反哺的小鸟,累了,好想跟老父亲说句话,哪怕一句也行。小鸟还有叽叽叫的时候,他每天回来只能看到老父亲默默的眼神。

他突然感觉不对劲,翻身下床,轻轻来到门口,老头还在打盹。他轻轻拍了拍老头瘦削的肩膀,喊:“爹。”这个词已经有些生涩了。

老头应声而倒,背部赫然插着一柄匕首!

他一下怔住,似乎没反应过来,缓缓伸出手,握住匕首刀锋,流出血来。血是热的,老父亲的体温也是热的,也就是说,惨剧发生的时间是刚刚。他在街上溜达的时候,有人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下手了。

为什么?是谁?

匕首根部刻着一个字,隶书,“沈”,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了,轻轻拔出匕首,老父亲老了,连血也流不出来,如同他一生的酸甜苦辣,闷在心里,烂在肚子了。

旷寂的贫民区传出狼嚎声,凄厉而悲惨。

“四哥,如果你把那两个字写得好一点,今天就更完美了。”小公子扶着门框,眨巴着大眼睛,嬉笑道。

陆承景笑笑,道:“你自己不肯写,倒怨起人家,以后这种事别找我,免得唐突你的法眼。”整理被褥,转头一看,小公子还在,道:“怎么,还不回房歇息,明天还要起早呢。”

小公子“哦”了一声,道:“晚安。”怏怏而回。

陆承景掩上门,盘腿上床,依照牛延仁指点的运气法门,修习玄冥指气。牛延仁是指法高手,玄冥指气又是正宗玄门真气,修习片刻,一团热气自丹田起,循奇经走八脉,冲突任督二穴。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脸色也渐渐红润,蜡黄褪去,月色下竟有些白皙。

不知不觉,夜已三更。窗户外突然有悉娑声,陆承景收住体内气劲,脸上又覆上一层淡黄,轻声道:“谁?”

窗户吱呀一声推开,一个人影翻身跳进,道:“是我,小安子。”

陆承景定睛一看,是一个敦实矮小的黑脸汉子,一袭夜行衣,正咪咪着眼瞅自己,奇道:“郑轲,是你,怎么会来这里?我娘有事?”显得十分惊讶。

郑轲坐下,道:“你娘没事。老爷不放心,叫我来这里接应,东西到手没?”

陆承景掏出火石,待要点灯,郑轲伸手制止,重复刚才的话:“东西到手没?”

陆承景先不回答,走到窗前,探头往下张望一眼,黑咕隆咚一片,少说也有二丈有余,道:“看不出你小子,老实说,刚才是爬上来的还是跳上来的?”

郑轲胖嘟嘟的脸露出一丝自得和嘲讽,道:“不如你,闹的满城风雨。东西呢?”

陆承景见他一句紧着一句,眉头一皱,道:“什么东西?”

郑轲咦了一声,道:“守坟的没交给你东西?”

“你知道?”陆承景更加奇怪,道:“莫非老爷一早有安排?东西我有,是守坟的老头交给我的,不过,这东西不吉利,刚刚到手就死了两个人。”如果说,青城双子按两个人头计算。

“很好,你的任务到这里结束。”郑轲脸色冷峻起来,摊出一只手,道:“给我。”

陆承景没有发现郑轲的脸色变化,只是觉得他的语气突然生硬,奇怪的抬头看了一下,从怀中掏出那油纸包,道:“若不是路上遇到一点麻烦,我肯定自己送到,现在既然你来了,给你也好。”

郑轲接过油纸包,掂了掂,道:“这事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没。”陆承景漫不经心道:“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老爷这么紧张?”

“很多事你不知道,你已经没必要知道,”郑轲细眼一眯,杀意顿现,道:“小安子,不是兄弟不照顾你,主子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谁?老爷?刘知府?我娘呢?”陆承景大惊。

“死人是最保密的。”郑轲似乎没有听到陆承景焦急的询问,叹一口气,只有朝夕相处的人才知道对面这个惊惶失措的刘府奴仆几斤几两,因此,他只拍出轻轻一掌,这一掌已经能让眼前的人无处躲避,死上三回。

但奇怪的是,他的掌仅仅够到黄脸青年的额前,再也推进不动半分。

陆承景骇然看到郑轲眉心一点红痣,渐渐幻化,脓稠的血液涌出,淌成细流,滑过鼻翼嘴角,滴到桌面,一滴两滴,矮小的身躯伴随椅凳,轰然倒下。

“郑轲,不要死,我娘呢,我娘怎么样?”陆承景扑到郑轲尸体上,可惜矮个子死鱼白的眼睛死死盯住窗外半弯新月,再也不能说话。

小公子轻轻推门进来,走到跟前,柔声道:“放心,你娘不会有事。”

陆承景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俏丽的五弟,犹疑道:“五弟,你真是神通,八万两银票你能在一夜之间兑开,发放城中各门各户,现在你又如何断定我娘不会有事。”

小公子原本清澈的眼睛迷离起来,有些慌乱,道:“四哥,反正你娘不会有事,你相信我。”

陆承景站起来,盯着小公子,良久,悠然道:“我相信你。”

小公子心头一暖,抬头一看,一双明朗的眼睛正脉脉注视自己,脸一红,道:“那你听我的,把这东西烧了。”指着地上油纸包。

“不!”陆承景弯腰拾起,拍拍上面尘土,道:“我要送到刘府,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也要当面拆开。”

小公子露出复杂的神色。

夜更深。陆承景辗转反侧,与他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工友死了,死在自己眼前,死鱼白的眼睛至死不瞑。从刘府出来的时候,郑轲还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笑称能实现毕生抱负,可喜可贺,虽然调笑的意味更重,但终究也是小打小闹惯的,如今,一具冰冷的尸体趴在床前。

江湖的梦已经死了,现在,他发现原来的自己也死了。从鬼医古墓出来那一刻,他就发觉自己性情大变,不再幼稚的想象问题,但现在,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幼稚,阴谋、残酷,妨不胜妨。或许,成熟真要付出惨痛教训吧,他想。

天已蒙蒙亮,他心绪不宁,突然想出去走走。小二诧异地盯着这个早起的客人,默默看着他开门,出去,才继续打扫大堂。

刚出客栈,他就看到一双凄美迷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