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的那个倒影，雷因斯当然是认识的，看了十几年的面孔，又怎会不认识？

那是宋言的脸，那也是自己的脸，宋言的脸就是自己的脸，因为自己占据了宋言的身体。

但是，那个倒影，的确不是自己，自己是占据了宋言的身体，所以那是宋言的样子，自己的样子却不是如此。可是，自己又该是什么样子？

长长的紫发，孤傲的身影，冷浚的面容，那是雷因斯，那才是自己；倔犟的短发，颀长的身材，阳光的微笑，那是柳仲羽，那也是自己。

自己既是雷因斯，也是柳仲羽，自己是两者的合而为一。但是，为什么两个人都会是自己，为什么自己会是两个人？

自己应该是唯一，是独一无二。既然柳仲羽并不是雷因斯的转世，那两个人就应该是两个人，而不该是一个人。为什么两个人会变成一个人，是灵魂融合的缘故吗？

灵魂的融合就可以把两个人合而为一，变成自己，那宋言也应该是自己了。可是自己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感到如此的陌生？难道宋言并不是自己？那雷因斯就是自己，柳仲羽就是自己了吗？有什么证明自己就是雷因斯，有什么证明自己就是柳仲羽？

雷因斯是自己，柳仲羽是自己，宋言也是自己，然而，自己不是雷因斯，自己不是柳仲羽，自己也不是宋言。自己是自己，自己不是自己。自己是谁？谁又是自己？

雷因斯的思绪越来越混乱，眼神也越来越迷离，嘴里不停地喃喃：“我是谁？谁是我？”

“雷，雷你怎么了？”爱莲娜一脸担忧地拉扯着雷因斯，焦急地问道。

突然，雷因斯清醒过来，眼眸一下子从迷离恢复透明，心头却骤然一紧。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为什么会这样？

雷因斯忽然想起初次和虚云子见面时，他说过的一句话。

“道友刚来不久，而且道心正炽，自然是尚未发现。之所以说这里是我辈修道者的囚牢地狱，乃是因为这个奇特的空间会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削弱我辈的道心执念。”

削弱，执念。

执念，我的执念是什么？是啊，我是要见证自己的永恒。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但是，我却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当我对自己都产生怀疑，我又如何见证自己的永恒。这难道就是诸神避难所的副作用吗？这难道就是修道地狱的可怖之处吗？

这，的确可怖。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影响到了自己，原来自己的意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定。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也定会在这里不知不觉中丧失自己。

“没事！”雷因斯淡淡地回道。抬眼望向天空中的晶日，那里就是出口了，自己能否从那里出去，圣殿中会有记载出去的方法吗？

爱莲娜见雷因斯恢复到了以往的冷漠，却反而放下心来。正想继续唱歌，远处的湖面却突然冲起一道巨大的水柱，直直标上数十米的高空，然后裂成无数的大小水珠，向四面落下。

“雷，你看，是和你一起来的鲸鱼！”爱莲娜兴奋地对着巨鲸指指点点。

雷因斯回转头来，看到曾接受过自己妖精契约的巨鲸，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虽然雷因斯此刻无法凝神，但是基本的意念控制还是可以的。不然如果他真的完全无法操控自己的精神，那么恐怕连思考都成问题，那就和白痴也差不多了。

在心底发出呼唤后，巨鲸立刻收到雷因斯的命令，停止嬉闹，欢快的游了过来。

“呀，鲸鱼游过来了！雷，是你叫它过来的吗？”爱莲娜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

“太好了！雷，我早就想和鲸鱼一起玩了。”爱莲娜开心地道。

雷因斯却对她摇了摇头，说道：“爱丽，你快离开这里吧！等下可能会有危险。”

“为什么？”爱莲娜奇怪地问道。

雷因斯没有回答，径直跳上鱼背。爱莲娜也轻快地跟着跳了上去。

“下去。”雷因斯突然冷冷地说道。

“什么？”爱莲娜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向雷因斯望去，却看到他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之前雷因斯虽然也很冷淡，却完全不像现在的这般冰冷无情，眼神中居然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雷，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没有好？”爱莲娜关切地问道。

“下去。”雷因斯再次冷冷地命令道。

爱莲娜惊疑不定地看着雷因斯，见他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看着他那无情冰冷的眼神，心中不由一冷。“哼！”轻哼一声，爱莲娜有些气乎乎地走下巨鲸的背。

雷因斯没有去理会爱莲娜是否在生他的气，自顾自命令巨鲸离开岸边。

这个世界的人基本都是靠捕鱼为生，因此湖面上总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打鱼。雷因斯驾驭着巨鲸找了一块无人的湖面，才停了下来，准备实行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

雷因斯闭目静坐在巨鲸背上，与巨鲸订过契约的水妖精突然从它的体内飞出，钻入雷因斯的身体里。

等水妖精归入丹田之后，雷因斯开始控制自己的意念，引导那一股黑暗神希克姆遗留的残念。

对于这股残念，雷因斯虽然无法把它消灭，也无法把它从自己的灵魂中驱逐，但是经过三天的不断交战，雷因斯已经有些摸清了它的活动规律。当雷因斯定心凝神的时候，这股残念总会出来干扰一番，因此雷因斯反其道而行，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引导它的行动。

雷因斯的想法就是把这股残念引入水妖精的体内，然后通过斩断契约的办法强制分离，这样或许就可以把它驱逐出自己的灵魂之外。

虽然雷因斯已经摸清了残念的活动规律，但这毕竟是黑暗神的意念，尽管黑暗神没有直接操控这股意念，但雷因斯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引入水妖精的体内。

残念一进入水妖精的体内，雷因斯立刻动念命令水妖精离开自己的身体。

雷因斯的身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已经微微泛黑的水妖精，水妖精正在向黑暗妖精转变。

斩！雷因斯毫不犹豫地切断与水妖精之间的契约联系，绝对不能再让这股残念回到自己的灵魂深处了。

成功了！雷因斯感到自己又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精神，而且没有再受到任何的阻挠，力量正在逐渐回归。

正暗暗庆幸计划成功的时候，黑暗水妖精突然遁入巨鲸体内，巨鲸立刻变得狂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