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利剑按捺不住了，拔枪冲了过去，揪住了温仁和，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喝道：“你个老混蛋，签还是不签？老子实话告诉你，签就给你个痛快的，不签老子毙了你，再抓住你老婆儿子，照样逼的他们签，你别以为我们拿你没有办法。”

温仁和冷笑道：“既然被你们抓到，我就没打算再活着。至于我老婆儿子，我就不信世界这么大，你们就查的出他们的下落。林氏有多大的能力，我比你清楚，想吓我？”

六叔见了赵利剑的举动心里暗暗摇头，这次行动出来前林福衡就交代过他，对付温仁和倒在其次，主要是考察李晓这个人到底行不行，值不值得培养，有没有能力接他的班，当然赵利剑也是观察对象之一，只不过林福衡对此人早已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现在看来衡哥的眼光还是不错，没有看错人，至少二人比较，李晓要比赵利剑沉的住气，荣辱不惊。

李晓上前按下赵利剑的枪口，冷然道：“剑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我做主。”

赵利剑脸上变了颜色，李晓这么说，分明就是不给他面子。他怔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手，悻悻的道：“好，你做主，我希望你别把爸的话给忘了。”

李晓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林福衡虽然指定他负责这次行动，但也指定这一枪由他来开，他必须用温仁和的性命来取得林福衡的信任。现在众人的眼光都在看着他，偏偏温仁和还不肯合作，自己该怎么办？他忽然拉开一辆车门，把温仁和塞了进去，又对众人喝道：“谁都别跟着，发现谁跟着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发动车子，飞驰而去，众人尽皆愕然。赵利剑嚷道：“他疯了，这是什么意思？六叔，我们怎么办，跟还是不跟？”

六叔自然也不明白李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迟疑了一下，道：“我打电话向衡哥请示一下。”心想：“不管怎么说，他和衡哥迟早都是一家人，俗话说胳膊肘向里拐，做的再不对衡哥都会给他机会，在得到衡哥的指示前我何苦去得罪他？”

请示电话打完，他冲直瞪瞪看着自己的赵利剑耸耸肩，道：“衡哥说静观其变。”

温仁和也被李晓的举动搞糊涂了，不过他已存了必死的念头，也不在乎李晓会对自己使什么手段，坐在车子上不做声。李晓亦是默然无语，专心开着车，车灯的光柱划破黑暗，直射前方。

大约在路上开了四十分钟左右，李晓停下了车，温仁和打量四周的环境，却发现是J市另一处小码头，以他对J市的熟悉，自然没有地方瞒的过他。李晓自顾点上一根烟，看了一下表，道：“还有半个小时，这里有一班去新加坡的蛇船。”说完就不再理他。

温仁和脸上肌肉抖了一下，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心里的幻想，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你……你打算放我走？”

李晓漠然道：“看你自己怎么做，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反正你还有三十分钟的考虑时间。”

温仁和沉默了。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当李晓手指上的烟头已经是第三次燃起的时候，码头上的船舶已经靠岸了。满头大汗的温仁和终于忍不住了，求生的欲望在他的心里强烈挣扎着，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太了解衡哥了，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和衡哥交代的底线不一样，你……你想骗我？”

李晓漠无表情的脸庞在黑暗中看起来犹如雕塑一般：“说实话，其实你也是一个社会渣滓，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好感，你的生死也不关我的事。只不过，第一，我答应了宛儿要帮你，第二，我不想杀人，你虽然该死，但我的手不想染上你的血。这样的回答，你满不满意？”

温仁和嗫嚅道：“可是，你怎么保证我签了字以后你不会反悔……”

李晓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可以继续浪费时间，我不会在意，因为我对自己的行为正确与否考虑的也不是很清楚，我们一起再考虑一下。”

温仁和抹着额头上流下的汗，时间对他来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一个选择。理智告诉他，现在这个社会无人可信，但求生的欲念却在提醒他，再多的钱财也是身外物，是不是应该拿这笔巨款赌一把？就算赌输了，剩下的家产也够老婆儿子挥霍一辈子的了。不赌，就死定了。

他的喉咙使劲吞咽着口水，就算是在年轻的他第一次提刀砍人时似乎都没这么紧张过。他蓦地道：“你知不知道这笔钱值多少？”

李晓道：“你认为自己的命值多少它就值多少。”

温仁和苦笑了，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道：“你说的不错，拿笔来，我签了，年轻人，你赢了。”

李晓把协议递给他，温仁和在笔尖与白纸接触的那一瞬间略一犹豫，随即还是痛快的签了。李晓看了一眼，收回怀里，又把电话给他，道：“给你儿子打个电话，叫他把欠公司的通关手续费补上，从此你们就不欠公司什么了。至于林叔是不是还追究这件事，那就要看你们的运气了。”

温仁和闻言一阵肉痛，但已经出了一个大头，剩下的不肯交那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还是抓紧时间打了这个电话。

李晓打了个电话到银行，确认正有钱汇入查询的帐号，便向温仁和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虽然这是早就谈判好的结果，但温仁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慢慢的推开门，迟疑的下了车，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李晓，生怕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李晓突然掏出枪来处决了自己。直到他缓缓走出十余米，见李晓仍没有动静，他才放下心来，撒腿就跑。

李晓靠在椅背上，重新点上一支烟，看着手里的这份协议，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他打了个巧妙的心理战，令绝处逢生的温仁和终于交出了林福衡想要的东西，但是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林福衡今晚想要的结果，他要的是自己的表态，自己偏偏故意私下打了个折扣，他能满意吗？林福衡是条老狐狸，自己耍滑头的心思一定瞒不过他，他会怎么看待自己？况且就算这次他原谅了自己，那下一次怎么办？自己又能拖的过几次？为了林宛儿，自己到底是不是已经下决心走这条路？

李晓痛苦的发现，转了一圈，最终问题又回到了从前，那就是自己对前途的打算到底是什么？当初自己的选择，其实是自己对自己的妥协，是对爱情的妥协，但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既想抓住爱情，又不愿违背自己的原则，自己所有苦恼的根源正是源于这个矛盾，在自己不能痛下决心前，这个苦恼恐怕就别想甩脱。

他撑着头，默默沉思着，从深夜直到黎明，再直到一阵电话铃声将他惊醒。

“阿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是林福衡亲自打电话来询问了，李晓倒是很佩服他沉的住气，居然能忍到现在，道：“林叔，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经叫他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了，而且他还补齐了欠公司的通关费。”

“好，很好，现在他人呢？”

“我放他走了，这是我答应他的，我不想言而无信。”李晓根本就没想瞒他。

“好，你处理的不错，做人是应该讲信用，人无信不立嘛。这件事就算这样处理完了，你现在马上去找六叔，我还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办。”

从林福衡的语气里听不出有什么不满意，但是李晓却明白，第二次考验又来了，不见到想见的答案，林福衡是不会放心的。

六叔见面接过那份协议后除了夸奖他几句外，对昨晚的事也没多说，道：“阿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二人上车，直趋郊外，来到一个牛奶加工厂的门口，门卫见司机位置上坐的是六叔，开闸放行。六叔带着李晓走进一间仓库，走到最里面，从靠墙角处搬出一箱成品奶粉，撕开包装，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听装奶粉。六叔随手拿出一罐，用随身匕首撬开密封的盖子，手指伸进进奶粉里搅了一下，夹出一小袋由塑料袋包装的白色粉末来。他打开包装用匕首尖挑了一点出来，递到李晓的面前，道：“纯正的五号，要不要尝尝？”

李晓一惊，道：“这是海洛因？”

六叔舌头一卷，把白粉舔了一点，品了品，点点头，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产品，纯度不在金三角的货之下，很受顾客的欢迎。”

李晓更是吃惊不小，他知道林福衡做走私的利用自己的渠道偷运毒品的事决不会少干，但也没想到他竟敢私制毒品，简直胆大包天，这要是被警察发现了，再多的钱、再大的关系也保不了他。

六叔用手指指仓库，道：“后天俄罗斯人会来运货，所有的货都会运走，是笔大生意。本来这件事一贯是由老温出面的，现在老温不在，衡哥指定由你出面，你迟早要坐上社团的龙头，早点熟悉业务也好。”

即便是李晓对毒品也不陌生，以前执行任务时没少和它打交道，但整整一仓库的货，再加上一个毒品加工厂，这个惊天的消息还是让他瞠目结舌了一把。

“阿晓，这是杀头的生意，按规矩凡是接触到这件事的人在交货前都必须集中在一起，通讯工具收缴，防止走漏消息。你是龙头，手机就不必收了，但是为了给手下人做个榜样，这两天你就不要回宾馆了，我安排好了隐蔽的地方，你就睡在那里，没问题吧？”

“好。”李晓极力压制着心里翻腾的情绪。

集中的地点就郊外一栋两层的小楼里，这一天，又有十余个人陆续进场，大家见了面相互介绍之后都被安排了住处，除了李晓和六叔各住一个单间，其他人都是两个人一个房间，相互监视。吃饭有人送，整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无事可做，一干人哪里闲的住，相邀聚赌成了唯一的消遣，李晓从不赌博，拒绝了别人的邀请，一个人呆在房里发呆。他千算万算，盘算过无数困难场面，就是偏偏没想到自己竟会面对巨额毒品交易，林福衡一步就把自己逼入了绝境，再无让自己转圜的余地。毒品犯罪超过一定数额就是死刑，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了，或者下决心跟着林福衡干，或者翻脸，没有第三条路。他知道，林福衡看出了自己的犹豫，他是在逼自己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他在床上翻腾不安，纵然空调开的再大也难以消除他心头的烦躁，他坐起身来，无意中见到了镜子中的自己，胡子拉碴，双目血红，这么一副落堕的模样倒似乎以前也在哪里见过，是什么时候呢？对了，是白凌牺牲之后的那段时间，自己数日不吃不喝不眠，当某日饮水时从水中见到自己的倒影，跟此刻倒有几分相似。

白凌，白凌……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会想起她？难道是因为令自己烦恼的起因都是爱情的缘故吗？

如果现在是白凌的岳父在逼着自己顺着他安排的路走，自己会不会犹豫？

李晓呆呆的望着镜子，镜子里的影像逐渐模糊，忽然眼前一花，竟是白凌在镜子里对着自己盈盈浅笑，他不由自主伸手去抓，手指一凉，却是碰触到了玻璃，镜子里的影像随即又换回了自己。

正在他失望伤心不已的时候，六叔推门走了进来，低语道：“阿晓，我们当中有雷子。阿屁，跟我们一起来J市的那个阿屁还记得吗？”

李晓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他就是警察的卧底，他在厕所里打电话，被人听到了。我向衡哥汇报过了，衡哥说临时改变交易地点，新地点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明天出发时再临时通知他们。另外，这个卧底我们不能放过他，衡哥说由你解决，阿晓，你不能让衡哥再失望了。”

“好。”李晓又是简单的回了个字，他的心已累了，他已决定，不管怎样，简简单单选择一条路走下去，一旦选定，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