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上)
作者:往往醉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641

听到我说的话,大禹的脸色一下变得很不自然:“什么大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猛男大哥,这个时候再否认就没意思了。”

“都说了我不是大禹了。”他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我还有事,要赶时间先回去了。”不等我开口说话,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不是找你借钱,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对着他消失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句。

“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大禹的。”太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回头看看,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哭泣,正被相柳姐妹一边一个扶着走出来。即使脸上泪痕未干,但他此时的笑容却是我从未看见过的,那是一种没有任何负担的笑容。我突然有种感觉,虽然太章的样子已经有四、五十岁,这个时候的他给人的感觉却像个初生的婴儿。

“你没事了?”

太章有些感慨的点点头:“我的确没事了。刚才的那段时间我想过的事比过去四千年加起来还要多。我的家人的确是因她们而死……”他转头看看相柳姐妹,姐妹俩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看到她们的样子,太章微微一笑,“……可是那时她们也只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且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是我对过去太过执着了,现在想想,为了这段仇恨我也伤害了不少人,虽然没出人命,但本质上和她们没什么不同。其实当我为了报仇而辜负了朋友们对我的关心时,我已经没有了报仇的资格,所以我不再恨她们。事情能这样解决,实在是再好不过。”

说到这里,太章抽出被扶着的双手,身子晃了两晃,终于靠自己的力量站在了地上。他眯着眼,抬头看着天空,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过去的四千多年里,我错过了太多的东西。过去就像一个噩梦,一直纠缠着我,直到今天我才可以摆脱它,我真的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过。”他回头看着我,“我非常感激你,虽然你不是共工,但我想即使是共工也做不到你做的事情。”

“是吗?”我抓抓自己的头,“运气好而已。对了,刚才你说大禹有什么问题?”

太章摇摇头,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可以帮到我,我希望你也可以帮到他。”

“难道他也是玻璃……”

“…………”

相柳在旁边提醒我:“珍姐叫我们在晚饭前回家。”

“别急。”我小声呵斥她,相柳嘟起嘴走到一边坐下。我也不去理他,而是满脸笑容的朝着太章:“刚才你说你很感激我,那不知道有没有什么……”

没等我把话说完,从刚才起一直在走神的太章突然清醒过来:“对啊,我也该回去了。”

我皱起眉头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你这样还能走路吗?我还是替你叫辆救护车吧!”

太章微微一笑:“我不是要回这个世界的家,而是要回天上去了。”

“你要回天上?”我吃了一惊,“那你在人间的家……”

“我在人间没有亲人,朋友也没几个。今天来的时候我没有打算活着回去,所以把全部的东西都捐掉了。”

“是吗?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我还剩了辆车,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呵呵呵呵,不过我听大禹说你偷息壤是重罪,你就这么回去不怕吗?”

“既然是我的错,就一定要承担责任,这还是你教给相繇姐妹的,我也是现学现卖而已。”太章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身影却开始变得模糊,“希望一切结束后,我可以重新开始。”

“等等,你的车还没办过户手续呢!”

太章的身影已经看不清了,可声音还在继续传来:“记住我的话,帮帮大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再也听不见了。

“可惜了,黑车卖不了好价钱……”

相柳姐妹俩嘟着嘴走过来:“主人刚才好丢脸,像个十足的财迷。”

“小孩子懂什么,这个世界很现实的,没钱拿什么喂你们?”

“我们吃的都是珍姐的东西,你一分钱都没出过,还常用我们当借口蹭饭。”

“是吗?那好吧,刚才那句不算,这句才是事实: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没钱拿什么做按摩啊?”

“按摩是什么?”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兴冲冲的跑到太章的跑车旁,围着车子转了两圈,我笑得合不拢嘴:“以后不用再看寡妇珍的脸色了,农奴也有翻身做主人的时候!相柳、相繇,快点上车,我带你们兜两圈。”

片刻后——

“太章老哥,麻烦你把车钥匙从天上丢下来啊……”

***

“主人,这里好象叫不到出租车啊!要是走路回去要走几个钟头。”

“是哪个王八蛋说要来这里的……”

“是你自己说的……”

“是吗?其实王八就是甲鱼,王八蛋就是刚生出来的甲鱼,甲鱼是长寿的象征,说人是刚生出来的甲鱼就是恭祝别人万寿无疆的意思……”

“这样你都能绕回来……”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对了,主人,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办法呢?真的很有用诶!”

“当然了,我想的办法怎么会没用。告诉你们吧,其实我的灵感来自一个姓倪的人说过的话。”

“他怎么说的,让我们也学一下!”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

等到天全黑的时候,我们三个终于在路上截到一辆货车,请司机把我们送到市区里。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看见相柳姐妹全身是血,以为我们碰到了劫匪,不止没收钱,还送了我们一百块。不理姐妹俩在一边拼命阻止,我笑呵呵的把钱收进怀里。

回到寡妇珍家的门口,我看看相柳她们的身上,盘算着如何同寡妇珍交代。没等我想到办法,门就“吱”的一声打开了,露出寡妇珍怒气冲冲的脸:

“我说过要你们晚饭前回来的……你们身上怎么这么多血?”看清现场的状况之后,她的脸迅速从生气变成了担心,一下扑出来抱着姐妹俩左看右看,“伤到哪里了?快给珍姐看看,痛不痛啊?”

“我们没事,珍姐,这是别人的血。”相繇一脸的纯真,好象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不过我们好害怕啊!”我在一边看得连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这条九头蛇越来越狡猾了,以后一定要小心一点。

“没事、没事!你们先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出来吃饭。”寡妇珍拍着她的背安慰着,一副慈母的形象。相繇回过头冲我吐吐舌头,拉着姐姐一起进去了。看着她们的背影一直走进卫生间,寡妇珍才转头看着我:“孟轲……”

“行,我来解释!”我伸手阻止她后面的话,“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们一起去见五姨婆……”

“你中午还说是六姨婆!”

“她排行第六,但是人姓伍,所以叫伍姨婆也可以,六姨婆也可以。这种小事不要那么计较嘛!”

“信你才有鬼!”寡妇珍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你也知道了,人老了病就多。所以咳咳嗽啦,抽抽风啦,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那又怎么样?”

“伍姨婆的症状只是要严重一点,她没事喜欢飙飙血,所以她常常坐着坐着就向外喷血,这也是很正常的……”

“正常个头啊,她们身上的血够一个老太婆死十次了!”

“喷习惯了,造血机能就好啊!这边喷,那边马上就造出来了,没事的,看着吓人而已,对身体还有好处,增加血液循环嘛……”

“那你身上为什么没有血?”

“这个问题问得好!就因为我知道她的这个症状,所以每次见她都会穿雨衣,向柳她们不清楚,结果就中了招。看来青少年的教育问题一定要加强……”

“好啊,我也加强一下你的造血机能好不好!”寡妇珍的眼里闪着寒光。

“不用,”我满脸堆笑的摇着头,“我现在还年轻,身体也很好,等我老了再说吧,有机会,一定有机会……”

“我怕你没那么大岁数好活……”

正说话间,相柳她们已经洗完澡出来了,正穿着睡衣围着餐桌打转。寡妇珍回头看了一下,又转过来狠狠盯了我一眼:“以后再审你,总有一天叫你说实话。”

“我为人顶天立地,从来不说假话……”

她没有理我,转身朝屋里走去。我长嘘一口气,跟在了她后面。没想到她突然拦住了我:“你进来做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吃饭了!”

“谁说要你在这里吃饭的?”寡妇珍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你不是这么无情吧?我走了一下午了,又累又饿,而且身无分文。现在饭都做好了,你好意思让我出去吃?”

“为什么不好意思?谁叫你骗我?”她硬是把我推出门外,又从后面锁上了门。

“唔,果然最毒妇人心,尤其是黑寡妇。”我当然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是拍拍门:“没钱我怎么回去啊?”

门又打开了一条缝,寡妇珍晶莹如玉的左手伸出来,指缝中夹着一张黄色的纸。

二十块!

“有总比没有强!”我悻悻的接过钞票。那只手立刻用食指向大门处指了两下,然后向外面挥挥,紧跟着就缩回去锁上了门。

“不用做得这么明显吧?”我摇着头向外走。

“等等!”她又在后面叫住我。我回头看去,她的手又从门缝里伸出来,对我招了招。我兴奋的跑过去:“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她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相柳说你身上还有骗来的一百块,把那二十块还我……”

恋恋不舍的从口袋里把钞票又掏出来,放回寡妇珍的手上,我一脸的沮丧:“早知道就走快点了!”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我赶紧摇头。

“这个给你!”她从里面递出一个用纱布包着的盒子。

不用伸手去接,我就闻到了糖醋排骨的香味。

***

太章既然回到了天上,相柳姐妹也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到处闲逛。结果从第二天起,她们就每天陪着寡妇珍一起上班下班,三人好得像亲姐妹一样。寡妇珍被这两条九头蛇哄得服服帖帖,对她们有求必应,简直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骗到那么多男人的,又或者她对男人的功夫无法用到女人身上,所以被那对蛇姐妹吃得死死的。每当我看到她们缠着寡妇珍买这买那,就会想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报应,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可能这对姐妹就是寡妇珍的克星也不一定。

而平时上班的时候,这两条九头蛇就会一边一个趴在我的办公桌上玩闹,弄得我无法睡觉。对此我甚是恼火,老想找机会教训她们一下。可九头蛇经过寡妇珍的调教,已经变得非常狡猾,每当我有所行动时,就会立刻跑去找寡妇珍求救。为了奖金着想,我也不得不日复一日的忍气吞声,这直接导致了九头蛇的气焰日益嚣张。

更可恨的是,公司里有两个可爱妹妹的消息传出去后,整栋楼的男人排着队往这里跑。寡妇珍他们不敢打主意,可两个小姑娘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九头蛇每天的食谱不断翻新,越来越丰富,寡妇珍连她们的伙食费都可以省下来了。最令我愤怒的是,她们居然把那些食物全堆在我的桌子上,让我只能看不能吃。随着她们的饲主群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增大,我的地位也日益下降,现在这两条蛇已经不太害怕我的教训了。

令我伤心的是,太章的车最终也没到手。听那个孙老板说,他走的时候将全部财产捐给了希望工程,说自己要去周游世界。公安局在郊外找到了他的车,以为他被人喀嚓了,还大张其鼓的查了一阵,虽然什么都没查出来,但车已经被列为证物,我也不敢跑去领。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天气都开始转凉了。我终于再也无法忍受睡眠不足的生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揭竿而起,冲进寡妇珍的办公室,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谁料她在听完我的诉苦后,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皱着眉坐在转椅上一直思考。过了好半天,才猛的一拍桌子:“那好,就这么办!”

我被吓了一跳:“什么这么办?你有没有听清楚我说什么?”

寡妇珍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得意的冲我摇着手指:“我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不能让她们这么玩下去。可我叫她们去读书时她们又死活不干,所以我决定给她们找点事做。”

“英明啊!”我热烈鼓掌,寡妇珍的神情更加得意,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她的构思:

“公司在底楼还有间门面,我决定在那里开间店,让她们去工作。可是她们什么都不懂,没人指导她们也不行,不过反正公司这边也不会经常需要我来出马,所以我决定亲自指导这三个闲人的工作!”

“等一下,你所指的三个闲人,还有一个是谁?”

“你说呢?”寡妇珍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不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