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
我一下子从梦里坐了起来，心跳得厉害，虽记不清刚才的梦的内容，但那种针对确实让我透不过气来。心跳慢慢的平静下来，思维在空间里慢慢的停止，我打开灯平靠在床头。没多久空虚的脑子里又困倦起来。突然感觉冷，发现窗子是开着的，于是披了一件衣服去关窗，外面仍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美丽而腐朽。我的脑子里突然感到某种味道。
我在床底下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包香烟，我并非尼古丁中毒，而是突然想起这种味道。
我轻手轻脚的走进卫生间，蹬下，然后用打火机点燃烟。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轻轻的将烟雾吐了出来，那白色的烟雾婉娩转转的占领了我的上空，那些张牙舞爪的烟舞又形成各种形状，一会儿是魔鬼，对我张开苍白的大口，露出冰冷的牙齿，一会儿又呈现出一种面孔，似曾熟悉又似曾亲密，或者只是陌生。我对着那些烟雾夹杂着孤独和意志颓唐的无奈。我把那些烟雾吹散，其实不必这样，因为那些烟雾终究会散去。在暗淡的日光灯下，我察觉这烟雾包含着某种罪恶，而我并不深究这些，我故意让它在我的体内腐朽掉。
时间静静的在流动，从那些慢慢散去的烟雾中可以看出这种时间过得让人麻木。
我把烟头扔进便槽里，那烟头哧的一下，冒了一点烟雾，我开了水，把它冲得无影无终，然后回自己房间，拿空气清新剂往卫生间里喷，这样我不必担心卫生间里会有残余的烟味，当路过那块镜子时我始终也没看那个镜子里的我。
在无意中我在前面的窗户上的玻璃里发现一个人影，我走进看时那玻璃上突然射出一道目光，那目光我很陌生，我还不能适应自己会消沉得那么快，在这影子的背后是那个我所熟悉，我所陌生，我所矛盾的城市。而在前面的的的确确是那个消沉的自己。
最后的印象是那个玻璃留下的极其自卑的影子。在各种影子交错的黑暗里我久久不能入眠。
而心里就象是有一窝蚂蚁在爬来爬去的。
2
我从古怪的梦中醒来，感到很困倦，昨晚是没怎么睡好。我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我看了看闹钟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么都都七点四十五了，我一骨碌翻身起来，快速的收拾好书包，这样本来就很乱的桌面变得更乱了，甚至有几本书掉在了地上，赶紧去洗手间洗脸淑口，然后提着书包匆匆的跑出家门，我路过父母的门前，他们还在睡。
我一路飞奔，路上一个学生也没有，我不由得有些紧张。
“那年级的？”值勤老师在记录表上一边写一边问道。
我迟疑了一下，回答道：“高三（文）科。”
“几班？”
“八班。”
“什么名字？”
“张桓伟。”
“好，去吧。”值勤老师冷冷的命令道。
正是班主任的课，我在门口小声的喊道：“报告！”
班上的学生都在认真的听课，他也没有必要理这么一个迟到的家伙。我无奈的站在教室门口，觉得我和这个世界是完全隔绝的。
直到下课，班主任用一种冷漠而严肃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说：“跟我来一趟。”
我跟在他后面，朝教办公楼走去。我不知道什么等着我，象是有什么不详的预感。
“说，为什么迟到？”班主任一边改作业一边问道。
“睡……睡过头了。”我回答得很勉强。
班主任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用一种淡淡的目光看着我说“怎么不继续睡？”
我无从回答。
他又埋下头去批改作业，说道：“这个迟到问题，我已经不知道在班上强调了多少次了，迟到是要扣班上的‘先进文明’分的，这个分直接影响这个班在学校的名次问题，现在正是学校搞省级先进班评选的时候，缺勤可是重要一项考查内容，你是班上的一分子，你也应该为班上的名誉着想嘛。”
他又抬起头目光里加重了那种冷淡和严肃。“我一再的声明这个迟到问题，不是什么小问题，要注意注意再注意，我没想到每次班会课上我都叫你们讨论了再讨论的问题，竟然还会在我们班的学生身上出现。我们班从高二（上）期起到昨天为止是没有一个迟到，你这个迟到倒打破了我们班从高二来没有迟到的问题，你这可是破记录的一次，就这一点来说我是很不高兴的。”
我觉得心里十分不痛快。
他又埋下头去批改作业，一边说：“好吧，我也就说到这里了，我想和你家长谈谈，就你进一段时间在班上的情况向你家里人做一下交流，麻烦你把你给你家长说一声，还有刚才我看了一下学校的缺勤表格那上面因为你的迟到而扣了分的，希望你把做好人好事也好做其他的什么也行，反正要把这分补起来，明白吗？”
“明白了。”
“好，就这样了，你回教室吧。”
“哦。”我应道。
回了教室我刚坐下不久，数学科代表抱着一堆数学作业走过来对我说：“张桓伟交数学作业！”
我搜了搜书包什么本也没带。我冷冷的说：“不交！”
他也象是受了什么气似的，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不交作业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这日子，真是……。我的前桌是两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埋头读书的刻苦书生，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拍了其中一个的肩膀，他回过头来，我问：“明天星期几？”
他推了推眼镜，想了半天，好象没什么结果，他又拍拍旁边那位问道：“明天星期几？”
那家伙也想了半天，于是四处问起来：“今天星期几？”
“今天星期天啊。”有个学生说。
我不禁窃喜，明天又可以睡个好觉了。
“好象明天要进行月考。”前面那两书呆子说。我又打着哈欠，在最后一排昏昏欲睡的讲老师们讲着无聊的教科书，心却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到放学。
3
回到家里，家里就象比平常少了什么似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我暗暗的感觉道了什么，想必是接倒了老师的电话。父母的坐在客厅里，客厅里也没开电视。我什么话也没说，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没到门口，父亲生气的喊道：“站住！”
我没听他的，心情突发的极端不好起来，并没有停下脚步，进了自己屋，“嘣”的一下关了门。
屋子乱乱的，我倒在了床上。
压抑，腐朽总是联系在一起的浮现在我脑子里。
“你是怎么搞的啊！没给你饭吃啊！啊！在学校是怎么学的。”父亲在外面大发雷霆，“没见过你这种读书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成什么样子，连作业也不交了！……”
我捂上耳朵。
“桓伟，吃饭！”
“不吃！”我到在床上说。
消沉的意志，脆弱的人，生命象是无比的压抑一首诗，飘荡着的是一种无所谓的梦和无所谓的幻想，就这样无规律的盘旋，直至完全的消亡。冰冷的思想又象是一艘沉船一样，倾斜着缓缓的沉进茫茫而无比壮观的海，慌恐的人群一起拥向未沉没的船的顶端，而早已没有了可以着陆的陆地，最幸运的人在船沉没的最后一刻在甲板上写下自己心爱女人的名字……
我醒来一看钟，竟下午四点钟了！怎么又是这时候了，不禁有些茫然了，我开始担忧，和父母的思维一样，我的前途啊信誉啊都统统葬送，格言和座右铭左右我郁闷的心情，时而浮现傲慢的诗人带着奢华从红地毯上走过。我又睡下去虽然觉得这样有些违反我的本意，罢了，罢了，这世界本来就是由腐朽和懒惰组成的……
电话铃响了，听见爸爸说：“还没有到学校？……是的，……他一回来就关了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是的是的……哦……好，谢谢……再见。”
门被钥匙打开，终于他们暴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其实他们从来就有这房间的钥匙，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有自己的空间和位置，其实本来就是受人管制的动物，而不是自己支配自己的人，我看着父亲那张丑陋完全暴露的脸感到不舒服，我不想多看一眼，可是却已经倒了不能不看的时候了，到这种地步，我不会再象平常把眼神缩回去。
“为什么不去上课！”他说。
“我就是不上！”我装着傲慢说。“我不读了。”
父亲的和我的眼神在空气里，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有一种失望徘徊了很久的，而那种失望是我内心所畏惧的。如果点破了就会看见赤裸裸的东西，我所怕的就是那本质的。
一秒钟过后，变成黯淡，“好吧，不读算了，你以为我想管你啊！”父亲“砰”的一声关了门。
我除了心痛外觉得脑子快要暴炸了，我抑制住了。
到底读书重要还是我重要，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在他们开门的时候可能看见我的已经冰冷的尸体，这样他们才会满意，从此在也没人来烦他们，再也没有人……
我想着死亡的诗，把自己突出在一个壮烈而凄美的位置，然后在也下不来了，思维全部往一个空空的墙壁上撞，一直撞……我就象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快要病死的又头脑发昏的人躺在床上。
“你儿子说他不读了。”下午母亲回来父亲这样对母亲说。
“什么！这不是诚心把我气死啊！”母亲语气很是吃惊的说。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好了。”父亲说。
母亲边敲门边说：“桓伟，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应声。
“桓伟你说话啊，有什么不舒服给妈说，啊？”
“别劝了，那有你这样，孩子这脾气都是你给惯的，现在出问题吧。”父亲这样说。
我的神经受到一种刺激。
“你在一旁还兴灾乐祸了你！”母亲说。“桓伟！快给妈妈开门。”
“我是你妈妈！有什么话大家好商量嘛。”
“没什么可商量的。”我在里面大声道。
“就算是没什么商量也该把门打开再说嘛。”
“你们不是有钥匙吗！”我带着气说。
“你用钥匙开门了？”母亲说。
“是。”父亲干脆而得意的说。
“真是的，不是说好不到万不得已不开孩子的门吗？”
“难道孩子躲在家里不去上学不算是万不得已？”父亲反问道。
门很快被打开了，母亲半带温柔，半带责备的说：“怎么没上学去？”
我没回答。
“早上的时候老师打来电话说你早上迟到了，你是不是就不想去了，你怎么这样啊！从前是不是这样的啊！你怎么变得这么没出息。你是我儿子吗？”
“不是。”我说。
“什么！你是不是想要挨打了。”
“我看也是，太惯着了。”父亲说。
“打吧，反正我死活也是你们的。”我说。
“你怎么会这样！给我上学去！”母亲大声的喊很激动的把我从床上拖下来，我一下子摔到了地下。“不去的话这个家我也不管了。”
“去不去！”母亲象是最后通牒，象是真的要撒手不管了。
“去吧。”我有些怯气的说。
不读书行不行？当然不行，而自己虽然已经到了可以忍耐的地步，但是毕竟心里还是没法说服自己。如果有钱人对没钱的人说：“没钱真好啊！”虽然有人相信，但还是过了些，相反如没钱的人对有钱的人说：“有钱真好啊！”到是有大部分都相信的，这就是一种很明显的差距和不均衡，我应该是属于那种没有钱的又不平衡的那种。有钱不好吗？没钱又有什么好？有钱没钱很能给人以极其直观的印象，反正我是这样想的，成绩不好，象一个极其穷酸的家伙，遗憾的是谁也没有告诉我怎样努力和刻苦是最有效的。
其实有什么不平衡的呢？不就是承认错误，然后回到教室里吗，于是所有的事情我都说是。
“以后不要在迟到，或者缺课了。”班主任说。
“是。”
“当然了特殊原因除外，比如你今天有些感冒。”
“是。”
“有什么事情事情，提出来告诉家长和老师我们一起来解决嘛。”
“是。”
“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做任何事情都要看清楚想清楚，还要注意行为规范。”
“是。”
“还有注意努力和刻苦，把学习成绩提升上去，都高三了而且马上都要高考了。”
“是。”
班主任对我说，两只眼睛发射出暗淡的光芒。
“好基本上就只有这些了。”
“是。”我真是很不容易啊。
“真是，辛苦你了老师。”母亲说。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班主任微笑道，而那笑极其的机械。“明天是星期天又是月考，那么回去以后要多多复习。”
“是。”我说。
“打扰了。”母亲又说。
“没什么。”而这次班主任没笑。
“一天迟到一次，下午还缺课，这都不是主观因素嘛。除了挨骂，还要写检讨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抱怨道。
“怎么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了，相当年你妈我过的日子比这苦一百倍呢，你就叫苦了，在苦也得忍着。”母亲说。
“忍怎么行？”
“人是有惰性的，只有首先消除了惰性才能做事情，不然将会一事无成的。”
又开始讲道理了。“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难受。”
“又讲条件了不是，论条件你比有的家庭好得多。”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怎么舒服，人要舒服才会学习嘛，难道人要专门学习不舒服的东西……”
话还没有说完，立刻挨了一下。
“妈妈……”我捂着头委屈的说。
“没出息的家伙。”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