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三圣王
作者:非水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1330

第一章捍卫者

乌云沉沉地压在半空,狰狞的黑色中,又隐隐地透着暗红,整个世界恍如一只无助的鸟笼,被一方黑色布罩牢牢地封在里面,满眼是令人窒息的阴暗。

举目远眺,天地的分界已不那么分明,在浓重的雾气后面,是一团混沌的黑。

沉闷的雷声,不停地在云层之间滚动,亮紫的闪电,于刹那间绽放出耀眼的光华,瞬间将天空撕成两半,于是,积郁已久的暴雨,就这样倾泻了下来。

流风与梅林两人并肩看向窗外,街道上,**队伍顶着大雨,如黑色长龙般地,延伸到远方高楼的背后。

梅林沉沉地叹了口气,流风没有出声,他明白这叹息的意思。有些事,注定要发生,无法改变。

这次**的规模很大,许多深受战争影响的人,都不远千里地赶来参加。

民众们无论怎样被误导,内心深处期盼安定的心声总不会变。

在适当的时候,或是在某些背后力量的推动下,这些藏于心底的声音,会疯狂地呼喊出来,无论多大的风雨,都无法阻止。

各方势力都在注视着这个**队伍,其中最不安的,就是被人群层层包围的荣耀之城。

元老院的大人们坐不住了,在这个敏感时期,爆发出一场这样大规模的群众活动,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代表了某一方势力的某种警告资讯吗?或者是某种行动的先兆?

荣耀城代表了风都权力的顶点,无论是它那宏伟强势的外表,还是其中常年驻守的、直接听从元老院命令的五万精兵,都说明了它数千年屹立不倒的光辉。

然而如今,它似乎也开始颤动了。

不同于元老院的不安,总统大人的心情可是相当不错。他就在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上坐着,透过玻璃窗,注视下面人群的动静。

这是一场可以被历史记住的**,不是吗?令人震撼的人数,强势的呼声,以及最尖锐的要求,这都是与以往不同的。

而真正让局面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不正是自己吗?一想到这里,罗姆就有忍不住的兴奋,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心中满是豪情。

置于旁边的酒瓶中,红酒已经去了大半。他暗暗地计算着时间,等待着他所策划的、更刺激火爆的行动。

瞄了一眼立于身旁的秘书,罗姆得意地笑道:“阿衡,记住今天这个日子,这是改变历史的一天。”

阿衡微一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没有陪罗姆一起笑。

天色渐晚,四周慢慢地开始昏暗。

**自上午开始,整整持续了一天,人们都有些累了。无论怎样的激情,在经过一天的冷风冷雨洗礼后,所剩的大概也只是回家的欲望了。

其实对于**示威这种事,风都城中年纪稍长的人,都已经非常熟悉,甚至可以总结出一系列的流程来:政府派出代表调查民意,然后**队伍推出代表,向政府代表提出若干条抗议。

最后,政府代表再谦逊地向**队伍代表表示,一定会向高层转达民众们的要求,一定会慎重地考虑广大群众的意见,并且,一定会给出能够让民众们满意的答案。

可以说,只要没有武装暴动的意图,政府在处理时的态度,便是以推托和搪塞为主的,不要盼望当时就会得到满意的结果,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政府真的打算满足民众的要求,也会有一系列的谈判、会议以及推出新草案的过程,若是还有不满,就反覆地重复,如此下去,短则数月,多则数年。

眼见民众代表与政府人员之间,仍在面红耳赤地进行沟通,许多人都意识到,今天的**,似乎又要不了了之了。

互相熟识的人,开始若有若无地闲聊,晚饭吃些什么,饭后在哪里打牌,女人们则商量着菜价的问题。

年轻的恋人们互相依偎着,以此求得几分暖意,一个小伙子在女友耳边说上两句什么,惹得女友满脸通红,在男友臂上狠狠地扭了一把。

远远地望去,人群在暗影中摇摆不定,夜色慢慢地遮了过来,掩住所有人的面孔,低声细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低沉的嗡鸣声,在夜色中回荡。

突然间,靠近队伍前面的人,隐约地听到一声惨叫,还没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又是几个爆炸声传来。

正在低声交谈的人们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了嘴,使劲地揉着眼睛向前看,却只能看到眼前一片朦胧的人影。**的数十万人,全都屏息不动,四周静得可怕。

安静持续了十秒钟左右,巨大的爆炸声再次传来,黑暗中出现了异常刺眼的火光,惨叫声、怒骂声交织在一起,数分钟后,警笛长鸣。

被一系列突变弄晕了头的人们,还在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时,大批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荣耀城中冲出来,激烈的交战开始了。

不明所以的人群吓傻了,在他们看来,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们,明明是在向人群开火,他们似乎正要进行一场屠杀。

短短几分钟之内,恐慌在数十万**民众间,迅速地蔓延开来。

雨下得更急了,夜晚开始疯狂起来。

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向自己冲来,大部分人惊恐地逃开,拥挤叫骂声混成一片,亲朋好友间的互相呼喊无法辨认,摔倒在街上被万人践踏而过的人,其呻吟声更是微不可闻。

一些人下意识地捡起爆炸时的碎石块,扔向荣耀城中冲出的士兵,只为延缓其脚步,另一些人则偷偷地抽出隐藏已久的武器,躲向事先勘察好的角落,大张旗鼓地与风都士兵对射。

从荣耀城中冲出来的士兵被打懵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零散的攻击从各个角落里出现,放眼寻找敌人时,面对的却是不计其数、惊慌逃散的平民。

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流弹击中,很显然,那精准的程度,只有训练有素的人才能办到。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该怎样还击呢?

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倒下,现场的指挥官脑子一热,做出了一个在很多人看来有些失常,却又暗合别人心意的命令:周围有大量恐怖分子埋伏,允许自由还击。

所谓自由还击,不过是向可能藏有敌人的方位还击,可是当时现场的平民不计其数,而真正的敌人,却只是廖寥几人,还击刚一开始,便有不少无辜的平民中弹身亡。

随着局势的恶化,越来越多可疑的人物,拿出装备好的武器,开始与军方士兵对射。

从荣耀城中涌出的士兵也越来越多,人群成片地倒下,血的味道,开始蔓延起来。

幸好即时赶来的将军,制止了自己的部队采取更疯狂的手段,死伤人数才没有继续飙升。

随即现场的局面,开始得到了控制,附近被完全戒严,所有的建筑,被都严格地过滤,既要保证平民的安全,又要袭击、捣鬼的人无处可逃。

整个夜晚,荣耀城周围被守得如铁桶一般,苍蝇都飞不出一只。

然而这样,似乎并不能遏止事态的发展。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元老院安抚民众的手段施展出来,罗姆已经开始了动作,一场充满着无奈和愤怒的演说,在他沉痛表情的衬托下,使他与此事划清了界限。

然后,一段现场录影,让所有人知道了事件发生的整个过程。

“风都的公民们,我是现任的总统罗姆。或许你们中有些人看到我,会立刻破口大骂,想马上赶我下台,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失望,对刚刚发生的事很失望,甚至开始对这个国家失望,对此,我只能对全体国民说一声,对不起!

“对于刚刚发生的惨剧,我深感愤怒与悲哀。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因为我同样为这个国家的命运焦虑着,我期望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强,人民生活得更幸福。然而,我与你们还是有着不同的,因为我是现任的总统,我有责任把这些希望变成现实,可惜我始终无法去实现这些。

“我不是不愿去做,只是无法去做,这样的惨剧,也不是不想阻止,只是我没有能力去阻止。相信你们也知道,我这个总统,实际上的权力并不是很大。

“无奈,真的很无奈!在我们这样一个号称自由民主的国度里,居然会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真是悲哀啊!视人命如草芥,把满怀激情抱负的人们当成恐怖分子,进行惨无人道的镇压,这根本是灭绝人性的行为。

“不要诧异,也不要为我担心。虽然我以总统的身分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对这些大人物的质疑,可是我不怕,因为有你们,我们风都千千万万心存公义的人民在支持着我,即使在下一刻,我立刻被那些人从这个位子上踢开,我也还是要说,权力应该是属于我们广大人民的,而不应该集中在有限的几个人手里。

“大家也看到了,这样子忍耐下去,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场悲剧,足以毁掉我们这个历史悠久的伟大国度……”

这样的说辞,对总统的身分来说,似乎有些幼稚。

然而,在这个所有人心中都充满着不安、疑惑、愤怒以及迷茫的时刻,这样一种忧国忧民的形象,以及无奈中混杂着悲伤的心境,却足以博得大多数人的好感与支持。

随后,一段清晰的录影被播放出来。

录影片段中杂音很大,有些话听不清楚,不过依然能从画面上推断出当时的情形:某满脸怒气的民意代表,似乎被之前的什么话题激怒了,正大声地与一个官员争论著什么,那官员始终是满脸不屑兼且高傲的神色……

片刻之后,代表拍案而起,揪着那官员的领子,大骂“狗官”以及“强奸民意”之类的话,结果,马上就有几只枪伸过来,顶到了他的头上。

代表和他身后的人群,显然是被完全激怒了,脸上全无惧色,当场与之撕扯起来,那个官员甚至被打成了黑眼圈。

画面播到这里,变成了特写镜头,恼羞成怒的官员,偷偷向身后的一个卫兵做了个手势,立刻,那卫兵抬起枪口,扣动了扳机。

白光耀眼,画面一片强光,图像再次清晰时,画面里出现的,是躺倒在血泊之中的谈判代表,头部的鲜血仍在汩汩流淌。

人群静了一下,然后是更多的人愤怒地冲上前去,与更多的卫兵扭打在一起。片刻后,一声爆炸响起,画面消失。

看到这段录影时,身在荣耀城的元老们,气得跳到桌子上破口大骂:“罗姆,你这个杂种,居然玩阴的!

“来人,快去把那家伙抓过来,一定是他跟罗姆串通好的……”

不一会儿,领命的军官来回报:“那个负责谈判的官员下落不明,估计已经在当时的爆炸中死了。”

首席元老卡恩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道:“把当时的那些卫兵,还有一切与现场有关的人,全部逮捕!”

不久又有回报:“当时在场的卫兵也全部下落不明,其他相关人员正在调查……”

卡恩斯脸色铁青地望向窗外,乌云滚滚,雨虽停,云未散。慢慢地,他的眼光开始透出杀机。

“诸位,现在的局势大家也都知道了,所以我现在只想说一句,若是事态真的失控,各位千万不要手软,必要的时候,必须采取雷霆手段……”

他叹了一声,沉沉地续道:“或许,这样正遂了他的愿……”

在元老院诸人看来,罗姆所设的这个局,可谓并不是特别高明,甚至可以说其间细节漏洞百出,然而它的厉害之处,在于对时机的把握。

直到这时,他们才隐约有些明白,似乎这次大规模的示威活动,本身也是早就安排好的。

其实利用民众真的很简单,在他们不满的时候稍稍地推波助澜,在他们迷惑彷徨的时候,指出一条看似正确的路,无论正确与否,也不管路的终结是什么,只要一切掩饰得很好,一切都能在控制之下。

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当时的详情,即使是亲临其境的人,也大都一头雾水,他们所知的只是现场出动了军队,发生了枪击爆炸,以及满地的血水。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谁该负起这个责任,一时间还没人能弄懂。

在这个时候,罗姆站了出来,给众人指出了一条路,把所有人的愤怒,转移到了那个方向。

事实和真相已经并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必须有人承担责任、承担后果,必须把那些藐视人民的权益、把风都弄得民不聊生的家伙赶下去。

至于那些家伙是谁,已经很明显了——那些高居荣耀城之上的大人们,正是他们忽视了民生问题,是的,一切的错,都是他们引起的。

为什么战争?难道我们的土地不够大,粮食不够多吗?为什么战争之初所说的一切,都成了空话?

风都没变强,生活也没有变得更好,正相反,日子越来越苦,战争真的是正确的吗?

为什么夺权?大人们,你们的权力还不够大吗?住在最宏伟豪华的建筑里,拥有一切至高无上的权力,你们还想要什么?

战争还想继续吗?夺权的争斗还不休止吗?在你们心中,人民的利益到底被摆在了哪里?

怀着这样的疑问,被称为“捍卫者”的人们,终于光明正大地走上了街头,他们抢走员警的武器,一切想阻止其脚步的东西,都被捣毁。

他们口号只有一个,悲剧不能再继续下去,战争也不该继续下去,我们要权利,我们要和平,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们不惜拿起武器,为了达成目标,我们要以战止战!

以战止战,这就是捍卫者的口号。想要拥有就要去换取,用武器争取,用生命争取,理想只能通过战斗来实现。

这样激昂的号召,是任何有激情的人都无法抗拒的。

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街头,对于这些勇敢的人们,捍卫者们欣然接受,并给不少人发放了武器。

不要问武器从何而来,武器只是用来战斗的工具。

当武器的数量,远远地满足不了数量巨大的人群时,铁棍、石头,便成了风都城最炙手可热的物品。

第二章意义

风云骤起,局势突变,各方势力都显得极为谨慎。

用枫千华的话说是:“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会对时局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所以做出任何动作前,都要慎之又慎。”

枫千华是在示威当天的夜里,秘密地进入风都城的。

商联的军队已经完全瘫痪,继续留在军中指挥,基本上已经没有意义了,真正能够决定一切的,还是风都城中的局势,所以她连夜赶了过来。

她的才干是公认的,如果说,世上还有能让高傲的灵将们信服的风都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枫千华,她在军人的世界里是一个神话。

就冲这一点,枫千华就被看做是最高指挥官的唯一人选。

天戈山一行后,穆雪虽然人气急升,可无论对于风都还是沿海的商联,她始终属于外人,只能成为一个强有力的外助,而不是指挥者。

流风静静地盯着眼前这个英气逼人的美丽女子,不知这个女元帅,为何在百忙之中找自己单独谈话。他记得这个女子,当年原天与风都之间战局已定,穆雪藉着谈判的机会伏击风都军队,当时,她就是风都军队的总指挥官。

可惜,当时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局,穆雪也被人当成棋子来利用,为了阻止一切,他救了这个女元帅,并在城楼之上受了穆雪一剑。

现在想来,人生还真是玄妙无比,当初若是没有救她,或许穆雪未必就会刺出那一剑,如果没有那一剑,现在又会如何?

可能原天不会灭亡,可能不会与穆雪分离,还可能,不会有今天的风都之乱。

历史如棋,回头看来,之前的每一处落子,都会别有味道。

可惜,世界上并没有如果,残局也只有一个,现在,到了收拾残局的时候了吗?

枫千华也在注视着流风。当年那个从天而降、救自己一命的年轻人就在眼前,心里的感觉是什么呢?有感慨,有遗憾。

在面临危险的那一刻,年轻的勇士从天而降,拯救自己,然后幸福地相爱,这是每一个少女都爱做的梦。

可惜,自己不是普通人,对方也同样不是。原本以为会有些故事发生,可惜没有。

危险过后,只稍一打听,便知道了那人的名字,流风。

这是一个颇为传奇的年轻人,世上最强者龙先生的弟子,原天继承人穆雪的恋人。同时,他也是杀害原天最高统治者穆铁岩的凶手,据说与谜一样的华雷有些关系,据说与梅林大师关系匪浅,据说是神使缪斯的眼中钉……

这只是开始而已,后来就更传奇了,被整个灵将部队追杀,可谓前所未有的奇事。

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再次出现,天戈山上再次成为众矢之的,若不是梅林大师从中斡旋,恐怕又成为全大陆的公敌了。

然而真的把他找到面前时,却又觉得,与传说中的形象对不上号,眼角、眉梢似有似无地透着杀气,不像是印象中那个一忍再忍,忍到无法忍时才奋起反抗的人。

细细观察后总觉得,他周围总有一种极淡的落寞气息,似乎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开心的感觉。

眼见流风投来疑惑的眼神,枫千华收拾情怀,开口道:“应该记得我吧?当年被你救过的。”

流风漠然点头。

“说实话,当初真的以为,我们之间会发生点故事,可惜,知道你的故事后,我知道,你的世界离我太远太远,我可能永远无法融入进去。”

流风面上依然冷漠,心中却有些愕然。这女子性子真的很爽朗,这样的心情,居然可以落落大方地说出来,而且一点也不会让人反感。

眼见流风依然面无表情,枫千华也不以为意,“其实这次找你来,也是梅林大师的意思,本来想借助你的力量,给我们争取更大的优势。

“可是他说,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或者也可以说,是有对你而言,更有意义的事要做,所以我不会勉强你,相反的,我会帮助你。”

流风静静地看着她,终于开口:“为什么帮我?做为一个领导者,无论从任何角度而言,全局的重要性,似乎更大一些。

“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一个人的得失上,似乎是失职的表现。”

枫千华微微一笑道:“实际上,对我们每个人来说,即使是做着同一件事,其意义也完全不同。不是吗?若不是为了一些看似很幼稚的话,我也不会重新走上这个混乱的政治舞台,更不会坐在这里。

“对我来说,我所做的事也有其自己独特的意义。我不是为了某些人的胜利,或是想要得到某些东西,我只是在实现自己的理想,也可以说,是某个孩子幼稚的理念。”

说到这里,枫千华又回想起见到小亚力的情形,以及他的那本书。

那个孩子,就是风都最著名的科学家,亚树的儿子,未来的另一个天才,即使父亲死了,他仍坚持着自己对世界的理解。

“……兔子看着满身伤痕的狐狸,不解地问:”为什么帮我?我只是你的猎物而已啊!‘“狐狸满不在乎地笑道:”那只是别人定下的规则,而不是我的规则。整个世界都认为兔子是狐狸的猎物,可是只要我不那样认为,你就不是。我们狐狸有自己的智慧,能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同情弱小的一方并帮助他们,这才是仁者之道,我只是在走属于我自己的道。’“兔子还是不解,又问:”可是,帮助弱小也是大多数人认为正确的,而事实上却不一定,你也是在走其他人的路,不是吗?‘“狐狸哈哈大笑道:”还不明白吗?关键的是,你在走自己认为正确的路,而不是别人认为正确的。为了自己心中的执着,一直走下去,这才是拥有自我。’“当初看见那个满身灰尘的孩子时,她忍不住问:“亚力,是不是很恨罗姆?如果不是他想把你父亲的研究成果,当成自己的私人财产,或许,你现在还快快乐乐地生活在那个实验室里,活在属于自己的故事里。”

小亚力轻轻一笑道:“千华姐姐,你还不明白吗?我爸爸只是在做着自己想做的研究,而罗姆也只是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都没有错,我不恨罗姆害死爸爸,可是这也不代表我认同他。

“我有我自己看世界的眼睛,如果我将来跟罗姆作对,那也绝不只是为了报仇,而是因为,我心中有自己的正义。狐狸说,同情弱小的一方,并帮助他们,才是仁者之道,在我看来,让心抱美好希望的人美梦成真,这就是我的正义。”

该怎样形容当时那种感觉呢?若是这番话从大人口中说出,或许会让人觉得做作甚至会引起反感吧,可是,当这些话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时,那种坚定的语气,那闪闪发亮的眼神,无一不让人有种无法言表的震撼。

一个孩子看世界,或许比大人更清楚明白。坚持自己的路,这才是拥有自我。

“从一个军人的角度来看,在我重新回到这个舞台,帮助商联军队对抗风都时,我就已经失去了真正军人的荣耀。

“可是,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路。其实亚力说得对,我们要做的,只是选择对自己更有意义的路,而不是别人认为正确的路。

“这样说,你可以明白吗?或许,帮你对我来说,其具有的意义更大一些。”

流风皱眉细思,似有所悟。

枫千华突然叹口气道:“还没明白吗?亚力在走属于他的路,我在走属于我的路,那么你的路呢?回头看看你的路,你选择的标准是什么?信念?道义?或是其他?

“比如你和穆雪,你和夜,你的选择正确吗?是属于对你更有意义的路,还是只是别人认为对的?如果换一条路,你是不是会更快乐,她们会不会更快乐?”

流风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枫千华,眼中红光若隐若现。

枫千华隐约觉得,流风似乎被某个不知名的原因勾起了杀机,她不知自己的哪个问题触到了他的痛处,不过她认为自己说得没错,所以毫不回避地回视着。

流风眼光变幻,半晌后,突然起身离去。

望着流风落寞的背影,枫千华突然又补充道:“我认识一个叫焚的人,我知道你们之间好像有一些故事,或许你该见见他,相信我,他不像你认为的那样固执不可理喻。”正相反,对于自己要走的路,他看得非常清楚,或许他的眼光比你看得更远。“流风停了一下,想要转身问些什么,可是终究没有问,一声不响地走了。

一直躲在门后的梅林,见流风走出来,立刻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行至无人的角落时,流风终于忍不住回头。

“大叔,是你教她说那些话的?”

梅林摇头:“我只是告诉她,你有重要的事要做,希望她能帮你安排一下而已,不要把所有的事都算在我老人家头上嘛,我是很无辜的。

“当然,她说的那些话正合我的心意,有时候外人的话,或许更客观一些。”

流风沉默片刻,突然转身注视着这个被称为大师的家伙。除了眼神有点猥亵以外,这个看似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的确有股大师的味道。

“大叔,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不知可不可以……”

梅林和蔼地笑着,像只老狐狸,“问吧问吧,有问题你就问嘛,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看着梅林脸上那种笑容,流风有种照他老脸来一拳的冲动。

流风转头不看他,窗外,雨又下了起来。

“大叔,你这样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我身边?你本来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吧。”

“啊呀,这个问题嘛,还真不好解释。一个人,想去寻找一个传说,在寻找的路上遇到了一只流浪的小狗,于是就带在了身边。

“很多年以后,那人突然发现,这小狗似乎就是传说的一部分,于是他就安心地给小狗洗澡、捉虱子,等待着传说慢慢地形成。”

“大叔,你自称相学大师,难道真的能看穿过去和未来吗?”

梅林沉吟一下道:“我也不知道答案。对我而言,我只能隐约地推测到一些事情的结局,可实际上最终的结果到底如何,却都是需要验证的。

“纳兰飞月之流的超能高手,有能洞察世事的目光,然而她所看到的结果却不是唯一的,按她的观点来说,每个人做的每件事,都会影响未来的一部分,未来是不定的。”而相术不同,相术讲的是因果,有前因必有后果,今天有这样的现象,明天就一定会发生那样的事。“说到这里,梅林也把目光投向窗外,“我可以给你举一个例子,就拿现在大陆的局势来讲吧,看到现在的状况,我就能隐约地知道将来的情形。”

流风收回目光望向梅林,梅林的脸上现着少见的严肃,此刻的他,目光中充满了悲悯、无奈,以及智慧的光芒。

梅林沉声道:“纷争、战乱、无尽的悲伤,这些终将成为大陆的主题。想要拨开这层浓重的黑暗,再次沐浴到温暖的阳光,那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力量即将达到顶点的龙看世界,就如站在峰顶望天空一般,其视野,是那些只活在有限几条道路上的人,所难以想像的。

岚月身为妖族长老,拥有漫长的生命,其对文明传承的理解,也是那些转眼即逝的普通人类,所无法比拟的。

正如他们一样,梅林也是一个另类,他对政治看得比别人透,对局势的把握,也比别人清楚,所以,在别人把目光投注到风都城这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中时,他看的是整个世界。

“其实以你的聪明,只要不把目光局限在一处,应该很容易辨得出将来的路的。”

大陆沿海,海啸所引起的灾难仍在继续,虽然避难以及救援工作还算及时,可是那种大规模的灾难,所引起的后续问题,绝不是短期内可以解决的。

而在大陆内地,现今唯一一个有着健全体制的人类政权,正处于内斗的漩涡之中,一场波及面极广的血色纷争,已经拉开了序幕。

由风都向东看,原天灭亡后所遗留的那片土地上,在数次灾难之后,人们的生活已经艰苦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为了一捧米、一块肉而打得头破血流的事,仍然不断发生。

在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刻,埋藏在心底的那种野性,便会难以抑制地暴露出来,人们的要求,将变得更加赤裸裸,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将成为必然的结果。

再将目光北移,寒气的危机已经结束,可是其影响,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结束的。

草木短时间内无法复生,动物无法生存,人类无法取得任何食物。

而再把眼光放远一点,寒气对妖族的影响也同样巨大,相当一部分的妖族,同样地面临着生存问题,再困守一隅,已经不是办法了。

对妖兽而言,除生存危机以外,它们还需要同时面对的是战争的威胁。

远古时代,一个天道轮害得妖族元气大伤,而如今,天道轮消失在它们的视线之中,它们能坐以待毙吗?当然不能。

据说一直在大陆四处活动的妖兽,突然销声匿迹了,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按照人类的词语解释的话,这应该叫做欲扬先抑,可以想见,当妖族再次出现在人类面前时,绝对会是一种难以想像的场面。

这次真的无法避免了,这将是一次彻底的混乱,一个等不到黎明的夜晚即将来临。

“若只是一种危机,或许只需要短短几年便能化解,可若把所有的危机都算在一起,毁灭就是无可避免的。”

梅林的这一见解,只私下里对流风一人提过,所以,在后来所谓的黑暗年代终于降临后,也只有流风了解,一个真正的智者,他的目光到底能看出多远。

听着梅林的话,流风眼露迷茫,面对那样的前景,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此时梅林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的声音,竟似乎格外地大,仿佛直接透过耳鼓,传进了心灵。

“阿风啊,不要再迷茫了。先要确定自己想要什么,然后才会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离目标还有多远。毁灭不是终结,灭而后立,这是必然的过程。

“或许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太过遥远了,可关键是,你要知道,自己在这个过程中要做些什么,想要保护什么人,想要拥有什么样的生活,想要自己拥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没事的时候,多问问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流风默默地离去,像个游魂一样四处游荡。瓢泼大雨笼罩着整个世界,冰凉的雨水漫过流风的脸,毫不停歇地冲刷着疲累的心灵。

生命,究竟需要一个怎样的终结?

第三章动乱

同样的雨天,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心情,有的人苦苦思索着出路,有的人绞尽脑汁与人勾心斗角,还有的人,正激情昂扬地进行着自己认为对的战斗。

暴动不断地出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激昂的口号响彻了天空。

这次暴动与以往的完全不同,早在风都与原天大战时期,风都城也曾有过混乱的局面出现,不过那个时候的暴乱,完全是自发的无组织活动。

当时的人不满战果,同时经济一再萧条,工人罢工,商场罢市,从而引起时局的不稳,而一些不法分子则利用机会,捣毁商店,打家劫舍。

而这一次,则可以说是一场革命,组织性与目的性兼顾的革命。

从清晨开始,被组织起来的人群,开始有组织地扫荡政府机构,第一个爆发激烈冲突的地方,便是员警总署。

为了应付之前的动荡局面,随时应付可能发生的问题,大部分员警都被派往街头,以期稍微控制一下局面。

然而,与暴动的人群相比,员警部队的数量,是不成比例的,而且太过分散,人群所过之处,员警们直接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当员警总署的外墙被炸开时,躲在里面的员警们,还以为发生了地震,惊慌地躲进桌子下面,再探出头时,枪口已经指上了脑袋。

在捍卫者们的带领下,人群在城市里疯狂地扫荡,街头上到处都有枪火的声响,漫天飞射的石块,更像是雨点一样密集。

慢慢地,荣耀城这个最扎眼、最具象征性的建筑,被圈在了中央,混乱的脚步,若有若无地向其靠近着。

一圈圈的重型战斗机械,从荣耀城中开了出来,团团地护在周围,形成一个强大的防御工事,士兵们躲在后面,彷徨地看着缓缓压近的人群。

没有命令,没人敢擅自开火,在这样的局面下,一个枪响所代表的后果,是极其可怕的。

即使是指挥过大型集团战争的将军们,负在后面的掌心中,也偷偷地冒着冷汗。这不是战场,却比战场更险恶。

四面八方投来的石块,砸在重装甲战车上,发出铿锵的声音,混在雨声中,竟隐约形成了一种沉闷有若滚雷的声音,被打破头的士兵只能自认倒楣,使劲往战车后面挤。

卡恩斯望着荣耀城下如蚂蚁般的人群,面色铁青,“罗姆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就不信,他能在这样的情形下独善其身。

“别说这些乌合之众推不倒我们,就算我们真的被这场洪流淹没,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旁边一位胖得直喘的元老,面带苦色回道:“唉,刚收到消息,罗姆已经不在城内了。”

“哼哼,想等到局势安稳之后,再回来做他的大总统吗?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若是我们胜了,我一定要他死无全尸,就算真的让这些叛乱分子得逞,他恐怕也没有什么容身之所了吧?”

“卡恩斯阁下,还是不要谈论这些了,我们真正关心的是,眼下的情况我们该怎样处理,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军队也会失去战斗力吧。”

卡恩斯面色阴沉地道:“通过对话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纵观历史,为政者都是狠厉无情的,面对这样的情形,唯一的选择就是坚决地把反对的声音压下去。”只有最血腥的手段,才能保住最基本的利益,成王败寇,只要胜了,历史就必须把自己写成正确的一方。““啊!您的意思是……这、这……”

“害怕吗?犹豫吗?告诉我,在仁慈和利益面前,你选择哪一个?”

在卡恩斯阴冷的目光下,胖子缓缓地低下头。是啊,这样的选择,实在是简单。

随着元老院态度的改变,局势再次发生变化。仍在荣耀城中与政府相关人员沟通谈判的代表们,突然间全部失去联系,大批的军警全副武装地开赴街头,全城开始戒严。

来自荣耀城的秘密命令,准确无误地传达到各级指挥官手中:出现在街头的,一律视为叛乱分子,要坚决地予以剿灭。

面对成千上万的平民,以血腥的手段进行残酷镇压,是不现实的,所以在元老院的授意下,军队开始了分割清剿计画。

宽广的大街上,一排排重型战车,轰鸣着冲向人群。

面对着那架满火炮的庞然大物,手无寸铁的人下意识地疯狂躲避。

人群在拥挤中叫骂不停,战车在零星的爆炸声中,夷然无惧地前行,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直接被冲散,挤进附近建筑之间的狭小空隙里。

当拥挤的人群企图从另一边逃离时,另外的出口,同样被巨大的战车堵住,凶神恶煞的士兵们端着武器,将所有逃生的道路堵住。

放弃抵抗的人,全部被勒令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试图顽抗的人,则立刻被密密麻麻的枪弹打成蜂窝。

恐惧的情绪在暴动的人群中滋长,这样的强硬手段,是他们前所未遇的。

有些人害怕了,偷偷地把自己埋进垃圾堆里,只露出一双眼瞧着局势。另一些人则被激起了心底的疯狂,他们躲进复杂的建筑群中,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攻击着落单的士兵。

参与镇压暴动的军队,不只是荣耀城中的精锐部队,还有留守风都的军队,这支部队的指挥官马华将军,在被卡恩斯元老亲口“说服”后,完全遵照元老院的意思做事。

在总数达十万以上的正规军全力镇压下,暴动的火苗很快地熄灭下去,虽有零星的战斗仍在继续,可是,大局始终在军队的掌控之中。

元老院的大人们,看着传到手中的报告,都松了一口气。那个所谓的捍卫者,看起来似乎很强势,原来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听到这个消息的罗姆,也不屑地哼了一声,原以为那些家伙的作用可以更大一些,没想到,只是这样就没了声息。

不过没关系,真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血腥的镇压,已经使他有足够的理由,把元老院推下台了。

在历史上,极为著名的“血月暴动”,可谓是一波三折,极富戏剧性变化,参与其事的各方势力,都玩出了自己最精彩的把戏,尽显了为政者的深沉心机。

强势的暴动转眼平息,眼见局势即将安稳下来时,原本一直蛰伏着的公共新闻媒体,突然活跃了起来,大力报导着大总统罗姆声讨元老院的又一演说。

同一时间,一直像狗一样听从元老院命令的将军马华突然宣布,服从大义,愿意听从罗姆的号召,推翻元老院的罪恶统治。

镇压刚刚结束,荣耀城的部队分散得到处都是,相反的,马华的部队却早在暗中调整,其突然反咬一口的后果,实在是非常严重。

这一次,双方不再拥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对付平民的优势了,正规军与正规军之间的巷战,那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炮火轰鸣,大地为之震颤,原来还在准备为自己的理想战斗到底的少数平民,转眼之间跑得不见踪影,街上到处是相同制服士兵之间的火拼。

繁华的店面瞬间被炸成废墟,巨型建筑的外墙,也不断出现巨大的裂痕,并且仍在不断地蔓延。

双方的战斗力相当,不过,战斗是在荣耀城的部队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的,劣势无论如何也难以挽回。

激烈的战斗持续一天后,荣耀城的守备队开始溃败,不断地退向荣耀城。

巨大的荣耀城,仍安稳地矗立于城中心,只是它不再能把半个风都城置于其阴影之下,正相反,它自己正被一个更大的阴影所笼罩。

眼见败势已成,元老院果断下令,所有部队撤回荣耀城,于是,持续近两天的街区乱战终于结束,战火集中在荣耀城下,战局也进入了胶着状态。

荣耀城实在是太大了,凭着马华手中残余的兵力,实在不足以撼动它。

实际上,荣耀城本身就是一个巨型军事基地,以有限的军事力量,去进攻这样一个地方,其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这样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双方对峙于荣耀城下时,一场更大规模的暴动,在城市中发生。

这一次,真的不再是平民性质的运动了。

带头并策划这场运动的捍卫者们,拥有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精良武器,甚至还有战车,在一批战斗经验丰富的组织者领导下,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四面八方围来。

围困着荣耀城的部队,本就损失惨重,此刻又面临了两面夹攻的危机,几经打击后,不得不仓惶而退,撤出城外。

于是,风都城完全地成了捍卫者的地盘,唯一一个拥有反抗力量的地方,荣耀城,则被团团围困。

捍卫者们拥有空前数量的人数,不过,这并不能对攻打荣耀城产生任何帮助,在攻坚方面,他们由于武器装备的限制,完全无法和正规军相比。

然而事实上,他们确实有着攻下荣耀城的可能,因为他们有强有力的外援,那就是一直与他们互通声气的商联方面。

商联在风都城中没有军队,可是商联所有的精锐高手,都集中在这里。

从商联的立场来看,风都城当然是越乱越好,虽然曾经是风都的一部分,可如今已经站在对立的立场,风都城不乱,前线的局势就无可挽回,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白费了,所以不管怎样,都不能让风都城的局势稳下来。

仔细衡量几个势力间的危害之后,可以很容易地发现,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支持捍卫者都是最好的选择。

事关自家安危,商联真的是不遗余力了,所有的高手都派了出来,目标只有一个,帮助捍卫者打倒荣耀城。

出发前,梅林偷偷拉住了流风,交给他一样东西。

“阿风,带着这个,或许你用得着。”那是一个黑乎乎的小球,沉甸甸的,表面上均匀分布着九个小孔。

“这是一件远古遗留下来的东西,作用就是吸取力量。

“当然这种吸取,不是吸取全部,只是从某种力量中,吸取极小的一部分,像一份样本一样存贮起来,在需要的时候释放。听起来,似乎完全不是战斗作用的东西,不过,总会在某种时候用得着的,不是吗?”

“哦!”流风看了梅林一眼。

“怎么?一定又想问我,这东西是从何而来的,是吧?”

流风摇头道:“不想。”

“咦?连好奇心也在迷茫中消失了吗?”

“不,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无论拿出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只是这样。”

“啊,哈哈,说得也是。”

有了众多高手的加入,荣耀城下的胶着状况,无法再持续下去了。高手们并没有参加正面的进攻,只是以小组的方式,从上空潜入荣耀城,从内部进行破坏。

荣耀城中,高手实在有限得紧,在大批高手的空袭下,指挥官被杀,通讯设施受破坏,军事设施被摧毁。

情势急转直下,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巨大堡垒,竟在短短半小时内被攻破。

当密密麻麻的人群冲入荣耀城的大门时,所有人都知道,元老院即将成为历史,剩下的,只是一些没有悬念的战斗了。

被围攻的几大煞神,像落水狗一样疯狂逃窜,战斗开始不久,便不见人影了。

当然,战斗并不会马上停止,虽然在明眼人看来,战局已经注定,可不知状况的守卫士兵仍在战斗。依靠着精良的装备与地形的优势,与捍卫者之间的战斗仍如火如荼。

流风没心思去管这样的战斗,他如鬼魅般地在荣耀城中四处穿梭,寻找着华雷的下落。想再见上一面,想询问一些更确切的答案,这就是流风仍滞留在这里的原因。

同样的,华特也在寻找华雷,虽然与流风的原因不同,心情却是一样急切。

他比流风幸运,提前找到了华雷。

华雷被锁在一个巨柱上,用的是粗大的铁链,而不是先进的电子锁。

在阴暗的大厅中央,华雷垂着头,四肢被铁链扯得大张开来,像个即将受罚的囚犯。虽然失去了力量,华雷似乎仍能依靠一种未知的方法,得知华特的到来。

华特的脚刚迈进大厅,华雷就抬起了头。

华特缓缓地走近他,所过之处,黑暗似乎更浓重了一些。

“你终于来了!”华雷静静地看着华特走近,眼中闪着洞彻一切的光芒。

“是的,叔叔,我来了!”华特垂着头,不敢与华雷对视。

华雷忽然叹了口气,“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对你来说,力量就那么重要,值得你出卖一切?”

华特垂着头,许久才答道:“不,叔叔,你错了,我要的其实不是力量,我只是想被人注视,只是这样。

“流风的光芒太耀眼了,与他站在一起时,别人会完全忽视我。穆雪天生尊贵,生来就注定拥有权力。金天传承了金光魔的力量,已经成了新一代的顶尖高手。就连山那样愚笨的人,也会受到七贤者的重视,被火神收为弟子……

“我在想,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别人?如果把大家放在相同的起点,我真的会比他们差吗?不,绝对不会!我不相信我比任何人差。可是,为什么只有我完全地被忽视了?

“叔叔,你不认为这样很不公平吗?一直在所有人的夹缝中存在着,我讨厌这样生活下去,我要改变,不论用任何方法,我都要改变。”

华特终于抬起头,看着华雷那明了的眼神,他突然一阵心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晚在天戈山下的情景。

那个人的眼神,跟眼前华雷的有些相像,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不同的是,那双眼泛着邪恶的绿光。

“年轻人,受到忽视了吗?不如跟我合作,我会让你拥有力量。当然,前提是你要帮我,而且你也该知道,在拥有力量的同时,你必须舍弃或背叛许多东西。

“不过我想,你是不会拒绝的,我看得出,你心底有欲望之火,非常非常强烈的欲望之火。”

那人说得对,这股欲望之火非常强烈,华特自己感觉得到,他时时受着这火焰的煎熬,所以,当时几乎是没做太多的思考,就答应了。

天道轮被成功地盗走,现场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因为有他帮忙掩饰。

对于那些高手来说,华特只是个不起眼的存在,没有盗走天道轮的能力,所以也就失去了被怀疑的资格。

那个时候华特突然觉得,答应那人的要求并没有错,在别人看来,被怀疑是一种侮辱,可是对他而言,连被怀疑的资格都没有,这是一种更大的侮辱。

那个叫纱的女孩,他已经喜欢很久了,可是她的眼神,却始终在金天的身上打转,只是在寂寞的时候、想找人陪时才会看到他,除此以外,就会被完全忽视。

所有人的忽视,都是一种侮辱,每天不断地承受着这样的侮辱,不断地忍耐,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会变强,会变得耀眼,会让所有人仰视。

怀着这样的信念,不断吞噬着那绿眼人提供的黑色魔魂,华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一天一天地成长着。做为回报,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将落单的灵将送出去做礼物就好。

默不吭声地跟在那人身边,看他实验天道轮的用法,看他把活人变成行尸走肉,将所有的一切都记在心底。

或许,现在还要躲在穆雪的光芒下,偷偷地忍耐着,可是终有一天,当适当的机会到来时,力量、天道轮以及世间所有想要的一切,都将成为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华特嘴角勾出一丝得意的笑,突然又惊醒过来,定睛看去,只见华雷仍在注视着自己,目光仿佛透视了自己的灵魂,他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

知道自己秘密的,就是眼前这人,世间只有他知道。

天戈山上所藏的秘密,真的那么神奇吗?明明远隔千里,他却知道自己做下的一切。真的是得到了传说中看穿未来的预言吗?

不,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世间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黑暗更凝重了,甚至狰狞了起来,这种狰狞从心底漫上来,直到遮住双眼!

终于,看不见那双令人不安的眼睛了!别了,我最敬爱的叔叔。

第四章强者

华特走出那阴暗的大厅,身后火光漫天。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他正想舒口气,却突然发觉旁边似乎有人,转头看去,是山站在门旁。

努力掩饰着脸上的慌张,华特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怎么在这里?来多久了?”

山不答,只是盯着华特的脸不放。

华特心里一沉,细细体味着山的眼神,发觉里面有着数不尽的失望。

“全都看到了吗?也听见了我说的话?”

山默默点头。

华特眼现沉痛,“唉!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事情没有这么巧,该多好啊,那样,我就不会失去我唯一的朋友了。”

山缓缓摇头道:“不是碰巧,我一直偷偷地跟着你的。”

华特愣了一下,“偷偷跟着我?为什么?”

山答道:“还记得去调查幽灵船的事吗?一起去的人全失踪了,只有我们两个莫名其妙地昏迷了一段时间,然后被救了回来。

“当时我就在怀疑,为什么我们会毫发无损?是运气吗?”

说到这里,山眼现自嘲,“有时候我很笨的,总是怕自己做错事害了别人,所以无论做什么事,总想更谨慎一些。其实当时我早就醒了,不过是一直在装作昏迷,我必须谨慎,因为我身边还有一个朋友。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你也早就醒了,而且在我装作快要醒来的时候,选择了继续装作昏迷……”

华特苦笑道:“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对我起了疑心,之后一直偷偷注意着我,甚至跟踪我,是吗?”

山不答反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了力量放弃所有的一切,值得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头。”

华特眼光变得幽暗起来,“回头?为什么要回头?山,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以为你可以理解我的。我只是希望得到我想要的,这样有错吗?如果我真的舍得放弃一切的话,我又为什么要救你?

“告诉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只要还有可能,我就不想失去。那么多的人,只有你一直跟我要好,只有你重视我的看法,也只有你注意到我的存在,就因为这一点,我不想失去你。”

华特的语气突然激烈起来,“你不明白的,你个性敦厚,而且是火神巴图的弟子,所有人都喜欢接近你,你不会明白我的孤独、我的寂寞。

“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一个人忍受着自己的孤独,午夜的时候会经常问自己,怎样才能让人注意到我?为什么大家都不重视我?我不想这样,我好孤独啊……”

不知不觉中,华特眼中流出热泪,软弱地跪在地上,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孩童。

山呆呆地看着华特,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是啊,自己这个朋友真的了解他吗?尽到了一个朋友的责任吗?

缓缓地,他的手搭上华特的肩,“华特,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们还是朋友。”

华特突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道:“朋友?嘿嘿,似乎晚了。山,你还真是笨得可怜,这样笨的朋友,我要来做什么?”

山心中警兆突生,未等有所动作时,只觉得胁下一凉,一个冰凉物体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低头看去,一支短戟齐根没入自己的胁部,华特脸上分明是一种阴森的笑。

惊怒之下,山一掌拍出,华特一打滚闪到一边,地面瞬间被击塌一片。

山想要继续攻击,却发觉贯入身体中的短戟,早已变得灼热不堪,仿佛一根烧红的铁条插在身体里,全身的力量似乎都被瞬间蒸干,迈出去的脚一软,直接栽倒在地。

华特站起身,盯着眼前那张愤怒至极的面孔,突地哈哈大笑,“哈哈哈,我不要叔叔,也不要朋友。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变强,所有人都将伏在我的脚下,哈哈哈……”

山无言以对,只是忍着钻心的疼痛望着华特,在那笑声中,他听出了几分丧心病狂的味道。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在附近响起,与此同时,一个沙哑的声音道:“精彩!先杀叔父,再杀朋友,果然够狠!

“可是,难道你没听说过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哼哼,你也别想走了!”

华特收住笑声,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人影从火光冲天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细看之下立刻认出,正是前两天劫走华雷的十煞神之一。

华特脸色变了一下,脚步慢慢地向后退去。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虽然大有增强,仍远不是这个生化人的对手。

他眼珠一转,正要寻找脱身的办法时,只听轰隆一声响,似乎整个荣耀城都剧颤了一下,然后一个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卑微的生物们啊,不要挡住我的去路!杀死我孩儿的凶手,你逃不掉了!”

华特心中骇然,单凭感觉便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所拥有的力量,绝对难以想像。

眼见眼前那生化人似乎也被震住了,他猛地向后飞退,同时喊道:“看来我们大家都有麻烦了,我看,你不如解决了那个火神巴图的爱徒,报了自己的仇之后,就赶紧逃命吧!”喊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生化人一愣,火神巴图的爱徒?回想起火神临死前那威猛无伦的一击,他突然身体一僵,狠狠地盯着血泊中的山,问道:“巴图是你师父?”

山挣扎着爬起身,傲然笑道:“不错,我就是他老人家的徒弟。”

生化人恶狠狠地笑了起来,“嘿嘿嘿,真是运气!被那死鬼打得实力大损,没想到鬼使神差之下,竟有机会亲手结果掉他的徒弟,哈哈哈,报应!我想就算巴图没死,也会被气得吐血吧!

“我承认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对他来说,徒弟被人当蚂蚁一样踩死,一定是个很大的耻辱,哈哈哈,巴图,真想看看你死不瞑目的样子啊!”

他只顾着得意,完全没注意到,山已经被他气得脸色通红。

对山来说,一生中最重要的,便是被巴图选为薪传弟子了,如果没有他老人家,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山?直到今天,他还记得巴图临终时曾说过的话语。

“我巴图选你做徒弟,不是因为你资质好,我只是为了有人能够在我死后,继承火神之名,成为新一代的强者,你明白吗?”

“在成为强者之前,绝对不可以死,一定要记住!”

“山,说实话,你的资质并不好,不过我却觉得,你最适合做我的弟子,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永远不知放弃。”

“记住,火神最后一击的威力,不一定取决于个人功力,它更多的决定于一种永不放弃的精神,一种一往无回的气势,及一颗死不服输的心。只要还活着,你就是强者!”

回想起火神的话,山的胸中似有旷古不熄的火在燃烧。怎么可以让师父受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做为火神的唯一弟子,只要活着就是强者,是任何人都无法打败的。

只要有一种一往无回的气势,只要有一颗死不服输的心……

渐渐地,山的眼睛变得通红,就连身体也开始发出骇人的热浪。即使身上的伤痛彻灵魂,脚下的步子却仍安稳如山。

生化人骇然地看着山,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不可能!难道又是火神之怒?不,绝不可能!”之前无法打败火神巴图本人,难道连他的徒弟也收拾不了吗?绝不可能!

生化人宛如疯狂,胸部、肩部护甲全开,想以雷霆一击,将眼前这可恨的人抹去。

恍然间,火焰升腾,怒兽咆哮,毁灭性的能量瞬间爆发开来,竟将整个荣耀城炸出一个横贯东西的巨洞。

山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不过他的心里很清楚,自己没有败,虽然那一击的威力,远不如师父那样大,可他还是没有败。因为还活着,活着就是强者。

意识渐渐地模糊着,灵魂仿佛变得轻飘飘的。

没有遗憾了,虽然失去了朋友,可是,终究还是领悟了师父的最终奥义……

突然间,他觉得脸上一湿,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似曾熟悉的女子声音:“你终于成为了新一代的火神,恭喜你……”

辨不清那人的脸,可是,心中却慢慢地浮现出一张面孔,那个曾经一起深入地下的女灵将叫什么来着?似乎是……吉娜!可是,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人呢?

下一刻,山完全失去了知觉。

山的全力一击贯穿整个荣耀城,这庞然大物似乎有些摇摇欲坠了。

一直在城中激战的人们,受这一击的威势惊吓,纷纷向外逃去。然而逃到门口时,却看见一个魁梧如山的奇怪男人,立于大门中央。

这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人,裸露在外的四肢,充满了无限的爆炸力,他的眼中神光骇人,似乎可以只凭一个眼神,便判处一个人的死期,最可怕的是,他身上那些蛇,似乎只是一些纹上去的图案,可蛇头却是活的,狰狞血红的舌信,一刻不停地吞吐着。

那人静静地站着,眼睛望向前方,似乎穿过了层层的墙壁,注视着某个人的身影。是的,他的确是在看着一个人,那个站在荣耀城最高处的年轻人。

那个就是杀害自己孩儿的人类吗?狂妄的生物,居然敢在自己的注视下拨刀相对!怪人被激怒了,猛地一跺脚,大地为之震颤,企图偷偷从他身边溜过的人,全部七窍流血,无声无息的软倒在地。

流风漠然地站在荣耀城顶端,他也在注视着这人,不过不是用眼睛,而是精神。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海魔神相柳。

眼见他一跺脚,无声无息的冲击波汹涌而来,流风单手一张,撑起曙光盾,安安稳稳地立于原处,同时手中妖月再摆,向相柳传达了战意。

相柳怒极而笑,双脚猛蹬,整个身体宛如一颗炮弹冲天而起,直接撞穿无数层本该牢不可破的地板,直接冲上顶层。

相柳的身高是流风的两倍,他垂下头,带着俯视众生的傲慢道:“是你杀了我的孩儿?”

流风坦然点头。

眼见流风丝毫没有惧意,相柳高声咆哮,“愚蠢的生物,你死期到了!可笑,你居然还有胆主动挑战本魔神,难道你真的不怕?你真的以为具有挑战本魔神的实力吗?”

流风耸耸肩,“怕也没用!何况,真正要挑战你的并不是我,我只是一个配角。”

相柳仰望压在半空中的乌云,轻蔑地笑道:“就凭它吗?”说罢,右手凭空一挥,一道巨大的电光逆空而上,刺入了厚重的云层。

云层中突地传出一阵长吟,一只巨兽排开乌云冲了出来,在它身后,那道电光正如影附形般追着它的尾巴。巨兽被逼急了,猛地回头吐出一面水盾,将电光挡了下来。

片刻后,水盾轰然破裂,化成千万颗巨大的水珠洒落下来,水珠砸落的地方电光闪耀,连坚固的岩石都被灼成了灰。

相柳随手一击,便把对方逼得四处躲闪,双方立刻显出差距来,然而相柳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环视四周,却见周围的空间都若有若无地扭曲起来,一个又一个强大的生命力量,浮现在他的感知世界里,加上最开始的,已经有八个了。

然而如果只是八个,或许,并不算真正的威胁。

就在相柳这样盘算着时,地面上一阵扭曲,坚固的石板如液体般地变形,一只大石龟显形而出,又一个强大的生命波动出现了。

传说中,神龙无法传承后代,所以用了一种很另类的方法,将力量分别传给了九种生物,许久以后,这九个生物,各自成为了一个强大的生命,那就是所谓的龙之九子。

相柳傲然长笑,“很好,没想到,你们真的能连起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一战总该有个了断。今天我倒要看一看,它的后代连手之后,到底有它的几成力量。”

他猛然间抡臂虚掷,又一道强大无匹的电光破空而去,目标赫然是存心看热闹的流风。相柳早就存了心思死战,此时突然向流风出手,自然是想先了却一桩心愿。

眼见电光快击中流风时,一团灰影在流风面前迎风而长,庞大的身躯上深深的沟纹形成一幅巨大的龟甲纹。电光击在那巨大石质龟甲上,轰然爆成一团,只余一片青烟。

流风见时机成熟,腾身而起,远远地飞在半空中,既不阻碍这些强横生物施展手脚,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看来,若不解决眼前的战斗,是根本无法去解决那个人类了,想通这一点,相柳不再去看流风,开始积蓄力量,准备解决眼前的战斗。

他猛然长啸一声,双足一顿,整个荣耀城顶层轰然塌陷下去,几乎使整个巨大的城堡变成中空的圆筒。相柳再次扬头一吼,身体急速地变形,巨大的蛇头,一个接一个地由身体里分裂出来,整个庞大的身躯,竟占据了荣耀城的大半空间。

狂风打着旋在荣耀城周围怒吼,浓雾吞噬了一切。

乌云仿佛也受到神秘的力量牵引,在荣耀城上挤成一团如墨的云团,片刻间满天的电光四处飞舞,形成了一幅恶魔临世的恐怖场景。

蓦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啸声,在风都城上空响起,恐怖的音波瞬间摧毁了城中所有的玻璃以及瓷器。随着这声巨啸,世间最强生物之间的战斗,也正式展开。

形如巨蚌的火红巨兽鼓起血色长须,吐出一道道能灼尽万物的烈焰,向相柳罩去。相柳蛇首一昂,竟直接张口将烈焰吞了去。随即蛇头猛地一转,又将火焰喷向身后击来的巨大火弹。

火与水的对抗,两股绝对力量碰撞,中间立刻生出一团氤氲气团,气团先膨胀了一下,突然又无限地缩小下去,空间慢慢地静止下来。

而后一团由无而有的爆炸瞬间喷发出来,灼热的水气席卷了整个荣耀城,连最坚固的外围城体都被灼得破损不堪,再被强猛的气流一撞,立刻有一部分墙体倒塌下来。

未等相柳回过气来,刚刚喷射过火焰的血色长须,直接卷了上来,与一条蛇身缠绕在了一起。蛇头刁钻地一扭,在那触须上狠咬了一口,触须中喷出的火焰,却也乘机灼伤了那巨大的蛇头。

相柳想分出另一蛇身攻去,却觉得身上突然一重,是旁边一个司风的巨兽,将它整个身子都笼进一个飓风形成的力场之中。相柳无奈转攻而来,却又被巨大石龟以其无比坚固的身体挡了下来。此时另一边全身闪着金泽的巨兽,又化身成巨刃直接撞击而来。

这时的荣耀城上空,已经成了一片地狱般的空间,时而烈焰飞空,时而电蛇飞散,前一刻还灼热难耐,雾气蒸腾,下一刻已经风暴四起,雪花飘飘。

天空刚被炸裂开来的电光照亮,却又马上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是世间最强力量的交锋,若不是双方都将力量集中倾泻在对方身上,单是一次攻击,便足以让整个风都城化为焦土。

这样的战场上,没有任何人能插得进手,当然,这不包括流风。

第五章迷茫的人

流风双手捧着已经开始积聚电光的紫色荆棘环,聚集全身的力量,引导着四周的雷电力量。

滚滚雷光开始不安地在云层中扭动,墨色的云团中,渐渐地现出一点光亮,那一抹紫色的光,代表着最精纯的雷电的颜色。

与上次的经历一样,当雷电的力量,在荆棘环上积聚到一定程度时,一个接一个的紫色电球由环中跳出,形成一个新的光环,将流风和荆棘环都圈在其中。

由此刻开始,能量开始自行汇集,不只天地间的雷光,就连流风身体里的能量,也被瞬间抽走,亮紫色的光芒耀亮了天空。

这实在是一幕千载难逢的奇景,在远远的上空,乌云层层挤压在一起,黑得如墨如炭。

而在下方,天空中却呈现出迷人的亮紫色,妖异的色彩夺人心魄。再下方,偌大的空间中,时而云雾弥漫,时而火光漫天,巨浪拍天之后,转眼便是冰封千尺。

相柳已经开始发觉了流风的意图,几次腾空而起,都被众巨兽合力挡了下来,眼见电光渐已成形,他终于心生退意。

世上没有绝对无敌的物种,只有无法匹敌的天威。

将荆棘环发挥到极限时,那便是无法抗拒的极限力量,若一定要说还有什么力量比这更强,那便是掌控世界的法则力量。

相柳退意已生,正想集中力量突出一个缺口,在雷神之怒发威前逃走,不料与他缠斗着的九子,竟先一步退了开来。

没等他弄清对手的意图时,九道颜色各不相同的光芒,同时从九子身上射出,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轨迹互相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相柳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想要出手拦阻,却为时已晚,恍然间,巨网已经将其整个身躯罩在其中,并自动结成一个圆形光罩。

九种光彩在光罩上流转不休,相互间结合成梦幻般的色彩。

身在其中的相柳,根本无暇去看那光罩的迷人色彩,他猛然聚集起全身的力量,准备强行将这张集合九子之力的光罩击破。

可是,下一刻他呆住了,他骇然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对这光罩竟完全不起作用。

不,不是力量对它不起作用,而是力量失去了作用,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力量在这个光罩内,已经失去了意义。

世间万物以力量来衡量个体的强弱,只要还存在于这个世上,力量就是衡量的标准。然而,常规的力量,是无法突破这一世界的局限的,因为世界还有其存在的准则。力量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法则的存在,一切常规力量在法则面前,是没有意义的。

什么是法则?规划这个世界最基础的元素、时间以及空间的存在,这些都是力量存在的基础。

所以,它们是法则力量的一部分。可以说,在面对时间的时候,力量将失去意义。

相柳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窘境,空有世间罕有的强横力量,却被禁锢在一个可怕的牢笼里,这个牢笼里面,时间是静止的,所以一切都是静止的,包括他的强横力量。

唯一没有静止的是他的精神,然而,精神也透不过这层桎梏的束缚,因为精神没有达到能与法则抗衡的程度。

就这样,相柳被困于一个被中止了的时间缝隙中,眼睁睁地看着天空的乌云被亮紫的光芒撕裂,毁天灭地的雷光,疯狂地倾泻下来。

就在雷光即将触及那神奇的空间时,光罩悄悄地消失了,于是聚集已久的雷光,毫不留情地直接击中相柳巨大的身体。

远处的人们,只能看见一抹奇亮无比的光芒自天而降,直接击在荣耀城上,并一口气将其彻底贯穿。

片刻之后,余波扩散开来,紫光一缕缕地从那庞大的建筑内部透射出来,随后,整个荣耀城化成无数碎片,分崩离析。

受到这一击的波及,靠近荣耀城的建筑全部倒塌,方圆数百里的能源设施彻底瘫痪。事后流风甚至曾怀疑,若不是有相柳直接承受了那一击的威力,大陆的地壳变迁,甚至都会受到影响。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出当初在海上的那次,当然,全威力释放的直接结果是,荆棘环也随着荣耀城一起化成了飞灰。

流风悬浮在半空,俯视地面的惨状,久久回不过神来。华雷应该也随着这荣耀城永远地消失了吧?终究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在他掌中,那枚黑色带孔的小球,已经吸取了少许当时的力量。梅林真是有远见,这样一个用途不大的道具,却帮了自己的大忙。

老树妖说过,要唤醒阿若就需要时间的力量,而此刻手中小球中所吸取的,不正是九子所发出的、那种能掌控时间的力量吗?

阿若,我终于可以把你找回来了。

不过,眼下似乎还不是时候,华雷说过,需要去找寻那本被遗忘了的古书,需要去祈愿之塔。想到这里,流风一扭身,向着秘密的聚集地点飞去。

上古神兽之间的大战惊天动地,任何一个风都城中的人,都能远远地望见那种奇景,而最后那一记宛如苍天之怒的电光,更是在所有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那似乎恰巧印证了之前的一种流言——荣耀城已经成了一种天地难容的存在,所以天雷罚之。

不管真相如何,人们所知道的,只是荣耀城消失了,受到了上天惩罚,之前一切为推翻它而进行的战斗,也都变得理所当然了,于是更多的人加入了抗争的队伍中。

人们不愿再等待,彻底铲除元老院的一切根基,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制度,这种共识开始生成,曾经一度被荣耀城之战中断了的战争之火,再一次猛烈地燃烧起来。

然而,就在人们以为胜利唾手可得时,罗姆回来了,带着属于他的军队。元老院已经不存在了,那么人民的力量绝不可以继续无止境地增长下去,是将其扼杀的时候了。

这一次,罗姆充分显示了他血腥总统的本色,军队以最强硬的态度开进风都城,以街道为单位,坚决地肃清捍卫者。

出乎意料的是,捍卫者们这一次也表现出极强硬的态度——抗争到底,绝不屈服。大批悍不畏死的组织骨干成员,指挥拿起武器的人民,以最惨烈的方式与正规军战斗。

风都城中硝烟四起,炮火隆隆,每一条街道都充斥着流血与牺牲的画面。商联的高手们都出洞了,帮助捍卫者去对付罗姆手下那些难缠的生化人,以及少数另类高手。

流风没有去,这种争斗对他来说是没有意义的,至少他这样认为。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用冷漠的目光见证着历史的变迁,枪弹自耳边擦过,却仍浑然不觉。

眼前的情形,与许久之前原天城的情景有些相似,不过,那个时候的战斗更激情。

那是赤裸裸的反抗与征服,目的明确到无以复加,而这里的战斗有所不同,他们所谓的正义到底是对是错,没人能知道。

突然觉得整日的斗争有些无聊,风都城这么大,大多数人还是不想战斗的,有更多的人想平静地生活,比如原来的自己……

走到街角时,一个酒吧突然吸引了流风的目光。满目狼藉的街头,只有这里的门口依然清洁,而且开着门,似乎仍在营业。流风心头若有所悟,迈步走了进去。

酒吧中只有一个客人,临窗坐着,流风选了那人身后的位子,两人背对着背。

那人品一口杯中的酒,喟然道:“又是好久不见了!”

流风“嗯”了一声。

“会不会觉得意外呢?我居然也会在这里,而且,这么安静地待在这种地方。”

“是有一点奇怪,不过正好,我也想见见你。有一个人对我说,我应该见你,因为你比我看事情更清楚,你比我更明白该走怎样的路。”

那人轻轻一笑,转过脸,年轻的面孔,是焚。

“或许是,至少在我看来,我的确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而你不是。”

“什么是该做的事?像你一样去跟人争权夺势、喊打喊杀,然后害得更多的人失去自己想要的生活?”流风反问。

今天的焚出奇地冷静,他注视流风良久,不答他的问题,反倒讲起故事来。

从前有一个人,从小就希望生活在和平年代,可惜,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战火不断,每个地方都充满了鲜血的气息。

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互相仇视,为什么不能安静地生活在一起,后来,他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希望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净土。

可是,他找不到那样的地方,他一直在流浪,一直在迷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徘徊在战争的边缘。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一个相术大师,并且对他讲出了自己的苦恼,相术大师笑了。

“迷茫的人啊,我会给你指引一个方向,我知道有一片净土适合你,它在……”

大师告诉那人一句话,然后用了一个幻术,使其遗忘了这句话。

“当你再次记起这句话的时候,就是你找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了。”

然后,大师又放飞了一只风筝,并剪断了线。他告诉那人说:“朝着那个风筝的方向走,你会找到答案,答案也写在那风筝上面。”

大师走了,那人开始追逐着风筝,一年又一年。

他穿过无数国度,渡过无数河流,越过无数高山,一直朝着那个风筝飞走的方向追。可是,终究没有追到,那句话也始终记不起来。

一路上他所见的,仍是纷争与战乱,没有任何一处是和平之地。

后来有一天,他路过一个城市,被一群士兵围住了,他们怀疑这人是奸细,把他抓了起来,并开始审问。

他们问:“陌生人,想让我们相信你,你必须说出自己的身分,你从哪来,到哪去,目的是什么。”

那人答道:“我从很远的国度来,想去寻找一片没有纷争的乐土,我已经找了很多年了……”

那群士兵哈哈大笑道:“怎么可能!这世上,没有乐土。我们也是希望生活在没有战争的年代,正因为乐土不存在,所以我们才战斗。”

那人呆住了,他觉得这句话好熟悉。终于,他想了起来,那个相术大师,原来是个骗子。当时他面带诡异地说:“它在……实际上,世上没有这样的地方。”

那人疯狂地笑了起来,许多年来他一直追赶的,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只是在追求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内心中执着了多年的信念,在一瞬间被打破……

焚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后来,那人终于平静了下来,并且接受了事实。他明白,世上没有乐土,想要乐土,就需要战斗,他成了那些士兵的一分子。

“现在再回头看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退让,忍耐,希望平静地生活,于是回避不必要的麻烦,你认为真的可以吗?平静幸福的生活,你真的能找得到吗?

“或许以你的能力,可以在罕无人迹的地方生存下去,甚至也可以带着你心爱的女人一起生活,可是将来有一天,连最后一片无争之土都消失了,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流风默默地听着,眼中时而红光迸发,时而落寞无助。

思考良久,他沉声问:“那么你呢?你该做的是什么?原天已经破败成那个样子了,你还在给阿雪增加压力。

“风都的时局够乱了,你也还硬要插一脚进来,你想做的就是让一切更混乱吗?”

焚傲然一笑:“这就是我自信你不如我的地方,我知道,自己正在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而你不知道。

“你想过没有,几百年前的光明王和妖剑大师,到底为什么会反目,真的是因为一山难容二虎吗?”

流风一愣,细细思索焚的话,突然心里一震,难道……

看着流风若有所悟的表情,焚脸上出现小孩子赢了游戏一般的得意神情,“你终于想到了吧,矛盾是无处不在的,即使以他们两人的威望,也不可能得到百分之百的信服,所以,他们心照不宣地采取了那样的方式。

“一个人,如果不满光明王的做法,必然会支持妖剑大师,反之亦然。这样一来,在纷争严重的局面下,这样的做法,能够直接把无数不同的声音,统合成两种不同的声音,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流风愣愣地盯着焚,许久之后,终于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你只是在以另一种方法结束混乱。”

回想起原天当时的局面,流风不得不承认焚是对的。

穆雪当时只是个弱质少女,即使拥有最正统的身分又如何?真的能够得到所有人的信服吗?完全不可能。当时各怀鬼胎的举不胜举,若让穆雪一个人去面对,不知道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混乱局面。

正是看清了这一点,焚在扎姆卡的帮助下,举起大旗,公然与穆雪分庭抗礼,以强势的态度,收服不同的声音。

在两大势力的夹缝间,不同的声音要么臣服於穆雪,要么归顺焚,这种做法,的确是最有效的。然后,到了必须摊牌的时候……

焚傲然地负手而立道:“到了必须摊牌的时候,如果穆雪真的拥有值得大多数人信服的能力,我不介意做第二个光明王。

“当然,如果她不合格,那么,她的下场也一样。”

流风沉默了。【云霄阁www.yunxiaoge.com整理收藏】

焚说得没错,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即使当初曾经走过错路,也能在发现后马上改正回来,走属于他自己的路。

那么自己呢?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前面的路到底在哪里?

流风茫然地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大街上,一个少年仓惶地逃着,却不幸地被后面的枪手击中了大腿,颓然倒地。他兀自挣扎着,拿起自己的枪向身后还击。

难道他们所做的事,其实是有意义的?

他们知道自己该战斗,所以才战斗。而自己,或许是最没意义的一个。

“砰”地一声枪响,少年的头被打爆,反抗终于停止。流风漠然地看着这一幕,不知身在何方。

“等等!”流风缓缓地回头,看着追到门口的焚。

“或许,你该见见我妹妹。”

第六章波尔斯

夜静静地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仿佛不希望世上的任何光芒照到她。

外面的枪炮声隐约可闻,偶尔还会有巨大的爆炸在附近发生,地面也会止不住的震颤。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发呆。

屋子里氤氲的白气在盘旋,杯子里的水一直结着冰,冰冷的铁门上,甚至附着一层厚厚的白霜。

她就像一个万古不化的冰女,脸上透着冰一般的晶莹,静静地坐着,等待着……至于到底在等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突然间,门被打开了,讨厌的阳光从外面射了进来。

夜恼怒地转过头去,光影中,一个梦中无数次出现的身影立在那里。虽然是背着光,看不清面目,可她知道那是谁。

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面上依旧冰冷,可心却在澎湃。

该笑吗?或者是该哭?又或者应该一直坐在这里,默默地看着,直到地老天荒?

流风缓缓地走近这个冰雪少女,近到几乎吻到她的唇。夜还是不动,鼻息间喷出的气息幽香,但冰冷。

注视这个少女良久,流风不知怎样开口。

那天夜里,女孩决绝的眼神,仍能清晰浮现在脑海里,刺骨的冰冷攻向心脉的时候,他没有做任何抵抗。

或许,是想就那样地死去,可死亡也总是离得那么遥远,她始终不忍心下狠手吧。

“小夜,你瘦了!”似乎言语都被忘记了,努力了很久,才能记起这样简单的话。

听到流风的话,夜的眼睛眨动了一下。流风靠在夜的身边,坐了下来,地板上是厚厚的冰。

“焚告诉我你在这里的时候,我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所能想起的,只是那晚的情景。”流风仰头望向天花板,那里也被冰层覆盖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追上你,不让你离开,结果到底会怎样。

“可是,我想不出,我说着爱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却在下一刻吻着另一个女孩,这样的伤害,怎样才能弥补?

“到底该不该解释呢?我一直这样问自己,还没得到答案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我以为这就是结局。

“可是,不甘心如此。一直默默地关心着我,照顾我,在最困难的时候陪伴我的女孩,在将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离开了我。

“我总在问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可惜,一直没有答案。

“或许,是由于力量的失控吧,一方面想挽留,一方面却又觉得烦躁无比,想要结束,有时想要平静的生活,有时却又想要战斗,有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就这样渐渐地迷失了,哪个是真正的自己,哪个是真正想要的,我无法分清。”

流风静静地仰望,突然张臂紧紧地抱住夜。

“其实我心里很害怕,到底哪个是我,到底该做什么,我比以前更茫然。为什么要离开我?小夜,我找不到自己的路。我很怕,所有亲近的人都在离开我,一个又一个,连你也走了,只剩下阿若。

“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就这样吧,都走吧,至少我还有阿若。可是,阿若一直睡着,做着她的美梦,听不到我的声音,也无法分担我的孤独。

“我只能安慰自己,一定要把阿若救醒,这样她就可以陪我了。一定要把阿若唤醒,无论谁阻止我,都要杀掉。”

夜搂着流风,像安慰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抚着他的头,突然又狠狠地把流风推开。

她终于开口了,隐约间冰风呼啸。

“你是个自私的人。”

回想起那晚的情形,夜只觉得,心中总有说不出的痛。

他们之间的对话,她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其实误会根本不存在。

只是,看着穆雪那凄婉的表情,夜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很爱很爱流风,可是与穆雪相比,未必更深。

穆雪的爱,已经刻进了自己的灵魂,她的生命都被做了烙印。

直到那一刻,夜才清楚,真正可怜的人不是流风,是穆雪。

夜的脸色隐约间呈现出冰一样的透明,虽然脸上仍是冰冷的,可是流风读得出,那眼中所包含的心痛,无法言表。

流风捧起夜的脸,静静地看着,冰冷的触感让流风心痛不已。

夜再一次狠狠地把他推开,依旧重复着,“你自私!”

泪光闪现,转眼之间化成晶莹的冰珠,滑落在地。

流风使劲地把夜搂在怀里,任她如何推也推不开。终于冰雪融化,积聚在心里的委屈化成热流,汹涌而出。

夜“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道:“呜呜呜,你自私,自私……阿雪那么可怜,你都能装作看不见,你太自私了!为什么还要理我?

“真正需要你的是阿雪,不是我,我只是,只是……只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啊!”

夜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泪水不再化成冰,所有的一切,都在痛哭出声时开始消融。

流风紧紧地搂着夜,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早就该猜到的,这样的女孩,身上本就不可能存在误会,她做得最多的就是为了别人,默默地付出,默默地退出。

良久,夜终于平静下来,静静地靠在流风的怀里。

“离开你之后,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似乎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最后只好来找哥哥。哥哥说,你一定会再来找我的,如果你不来找我,你就找不到自己的路。

“我不相信,也不愿意你来找我,可是,在心底深处,却又一直等着你,盼着你真的能来找我。”

流风愣了一下道:“我自己的路?”

“嗯,哥哥是这么说的。”

流风若有所悟,道:“原来,他早就看得很明白了,如果我跟他是朋友,或许我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了。”

“风!”

“嗯?”

“去找阿雪好吗?”

“嗯,我会去的。那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之前我的确自私,总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却一直忽略着别人的心情。

“对你,对阿雪,都是一样,我逃避了自己该做的事。相信我,以后不会了。”

“风……”夜望了流风许久,突然闭上眼睛,美丽的睫毛却不住地抖动。

流风温柔地抱起她,轻轻地吻上那湿热的唇,品尝着那有无尽冰凉气息的芳香。

此时,流风与夜的小天地外,战斗还在继续。

有了商联高手的支持,罗姆即使有数量众多的生化人支持,也无法对捍卫者进行压制性的打击。

战斗的地点,毕竟是在城市里,一旦动用重型武器,风都城必将成为一片废墟,那样一来,这场争夺也就失去了其本来的意义。

另一方面,罗姆也顶着极大的压力。

风都城荣耀城的覆灭,已经传到风都各地。

元老院的统治体系已经瓦解,各地怀有同样信念的人,也开始大规模地组织起来,一场波及面更广的革命正在酝酿。

就在罗姆进退两难之际,另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原本准备调往前线的风都军队,突然出现在风都城附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风都城,给捍卫者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事后经调查才知道,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年轻的将军多格,早就在争权的斗争中投向罗姆一方。

做为一颗决定性的棋子,这支部队根本就没有开往前线,而是在出发一天后,绕路悄悄地返回了风都城。

原本罗姆打算将其做为一支奇兵,在关键时刻,给予元老院致命的一击。

哪想到元老院如此不堪,转眼间就化成飞灰,而一直以为可供利用的那些平民组织,反倒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受到这支精锐部队的压制,捍卫者们开始放弃正面的对抗,转而进入地下活动阶段,罗姆重新入主了风都城。

终于得偿所愿,风都城的控制权完全地握在手中,罗姆意气风发,当即发布了一系列措施,凡经查与捍卫者有关的人,一律投入监狱,证据确凿的,均被判处死刑。

风都城中各民间势力,也都受到毁灭性的打击,罗姆还是秉承着之前的做法,要么为我所用,要么从这里消失。

由于此时,再没有任何其他势力能与罗姆抗衡,绝大多数的势力,都宣布效忠于罗姆,其余的不是被罗姆血腥剿杀,就是连夜地逃出风都城。

对于各地相继掀起的革命浪潮,罗姆的命令是,坚决镇压,绝不留情。

形势急转直下,在罗姆完全得势之后,商联所派的高手也受到了惨痛的打击,最终也无奈地撤出风都城,目前仍不断地受到生化人部队和精锐军队的追击。

风都城东五百公里处,穆雪带着一部分灵将高手,藏身在一处破败的楼房中。

枫千华已经在艾力文等生化人的保护下,秘密返回了商联的势力范围,做为一支掩护队伍。

灵将们仍在与敌人周旋,由于受大批生化人的追赶,再加上一些精锐的军队配合,一行二十多名灵将已经是伤痕累累了,逃到这里,颇有些英雄末路的感觉。

幸好,已经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另一方面的高手已经安全返回,他们也不必再与敌人兜圈子了。

穆雪已经传下命令,在此地休整之后,立刻沿捷径返回商联控制的地区。

安排好岗哨之后,华特拉着金天去打听敌人的踪迹。

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的村落,看来已经久无人迹了,只有几幢马上就要倒塌的楼房斜斜地立着。

四周是很开阔的平原地带,站在楼顶一望,方圆百里之内的状况尽收眼底。

望着远方,华特突然沉沉地叹了口气。

金天好奇道:“怎么,有心事?”

华特紧锁双眉道:“山已经几天没有消息了,难道已经……”

金天闻言心情也沉重起来,“是啊,一直没有他的消息,真的很担心啊!以他那样的身手,怎么也不该出事才对。”

“是啊,即使是这么笨的人,也只是弄丢了一支戟而已,人还是完整地回来了。”

说话间,华特随手拿出自己的另一支短戟。

金天瞥了那戟一眼,突然道:“这戟是你叔叔华雷送你的吧?”

华特点头,短戟在半空一划,带起一道淡淡的光芒,“是啊,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礼物,唉,算起来时间过的真快,许多亲人好友都已不在了。”

金天似乎被华特勾起了心事,望着远处的天空,怔怔地发起呆来。

华特立在金天身后,不停地舞弄着单戟,似乎也在想着心事,只是不知不觉中,他的戟尖离金天后背越来越近。

眼见金天仍在发呆,华特心中暗喜,这样的距离下,即使是金天也躲不开吧。

猛然间,戟尖光华乍现,闪电一般地刺入金天后心。

华特心头一喜,想要拨戟,却觉得有些不对,仔细看去,只见那戟尖不知何时已被一条金色骨刺缠住,竟动不得分毫。

金天缓缓转头,眼中现出不屑道:“想要偷袭,总该掩住自己的杀气才对,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笨,什么细节都注意不到。顺便再告诉你,我现在对血的气息非常敏感,你身上有山的血的味道。

“还有,自从你从荣耀城逃出来之后,心里一直有杀机,虽然你在极力掩饰,可是血和杀气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容易辨别了。”

金色骨刺猛地一缩,华特的短戟脱手而飞,“铿”地一声插进了旁边墙壁上。

“最后再告诉你一下,山没死,他的气息我感觉得到,他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强者,比现在的我强得多。”

华特阴森森地瞪着金天,周身似乎变暗了许多,地面上也隐约有暗影浮动。

“金天,你不用得意,其实按照我的原意,本不会今天动手,可是有个人却很着急,他急需要一些灵将的身体,我也阻止不了他。

“现在你明白了吗?你真正的对手不是我,而是你身后那个。”

金天嘴角一撇,金翅一展,便向身后扫去,同时数条骨刺从金甲上分离出来,如毒蛇般向后疾射,然而他的攻击并没碰到任何东西。

金天的脸色变了,他感觉得到身后的确有人,或者说是有什么东西,可是攻击却全部落空。

缓缓地转过头。恍惚间,一双绿眼浮现在眼前……

穆雪盘膝静坐练功,长剑横放于腿上。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烦躁无比,仿佛有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注视着自己。

她突然一拍自己的长剑,红光一闪,长剑瞬间化成粉色的烟雾,将她整个人都裹入其中。

片刻后,烟雾消散,她的身形竟然凭空消失了。

就在穆雪有所动作的同时,门外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拿丹,突然也警觉了什么。

他暴喝一声,手中幻化出黝黑沉重的长刀,蹭地一下窜进房中,扬手对着负手而立的黑衣人,就是一刀。

房间正中,一个黑衣人正面露诧异的神色,盯着穆雪消失的地方发呆,直到拿丹的刀快到头顶时才转过头来,幽绿的目光宛如嗜血的恶灵般,诡异地扭动着。

拿丹本能地抬手挡起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那邪恶的双眼,长刀去势不变,恶狠狠地向那人颈后斩下。

绿眼人又是一愣,心道,这几个家伙倒都有一手,怪不得会被那些人称为高手。不过所谓的高手,也只是这种程度吧!

他蓦然抬手,向黑色刀锋按去。

没有强大力量的碰撞,手掌甚至尚未触及那刀锋,一切便都停了下来,不只长刀,连拿丹的身体也完全地停止下来。

拿丹心中叫糟,暗自忖道,难道,这就是超能力中的精神禁锢吗?

他偷眼在房中来回扫视,看起来穆雪似乎已经脱身,他心中大慰,开始转动心思,寻找逃跑的机会。

远远地,人声从外面传来:“波尔斯大人,下面的那些灵将已经全部被擒住了,恭喜您,一次就获得了这么多宝贵的身体。”

绿眼人回道:“这也多亏你的帮忙,如果不是你事先在他们的食物里做手脚,想要一次抓住这么多的灵将,还真是不容易。”

“哪里哪里,都是靠波尔斯大人神鬼莫测的能力,才有如此收获。”

拿丹怒视着走进房间的华特,苦于不能言语,不然早就破口大骂了。

华特刚进门,也被拿丹吓了一跳,细看后才发现其中的关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大人连老家伙都给制住了,实在是太好了。常言道,人老成精,这老家伙虽老,能力可是强得很,确实是一副好身体。”

被唤作波尔斯的绿眼人得意地笑笑,刚想谦虚一下,没想到那边稍一走神间,锁着拿丹的力量顿时有所减弱。

经验老到的拿丹立刻运集全力,挣脱开来,他将全部力量都集中在了手中黑色长刃上,猛地掷了出去。

如此近的距离,那种刚猛无伦的威力,连波尔斯都为之变色。

波尔斯情急之下,一个瞬移躲了出去,长刀瞬间贯穿了整层楼的墙壁,转眼消失在视线之中。

波尔斯惊怒不已,再回头寻找拿丹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七章恶魔之笛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世界又陷入了黑暗。

这世界的黑暗有很多种,有的静谧,有的温馨,有的充满寂寞,还有的阴森恐怖。

废弃的楼中,暗影隐约间有些扭曲,带着湿气的冷风吹过后,总有几分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里半天前,还是灵将们的藏身处,现在却已成为邪恶暗影的栖息之所。

数不清的黑色灵魂在空间中四处游荡,偶尔传出的低沉阴冷笑声,是那些眼中透着邪气的灵将所发出的。

“嘿嘿,这副身体不错,威武强壮,出去泡个人类小妞回来,一定非常容易。”

“我这个也很好啊,虽然看上去瘦小枯干的,实际上,有些地方比一般人要大得多哦。”

“哼哼,你们别得意,等会儿我去占了那个小妞的身体,然后可有的玩喽。”

金天冷冷地望着眼前一干从前的伙伴,他知道,从今后,这些人都不再是战友了。

一时大意被波尔斯制住的他,身体还没被人占据,因为华特还想再玩一会儿。

金天的能力,华特是知道的,极为诡异的再生愈合能力,只要生命还没终结,大部分看似严重的伤,都可以轻易地恢复。

就冲这一点,他就不怕把金天的身体弄坏,所以,他可以尽情地发泄自己变态的情绪了。

一丝丝鲜血顺着额头流到眼角,视线中的景物开始变红。

金天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

自从很久以前得到这个能力之后,他受伤时基本上没流过血,流血就代表着生命的流逝。

华特并不亲自动手,那些刚刚占据了人类身体的怪物,拥有着更变态的虐待心理,所以,他不需要担心金天会得到善待。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独独对金天有着如此仇视的心理,或许,只因为纱的眼中注视的一直都是他,又或者,是之前金天很轻易地识破了他的动机,所以恼羞成怒。

金天的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没出过一声,因为纱就在隔壁。

然而,这更激起了那些家伙的虐待心理。一只兔子在遇到狼时,没露出应有的害怕,在受伤时没有惨叫,这是不可原谅的。

尖锐的螺旋状利器,对准了金天的膝盖,狠狠地刺了下去,然后开始慢慢地旋转着,金属与骨头之间的摩擦声,让尚有灵知的同伴们不寒而栗。

怒骂声此起彼伏,只有金天死不开口。

纱在隔壁拼命地哭喊着:“阿天,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出声?他们把你怎么样了?求求你,阿天,你说话啊!”

金天静静地垂着头,灵魂都已开始麻木,伤痛仿佛发生在别人身上。他的眼光慢慢地黯淡下来,心中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的,或许,生命就注定要承受如此的痛苦。

穆雪曾经忍不住现身来救他,前后两次。

只可惜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那个绿眼怪人连动都没动,就将她打得口吐鲜血,只能在危急时刻,再次独自脱身。

阿雪应该是伤得很厉害吧,本身就有暗伤,再要逞强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金天不希望她来,可是他知道,她一定会,她就是那种人。

突然间,一直闭目坐着的波尔斯,突然“咦”了一声,身子一晃,消失不见了。

片刻之后,一个极沉闷的撞击声从不远处传来,整个楼都被震得嗡嗡晃动,一部分墙壁开始坍塌。

或许是一个巧合,又或者冥冥中自有安排,晃动过后,一支青色芦笛咕噜噜地滚到金天的脚下。

那微鼓的表面上突起的尖刺,是那样地熟悉,仿佛目光只要一接触上去,便有呜咽的笛声传出。

被侵占了精神的灵将们,先后冲了出去,不知在与哪来的敌人打斗着,没人去注意被整得半死的金天,以及滚到他脚下的那个小小芦笛。

金天透过模糊的目光,望着地上的小东西,从心底涌上一股笑意。

只是,那笑中没有开心,只有悲凉、无奈以及无尽的沉沦。金家人的力量,只有真正地化身成魔,才有资格继承。

力量可以给人带来许许多多,可是对魔来说,力量真的有用吗?

或许,追求这样的力量,只是为了了却一个心中的愿望。

颤抖的手伸了出去,鲜血沿着指尖坠落地面,汇成一滩暗红。

青色的恶魔之笛,就静静地躺在那暗红之中,兴奋地欢叫。青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金色。

缓缓地,那金色的小笛自己飘了起来,掠过血肉模糊的身体,停在金天的眼前……

脉脉的笛声终于响了起来,比以前更悠远,更悲伤,无尽的孤独,无尽的凄凉,仿佛若有若无的脚步,踩着杂草的叶尖,掠过寂寞的蛛网,渐渐向着更为深邃的黑暗中行去。

慢慢地,金色的光芒开始绽放。

一切暗影都在四处奔逃,沉重的喘息声透过厚重的墙壁,传遍了废楼的每一个角落,而后是尖厉的嘶号,那是恶魔独有的音符。

一簇簇的金色骨刺疯狂般地成长,像渴望阳光的树腾,攀爬缠绕,一瞬间就充满了整个空间。

一个被侵占了灵魂的灵将,好奇地去探寻究竟,只是愕然的一瞬间,便被骨刺透体而过,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第一百根、一千根。

黑暗中,整个楼都在疯狂地扭动,片刻之后,便有无数金色的荆棘,从各个通道中涌向外界的空间,未能挤出来的,甚至直接破墙而出,欢欣地在外界空间中舞动。

随着一阵隆隆的坍塌声,一双巨大的金翼撕开脆弱的墙体,尽情地舒展开来。

波尔斯骇然望向身后,不明白这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正想赶回去查看时,裂空的红色刀芒急斩而来,连半分闪避的空间都没有。

无奈下,波尔斯再次施展空间挪移,躲出了攻击范围。

愤怒的火焰自黑暗中蔓延过来,火光中,倒提血红长刀的年轻人,紧紧地盯着他,眼中红光闪烁不定。

在他身后,一小团冰风世界中,一个美丽的少女静静地立着,无论火焰多急多猛,她身边始终冰雪飘飞。

波尔斯眼中绿光幽幽地浮动,当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流风背后背着的女孩身上时,眼中的光芒亮了几分。

那个小女孩,不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小家伙吗?

没错,就是她,如果能够得到她,眼前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了。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找到她。

可是……片刻之后,波尔斯的喜悦又消退了。

太可恨了,如果没有那个老家伙在,自己至少可以抢走那个女孩的。他恨恨地盯了一眼对面两人身上的绿光,心中泛起无奈的感觉。

超能力用来做正规战斗,是很不划算的,可是如果用精神力量攻击,在那个老树妖的保护下,对那两个人几乎完全没影响。

太可恨了,为什么精神力量对这种朽木形成的植物,就一点作用都没有呢?难道,植物真是我们黑魔族天生的克星?

波尔斯想走,又有些不舍,不走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一支金色的骨刺,突然闪电般地由身后刺来。

波尔斯毫不在意地挥手挡去,满以为精神禁锢会将这东西连同发出它的人,一起锁起来。

没想到,那骨刺竟毫不受阻,如一条毒蛇般地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直接穿透手掌,继续向他额头刺去。

波尔斯在骇然下,不顾剧痛地再次空间挪移,躲过了致命的一刺,却也将一只左手留在了上面。

他惊怒地回望,只见一个身披金甲的人,鼓动着金翅,缓缓地从楼中走来。

这人已经与之前一招受他所制的那个年轻人不同了,他的面上完全覆上了鳞甲,精神波动也不再是普通人的那种正常波动。

这似乎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虽然散发着金色的光辉,却是从地狱中走来。

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那个沉睡的小女孩,波尔斯低啸一声,破空而去。

他知道,这是逃走的最后机会。

随着他的逃走,那些被他带来的黑色魔魂,还有那些被占据精神的灵将们,也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这一晚,穆雪所带的灵将一共只剩下七个,被侵占了灵魂的有十七个,其中被流风和金天杀死了三个。

华特也早就不知踪影了,或许,他早在流风到来的时候,就已经逃了。

他本以为,只要做得秘密,穆雪一干人被一网打尽后,他还可以继续返回商联,或许过段时间,还能完全控制住来自原天的高手。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在没被愤怒的灵将们追杀前,还是自动消失的好。

当然,华特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自始至终,纱都没受到任何的伤害,对金天来说,这的确是一大安慰。

然而那又如何呢?如今的他,更没有可能继续从前的故事了。所以,当劫后余生的纱,哭着扑向他怀里时,他选择了躲开。

穆雪的确受了很重的伤,第二次逃出波尔斯的魔掌时,就已经用尽了全力,若不是如此,她恐怕开始第三次的偷袭了。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大家聚到一起,更多的是为仍活着而感慨。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的气氛开始有些尴尬了,流风和夜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与穆雪的交织在一起,而纱的目光,则一直定在金天身上,从未有一刻离开。

众人知趣地找借口散了开来,想要互诉心曲的人,不经意间躲进同一个角落里。

穆雪眼神复杂地看着流风与夜的神态,良久后,落落大方地笑道:“恭喜你,看起来,小夜似乎原谅了你。我想,对你们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夜拉起穆雪的手,与她并肩站在一起,“那你呢,阿雪,对你来说,什么样的结果才是最完美的?”

穆雪呆了呆,眼光落向不知名的黑暗世界,“我的完美只是一个遥远的梦,那里有鲜艳的花,有嫩绿的草,天上白云悠悠,屋前河流环绕。

“那个小屋就是我的家,一个温暖且安全的家……”

怔怔地,穆雪眼角湿润了,可是她不敢让泪落下来。

许久以前一个平静的午后,她与一个男孩背靠着背,透过叶间的空隙望着天边的云,那个时候,她在不知不觉间,就说出了自己心中完美的梦想。

曾经以为,日子会那样一直平静下去,生活也会慢慢地靠近希望,与心爱的男子手牵手,走在无边的绿野上,然而,那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穆雪悄悄低下头,不想让眼中的泪光被人发现。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温暖的声音。

“会实现的,将来终有一天,完美的梦会变成现实。”

穆雪恍然抬头,她依稀看见流风淡淡的笑容,温暖如昨日梦中。

“阿雪,对不起,小夜说得对,我太自私,总是自以为是地选择着自己认为对的道路,忽视别人的感情、别人的希望。

“我总以为,是你放弃了我们共同的美好愿望,其实真正放弃的人是我。我在逃避,因为,我觉得自己做不到。”

流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实际上,我只是一个懦弱的人,面对做不到的事,我总是本能地逃避,只有在不得不面对的时候,才会拼上一把。放弃你的时候,其实,我是放弃了自己心底最美好的梦想。

“我选择跟小夜在一起,是因为她值得珍惜,而且她的愿望非常非常简单。实际上,无论是你还是你的梦想,都是我心中最完美的一部分,或许越是完美,越是不敢触及吧,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就逃开了……呵呵,真的好笑。”

穆雪的泪悄然滑落,一直以来的悲苦心境,终于有些宽慰了。

回首往事,发觉一路行来,遍地荆棘,竟有不堪回首的感慨。

不管将来怎样,至少自己的心意,终于有人读得懂了,能够走到这一步,本身已经是一种幸运。

流风踏前一步,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阿雪,能原谅我当初的自私吗?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一直朝着那个完美的梦,继续走下去。

“即使最终没能实现,也没有关系,至少我们走了,努力了,并且一直在向它靠近。”

穆雪的目光迷离起来,嘴角勾出一抹幸福的笑意,似乎从流风的话中,看到了那无忧的梦境,只是,泪水却越发地止不住了。

看着穆雪反常的表情,流风的心一沉,“阿雪,你不愿意了吗?”

穆雪收回目光,对着流风凄婉地一笑道:“谢谢你,阿风,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你一起走下去,可是我们要走的路,真的不同啊!

“忘记我刺你的一剑了吗?还不明白为什么吗?你讨厌永无休止的争斗,而我必须去做无尽的斗争,所以,我觉得对你来说,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穆雪垂下头,她知道,自己的眼泪,会给流风带来太多的内疚。

她继续道:“我跟你的向往一样,想要拥有那片无忧的乐土,可是与你不同的是,我有不得不背负起来的责任。原天灭亡了,可那些满腔热血的人民还活着,他们希望继续战斗下去,而陪他们一起战斗下去,就是我的责任。

“不要笑我幼稚,所谓的国家兴亡,对你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实际上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只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它的意义比你想像的要大,甚至重于他们的生命。

“我们想要一个温暖而美好的家,他们也一样,我不能只因为自己,就抛弃所有的人……”

看着穆雪不停地抖动着的柔弱双肩,流风胸中泛起一股酸意,并渐渐蔓延到鼻间。

他轻抚着穆雪的背,柔声道:“傻瓜,如果说,与那些不得不战斗的人一起战斗下去,是你的责任,那么,陪着不得不战斗的你一起战斗下去,就是我的责任。

“其实,我们的路相同的。有人说过,世上没有乐土,想要乐土,就必须战斗。我们向往的是同一种美好,所以,我们应该一起走下去。”

穆雪缓缓地抬头,神色复杂,“你说,你愿意跟我一起战斗,愿意为了我,加入那些毫无意义的纷争?”

流风肯定地点头。

“能听到你这样说,我真的很开心,其实经常幻想着,你为了保护我,无论什么样的危险都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可是,总觉得那样子太过自私,所以……”

流风打断她道:“其实阿雪也自私啊,连一个选择的机会都没给我,就直接剥夺了我一直陪着你的权利。”

“是啊,原来我也是自私的,我只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是为了你好,却忽略了你真正的心意,大家都太自以为是了。”

“阿雪,我在等着你的回答呢!我可以陪着你一直走下去吗?”

穆雪沉默许久,突然对着流风展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风,我们做个约定吧。如果有一天,大陆上局势已定,又或者,这里的斗争不再需要我了,那么我会跟你走。

“我们一起去寻找我们自己的乐土,你说好吗?”

“嗯,我们一言为定!当然,小夜也一定要一起。”

“当然会跟你们一起,还有阿若……”

夜风掠过,带走些许悄悄耳语,飞向更远的天边,黑暗中,多了一道幸福的轨迹。

第八章天罚再现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整装待发,突然发现,天边远处有大批高手的气息,在迅速地接近。

流风抽刀在手,叮嘱金天保护穆雪等人先退,他和夜断后,找到脱身的机会后,会立即前往与他们会合。

穆雪深知流风现在的实力,倒也没什么异议,只是叮嘱他们多加小心,便准备撤退。

然而刚要出发时,流风又拦住了他们。

“那里面似乎有山的气息,莫非来的不是敌人?”流风和山虽然许久未见,可对他的气息,却还是万分地熟悉,而且那日在荣耀城,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山身上气息的变化,是以非常肯定。

金天也在一旁确认道:“的确是山的气息。”

怀着惊疑不定的心情,穆雪等人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那批人的到来。

天空的尽头,一抹蓝色的浮云迅速地接近,隐约间兽鸣阵阵,等到肉眼能够清晰分辨出对方衣着、面貌时,在场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

风都与原天的战争中,最后,以名震天下的灵将部队天罚的不战而败为契机,风都一举夺取最后的胜利,并完全摧毁了原天城。

经此一役,天罚的声誉一落千丈,许多灵将高手都心灰意冷,天罚已名存实亡。

然而在内心深处,曾经身为天罚一员的灵将们,都在怀念着当日的辉煌。

天下灵将尽集于此,任何高手都不敢轻撄其锋。

只要提起天罚这两个字,心中就会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豪迈,那统一一致的蓝色军服,撕裂长空的无敌霸气,即使是时至今日,也无法忘怀。

所以,当天边那片无比熟悉的蓝云映入眼帘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得清楚,那种军服,那种阵列,以及那种彼此间娴熟的配合,无一不说明一件事——那是最正宗的灵将部队,如假包换的天罚。虽然人数少了许多,可是精髓未改。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二百余位身着蓝色军服的灵将高手齐齐落地,而后,一个身材魁梧、举手投足间充满无限霸气的年轻高手,从队中走出。

这是众人所熟知的山,却也是一个全新而又陌生的山。

领悟了巴图所传奥义之精髓的他,每一个动作之间,都充满霸烈之气,虽然还不能对自己的力量控制自如,却也步入了真正的强者行列。

山走到穆雪面前,施了一礼,再向旁边的流风和夜点头示意,然后,便一声不吭地走到了穆雪身后。

刚刚完全继承金家神秘力量的金天在左,俨然成为新一代火神的山居右,这两人便是穆雪身边最中坚的力量,是新一代传说中最闪亮的一部分。

跟随山而来的,是气度优雅的女灵将,前天罚部队的常务副官,吉娜。她分别向穆雪和立于一边的流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天罚部队常务副官,率失散各地的原天罚成员,共二百一十三人,集结完毕,前来报到!”

穆雪不敢怠慢,赶紧还了一礼,简单的官场对答之后,亲切地上前拉起吉娜的手,问起详情。

吉娜望了排列着整齐队伍的灵将们一眼,无限感慨地道:“不用怀疑,大家都是为了寻找一个真正值得为之战斗的理由,而聚集到一起的。

“原天城下的最后一战,被大家视为最大的耻辱,许多人都为这个原因而离开,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失去了做军人的资格。”

说话间,吉娜的目光又望向了流风,“说实话,这些战士能够再次集中起来,有一半原因是他。离开队伍后,许多人一起反覆思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那样一个充满荣耀的部队,为什么会不战而溃?

“大家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然后,问题就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威震天下的天罚部队,连一个年轻灵将都对付不了?

经过反覆思考,灵将们只能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因为没有找到真正可以为之战斗的理由。

流风,做为一个年轻的灵将,单论实力,是怎样也无法与整个天罚相抗的,然而事实是,他的确创造了奇迹。

最终他胜了,而天罚败了。

无论背后有着怎样复杂的内幕,有一件事是不可否认的,那就是流风有着一个极为鲜明的战斗目标,那就是生存,逃走并生存下来,而天罚没有。

事实上,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真相,他们无时无刻不迷茫。为什么要追杀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用整个天罚部队追杀?天罚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日子过得太安逸了,猛虎的爪子已经被磨平,连敏锐的判断力也失去了。

做为一个军队最核心的一部分,天罚已经开始褪色,并失去其原有的价值,所以,大家都萌生了退意。

流风的出现,或许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借口,想离开的,都藉着那个机会走掉了。

吉娜眼中露出一丝悲伤,道:“烈大人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洗去了军人的耻辱,在那之前他曾说过,希望天罚重新组织起来,找到一个坚定的、正确的,且值得为之战斗的理由。

“他私下里还跟我说过,将来有一天,当那个叫流风的年轻人,找到自己战斗的理由时,或许,由他来担任天罚的指挥官,是最好的选择。”

穆雪望向那群傲然而立的热血男儿,看到了他们眼中坚定的信念。

她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战斗的理由,不然天罚也不会再生。

更让她高兴的是,自己所走的路被肯定了,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要求陪自己一起走下去,然后,是天罚肯定了自己的路。

与原来的天罚相比,现在的人数连一半都不到,即使是加上那些仍滞留在商联的高手,其数量也远远不足。

然而所有人都相信,即使是这样,天罚也将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因为现在的天罚,有着坚定的信念。

天罚的重新归队,使得穆雪的实力得到空前的充实,现在,再也不必害怕风都城方面的追击了。

穆雪本来想让流风直接担任天罚的最高指挥官,对天罚中的灵将高手来说,流风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况且,还有吉娜的全力支持,流风是最合适的人选。

然而,流风并没有接下这个担子,他只是表示,现在最想做的是把龙若救醒,等到回来时,他一定会担任这个指挥官,让天罚成为穆雪手中最锋利的刀。

几经商议,穆雪让山跟随流风和夜两人一路,并且带上三十位天罚成员,以防突发的意外。

另一方面,穆雪自己则带着金天与新建的天罚部队,返回风都东南部的商联势力范围,在那里,她还要跟商联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哪知还没出发时,众人又收到了几条令人震惊的消息,短短的几天里,大陆各地又发生了不少大事。

第一件,穆雪等人与天罚会合的前一天,在风都城中,捍卫者趁风都城高手尽出,城中空虚时,再次反扑,与罗姆所控制的军队血战了一场。

由于,其中有原天的另一大势力焚的支持,捍卫者始终未落下风。

相反的,在最关键的阶段,焚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收买了那个见风转舵的将军马华,在罗姆身边策动了一场政变。

罗姆本人在生化人的保护下仓惶逃脱,风都的军队指挥机构被摧毁。

捍卫者抓住了这个关键性的机会,大举强攻,击溃了指挥系统瘫痪的风都军队,再次夺得了风都城的控制权。

第二件,远离风都城三千公里的一个南方小镇上,受革命风暴影响,当地人推翻了没有驻军保护的地方政府。

当天晚上,在人们庆祝胜利,并准备开始联系附近的革命势力时,一场灾难凭空降临了。

据生还者称,当地的所有居民都已变成了行尸走肉,也就是传说中的僵尸。

第二天,一支前往该镇镇压暴动的军队与僵尸遭遇,该支部队下落不明。

第三件,风都北部边防驻军报告,有数量无法计明的妖兽,在北部山区附近集结,所有前往侦察的单位都有去无回,据说妖兽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之中。

一连串的消息,让所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于是行程再次延期,众人停留在原地,商议起局势。

综合大家所知的全部情报,可以确定这样几件事:首先,罗姆在风都城受挫,强势的铁血政策立刻危机四伏。

当铁一般的手腕,也不能镇压住这场疯狂的革命时,罗姆终将成为众矢之的,愤怒的人民不会放过他,而迫于强势不得不服从他的人,也将把他推出去,使他成为一个替罪羊。

而一旦罗姆垮台,风都的政治体系将正式宣告瓦解,至于新的政府,那或许并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出现的。

然后,就是关于僵尸的问题。

将流风和山所知的情况汇总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个心怀叵测的黑魔族首领,正是盗取天道轮的家伙,而那些出现的僵尸,就是利用天道轮制造战争傀儡时的失败品。

想来,他也是看清了形势,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即使是浮出水面,也没什么人能顾得上他们了。

只要不泄漏天道轮的秘密,他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去掠取人类的身体,因为现在,的确没有什么势力能够对他产生威胁。

谈到最后一件事时,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穆雪等人曾参加过天戈山一行,深知内中详情。风雪夜,天道轮不翼而飞,这件事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先不说心怀叵测的人得到它会怎样,单说妖族,深深忌讳天道轮的他们,是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的。

在远古时代,天道轮已经让妖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如今天道轮消失在妖族视线中,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先下手为强,都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看来,妖兽与人类之间的战争,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然而说这是战争,真的合适吗?以今时今日人类的衰落与混乱来看,妖族只要轻轻地吹口气,便足以将整个大陆掀翻。

人类的路,究竟该怎样走下去?

果然,不久之后,消息再次传来。

退出风都城后,罗姆开始受到各方面的质疑,有关于他的血腥传闻,也慢慢地被挖了出来,从沿海城市的血腥屠杀,到他上台时在幕后进行的血腥作,最后到原天城的百万大屠杀。

一夜之间,罗姆就被传为双手沾满血腥的恶魔,当然,他似乎本来就是。

军队终于哗变,脱离了罗姆的控制。不过令人失望的是,罗姆再一次从中逃了出来,跟他一起不知去向的,还有那批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生化人。

另一方面,控制着天道轮的黑魔族,开始利用自己的僵尸部队,大肆向四外扩张,他们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活人。

随着他们真面目的渐渐显露,越来越多的周边势力,开始联合起来与其对抗。

不过,得来的消息不容乐观,据说个别拥有强大力量的僵尸开始出现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隐约地摸索到了天道轮的真正用法。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错综复杂的局势搅得模糊不清之际,来自大陆北方的异族,开始了举世震惊的攻略战,隆隆的战鼓声,响彻了整个大陆。

凌晨,风都在北方边境处最大的驻军基地海基尔,仍然在沉睡之中,天空的边缘,已经隐约透出了几分淡淡的亮色。

然而这抹光亮,转瞬间就被一片黑影遮去,整个地平线上,密不透光,烦躁压抑的感觉,充斥在整个天地间。

睡梦中的士兵们,不知不觉间就惊醒过来,他们惊奇地发现,杯中的清水开始泛起淡淡的波纹。

片刻间,这波动便扩散开来,整个杯子开始在桌上瑟瑟抖动,四周的门窗嗡嗡作响,连整个地面都开始晃动起来。随后,警报声划破长空,在清冷的凌晨中尖声呼啸。

手忙脚乱地集合到一起的士兵,迅速但不明所以地爬进防御工事,下一刻,他们看到一幅完全无法想像的情景。

一道黑色的波纹,迅速地自天地交接的地方出现,转眼之间便化成滚滚洪流,如黑色的潮水般地汹涌而出,并瞬间吞没了整个大地。

片刻后,黑色的波浪开始分裂,一部分继续带着滚滚烟尘狂啸着奔来,另一部分则蔓延到天空之上,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暗影。

士兵们瞪大著眼睛注视着远处,浑不知自己的手正在抖个不停。

那些凶恶的身影,终于出现于视野中。

凶猛的巨兽,鼻间呼呼喷着火红的烈焰,壮硕的猿人,挥着爪上一尺多长的利爪高声嘶号,闷不作声的青色狼群,瞪着血红的眼睛,疯狂地奔跑。

在上空,遮天的巨翼阻住了清晨所有的光线,放眼望去,整个天际竟无一处不是黑色。

这个早上,边境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战斗,或许曾经有过枪响,然而,那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抵抗。

妖兽们瞬间吞没一切,半刻不留地南下而去,只在身后留下一片被踏平的废墟。不需要什么战斗,只要一拥而上,就能把一切踩平。

几天的时间里,百万妖兽挟奔雷之势,穿越了风都数千公里的广阔领土,目标直指风都城。

是的,原天已经灭亡了,原天城也早已不复存在,此刻,大陆上最能代表人类的,只有这座大都市了。

第九章浴血奋战

远远地望着风都城的方向,穆雪犹豫不决。

做为一个灭亡了自己祖国的敌方势力来看,风都城的确是最值得痛恨的。

然而,若是去除所有的修饰,把目光放在更高更远的地方,那它所代表的意义,就没有那么多了。

不分民族,不分国度,它只是人类最后、最大的大都市。

此时,也再没有过往与人争战时的那许多选择了,明哲保身,割地划界,甚至于投降,这些可能性都不存在,这是两个族类之间的战争,不是生存,就是毁灭。

看着脸色苍白的穆雪,流风把她拥入了怀里。

“不用考虑了,这种情况下,你去了也没用,还是退回去吧。保留住这些得来不易的力量,坚持下去,终有一天,种子会开花结果,孕育出更多新生的力量。”

穆雪无力地缩在流风怀里,默然点头。

当即,众人重新分工。

流风依旧坚持前往原天城旧址,去寻求救醒龙若的方法。他知道,眼前已经是最后一次自由行动的机会,归来以后,他将面对的是永无休止的战斗。

穆雪依旧要去商联与所有人会合,是战是退,战该怎样战,退该退向哪,这些都是急需寻求的答案。

眼下穆雪最急需的,便是力量,所以,流风断然否绝了穆雪分派人手给他的提议,身边只带着夜。

当然,流风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只有山和金天都在穆雪身边,并且还带着天罚部队的时候,流风才会觉得心安,以这样的力量去保护她,应该不会出问题。

现在世界乱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样的危险突然出现呢。

夜也很担心穆雪,眼下局势如此之乱,虽然有众多高手保护,还是不大放心。

尤其那个神秘的绿眼人,如果真被他盯上,实在是防不胜防。

她突然记起,自己曾在天戈山收罗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道具,当即一古脑地拿了出来交给穆雪,让她按照每个人的特长分下去,这样一来,自然能增强许多实力,将来无论是对上可怕的绿眼人,还是声势浩大的妖族,都能增加不少胜算。

穆雪也不推辞,收了那些道具,跟两人约定见面日期,以及之后各种情况下的联系方法,然后便带着所有高手,全速地赶往沿海。

流风也未做任何停留,辨明方向后,与夜连夜赶路,争取在最快的时间里返回。

在他们各自赶路的时候,数不尽的妖兽,终於越过了辽阔的平原地带,与风都城激烈地撞在一起。

早在原天未灭的时候,风都城就已经是最庞大的都市了。

如果说,当初的原天城是一个古典气息浓重、处处透着安详平和的公园,那么,风都城便是一个布满了堡垒的庞大战争机器。

风都城以巨型建筑群闻名,在普通建筑外层,加筑一道坚固的保护墙,这本身就是出于对战争的考虑,危急时刻,这些建筑都能化成小型的战争要塞。

捍卫者们能够以简单装备过的平民组织,与正规军队正面冲突,大部分的功劳,都来自于这种要塞式的巨型建筑。

可以说,在不考虑彻底摧毁的情况下,这些要塞式的建筑,是非常强悍的。

妖兽万里奔袭的消息,早在几天前就传到了风都城,还未从混乱中平复的局势,又乱成了一团。大多数人选择了逃跑,其中包括了许多自称捍卫者,并曾经勇敢过的人。

当然,跑得最多的,还是有钱的商界大豪,他们有的是钱,所以必须逃,没了性命,钱再多也没用。

曾经的政府官员们,也大都跑掉了,他们的理由更简单,政府已经被推翻了,他们自然没义务再坐在这里等死,留得性命,才能继续捞官赚钱。

也有许多人不愿离开,老人们坐在自家门前,脸上丝毫不见大难临头时的慌乱,只是自顾自地述说着他们所知的一切旧事典故。

对他们来说,这里刻着他们生命的烙印,失去这里,生命也就失去了意义。

还有一部分人是勇敢的,他们大多是年轻人。

他们相信奇迹,相信努力可以创造一切,只有他们才有勇气睁大眼睛,满腔豪情地向着一个缥缈的机会努力,即使这个机会只有万分之一。

他们爱这个城市,他们有着强烈的民族热情,像许久之前灭亡了的原天城人民一样,他们愿意为这个城市战斗。

当然,最主要的还不是这些,捍卫者的领袖们都没有离开,还有那些曾经把内战打的慷慨激昂的军队,他们也没走,这使所有人的心中,都多了一份踏实感。

在最危难的时候,一个领导机构和一支坚守阵地的军队,才能体现它们存在的真正意义。

许多人的眼光还是雪亮的,什么时候该出手夺权,什么时候该光荣地落井下石,什么时候该捐弃前嫌,他们都把握得很好。

虽然之前还打得热火朝天,头破血流,当面对着人类种族的存亡问题时,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一切军事设施,再次全权转交给正规部队,捍卫者们也开始成编制地被纳入部队中去,实在编不下的时候,就再组一个预备役部队,反正想战斗的,都有选择的机会。

风都城的气氛首次激昂起来,能扯后腿的,不是死了,就是逃了,留下来的都是满腔热血的人,想不激昂都难。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们的信念越发地坚定了,他们觉得,无论怎样的战斗,都将赢得胜利。

然而,这样的激昂没能持续太久,当站在楼顶上的人们,望见远处的景象时,沸腾的热血,似乎在一瞬间就被冻结了。

地面轰隆隆地震动着,黑色的死亡浪潮,仿佛永无止境地从天边涌过来。

刚刚想放晴的天空也被遮了起来,世界昏暗一片,满天的羽翼,数不尽的振翅声汇集在一起,形成强大而诡异的无形震波,隔得好远就把人吹得站立不稳。

实际上,在之前路过几个城镇以及军事基地的过程里,妖兽们根本就没有动过手,它们就是凭着这样一股浩然气势,踏平一切阻碍,冲到这里的。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样强大的压迫力,拳头用力地砸向引爆器。“轰”地一声巨响,事先埋下的炸弹,爆出一团强烈的光芒,在地面的妖兽群中炸了开来。

巨大的爆炸声,扯断了所有人绷紧的神经。

几乎不约而同的,所有负责引爆的人,都疯狂地砸着引爆器,在接连不断的爆炸中,雷火冲天,妖兽群中焦烟一片,青黑色的潮水中终于出现了断层。

所有人都兴奋地欢呼,有的人还抱在了一起,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下一刻,笑容却开始凝固,并最终僵在脸上。

连番的爆炸,的确给妖兽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然而妖兽的强横,并不是人类能够与之相比的,除了当场被炸死的,和被炸得四肢齐飞的以外,其他受伤的妖兽,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血红的舌头舔舐着伤口,怒睁的眼睛瞪视前方,令人颤栗的咆哮由嗓中吼出,它们又开始向前扑了。

而在后方,接连不断地涌来的妖兽,片刻间就补满空缺,黑色的潮水,一刻不停地向前蔓延。

终于,汹涌的潮水迎面撞上了巨大的礁石,水花四溅,巨浪愤怒了,一撞再撞,瞬间浪花漫天,之前没有派上用场的重型武器,全都被放到了最前沿的阵地上。

巨大的喷火蜘蛛,每迈一步都能踩到几只妖兽,沉重的金属巨足,可以轻易地将妖兽踩成肉酱,口中不停喷出的炽烈火焰,瞬间将扑到面前的妖兽燃成灰。

沉重的钢铁战车,驼着巨型火炮横冲直撞,每发一炮都能炸成一片血雾。

阵地后方的飞弹,也像雨点一样地射出去,有的直接击中天空中的目标,炸出一片血雨,有的则沉沉地坠入妖兽后方,在那片黑潮中,掀起了巨大的浪花。

疯狂射击的战士们,再次充满了信心,这样呆板的攻击,只有愚蠢的野兽才干得出来,就算数量再多一倍,也能抵挡得住。

可惜他们不知道,妖兽是有严格的等级划分的,低阶的妖兽肉体强横,而高阶的则通常都能掌握一些神秘的自然力量。

喷火蜘蛛仍在肆虐,仿佛这里就是它的屠杀场,虽然已经有四条腿,被强横的妖兽硬生生地扯断,它还是有着强大的战斗力。

因为它只是机器,不会有伤痛,只要感测器上仍有热源反应,它的战斗,就永远不会停止。

突然间,一道毫无预兆的雷光,重重地劈到喷火蜘蛛的脑袋上,耀眼的光芒又一次在战场上绽放,蜘蛛的感测器一片雪白,下一刻,它已变成了散发着焦烟的铁屑。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雷光,在风都军队的阵地上劈落,随后,开始有闪着晶莹光华的能量弹由远方飞来,再之后是灼热的火焰,冷冽的冰锥。

高阶妖族用威力更大、更密集的攻击,蹂躏着人类的阵地。它们的攻击,甚至比那些重型武器的威力还要大,所不同的是,武器消耗能源,而它们消耗的是体力。

重型武器组成的前沿阵地,开始全面崩溃,人们所能做的,只是紧捧自己的武器,射击,再射击。

天空中飞翔的巨兽疾扑而下,巨翅如刀,瞬间带走数颗血淋淋的头颅。

附近的火力立刻转向天空,无数火花光弹漫天飞去,只打得天空中肉屑飞散,带血的羽毛不住地飘散。

踩着同类尸体爬上炮台的巨兽,镰刀般的长腿横扫而出,切得满地残肢,然后,又瞬间被火箭弹打得尸骸无存。

尸体不知不觉地堆积起来,血慢慢汇集成河。

仍在浴血奋战的人们抬眼望去,目光所到之处,仍是一片青黑的潮水,再看自己身边的同伴,已是寥寥无几……

妖兽们也同样杀红了眼,它们疯狂地扑咬着,只要是还在活着的人类,无论是躺在地上的,还是骇然转身而逃的,一个都不放过。

仍在坚持抵抗的,已经没有了,那种人永远是第一批倒下的。

不过战斗还没结束,这个人类的城市里,还有许多人活着,所以攻击永远不会停止。

人类是愚蠢的,在不可抵抗的力量面前还试图挣扎,勇敢对于人类来说,永远是个笑话,他们不像我们妖族这样,即使到了穷途末路时,也会战斗到底。

不过,似乎也有些例外……一只扑进城市中心的妖兽这样想着,它在盯着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

这个人也在盯着它看,戏谑中混合著蔑视。虽然那人没张嘴,可是,它读懂那人眼中的话:你是个卑微的生物!

妖兽被激怒了,利爪张了开来,蓄势欲扑。

它身边一共有十二个同族,它不相信这个人是人类中所谓的高手。虽然他的身体很壮,虽然他身上盘着蛇,它还是不认为自己会输。

即使是高手又怎样?真的能对抗十三个生来就具有战斗天赋的妖族吗?

它一直做着扑击的姿势,却一直没有动。虽然一直安慰着自己,可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危险,快逃!

那人的眼神里,又加入了许多的不屑,仿佛在说:看吧,卑微的生物,你不敢扑过来的!

这人太可恨了,明明只是一个无知的人类,却一定要做出傲视苍生的神态。

它终于扑了。

隐约间,它看见那人鼻子皱了一下,似乎是在冷哼,可是还没听见声音时,感觉已经开始消失了,最后浮现在眼前的是,腥血的颜色。

十三只妖兽,在一声冷哼之下,化成了肉泥。

相柳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肉团,突然叹了口气,道:“凭我的力量,居然还要装死躲着那些家伙,难道,真的就没办法报仇了吗?神龙留下来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个人类是?”相柳敲着脑袋想了半天。

“噢,那个人啊!”他记起来了,初来这座人类的城市时,在一个奇怪的店铺里,这个年轻人帮他付过钱。

虽然他到现在仍不知钱是什么意思,可他知道,这人似乎帮过自己。

“这人叫什么来着?”相柳又开始敲自己的脑袋,“是了,那些人叫他焚大人,那么,他的名字应该是焚。”

嗯,看来他正在苦恼着呢。嘿嘿,人类终究是人类,力量还是很弱啊!

咦?等等,如果我分点力量给他的话……

这样既还了这个人类的人情,也能让他帮自己做点自己不方便做的事。嗯,如果是一个人类的话,那九个家伙应该察觉不出我的力量气息了吧。

“嘿嘿,本魔神大人真是聪明无比啊!”想到这里,相柳嘿嘿地笑着,向焚走去。

“对了,这个人叫什么来着?刚才还想起来了呢,奇怪……”相柳再一次敲起了自己的脑袋。

淅淅沥沥的雨又下了起来,冲刷着远处废墟中的无尽血色。

细雨中,妖兽们静静地伫立,连声音都不发出一丝,它们像最虔诚的教徒一样,注视着远方,似乎在为死去的生灵祈祷。

战斗已经结束,风都城被摧毁,再没有人类的踪迹。

妖兽们仍在这里逗留,意图不明。

焚远远地望着风都城,心中竟生出原天城被破时的那种凄凉……他甩了甩头,收回远望的视线。

做为一个想要成就大事的人,该走哪条路,应该是一目了然的,不必要的感慨,只会增加自己的迷茫。可是,真的可以一点迷茫都没有吗?

今后的路,究竟该怎样走?

还有那个人的要求,接受了他的力量,就该帮他完成心愿的吧,可是,那真的是自己该走的路吗?

第十章三圣王

流风和夜全力赶路,目标是原天城的废墟。

老树妖说,流风所采集的力量,的确是救龙若所必需的那种力量,然而这样采集的力量实在太弱,想要它起作用,还需要一个持续的强大力量去维持。

老树妖所说的强大,是绝对意义上的强大,以流风的力量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更别说去持续提供这样强大的力量了。

据流风所知,拥有这种力量,并且有可能被利用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龙所有的那个地方,祈愿塔。

传说中,祈愿塔本身就是远古战争时的古战场之一,祈愿塔最底层,是一个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阵法,流风曾亲身感受过其威力。

流风想去祈愿塔,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华雷所说的那本古书。

流风隐约地感觉到,那本书被龙放在那里之后就再没动过,或许它正等着自己呢。

现在回想起来,祈愿塔的封闭,或许只是为了保存它吧!很有可能,它就是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救醒龙若,并且顺路寻回那本古书,这两个理由,驱使流风暂时放下一切待办之事,向着祈愿塔前进。

当然,流风心里,还有另一个自己也不太确定的原因。

妖族倾巢而来,与人类之间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而以现在人类的实力来看,实在远远不如妖族。

如何在这样的形势下保护穆雪,并且最终实现穆雪的愿望呢?或许,小龙若是个关键。

几百年前,龙若的母亲曾是妖族的首领,这是不是代表,小龙若也在某一方面,拥有这样的可能呢?

即使不谈小龙若统领妖族这样虚无缥缈的事,她身上也该有着其他的秘密。

当年,穆林派灵将高手刺杀了龙若的母亲,龙一怒之下,将在场所有灵将全部诛杀,由此可见,龙若的母亲,实力并非强到恐怖。

妖族神秘无比,如岚月之流的高手,应该不在少数,龙若的母亲,到底是凭着哪一点统领妖族的呢?

谜,全都是谜。

流风隐约地觉得,龙若也是某些谜的关键,至少她在某些方面,是有着特殊意义的,不然那个绿眼人也不会不远万里地从风都跟到原天。

几次交手下来,流风很明显地感觉到,那人的目标是龙若。多亏有老树妖随行,可以不惧那人的精神攻击,不然这一路还真是凶险万分。

由于有那个绿眼人的骚扰,流风和夜花了四天的时间,才到达原天城废墟。

望着那杂草丛生的破败景象,两人沉默许久。

这里的杂草,全部都有一人多高,茂盛繁密。

曾经有人说,从草木的生长情况,可以看出地下土壤的成分,同一片土地,草木异常繁茂的,其下必有人兽尸骸,现在看来,这样的说法或许确有道理。

寒流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可是穿越大半个大陆后,流风发现,动植物真正有着复苏迹象的地方,实在是寥寥无几。

一路上所经之处,只有原天城这里的草木,才异乎寻常地茂盛。

当时气温骤变,以及随后的持续超低温,使大半的植物完全死亡,连种子都失去再生的能力,其他地方想要真正的复苏,并且达到这种程度,恐怕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当年原天城破的时候,他们都没在当场,后来两人一起去了风都城,虽然也经常听人提起当年原天城下发生的事,却都不尽真实。

如今终于回来了,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废墟,他们终于能够亲身了解历史的真实了。

一堵残破的墙下,灰中泛黄的骷髅头颅,成为蛇鼠之类的乐园,不远处还有一截断掉的臂骨,手中仍握着锈迹斑斑的断剑。

从这一隅之景中,不难想像当初城破时的惨烈战斗。

这个城市拥有太多太多的回忆,一想起它已经成为历史、永远地消失了,两人心里就觉得酸酸的。终于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拼死保护这里了,生命中总会有一些事情,其意义比生命本身更重要。

流风牵着夜的手,慢慢地在草丛中穿行。

他们不敢快走,怕惊扰了长眠于此的烈士英灵。两人每到一处曾经熟悉的地方,就会唏嘘一番,昨日的欢笑,已化成了今朝的瓦砾尘土。不忍再看,却又不舍得不看。

穿越城区,流风又带着夜来到了原天学院的旧址。

这里也已成了废墟,当年那棵收藏着美好愿望的老树,如今已只剩半截树桩。

回想起当日午后的宁静,枝叶后那方湛蓝的天,微微的香气,醉人的温柔,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再想起之后那一幕幕曲折离奇的经历,一路的沟沟坎坎,越发地觉得现在的珍贵。

正因为有着无法代替的记忆,所以值得用生命去保护,去珍惜。

伫足于高大的圣王像前,流风恭敬地一拜。他还记得,一切的故事都从这里开始。

突然间,沉醉于昨日往事的流风耳朵动了动,他察觉有人正向这里走来。

夜也立刻察觉了,两人互视一眼,都露出戒备的神色。这种地方应该少有人迹才对,难道,又是绿眼人前来偷袭?

“哗啦”一声,茂密的杂草被分了开来,一个人呼呼直喘地从后面探出头。

“哎,可……可追上你们了。呼……累死我老人家了!”

流风和夜大为意外地看着这人,道:“大叔?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梅林拄着自己的膝盖,弯腰一阵急喘,好不容易才回过气来。

“哎,真是累死我了!我是特意来追你的啊!”说话间,他又大大地喘了一下,看来似乎是匆忙赶来的。

流风有些诧异道:“追我?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事是有,风都城被妖族攻破了,这是大陆第一等大事,不过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很重要,毕竟,这是早晚都会发生的。

“其实,我来是告诉你,要你小心着点,赶紧办自己的事,别瞎逛,不然会惹大麻烦。唉,当初我怎么就忘记提醒你了呢?”

“大麻烦?”流风有些摸不着头脑。

梅林扫了一眼周围,最后,目光又在那高大威武的圣王像上转了几圈,然后才道:“算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快,赶紧跟我走!”

流风向夜望了一眼,耸耸肩,这个大叔,总是那么古怪。

无奈下,流风跟在梅林身后,快步离开了学院废墟。三人都没注意到,那巨大的圣王像在他们离开以后,表面开始迅速地龟裂,而后脱落……

在流风的一再追问下,梅林支支吾吾地道:“其实,这话并不是我说的,而是当年的纳兰飞月说的。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那小兄弟流风重新回到这里,身上带着禁忌之力,想要拿回禁忌之书,你告诉他,小心……”说到这里,梅林的语气有些发涩。

流风奇道:“大叔,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到底要小心什么啊?是那个绿眼怪物吗?我们现在并不怕他。”

梅林深吸了一口气,停了下来。流风见状也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梅林对面,等待着他的下文。

梅林再次深呼吸,拍了拍流风的肩膀,道:“她让我告诉你,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让你小心……

“小心三圣王!”终于说出下文的梅林,声音依然有些干涩。

他看了流风一眼,流风沉默地盯着他,再看夜,也是同样的表情。

于是,他只好试着解释:“原天兵败之前,我曾经见过纳兰飞月,她说,其实这样的预言,以她的能力是测不出的,这是她根据你脑中的记忆得出的推断。

“你见过禁忌之书,而且还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触动了它,你见到的,其实是禁忌之书给你的提示。

“实际上,禁忌之书是一种……”

梅林的话刚说到这里,流风心中警兆忽起。他下意识地抽刀扭身,向着身后的虚空,做出了一个格挡的姿势。

“铛鎯”地一声巨响,一股强大无匹的巨力,撞在了妖月上,紧接着“轰隆”一声响,流风踩碎了脚下的青石板。

即使如此,流风的身子仍无法稳住,硬是在双腿深陷地下时,被冲出了十几米远。

好不容易站稳身形时,流风发觉,自己握刀的手已经震出了血。

他心下骇然,除了那个变态的九头蛇,天下间怎么可能还有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莫非,真的是……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十几米高的金甲巨人傲然而立,手中巨剑斜指长空,大有一剑斩断天下的气概。

再看那面貌,那神情,分明就是石像所雕的人——三圣王之一的裁决者。

夜忽地一闪,飘到流风身前,四粒晶莹的白珠缓缓地绕身旋转。她害怕那人趁流风没回复之前,再次出手。

哪知那人看清了流风的脸后,竟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他张大了嘴,呐呐地道:“原来是……”紧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似乎心中有什么复杂难决之事。

那人收起巨剑,瞪着流风看了半天,最后才摇头道:“不是他,力量太弱了!”

他旋即又转头四下闻了闻,最后,目光再次落在流风身上,“错不了,禁忌之力在你身上!”

流风的心咯登一下,马上意识到这人话中所指的,是那份九子合力形成的、能纵时间的力量。

这人把它称为禁忌之力,这正与梅林所说的完全一样。

怀着禁忌之力,去取回禁忌之书的时候,要小心三圣王,这是飞月给的提示,这样看来,他或许真是三圣王中的一个。

可是,到底要小心他们什么?

传说中,三圣王是盖世无敌的英雄,拯救过人类世界的重重危机,四百多年前妖族大举进犯的时候,还曾现身为人类解围,为什么如今却不去管那些大事,反倒把注意力盯到了自己身上?

流风偷偷地握了一下手中那包含九子力量的小球,这里面那微不足道的力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对面,那人也在注意着流风,以及他手中那个小球,眼中充满怀疑与犹豫。

片刻后,他猛地一展双臂,朝天空低吼了几声,顷刻间身体竟缩小了数倍。

不过即使这样,他的身体仍有近三米的高度,流风等人与他相比,就像是孩童一般。

那人踏前一步道:“禁忌之力是不允许存在的,这个规则永远不会变,今天我可以破例一次,只要你交出它,我就放你离开,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根本没发生过。”

流风轻轻一跃,从坑中跳出,与夜并肩而立,向那人问道:“如果我不交出来,会怎么样?”

那人直直地盯着流风的脸,似乎有惋惜之意,然后,以裁决一个犯人的语气高声道:“妄图利用禁忌之力的任何人,杀无赦!”

语音传开,似乎天都为之震慑,片刻后,四周响起无数清爽的冰块碎裂声。

原来刚才流风受到攻击时,夜怕这人继续追击,曾在他周身布下极坚固的冰墙,没想到,竟直接被这人用声音震碎,其实力的恐怖,实在骇人。

流风和夜相视一笑,心意相通,同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这样强横的力量,的确是难以抗衡,可是,也的确是无法避免的。

难道,要任阿若一直沉睡到世界尽头吗?要再等下一个机会,实在太难,甚至可能永远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现在流风庆幸的是,因为害怕小龙若被绿眼人劫去,他已经事先把她交给了老树妖,若是她还在身边的话,无论怎样,也不可能毫无顾虑地与这样的对手战斗。

那人见了两人的回应,也笑了一下,不过是傲然的笑。

巨剑再次缓缓地扬起,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浩浩荡荡地向四外扩散,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其掌握之中。

眼见他气势越来越强,再过片刻,周身的一切外在环境,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到那时,就连半分的胜算都没有了。

流风不敢迟疑,妖月带出一道巨大的红芒,直接穿过十几米的距离,当头斩下。

浓烈如血的刀锋还未劈到裁决者身前,地面上的坚固青石,已经寸寸碎裂。

裁决者淡淡一笑,巨剑由下方斜挑而上,灿如烈日的光芒,瞬间照亮半片天。

轰然巨响中,粗大的红色刀锋,被震成无数细小的红芒,四散飞射,周围物体触之尽毁。

如今的妖月,没有了当日鬼神皆避的戾气,流风又没有提聚气力的缓冲时间,虽然用的是与当日斩开玄气时一样的招式,威力却减弱许多。

然而即使这样,其间蕴含的威力也是无法形容的,裁决者能在举手投足间将其化解,也在流风的意料之中,那毕竟是三圣王之一,拥有几千年传说的无敌英雄。

不过,变数未必没有,今天的夜,也不是原来那个青涩无为的女孩。

与夜重逢的第一眼,流风就看出来了,夜同化了那股来自天道轮的寒气,即使是极力克制,冰风气息仍会在不知不觉间逸出来,那是力量暴涨至不受控制,才会有的现象。

裁决者一剑粉碎了流风的进攻,脸上反倒凝重了许多。

他抬头上望,不知何时起,那半天耀眼的金光中,多了无数晶莹剔透的光点,一片寒光闪耀的冰锥,带着尖厉的呼啸声,从天空坠落下来。

阴雨的天气,给了夜最好的发挥机会,水气无处不在,攻击就无处不在。

巨大的冰锥每根都长达三米,冰中若有若无地有一只白色异兽作扑击之势。这种混有灵兽力量的冰锥,锐利胜似长矛,即使是钢铁之躯也能刺个对穿。

裁决者眯着眼,望着天空中铺天盖地的锥,眼见就要及体时,突然把右手巨剑横在身前,同时左掌在剑身上一拍。

耀眼的豪光再起,天空中顿时响起无数刺耳的声音,仿佛钢锥被压在铁板上,无法深入半分,于是只在表面上划过,从而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片刻后,无数清脆的爆裂声同时响起,冰锥终于抵不住强大力量的压迫,尽数粉碎,雪粉纷纷扬扬地洒满了天空。

不等裁决者有回复的时间,流风的刀已化成一抹红芒,围着裁决者巨大的身体,上下翻飞了起来,流风开始凭借着自己超一流的速度,展开了近身攻击。

裁决者执巨剑拨了几下,却觉周身全是流风的身影,心中不觉烦躁起来,想要展开身形,给流风以致命一击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腿竟已经无法移动。

原来,趁着流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夜的四颗晶莹圆润的白珠,偷偷地环住了他的双腿,并结成一层薄薄的雾状气环。

裁决者的双腿运力猛地一挣,居然没能挣脱。

他心中一惊,当即挥剑去斩,“铛”地一声,白珠应声而飞的同时,珠中射出一股浓浓的白气,竟将巨剑连同他的手臂,一起冻结了起来。

裁决者的动作一滞,流风立刻趁隙而入,一刀斩在他肩部那厚重的铠甲上。

裁决者怒吼一声,一拳击出,正打在流风的刀刃上,流风立刻倒飞了出去。

肩上,鲜血终于透过铠甲渗了出来,久违了的伤痛感,让裁决者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即使竭力压抑着,狂暴的怒气仍不受控制地涌向体外。

金光自他脚下缓缓地升起,如初升旭日一般带着光和热,瞬间驱逐了白色雾气,融化了冰封。

金光越聚越强烈,渐渐汇聚成实体,化成一只巨大的三头猛兽,低沉的咆哮震撼大地。

随着巨兽的出现,裁决者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再次巨大化,如擎天巨神一般地跨坐在巨兽背上。

紧接着,巨兽双翼一展,金光冲天而起,与此同时,裁决者宏亮的声音响彻了天空。

“不知悔改的人啊,接受我的惩罚吧!”

恍然间,巨大的剑光,挟着劈天裂地的威势斩落下来。

第十一章审判者

大地被瞬间斩裂,碎石飘飞至半空,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席卷大地,草木全部被连根拔起,倒飞到空中。

流风和夜受这股浩大的气势所迫,各自乘上灵兽,冲上天空,躲避这狂怒的风暴。

地面上绿影一闪,一直用不知名古怪秘术跟在流风身边的老树妖,也被逼出了踪迹,正以与那老迈身躯绝不相符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天空中电闪雷鸣,阴云又开始浓重起来,不知是否是错觉,那厚重的云层之中,竟隐隐地泛着红。

流风和夜相顾骇然。

原以为合两人之力,尚有一搏的可能,没想到被逼现出真身的三圣王,竟如此地强大,看眼下的情形,似乎想逃都不大可能。

正思忖间,罡风扑面而来,三头巨兽怒冲而来,巨大的金光再次斩落,流风和夜狼狈地闪开,地面上再次现出了一道巨大的伤痕。

正当两人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地面上响起了一个巨大的声音:“阿风啊,去吧,你的路在前面,这里就交给大叔我了。”

流风和夜都愣住了,这声音是如此地熟悉,却又如此地陌生。

明明是梅林大叔的声音,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奸猾,多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大气。

是的,那是一种历尽沧桑,却仍信仰坚定的人才能拥有的、能安定人心的感觉,仿佛是一片浩瀚的烟海。

低头寻去,只见地面上,朦胧的白色光影静静地立着,完全不受天地间那狂暴的飓风影响。

那光影隐隐约约的,里面似乎有个淡淡的影子,双翼轻轻地扑打着,仿佛正欲凌空飞去。

翼下似乎是一双雪白的手臂,臂端有长长的红色光芒延伸而出,像是一把来自异世界的诡异长剑。

“记住,无论前面的路怎样艰难,都不要回头,拨开乌云见明月,终有一天,你回头的一瞬间,会对今天发生的一切,一目了然。”

这白色光影连半分气势都没有,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然而,他偏偏让裁决者不得不去注意,甚至是不得不集中心神去戒备他。

锁住流风和夜的气势立刻弱了下来,怪兽的怒吼,开始转向了那个白色人影,连满天罡风和云层中的闪电,也向那边汇集起来。

“大叔!”

流风的眼角不知不觉间湿润了起来,回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梅林虽然总给人以老奸巨猾的感觉,可平心而言,他对自己可谓是苦心孤诣了。

在最危难的时候,即使是与整个世界为敌时,流风也从未想过梅林会弃他不顾。

虽然经常在危险的时候,找不到他老人家的人影,可每每需要帮助,或是指点迷津的时候,他总会很及时地再次出现。

许多年前,当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一夜之间失去了家,失去了一个虽然苛刻却不失温暖的义父,那个时候如果没有梅林,很难想像今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最大的可能,就是成为街头乞丐中的一员吧。

望着那朦胧飘逸的白色光影,流风第一次对梅林生出了孺慕之情。

仿佛感应到了流风的心声,那白色光影向他望了一眼,隐约间,流风仿佛看见了梅林慈祥的笑脸。

“阿风,你长大了,一些必须的东西,我都已经教给你了,虽然还有许多没来得及教你的,却也不是很重要,你的朋友,你的爱人,甚至是你的敌人,一切都是你的学习对象,那些是你早晚都能学会的。

“说实话,看着你成长到今天这种程度,我知足了,大叔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去吧,别回头,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别犹豫,不然你就真的对不起我了,快走吧!”

流风深吸一口气,仰望天空,云层中的血色又重了一些。

再次垂下头时,他的心已经平静下来,除了一抹淡淡的离别之情外,还多了一份一往直前的勇气,他知道,这是大叔最后送给自己的礼物。

“小夜,走!”

流风招呼了夜一声后,撑起曙光盾,将风暴尽数挡在身后,与夜双双破空而去。

在他们身后,淡淡的光影缓缓地腾空,与当空劈下的金色巨刃,毫无花巧地撞在一起,天地间再次响起一片轰鸣声。

夜几次想回头去看,看着流风的脸色,又都忍了下来,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阿风,大叔是在用幻术吗?”

流风愕然半晌,最后肯定地道:“应该是吧。”

侧耳听着远处接连不断响起的隆隆巨震,夜疑道:“可是,幻术可以与那样实质性的力量,打得那么火热吗?”

“这个……据大叔说,幻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将一切都幻化成真实,即使没有真实的碰撞,他也可以造出与之相仿的声势,甚至能让对方生出同样真实的感觉。

“即使你一掌拍在铁钉上,大叔也能用幻术让你相信,你手掌拍到的,是一叠厚厚的钞票,现实中的一切感觉都会被他的幻术欺瞒过去。”

夜闻言后默然,似乎心中仍有些疑问。

隐约间,前面现出大片荒地,杂草丛生的荒地之后,一个隐没在浓重雾气后的巨大塔影,出现在眼前,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终于到了这里,流风隐约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这时夜突然又问:“可是,按你的说法,大叔的幻术不是无敌了吗?”

流风沉默了片刻,终于回道:“所有的幻术,都有自己的破绽,而大叔的破绽就是自己。”

最终极的幻术,可以将世间的一切扭曲,让人活在似梦非梦的世界里。

然而,无论怎样神奇,施展幻术的人是根本,对于不懂武功的梅林来说,他的致命伤,就是本体的不堪一击。

幻术能扭曲感觉,却不能抹煞真实,对手的攻击,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着的,以裁决者的力量而言,梅林哪怕只是被他的力量刮到一下,也是个立刻倒地身亡的局面。

仿佛印证了两人的猜想,远处惊天动地的打斗声音,突地戛然而止,流风眼前竟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梅林的身影。

不同的是,这次的大叔不再安详,而是满脸的血色。他静静地向远方望着,一阵轻风吹过,整个身体都化成了灰烬。

流风紧咬着牙,用力地甩着自己的头,想把这一幕从脑中抹去。

他知道眼前的危机还在,片刻之后,裁决者就会追来。

就算能够成功进入祈愿塔,就算老树妖的办法完全可行,就算成功地救醒了小龙若,之后该怎么办?怎样从他手中逃脱?

流风和夜肩并肩,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高塔,久久未动。

他们不是不想进去,而是不能。

当年的传说,流风和夜都听说过,原天城破之前,祈愿塔被龙的力量封闭了起来,任何踏足进去的东西,都会被强烈的能量风暴碾成灰。

他们试探地扔了一根枯枝进去,结果与传说完全一样。

身后,那股强大已极的气势正迅速地赶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追到这里,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正当两人犹豫着的时候,祈愿塔中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淡淡的人影,自浓雾中走来。

虽然看不到那人的样子,流风和夜都感觉得到,他身上拥有一种极强的气势,甚至可能比追来的裁决者还强。

终于,人影走到了两人面前,那人的面貌,也完全落入流风和夜的眼中。

这人看起来年纪与梅林相仿,鬓角稍见花白,身上衣着简单,宛如一个深居简出的学者。

然而不能忽视的是,他每跨一步,两人便觉得压力增强一分,到了近前时,那股骇人的迫力,竟让他们心中生出了些许的胆怯。

乍看上去,流风和夜总觉得这人有些古怪,可又说不清怪在哪里。

那人把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侧过身去,露出藏在他身后的怪异来。

这人怎样看,都像梅林那一类搞学术的。

可是,与他的外貌气质不符的是,他背后背着一柄极为巨大的战斧,战斧与他身高齐,跟他那稍嫌瘦弱的身形比起来,完全不成比例。

更令两人吃惊的是,他身后还藏着只灵兽。

那是一只蓝色怪兽,半人多高,看起来形体极长,盘旋宛转之间,鳞甲熠熠生光,头颅昂扬之际,隐约能分辨出那双青黑的犄角以及飘扬的长须。

流风和夜越看越是心惊,总觉得那怪兽怎么看,都是一条龙。

蓦然间,两人同时惊呼道:“是他!”

他们都记了起来,许久之前,他们在风都城中遇到灵将的袭击,后来梅林大叔以幻术幻化成一个绝顶强大的怪异人物,将四个灵将全部吓走。

现在回想起来,若是排除大叔那副搞怪的模样,他幻化成的那人,简直与此人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蓝色似条龙一般的怪兽,更是半点冒充不得。

那人虽对两人突然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有些奇怪,却也不去追问,直接开口道:“你们不用猜了,我的本名你们或许不知道,可是,说起三圣王之中的审判者,我想你们都该听说过吧?”

那人盯着流风和夜脸上惊疑参半的神情,肯定地点点头道:“我就是那个人,你们所说的审判者!”

说完,他似乎怕两人不相信,身躯一晃,一层金光灿烂的盔甲,已经穿在了他的身上,背后那柄如开天巨斧一般的武器,被他拿在手里,简直轻若无物。

流风和夜有些呆了。

后面正在追来的,是三圣王之一的裁决者,而眼前出现的这人,自称是三圣王的审判者,还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啊!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三圣王中有两个前来对付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那人见了流风两人的表情,不禁笑了笑,突然说了一句更让他们吃惊的话:“放心,我是来帮你们的,追你们的那两个由我来对付,你们藏好了!”

说话间,他突然伸手在两人周身绕了一圈,一个淡蓝的光环,将他们罩在里面。

顷刻间,外界的一切气息都被隔绝,除了声音和视线不受影响外,他们似乎完全消失在这个空间里了。

夜有些糊涂地问道:“等等,你说追我们的是两个人?”

那人恍若未闻,他忽地昂首一吼,身躯如同裁决者一样,瞬间涨大了近十倍。

同时,他身后的蓝色怪兽也迎风而长,化成生着双翼的龙形巨兽,转眼之间便载着他飞空而去。

半空中,一个宏亮若奔雷的声音响了起来,“来吧,你们兄弟两个,我等你们很久了!”

天空中乌云涌动,突地一道闪亮至极的金色电光,破开了厚重的云雾,从云层深处冲出。

流风凝目望去,与三圣王一样的金甲,一样高大的身躯,所不同的,只是那巨人手中闪着电光的长矛,以及胯下的独眼巨兽。

想来,这就是三圣王中的另一位,执法者。

与此同时,远处金光急闪,另一道飞驰而来的金光也赶了过来。

“老三,你回头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们兄弟两个不想对你下手,不然,就算你能力再强,也不是我们两人的对手。”

“不必再说了,我做我认为对的,你们坚持你们认为对的,大家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我们都不知道未来的结果。

“不过很快了,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有结果。”

执法者与裁决者靠在一起,与对面的审判者互相凝视良久。

终于,裁决者道:“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再多说了。”

说罢,他举起手中巨剑,以傲视苍生的语气昂首道:“以苍天的名义,我裁决你,有罪!”

呼应着裁决者的声音,执法者巨矛直指天际,刹那间电闪雷鸣,“我,执法者,以闪电的名义,执行你的死亡判决!”

审判者仰天长笑良久,蓦地挥起巨斧道:“那么,我审判者,将以神龙的名义,判罚你们的无知,用鲜血洗清未来的迷雾!”

“咚……”

流风的心脏震动了一下,不知为何,他似乎听到了一个怪异而沉闷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

接二连三的鼓声响起,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此情此景,流风竟觉得有些熟悉。【云霄阁www.yunxiaoge.com整理收藏】

放眼望去,空旷的天地上荒凉寂静,阴霾的天空中,布满了血红的浓云,巨大的闪电在身边狂奔咆哮着。

狂风吹过,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恐怖骇人的气息,从三人身上释放了出来,远远地压到天的尽头。

流风只觉得越看越是眼熟,却无论怎样也记不起曾在哪见过。

正疑惑间,闷雷般的沉重撞击声从远处传来。

他猛然惊醒,远远地看,只见三个金色光点正高速地来往交击,骇人的气势迎面扑来,整个灵魂都为之颤栗不已。

圣王与圣王之间的战斗,其声势之浩大,简直无法想像。

乌云不安地滚动着,巨大的电光时不时地穿插其中,三人兵器相交的一刹那,天地为之晃动,骇人的力量余波四面八方地扩散开来。

狂风卷起巨大的岩石抛向半空,然后瞬间被毁灭性的力量碾成粉,飞沙走石遮人眼,整个天地间,竟似乎全被包笼在他们三人的气势之中。

流风紧张地捏着手中的小球,望着缠斗着的三个巨型身影,暗中企盼审判者能够以一敌二,并战胜裁决者和执法者。

然而,他心中也明白,即使他力量再强,要以一敌二也是极为吃力的,更不要说去战胜了。

不知不觉间,流风和夜所在的蓝色光球,被狂风抛上了天空,缓缓地向战场飞去。

离得越近,三个金甲战士互相纠缠争斗的画面就越清晰,每当他们互相擦身而过的时候,天地便为之一抖,紧接着,沉闷的撞击声便远远地传来。

毁灭性的力量,充斥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的情景,流风越发觉得熟悉,用力地回想之际,浑然忘记自己已经身在战场的边缘。

突然间,乘着三头巨兽的裁决者,向不远处的虚空望了一眼,鼻子用力地一嗅,自语道:“禁忌之力!”

那三头巨兽感应到裁决者的心意,猛然间双翅一振,掉头而上,朝着流风和夜的方向直冲而来——咆哮的三头怪兽,巨大的遮天羽翼,在它的背上,金甲战士手持开天巨剑昂然而立,巨剑挥舞之间,天地为之变色……

那一刹那,流风终于记了起来。

当年被黑色魔魂封闭了意识后,灵魂深处反覆出现的景象里,就曾有这样的一幕。

远处的杂草丛中,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晃晃悠悠地钻了出来。

他举目向三人交战的地方望了一眼,一脸猥琐地自言自语道:“嘿嘿,想要我老人家的命,再活一千年吧!

“幸好我老人家腿脚好,事先跑出了好几里地,不然搞不好,真会死在那个变态家伙手里呢。

“阿风啊,不是大叔太狡猾,实在是敌人太强大,一个人已经那么变态了,更别说是三个,大叔我真的尽力了,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吧……”

语毕,他一溜烟地向着反方向跑去,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第十二章代价

巨剑劈空而来,流风和夜想避都无处躲避。

而审判者还在远处与执法者缠斗,也无法分身来救,于是这一剑,便毫无花巧地斩上了那淡蓝光球。

确切地说,那巨剑是劈在了虚空上,然而在流风和夜眼里,它却是确确实实地劈在了保护着他们的光球上。

流风和夜身躯同时剧震,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透入光球传了进来,在内部形成了一阵极强烈的能量风暴,蓝色光球立刻扭曲了起来。

幸好流风及时撑起曙光盾,这才免于被绞成肉屑的可怕后果,即使如此,他们仍是被震得口吐鲜血,内脏如脱了位一般地绞痛不已。

光球的坚固,似乎也超出了裁决者的想像,他呆了片刻后,才抡起巨剑,准备再劈一次。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遥遥地从祈愿塔顶射了上来,直接将蓝色光球接引了过去。

裁决者眼见就要得手,却又生出这种变故,气得怒吼一声,巨大的剑影,直接向祈愿塔飞劈而去。

隐约间,清脆婉约的龙吟声响了起来,一道巨大的银光自塔顶射出,其中龙影若隐若现,仿佛有银龙在那光影中飞舞。

巨大的剑光撞在银色光影之上,竟如被吞噬了一般,转眼之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流风和夜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直接落在塔顶,他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变故,仿佛痴了一样。

蓦然间,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旁边,手掌轻轻地往虚空中一抚,护在他们周身的蓝色光球,顿时消失无踪,随后,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响起。

“阿风,小夜,让你们受委屈了!”

两人闻声身子同时一震,不可置信地缓缓回望。

高塔之巅,那个白色人影,周身散发着一股威严与霸气,洞彻世事的目光,静静地望过来,仿佛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便透体而过,直接飞向了遥远的天边。

流风的眼睛终于湿润了,那一刻,他心中有种离家后受尽磨难的孩子,终于又见到了家长时的委屈心情。

如果说,流风对梅林的感觉,总是在尊敬和痛恨之间徘徊的话,那么对于眼前这人,他便是彻头彻尾地尊敬。

三圣王的传说太过遥远了,对流风来说,甚至至今仍有种脱离了现实的感觉。

而他不同,他是真真正正地活在现实世界中的神话,几百年来,带着人类第一的光环存在着的神话。

“先生……”流风和夜同时唤了一声,然而下面的话竟都接不下去了。

该问他为什么没死吗?不,像他这样传奇般地存在,无论在他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值得奇怪。

龙略带欣慰地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笑了笑,伸手拍拍流风的肩膀道:“你终于回来了,辛苦了!”

流风怔怔地看着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龙似乎又衰老了许多,不过可以看得出,当年那股一直在他身上纠缠的死气不见了。

或许世间所有的事都是有代价的,龙的代价是满头花白的发丝。

龙明白流风的意思,他叹道:“世间之事,的确都是需要代价的,保留生命的代价,就是放弃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说话间,龙满脸的落寞。

片刻后,他又缓缓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进去吧,封闭祈愿塔的力量已经被我打开,你的朋友也可以进来了。

“去吧,很多事都在等着你去做,这人就交给我了。”

说罢,他望向天空。头顶,金色巨人已咆哮着飞扑下来。

龙提起手中的龙头权杖,轻轻地往下一顿,整个祈愿塔都颤了两颤,杖首的龙口间明珠闪动,漫天的银光瞬间升起。

流风拉着夜的手,迅速地离开塔顶,寻路向塔底走去。

有了龙在后面断路,终于暂时摆脱了眼前的危机,然而流风心中,反倒隐约有些不安起来。

三圣王之一的审判者和龙出手帮助自己,与另外两位圣王相抗,这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然而,值得吗?

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值得他们大打出手吗?三圣王为何会找上自己,而龙又为什么好像在等着自己一样?

自己要做的事,不过是去救醒小龙若,这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可对他们那样的人物来说,真的值得吗?

正思忖间,塔身突然一阵强烈的晃动,似乎外面的打斗越发地激烈了。

流风摆摆头,下意识地回避了自己的问题。事到临头时,考虑得太多,反而没有任何好处。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就为了心里的某种不安而放弃吗?

不行,当然不行!

快步走到塔的入口,流风用老树妖所教的独特方法发出了讯息,向老树妖发出了会合的消息。

不一会儿,一株翠绿的嫩芽破土而出,转眼之间长成了一人多高的小树,接着绿影一闪,老树妖化成人形,抱着龙若,灰头土脸地出现在流风和夜面前。

“唉,世道变了,我老人家……”老家伙牢骚还没发完,头顶又响起如炸雷般的能量碰撞。

它脸色一变,马上闭了嘴,躲进塔里去了。

祈愿塔里的状况,流风是再熟悉不过了。

别看眼前那四个无敌高手在外面打得火热,塔身受到能量冲击震动不已,实际上,只要塔底的阵势还存在着,塔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流风在前领路,一路直奔塔底,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古老的阵法仍在生生不息地运转着,强大无匹的能量,由四面八方汇集在一起,被转化成维持祈愿塔的神秘力量,送往了塔中各层。

整个空间里,充满着淡淡的红色波纹,十二根仿佛亘古以来便一直存在的巨大龙柱威严肃目,暗红的巨大石碑静静地立在正中间,无时无刻不散发著令人窒息的压抑。

龙柱分为内、外两层,各以正方形排列,外圈八根,内圈四根。

强大的能量就在这两层石柱之间,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永不休止地旋转着,隐约间透出的气息,宛如恶兽一般地狰狞。

缓步走进石柱范围内,就进入了阵法之中,回眼望去,周边的景象立刻消失不见。

整个空间似乎在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天地在其中缓缓地伸展开来,形成了无限广阔的空间。

巨大的龙柱消失不见了,四周的空气中飘浮着暗红,每向前一步,都会有极强的陌生感,仿佛这一步便跨进了另一个空间。

眼前唯一没有消失的,就是位于正中的巨大石碑,它似乎变得遥远了许多,然而,体积却是变得更加庞大。

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那是暗红石碑的气息,隐约间,似乎整方石碑的重量都压在了身上,甚至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然而,脚步却不能停,他们只得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向前跨去,承受一波波更强更重的压力。

这是一个重力和空间被扰乱了的地域,似乎没有规则可循,然而,又受着一个最基本的准则限制,那个准则就是中心的石碑。

当身上的压力增大到无法承受的极限时,流风当先狠狠地跨出最后一步,老树妖和夜也立刻跟了过去。

一瞬间,天地旋转,景物变幻,再看时,原来遥远无比的暗红石碑已经近在眼前。

回头望去,天地宽阔无比,十二根巨大的石柱,早已化成擎天巨柱,远远地立在天的尽头。

走到这里时,流风和夜都是满头大汗,老树妖虽不知汗为何物,也累得牛喘不已。

不过,流风并没有心思去休息,他仿佛着了魔一样,迳自走到石碑前,望着那处凹进去的地方,眼光变幻不已。

“果然还在这里……”流风喃喃自语着。

那本书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从未有人动过。

重逢后,夜曾听流风提过华雷,还有这本神奇的书。她顺着流风的目光看去,终于也见到了它。

布满古怪的花纹封面上,隐隐透出古老的气息,看起来比普通的书本都大了一圈,给人一种很厚重的感觉。

在书的右下角处,有一块暗红的血迹,浸入了那些古怪的花纹,淡淡的血的气息,至今仍不能消散,凭空给这书添了一种神秘。

流风的眼睛触到那本书之后,再也没有挪开。

那一瞬间,他心中涌起无数的感慨。幽暗的光影下,华雷背着光的身影,那个托付,那场灾难……

如果没有遇到华雷,或许,也就不会有那样的灾难,小镇不会被毁,那么,他也就仍是一个刻薄老人的养子。

或许老人死后,会把微薄的财产留给他,然后他就像老人一样,孤独地生活在那里,期待着某一天收养一个孩子,然后相依为命。

轻抚著书上的血迹,流风知道,那是华雷的血。

当年在林中进行灵将试炼的时候,他自己的血也曾沾到上面,只是后来,他很小心地把血迹去掉了,而这层血迹,由于时间已久,可能永远都无法除去。

流风记得清楚,那个时候就因为受了伤,沾了血迹,所以在那一瞬间,他曾恍恍惚惚地看着一些奇异的景象。

莫非,那就是华雷所说的“触动”了它?那么,华雷也该“触动”过它吧,他到底又看到了什么?

流风又记起当初昏迷时所见的景象。

或许那时所见的梦境,也与这本书有关,那个有关三圣王之间战斗的梦,与现实是如此地相似,莫非说,这便是预言?

华雷让自己来寻回这本书,现在已经找到了它,应该怎么做呢?

流风顺手翻开书页,里面刻满了古怪的符号,完全无法理解。

在流风沉思的同时,老树妖并没闲着,它正围着沉睡不醒的小龙若忙碌个不停。

龙若被放在地上,安详地睡着,对周身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

老树妖挽起她的衣袖裤腿,然后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龙若的脸上身上画满绿油油的符号,之后又在她身子周围的地面上,也画满了符号。

这里的地面,本身就刻有古怪的符号,经老树妖这绿色符号覆盖,竟隐约地亮了起来。

缓缓地,龙若的身体也开始发亮,一个个绿色符号闪烁着,在龙若的身体上跳动。

老树妖随手扯下自己头上的一根绿藤,将一端绕成一圈后,系在龙若的额头,另一端则长长地牵出来,递给流风。

“年轻人,别发呆了,办正事要紧,错过这个机会,小丫头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流风恍然惊醒,赶紧把注意力放在龙若身上。

见了龙若身上闪闪发亮的符号,流风愣了一下,呆呆地拿着手中的绿藤,不知下面要怎样继续。

老树妖解释道:“我们要做的,是让你的精神与她的联系在一起。

“然后,利用你得来的那个力量样本,去打破时间与空间的束缚,让你的意识进入她的意识世界,然后寻找到她,并带她回来。”

按老树妖所说,这个过程就叫入梦。

实际上,之前缪斯曾利用某种独特的方法,潜入过流风的意识,然而,这种方式与树妖所说的不同。

缪斯的那种方法,充其量只是有限地读取一部分脑中的残存记忆,并且强行分享一小部分意识中所见的东西。

而老树妖的这种方法,是使一个意识体以独特的个体身分,进入另一个意识体的意识空间。

按照正常来讲,后者的意识体,将是整个意识空间的主宰。

放在小龙若身上可以这样说,流风要去的,就是以小龙若为神灵的一个独立的思想空间。

要做到这一点,常规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除了有超能者的帮助外,唯一能实现的方法,就是借助能够打破常规时间和空间的力量。

而这力量,就是指流风那个球中,被裁决者称为禁忌力量的东西。

只是那小球所采集的力量,实在太小了,要想它生效,还要以强大的力量为外援,来扩大它的效果。

现在,这个强大的力量已经有了,那就是这个祈愿塔本身所聚集的无匹力量。

听老树妖详细地解释之后,流风点头表示完全明白,可以开始了,随后躺在小龙若身旁,并把那装有禁忌力量的小球,递给了老树妖。

老树妖再次咬破手指,在流风握住绿藤的手臂上,也画满绿色符号,并嘱咐流风一定要集中精神,用意识透过绿藤,去感应龙若精神的每个变化。

再三叮嘱之后,它终于开始了最后的过程。

它在地上重新画出一个古怪图案,将藏有禁忌力量的小球放在图案中心,另用一根绿藤将其牵引到小龙若身上。

就在绿藤连上龙若身体的同时,绿藤连接小球的这一端,就开始疯狂地生长,片刻就形成了一个半人多高的绿茧,随后一蓬淡淡的光开始从茧中溢出。

第十三章必经之路

随着淡淡的光芒发散出来,老树妖所布置的整个图案,似乎收到了某种启动的讯息,瞬间活了起来。

一道道闪亮的光华,蜿蜒着向绿茧汇集,一波又一波的能量,注入了那淡淡的光芒之中,转眼之间化成一股绿色的能量,沿着绿藤向龙若流去。

龙若身上涂着的符号更加闪亮了,随着更多绿色能量的注入,开始控制能量,一圈一圈地环着身体转动。

当注入的绿色能量开始达到饱和时,多余的能量开始从她的额头溢出,并沿着另一条绿藤,向流风的方向流去。

流风手臂上的符号也亮了起来,仿佛筑出了一条顺畅的通路,使绿色能量流,毫不停留地向着流风的额头传去。

片刻后,流风额头上泛起了淡淡的蓝光,并且迅速地逆流而下,反向沿着绿色能量流的轨迹,穿过绿藤,向龙若的额际钻去。

当那蓝光乍一触动龙若的额头时,一阵强光爆起,旁边的绿茧炸了开来,从中扩散出一团七彩的光罩,将流风和龙若都罩在了里面。

老树妖欣慰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以前从没用过这个方法,却还是一次就成功了,没发生半点意外,可见天意如此。

然而,就在老树妖自满之际,刚被流风收起的书突然动了起来。

似乎受到了七彩光罩的影响,那书诡异地飘至半空,仿佛被强风吹动着一般,哗啦啦地自动翻起页来。

恍惚间,整个空间的景象,全部都扭曲了起来,一个陌生的世界,展现在老树妖和夜的眼前。

被烧焦的大地,遮满乌云的天空,远远近近全是尸体,人类的,还有妖兽的……缓缓地,一个人从远处的浓烟中走来,手中还挽着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问道:“先生,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在小孩面前摊开手掌,里面是一棵树种,还有一粒如燃着火焰一般的妖兽之心。

他俯身对孩子道:“相信我,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在这里种下这棵种子,然后,埋葬一切曾经与我们一起战斗过的伙伴。

“将来终有天,种子会发芽,伙伴们也会得到新生,一切生命都将继续他们的回圈,而你……”

他突然注视着那小孩,严肃地道:“等你长大之后,你要去守护他们,一切生命,一切秩序,都要由你来维护……”

老树妖呆住了,虽然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可是它有种感觉,这一幕与自己有着极重要的联系。

那个人手中的种子是那样熟悉,莫非,那便是自己?

夜也在发呆,她看着自己眼前的场景,终于看到了传说背后的真实。她所看到的与老树妖不同,她面前的是两个人,一座山。

那两人并肩立在山崖上,虽只是随便地一站,那自然而然透出的气势,却仿佛令整个天地都为之失色。

那不是个人能力所能形成的气势,而是一种小看天下的霸者之气。

身背长剑的人怅然叹道:“炎,真羡慕你。”

迎着阳光看去,炎的身上洒满了金色的光芒,“对不起,我这样一死,便把所有骂名都推给了你,成就了自己的名声,却要害你永远躲在黑暗的角落里。”

“呵呵,今后会有很多人恨我吧!我能看得到,不远的将来,我们兄弟之间的惨剧……不过没关系,我喜欢这样,背负一切罪恶,最终却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一切都值得。”

“穆林……”

“嗯?”

“我还有一件未了之事。”

“说吧,无论什么样的事,我都答应帮你办到。”

“我死后,如果缪斯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请你放过他。他其实是个很胆小、很脆弱的家伙,从小到大,都是我在保护他,保护成习惯了……”

“嗯,放心,如果一定要死一个的话,那会是我,而不是他。”

“呵呵,你是想藉着他的手,摆脱自己的沉重吧?”

“或许是……”

幻影只持续了片刻,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然而,这似乎只是某种变故的一个开始。

当书页全部翻过,再次自动合上时,整个空间的地面上,都射出了强烈的红光,迅速地向着七彩光球汇集。

一切都变得刺目无比,巨大的七彩光芒腾空而起,撞在虚空上,破开一道幽暗的大门,仿佛黑洞般地吸引着一切。

老树妖和夜都被强光刺得无法睁眼,只得遮着眼睛,努力地在狂暴的气流中勉强稳定身形。

恍惚间,一切都被吸走,高大的暗红石碑,远处天边的撑天巨柱,还有身处七彩光罩内的流风和龙若,就连地面上刻满符文的青石,也被吸了进去。

然而一切又似乎只是幻象。

当气流缓缓平息下来时,老树妖和夜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吸走,周围的一切也都在,石碑也好,巨柱也好,都静静地立着,好像从未有任何事发生。

当然,唯一的变化是,地面上的流风和龙若都不见了。

红光流转翻腾,经久不息,直到许久之后,才如雾气一般地消散。老树妖盯着空空如也的地面,怔怔地发呆,似乎仍有些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有点迷糊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树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夜又呐呐道:“那个……我有点不明白,你不是说,只是让他进入阿若的梦境里去吗?为什么他们两人的身体也都消失不见了?”

老树妖呆呆地重复道:“是啊,为什么他们两人的身体也都消失不见了?啊!”

它仿佛突然被惊醒过来,低呼一声道:“身体不见了?身体也不见了?难道……失败了吗?消失了,怎么会消失了?”

夜闻言脸色大变,仿佛所有支撑身体的力量,也都随着老树妖的话一起消失了,“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流风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一直按照老树妖所说的去做,集中精神,去感受龙若的每一个精神波动,一直如此。

恍惚间,一股奇怪的能量汇入他的精神之中,带着他一起缓缓地渗入了龙若的世界。

那里有一片美丽的天空,湛蓝且清澈,让人忍不住想飞。

大地是无限广阔的,放眼望去,绿色的丛林一直延展到那片湛蓝的边缘。

松鼠踩着小鸟歌唱的节奏,在枝叶间跳跃,白兔在草地上轻盈地奔跑,林中的一切都很快乐。

流风轻轻地从天空中落下来,落在一个这样的童话世界里。

不用去刻意寻找,在他落下的地方,那个紫发的女孩,静静地坐在树下,孤单地看着不属于自己的快乐。

意外的来客,惊醒了沉思的女孩,漂亮的紫色眼眸满是惊慌地望过来,然后在瞬间化成欣喜与思念,小小的身子化成了一道紫色的风,快乐地扑来。

流风张开双臂,等待着女孩的草木清香。

原来,一切是这么简单,这样轻松地寻回你,然后永远地在一起……

然而,就在拥住龙若的一刹那,一切景象宛如水泡般地破裂开来,泡里是光明快乐的世界,泡外却是黑暗无边的空间。

流风蓦然发现,自己躺在黑暗之中,他起身茫然四望,前方很远的地方,有一点朦胧的光亮。

流风迈步向那光源走去,脚下如踏在虚空中一般,既没有实体又不下坠。

流风也不以为意,毕竟,经历了许多不可思议,不会再有太多的惊慌。这世界有太多的意想不到,只要能继续走下去,就不必惊慌。

光源看起来很远,却又似乎并不是很远,流风也不太确定这距离,他只知道自己一走再走,似乎转瞬间就走到了那光源前,又似乎走了几万年才到达这里。

那是一扇虚掩的门,里面射出了朦胧的光。

突然间,他听到了一个叹息声,轻轻地从里面传来,流风愣了一下,那声音听来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他推门而入,光影中,一个美丽的女子静静地躺在里面。

女子仍闭着眼睛,嘴也未动,可声音却传到流风耳中,“弟弟,没想到我也还活着吧。呵呵,纳兰飞月似乎也没那么容易就死呢。”

“飞月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纳兰飞月叹了一声,道:“这里啊,或许算是时间的尽头吧。”

“时间的尽头?”

“嗯,时间在这里停止,这应该算是一个尽头吧,在这里,一切都是静止的,因为没有时间存在。”

流风心中生出荒谬的感觉,“怎么会是静止的?我不是正在跟你说话吗?而且我也是走过来的,怎么可能是静止的?”

纳兰飞月笑了笑道:“我能说话,是因为我是超能者,我的精神能动,可我的身体动不了。

“而你能走来,是因为你怀有禁忌之力,你走在时间的缝隙里。”

流风沉吟道:“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呵呵,这个是你注定要来的,这里只是你的一条必经之路。”

“去哪的必经之路?”

“我也不知道,那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只知道,我们能在这里见面,却不知道见面之后,要去哪里。

“看到你来时的门了吗?那里是你的来路,也是你的去路。”

流风回身看着那门,想要伸手推开,却又缩了回来。

“飞月姐姐,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我只能待在这里,这里是时间的尽头,我只能静止在这里,如果不是超能者,我甚至不能跟你说话。”

“我们一起离开,不可以吗?”

“傻瓜,你身上有开启时间大门的钥匙,而我没有,你能穿过这道门,而我穿不过去。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能够掌握这种禁忌之力,一定要记得来找我,把我带出去。”

“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会无聊吧,我走了,你怎么办?”

“嗯,或许会无聊,不过没关系,时间是静止的,你下次来,或许对我来说,也只是下一刻而已,当然,也可能是我永远无法等来的时间。

“去吧,不用管我,你有自己该去寻找、该去做的事。”

流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了。安慰吗?或者是告别?对她来说都不需要。

想到这里,流风伸手推开门。

这一次门外突然有了刺眼的白光,门里却完全暗了下来,纳兰飞月也失去了踪影。

流风静立了片刻,突然把心一横,一步跨了出去。

在这一步的同时,流风心中有个疑问:时间的尽头处,突然有人一步跨了出来,他会走到哪里?或许,没人知道答案。

耀眼的强光中,流风从天空中坠落。

迎面而来的一幕幕幻影,幻化成巨大的光幕,转眼被撞碎,形成迷离的色彩,被远远地抛到身后。

片刻后,迷离的色彩突又出现在前方,旋转之间渐渐凝成一幅新的画面。

广阔的大地,无际的天空,永无止境的坠落。

流风猛地睁开眼,仿佛突然从梦中醒来,身体还是躺着,头顶的天空中阳光耀眼。

流风坐起身,刚想把手遮在眼上,看一下周围的环境,突然间天地暗了下来,一个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刺目的阳光,猛然从天空中扑落下来。

那一瞬间,天地间的一切,阳光、树木,还有蓝天,都被遮了去,流风的眼中,只剩下满目的黑色。

然而,在眼光接触到流风眼睛的一刹那,它突然止住了飞扑,尖利的巨爪擦着流风的鼻尖,掠了过去。

黑鹰猛地拍空而起,振翅高飞,倏然间,已远远地冲上了无限深远的蓝天之中。

流风再次想起小时候梅林所说的话,那是怒鹰,是种高阶妖兽,它愤怒时双翅一振,便能拍裂天空。

一切的场景,仿佛都曾经历过。

它为什么止住了?是因为眼神的关系吗?可是这次,流风的眼中,并没有乞求与绝望。

流风呆呆地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完全望不到那怒鹰的影子,才收回目光。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流风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似乎是原始丛林,其中尽是枝叶蔽日的高大古树,似乎比小时候生活过的丛林更古老。

流风漫无目的地向森林深处走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这样的丛林中,还没走上多远,便遇见了一个迎面走来的人类。

那人穿着一身古怪的长袍,上面绘满了奇怪的图案,见到流风后,礼貌地躬了躬身,似乎是在打招呼,然而,所说的话却晦涩难懂,仿佛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

那人嘴型连变,接连换了几种语言,最后,才说出了一种流风勉强能够听懂的语言,道:“朋友,你打哪来?怎么会完全听不懂我的意思呢?”

“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不小心在这里迷路了,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听流风的话,似乎也有些费劲,好半天才弄懂流风的意思,他脸露惊奇地道:“迷路?天啊!我还从没听说过,我们一族中会有迷路的呢!

“等等,你身上虽然有我族的气味,却也有人类的气息,莫非你是人类?”

流风呆了一下。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对面这人身上,明明有着极强烈的妖族气息,自己、自己居然把他当成了人类,怪不得会听不懂他说什么。

流风暗自戒备着,他知道,能够幻化成人形的,只有能力高超的高阶妖兽,换句话说,眼前这个妖族是个高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妖族似乎完全没有任何敌意,相反的,他还很高兴的样子,“天啊,你是人类朋友!哈哈,终于让我见到人类了!”

说话间,他倏地一晃身,变成一只巨大的白猿,“看到了吧,我是灵猿一族的,跟你们人类有点像哦。”

流风一头雾水,呆呆地看着他又变成人类的样子,完全摸不着头脑。

幸好,这个妖族似乎是个多话的家伙,他前窜后跳地兴奋了半天,突然又向流风问道:“那么,人类朋友,你来到这里,难道也是为了参加圣灵大会?”

“圣、圣灵大会?”流风呆呆地反问。

“啊?你不知道圣灵大会?那可太奇怪了,你不去参加圣灵大会,居然会跑到这里来。

“告诉你个秘密,我可是特意去参加圣灵大会的哦,而且不是为别的,就因为在那个大会上,能够见到你们人类。哈哈,没想到我的运气真不错,还没到地方,就遇见了一个。”

“我们人类有这么不好见吗?”

“那是当然,你们人类的数量那么少,还不及我们妖族的百分之一,而且都聚集在圣峰上,想见到是很不容易的。

“不过说实话,我们很多同族都想去你们的圣峰看看呢!你们人类可真是厉害,从我们这里得到少少的知识后,就能发展到今天那种让人叹为观止的水准,实在是太厉害了!”

听着这个妖族的话,流风心里越来越不安了,他隐隐地察觉出有些不对的地方,却又不敢肯定。

“那个……你们妖族不是很不喜欢人类的吗?还有,圣峰在哪里?人类都生活在哪里?”

对面的妖族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流风看了许久,才道:“真不知你从哪来的,连这些都不知道吗?人类原本是一个很落后的种族,许多年前,水魔兽相柳水淹大陆,与我们大战上百年,我们一直处于劣势。

“后来独角兽大灵说,我们应该把知识传授给人类,他们是最善于创造的种族,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很熟练地应用我们的知识,并寻出能够对付水魔兽军团的办法。

“正如大灵所言,人类很快地就消化了我们的知识,并创造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文化系统,之后又找出多种办法,把水魔兽军团打得不敢再来。”

说到这里,这个妖族眼露向往,道:“后来,人类开始慢慢地聚集在一起,共同创造他们的文化,并把当初大灵传授他们知识的地方当成聚居地,取名圣峰。

“到现在为止,他们的文化水平,已经超出了我们所有种族,据说圣峰那边,简直是一个无法想像的文明世界,真想去看看啊……”

流风完全呆住了,许久之后,才终于再次开口:“与水魔兽的战争,过去多久了?”

妖族皱眉想了半天,道:“大概是四千多年前吧,我也记不清了,当时我还小着呢……”

“人类与妖族共抗水魔兽的大战,发生在四千年前……”

流风仰头望了望天,完全无语了。

请继续期待天空战记第二部续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