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着浣衣有如母亲般的温柔，一种感情在心间轻轻流泻，我凝视着她温柔如水的脸庞，瞬间明白，今生，只怕我已经离不开她。

可是，这温柔虽然有如流水，将我轻轻包裹着，我的心却依然有如刀绞。此刻，我还可以感受着妻子的温柔，而那些战殁的勇士们，已经永远地倒在了那片苍凉的土地。他们的眼还睁着吧？他们的妻子还在家中翘首盼望，而他们却再无法看到他们牵挂的容颜，无法感受那萦绕心头的温柔！

我叹息一声，看着空洞的屋顶，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

门外静悄悄的，却又夹杂着一些呼喊声，若隐若现，飘渺不定，在这安静之中却又显得有些诡异，如果不细听的话，根本就听不到。

“这是什么声音？”我疑惑地问道。

浣衣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抽出手去，柔声说道：“我去看看，你好好躺着！”

我摇了摇头，掀开了被子，我正待起身，却被浣衣捉住双手，眼角一瞥间，只见她满眼的嗔怒，按住我的手也是充满了力量，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她灵巧的手原来也很能这样的坚定。

浑身酸痛的我被浣衣又按回了床上，看着她此刻的小女人的模样，幸福的感觉洋溢在我的心间，虽然倍觉珍贵，却也倍添痛苦。

“你不要命了？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外边的事。”浣衣的声音有如春风般吹过我的耳边，怔怔地看着她温柔的，不容我拒绝的动作，口中讷讷着，说不出话来。

却在这时，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小月端着热情腾腾的饭菜出现在门口，旋又看到了我和浣衣的身躯贴在一起，她怔了那么一怔，然后撇了撇嘴，说道：“打扰了！”说完，她把饭菜放到桌上，转身要走。

“小月！”浣衣早在小月推门而进的时候就回身了，只是我看到她在看到小月的时候脸就变红了，待得小月转身就要走，她连忙将小月喊住了。

听到喊声，小月略有迟疑，随即又转过身来。我抬眼看去，只见她的脸色很不好，平时的活泼和开朗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微的怒气，其中却又带着冷漠。看来她是在怨恨我没有将白挽云带回来。

叹息一声，我别过了头，不敢看向小月清秀的脸，虽然说白挽云是自己闯出去的，但我也无从推卸责任。

小月的目光只在浣衣身上略停了那么一停，很快的又落到我身上，一双乌黑的眼眨了几眨，说不清里边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小月！”我长叹一声，带着愧疚地情绪说道。

小月嘟囔着嘴，没有说话。浣衣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柔声说道：“小月，长生天会保佑你家小姐安然无恙的回来的，你不要这么担心！”

浣衣此话一出，小月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顺着她清秀的脸滴落，有如珍珠碎玉，她委屈地抱住浣衣的手，随即又把头埋在了浣衣的肩上。

我无声地叹息一声，心兀自颤栗着，便推被而起，披上了长袍，饶过她们二人，向着门外走去。浣衣看到我的动作，却因为小月伏在她身上的关系，没有说话。

出得门来，却见拓拔先守在一边，正朝着门口看着，想来是有什么事却不敢打扰我的缘故。见到我，忙跪下朝我行礼。

我挥了挥手，看着拓拔先畏缩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怒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下，就是对我，弯腰行礼也就够了！”

拓拔先想不到我说出这样的话，怔了那么一怔，随即又知道我心绪不佳，忙站了起来。

我不理他的心思，细听着那些缥缈的呼喊之声，随口问道：“那是什么声音？”

“广场上，巫师在为死去的战士招魂！”拓拔先胆子虽然小，人却很伶俐，我话一出口，他已经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了。

点了点头，我迈开了步子。

“城主！”

我回过头，却见拓拔先快步跟在了我的身后，我皱了皱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欧将军和阿木将军都在偏厅，嘱咐我如果城主大人醒来，就让我去告诉他们！”拓拔先支吾着说道。

“喔，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我随口问道。

“不知道，好象和城中百姓有关吧！”

叹息一声，我朝着偏厅走去。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在商量这次战败后的善后事宜！

推开偏厅的大门，我才发现不只是欧云风和阿木，连谷深淮、终无弃和齐格阿木，甚至连雪逐和鄢玉成都在这里。见到我进来，他们纷纷从各自的座位上站起，向我行礼。

我点了点头，没心思多作寒暄，直接找个位置坐下，然后沉声问道：“你们在这商量什么？”

众人沉默，也没有人回答我的话，甚至有人别过了头不看向我。我的心沉了下去，难不成还有比现在更坏的事发生？

沉默被欧云风打破，他脸色凝重，沉吟了一下，斟酌了用词道：“城中百姓似乎受到了鼓动，有暴乱的倾向！”

这话有如惊雷一样在我的耳边炸响，我抬眼看着欧云风，然后又把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他们回来之后都没怎么休息，脸上都疲惫无比，而且神情都是沉肃。和几日前在这里议事时的欢笑完全是天壤之别。

我沉默了半晌，看着众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停留，说不清他们是什么表情，麻木？或者是怜惜，又或者是痛恨？

“那广场上不是在招魂吗？”我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点了点头，阿木说道：“虽是在招魂，却也人情沸腾，只怕这招魂一完，就是乱起的时候。”

欧云风不等阿木说完，便补充道：“草原上每一个人操起弯刀，跃上马背就是战士，此刻广场上大部分百姓都带着弯刀！”

我呆呆地看着阿木和欧云风，想说句什么，却又觉得喉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来。

欧云风看到我有些茫然，说道：“已经将一万枫叶战士派去了广场，防止发生暴乱，只是这样强来终究不是办法！”

“招魂仪式还有多久结束？”我从喉间挤出了这几个字，问道。

“还早，大概要到凌晨吧。三个巫师都已经打过招呼，能尽量拖延就尽量拖延！”

我长叹一声，百姓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本来这也没什么，即便不做这个城主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枫叶危局在即，如果发生内乱的话，只怕大军临城的那一刻，就是枫叶城亡的时候。这点，便是我死也不愿意看到的事，哪怕这城主之位落在林阴秀手中，我也不愿看着敌人在枫叶城内烧杀掳掠。

而且，难保凤舞白云在破城的时候不会下令屠城。

“走吧！”我摇晃地站起来，向着门口走去。在这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而且，我也无法真的下令让战士对付城中的百姓。何况这保留的一万精锐，又有哪一个的家不是在枫叶城中？就算我下令，他们也无法举起他们的弯刀对准他们的亲人族人！

而所有的矛盾都是由我而起，最多，也由我结束好了！

只是我此刻的心，除了内疚和悔恨外，多了一种寒冷，这百姓，只怕也未曾体谅于我吧？而我在他们心中，又算得了什么？虽然说他们的亲人战死沙场，我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就算他们恨我，却又这么不知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