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从铅色的天空中，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

白银素裹，尽显纯白之色，天地一片苍茫；缤纷飞舞，如点点萤火，簌簌下落。

峰峦叠障，群山并起，纯白覆盖了天地，偶露出点点翠绿。在这苍穹之间，恰有一座如睡梦罗汉般的大山凸现了出来。

灵山，此时也被白雪浸染，寒风拂过，枝头白雪洒落，更显悲惨凄凉。

山顶，竖有两座新坟，新坟并排而立，早盖上了一层严冬之白，坟前立有两块无字之碑。

羊肠小路，弯曲蜿蜒，径直通向了新坟。

缓缓地，走来了两个人影，一白一红，一高一低，两人走得极慢，似乎满怀心事。

远远地，小善人看见了新坟，心底的悲痛再次迸发了出来，他快步上前，脚步有些踉跄。到了坟前，泪水已然长流，他死死抱住墓碑，将头深深地埋在其中。

火舞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处于悲痛中的少年，几欲开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小善人双肩耸动，紧紧抱住墓碑，仿佛那才是他的生命，他紧咬嘴唇，始终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不知唇角已泌出了殷殷鲜红。

白雪依旧，如鹅毛般，铺天盖地下落，寒风呼啸，凛冽地肆意乱窜，仿佛要带走世上的一切温情。几只过冬的候鸟在高空飞过，留下嘶哑的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善人全身披满了银白，白雪覆盖了双膝，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仍是那样紧紧地抱住墓碑，泪水滴在冰冷的碑上，结成了一串剔透的冰珠。

火舞火红的衣裙也被白色浸染，白雪沾在如水的秀发上，如一朵凄凉的花。她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清秀、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怜悯。

“铛铛铛……”

山下的山神寺敲起了钟声，钟声在簌簌的飞雪中散播开来，传遍了山谷。

火舞终于动了一下，她叹了口气，慢慢地走上了前去，“厮人已去，而你仍在，我想，他们也不想见到你过度的悲伤。”

小善人抬起了头，双目已然红肿，泪水冻成了冰柱，挂在脸上。他艰难地收回了双手，撑住想要爬起来，谁知腿却不听使唤，一下倒在了地上。

火舞快步上前，想要将他扶起，被小善人制止。

小善人在地上趴了一会，终于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有刀吗？”

火舞心里一紧，“其实人在世上总不会一帆风顺，只有经历磨难，方才……”

“我只是想在父母的墓碑上刻下我这不孝子的名字！”

火舞松了一口气，抽出随身的佩刀，递了过去。

小善人慢慢地，用心地在无字碑上挥动着僵硬的双手，片刻之后，上面留下了几个飞舞的大字，“父（母）黄相（XX）之墓，不孝子黄善敬上”。

小善人将佩刀还与火舞，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爹娘去世后，你父亲的生意暂时由你二叔打理，其实，你可以回家继承你的祖业的。”火舞轻轻地说道。

小善人苦笑了一下，“二叔为人忠义，有他打理父亲事业，我也较为放心。”

“那你准备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总感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它指引我要去的地方！”

火舞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其实你继承父业也许更好，毕竟，这是你父亲一生的心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曾经说过，愿意做一名善良的商人。”

小善人摇了摇头，他定定地看着身前的墓碑，“父亲曾经说过，小家之乐在于大家的安稳，若国家都破了，小家又有何用？我想，我更应该去我该去的地方，替父母报仇。”

火舞苍白有脸上布满了悲凉，她抬头看了看铅色的天，闭上眼，“难道你真的要去那里吗？不可以改变吗？”

小善人看着眼前的火舞，轻轻地苦笑了一下，“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

火舞的身形有一些颤抖，似乎在极为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深呼了一口气，惨然一笑，“我想我该走了，我所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小善人的背影抖了一下，他转过身，悲伤的双眼满是倦恋，“你要走了吗？其实，我们可以同行的。”

火舞闭上眼，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没有同行的路，希望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面。”

“为什么？”小善人呼吸有些急促。

火舞惨然地笑了笑，“毕竟，你是人，我是妖！”

小善人顿时感到脑中一阵轰鸣，他定定地看着火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火舞苦笑了一下，轻轻地转过身，慢慢地远去。

寒风吹过，衣裙飘散，如水秀发轻轻飞舞，雪花片片掉了下来，火舞火红的身影越发鲜艳，如一片飘零的红叶，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渐渐消散。

小善人快步向前，声音有些哽咽，“你为什么要救我？”

火舞火红的身影顿了一下，她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的双肩泄露了一切。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雪越下越大，覆盖了点点翠绿，灵山在茫茫飞雪中露出缥缈的身影。

小善人对着墓碑又拜了几拜，直起了身子，遁着来时的路慢慢地消失在飞舞的白雪中。

山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梵唱，梵声传播天际，在山间回荡，消散在茫茫白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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