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通道倒也不算高，要是希区柯克跟进来的话肯定要弯下腰，但帕特就没有这么麻烦，——他个子本身就小，走在这通道里他反而觉得挺宽敞咧。

独自一人，帕特也不再需要火把的帮助了；将手上的火把熄灭，闭上眼睛等待了一会，适应了后再睁开，——虽然不及有火把的时候看得清楚，但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举着光亮的火把极为不明智，更重要的是，万一对敌的时候火把熄灭，那可就……

通道尽头是一扇小门，上面刻画一个魔法阵，看上去等级也不算低，大概是祖辈担心巫妖从这里突破，所以特别照顾罢；时隔数百年，门上倒也没积上多少灰尘，帕特把耳朵帖在门上，仔细听了一回，见门后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依希区柯克的嘱咐打开机关，拉开门。

没内漆黑一片，黑洞洞的就象张开的大口，静待着猎物自投。

帕特探出头去，勉强能在这种环境下看清楚方圆几米内的东西，无论帕特的身体再怎么被强化——也始终是人类的躯体——永远不会变成拥有真正的夜视能力的精灵族。

参照地面城堡的规格，可以看得出进入巫妖城堡的入口是位于最高的塔尖上，早期建设的城堡大多有一两个这样的类似了望塔的建筑，主要用来观察周围或用于防御，偶尔也会有些个有着怪癖的贵族子弟喜欢住在这种高塔上，呃……比如说莴苣——虽然她不是自愿的。

帕特踮着脚从环绕的楼梯望下走，他可不会天真到认为巫妖已经死了——确实死了，因为巫妖本身就属于不死生物——若是让它知道自己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恐怕是对此表示热烈欢迎……

帕特对巫妖所知的一切都是从书本上得来的，这种生物在希区柯克口中是免疫物理伤害和魔法伤害，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据说被圣光加持过的武器或者五阶以上的魔法都能对巫妖造成致命的伤害，由此看来艾瑞尼卡斯家族早先实力并不强大呀，不过话又说回来，三百多年后的今天，老帕悲哀地发现自己所属的家族同样是不强大的。

“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帕特恨恨地唾了一声，为自己的劳碌命哀叹不已，本以为投靠了雷登家族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好好度过下半生，谁知道……“奋斗呀！！”

在胡思乱想和咬牙切齿中，帕特走完了楼梯，短短的一段楼梯已经让他头上脸上粘满蜘蛛丝，这么说来这坟墓般的城堡里的小生命还是很活跃的。

城堡内部的木质品早已经腐朽，帕特不敢用手去推那扇进入城堡内部的木门，只好用匕首小心地掏出一个不大的圆洞，然后象钻狗洞一般钻进去，好在早些年钻得够多，这本事还没有完全忘记。

空气中荡漾着腐朽的，发霉的味道，好在城堡内部大部分都是由土石建造，岁月的流逝并没有给它带来太多变化，帕特猜想外围的法阵肯定有一道是用来加固城堡的，要不然……位于地下的巫妖城堡因为承受不住地面的重量而坍塌，一大片狼籍的废墟中忽然跃出一只巫妖对空咆哮……帕特恶意地想到这个画面，——难怪希区柯克会在听到地下还有城堡的时候会那么久都睡不好觉呢。

卷轴和手札之类的真的能保存这么久么？帕特不确定，但总得去寻找。

城堡里安静得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咕咚！咕咚！帕特真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引起巫妖的注意，万一在这黑暗中抽冷子来一下，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墙面上的浮雕与现在的风格大不相同，大概是受了当时环境的影响，一笔一画都体现出一种刚硬和不屈。

帕特走了几个房间，看来都是客房，除了身上沾上更多的蜘蛛丝外一无所获。

看来三百多年前的城堡格局跟近代差不多，大厅两侧都是客房，低几层的就是厨房或是餐厅，那么两侧的房间就没有必要继续查看了。

土石建造的主体建筑一般都在三到四层左右，虽然帕特不认为最高层的中央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还是值得走一趟的，——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呢？要是错过了可就追悔莫及了。

帕特站在一扇大门前，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蜘蛛丝，天知道这些蜘蛛怎么弄的，将那丝网结得跟纱布似的，偏偏上面除了灰尘外没有任何飞虫的遗体，——难道织网仅仅是这些蜘蛛的爱好？——这真是太不合常理了。

让帕特感到意外的是，他认为靠近中央的房间是书房，谁知道这里还是一间卧室，只是装饰明显比周围的房间要华丽得多，“唔……主卧室？”帕特有些纳闷——如果这里是主卧室，那么第二层应该还有一个卧室，这么推断的话，这个巫妖城堡原来的主人是有孩子的，而且年临不算小……

主卧室也是值得仔细搜查的地方，书上说的，——最有可能存在暗格甚至暗室的地方就是客厅、卧室和书房，帕特环视了一圈，最终还是忍住了点蜡烛的冲动。

主卧室颇为干净，不像客房一般布满蜘蛛丝，墙上挂着几副画，壁炉里还有一截没烧完的木头，壁炉边的安乐椅上还放着一本翻到一半的书，书？书？！帕特一个恶狗扑食，——扑击动作极为凶猛，但手接触到书本的时候格外轻柔，放置久了的书籍大多都已经被风化成灰了，这本书只放了三百多年，再加上良好的地下保养，最多有些脆，只要小心点就没事。

这本书的内容与学术方面无关，只是纯粹的消遣小说——帕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几张发黄的书页就知道了，但仅就书籍保存完好的情况来看，相对妥善保存的学术相关笔记手札之类的书籍肯定更完整，——这一发现大大刺激了帕特的热情。

随后果然在一副画后面找到一个暗格，而且上面是手艺早已经失传的机械密码锁，帕特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哭泣；里面的东西一定很有价值，但这锁也同样很有价值，——古董啊！而且是只存在于书本上的机械密码锁！这种工艺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失传了，要是拿出去，真让人研究出来……帕特的双眼已经变成$_$。

锁很重要，里面的东西更重要，帕特在左右为难中终于想到从纱丽亚手中抢来的那个小小的，号称可以切割任何东西的——“雕刻者之刃”。

当他小心地将外面的锁连着厚厚的铁皮一起切割下来之后，里面安静地躺着几本薄薄的手札，“天呐……”帕特哆嗦着感叹道，此刻的他双手用力按着胸脯，死命地吞口水，以免心脏受刺激过度而跳跃出来。

想不到，真想不到，险些就错过这层直接下去了，帕特一面庆幸一面努力平稳下颤抖的双手将暗格里面的手札捧出来，那虔诚的模样比神职人员膜拜自己的信仰还要有过之。

手札上的字母很小，帕特非得凑上去才能看得清楚。

“A——C-C——”

帕特心里又一阵猛跳，这几个字母开头的——附属？加速？增加？准确？难道是赞美？……或者是诅咒？——老帕幸福地猜测着。

“-O——”

算了，赞美也是不错的，帕特觉得自己在念这些字母的时候特别空灵，特别玄奥，有点像诵唱高阶魔法时的声音——

“-N——T——S-？！”

在读最后三个字母的时候帕特的声音陡然爬高，充满了不可思意的味道。

“……”

沉默……帕特低下头，双肩无声地抖动，良久之后——

“不会吧？！”帕特顿时痛哭出声来：“‘ACCONTS’，呜呜呜呜……”

ACCONTS——帐目？！难怪老帕要哭，这本帐目或许在三百多年前，这里面的巫妖还活着的时候能够值上一大笔钱，但三百多年后的今天，这本帐目简直跟废纸没什么两样，不，废纸还能用来擦屁股，这有些发脆的帐目用来擦屁股都会被手指戳穿……

帕特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倒霉，三千金币买到未鉴定的羊皮卷在打开之后是《半兽人的食谱》就算了，如今在这如此精密的机械密码锁之后的居然是几本帐目……老帕那个眼泪哗哗的，止也止不住……

“罢了……罢了……”这一刻，帕特真觉得有些心灰意冷，大喜大悲的冲击下是一种空虚的，绝望的虚脱，帕特摊倒在地上，任由那几本薄薄的帐目自手心里滑落，像堕落的天使般，飘洒着翻滚着无助地舞动洁白的翅膀，在跌落尘埃的时候被惊起的灰尘打着细小的旋涡，一忽而就消散了，没了踪影。

他却没有发现，一丝晦暗的轻烟从那几本帐目中升起，沿着手臂一直向上缓慢地爬去。

帕特在一片浑浊中忽然觉得没了兴趣，是啊，无论做什么都没了兴趣，——钱，拿来做什么呢？力量，还有什么用呢？甚至生命本身，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不如就此了结了罢……

“喝呀！！”

帕特忽然一声暴喝，刺目的白光在他身上闪耀了一下，帕特像用力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自地面一跃而起，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好厉害的诅咒！”帕特这回真是满头冷汗，大力喘了几口气，要不是身体内的力量逆流，短暂的剧痛让帕特醒悟过来，这后果……“妈的，真是饶幸，几本破帐目用得着下这么厉害的诅咒么。”

连艾瑞尼卡斯家族的祖先都不知道的是，这座城堡原来的主人可是四百多年前鼎鼎有名的魔导师，因为密谋叛乱最后因泄密被皇室毒死，不甘心之下才转变成不死巫妖，而这几本帐目上所记载的都是当时与他共谋的同伴和贿赂的往来记录，——若是当时那个时代，这几本帐目的价值可不是用金钱能够衡量的，那次叛乱也使得当时的庞大帝国人口锐减。随后而来的封魔时代使一切都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这几本在当时可以被称之为无价之宝的帐目在数百年后的帕特手里，却是连草纸都不如了。

帕特急急地从主卧室里出来，在走廊的死角中躲好，刚才那一声暴喝在静谧的巫妖城堡里显得突兀无比，天知道会惹来什么东西。

等了许久，整个城堡也没动静，——“怪了，那巫妖不会真的死了罢？”帕特有些奇怪，无论是什么生物，在被惊动之后多少都会发出点声音，难道……帕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从古罗尼那个版本来看，无尽的生命在缺乏精彩后会觉得无趣，最后只能用沉睡来打发时间，据说那种感觉就像真的已经死去了一般……

巫妖睡了？巫妖睡了！帕特从帐本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一摇三晃地向楼下走去，反正才查看了一层，这个精密的密码锁也算是不小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