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一过，月愈清冷起来。

窗未关，几缕冷风吹入，浅笑园的梨花开得正茂，枝影横斜，在纸窗上漂浮掠动。

季蔷的一双眼睛湛明，头脑中的思绪万万千千。她独立在窗前，妆容衣饰仍是完美得无懈可击。

“蔷姑娘，这么晚了，该卸妆歇息了。”墨雪站在身后小声地说道，不停地打着呵欠。

“你去睡吧，我不困。”

“唔。”墨雪应了一声便回房睡觉去了，她知道这个蔷姑娘总是会要不要有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她也司空见惯了。

月光冷冷地映照在季蔷的面部。白日里季薇可怖的面容仍然在眼前浮动着。她的心突有一丝惘然。在季薇被带离后，庄蒙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她，她知道，他是在责怪她，责备她的利用，责备她的无情，难道，她真的是做错了？

知道季薇在暗地里跟踪，所以叫墨雪迷晕了她，故意引诱庄蒙，然后却金蝉脱壳，趁灯火泯灭之际，将季薇带进流光阁，自己趁机溜走。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得天衣无缝，再没有威胁了，再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除了季吾和庄蒙。而他们，是确定永远不会出卖她的。一个是因为利，一个是因为情。

她狠狠地咬下牙。就算是对不起你吧，季薇，谁叫你偏偏想要探知我的秘密呢？你如果什么也没探到也就罢了，偏偏又看到了我胸口上的字，这就是你的命吧！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人，应该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哪怕，不惜伤害别人。她的眸中燃起一股暴戾之气，是的，悲惨的生活，是没有善良可讲的。若是善良到底，那么，她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清儿……”

薄如蝉翼的纸窗，突然浮起一个黑色的影子，他有着绵长的丝，身躯修长。他的声音低沉暗戾，叫着她的名字。

在浅笑园，只有两个人会叫她原来的名字――季吾和庄蒙。

站在窗前的这个人，是季吾。

“你来了。”她淡淡说道。实际上，她站在窗前，就是在等他。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白日里忍下那么多的怒火与无奈，他不可能就此放过她。

十年内，她无数次地惹过他，她让他怒火冲天，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暴怒之时，只得对她使杖刑，鞭刑，从**上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过后，却又斥巨资为她求来最好的医师，网罗国内最珍贵的药材，给她润肤消伤。只因，她是他将来供奉给大王的一枚最完美的凶器！不能让她的身体留下任何疤痕。只除了那枚“奴”字，无论他花费多少金银珠宝，竟也找不到将之祛除的药方。

此次除掉季薇，他心中该是怎样得愤怒呢？那是他的亲生孩子！却被他亲口推入地狱。他心里一定将自己恨得入骨。他又会是如何折磨自己呢？

想着他以往的那些刑罚，她的嘴角渐渐浮现一丝冷笑，他对她处罚得越重，便越能说明他的无可奈何。他救了她，却要她以一生的命运来报答。想至此，她心内便有一丝黯然。小女孩时尚不自知，长大后，却愈觉得，还不如一生为奴，活得麻木，死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