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犯罪之源(2)
作者:华魂王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69

命运本来可以促使郦红走向绝望、毁灭的边缘是,命运却偏偏捉弄她,把一块幸运的跳板铺向彼岸,让她去认识另一个世界。

她来到草原后,一切都很顺心,除了枯黄的草原带给她烦躁、纳闷外,没有困苦,没有折磨,并很快入了团,还准备入党。但她并未因此而变得欢乐,相反变得更为孤僻了。

当然,她对于自己并不吃苦,也不受牵累,还受到牧民们的啧啧赞誉和盲目崇拜,心里明白:这一切都应归功于对她无微不至关怀的那书记。

不过,她并不会因此而失去自尊与奋斗精神,在她的心里,她并不需要潮水般涌来的热情,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照应。她创伤累累的心灵,甘愿受困苦的折磨,把过去受欺凌、受磨难的辛酸往事聚为一股倔强争气的奇异力量。因此,她吞下了油腻恶心的扒饭,学会了骑马、挤奶、剁草,,还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弄枪舞棍。

逆境磨练人,她本来就受到良好家庭教育的心,更添上一层无名的坚韧的硬茧。一种倔强的力量开始在她的心里扎根,她决心要成为一个强壮有力、不再受人歧视、嘲弄、能与别人比雌雄的人。

那朗好象犯了什么心病似的怪痒痒的,坐在椅子上“嗞嗞”地闷抽烟。他坐下又站起,不安地往回踱步,脑海始终运转着这样的疑问:平静的草原怎么会突然沸腾起来,充满喜悦,充满生活气息呢?那些放纵、任性的牧民怎么会突然变得彬彬有礼,喜气洋洋,既稳重又驯服呢?

究竟是什么力量,把这继承千古的牧民性格改变呢?究竟是那些力量使草原焕然一新——偷懒的人变得勤快,贪杯的人少喝几盅?要知道酒是草原牧民的灵魂,只有酒才能使他们的心血燃烧起来,释放出生命中的最大潜能;也只有酒才能激他们的灵性,使他们豪迈英勇充满无穷魅力。这是集中了天地之间豪迈狂放之气所酿成的热醪。

可牧民们为何能少喝几盅?

爱情,是爱情!难怪人人都说,草原上飞来了只金凤凰。那朗忧心忡忡地长叹一声,又回想起昨夜月光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牧民,他们引吭高歌,信誓旦旦,愿以生命博取郦红的爱情。草原上赫赫有名的老猎手巴特儿则针锋相对嘲弄牧民:除非草原上的水流尽,日从西边出,否则,你们只能做个美梦。

不舒又袭上那朗的心头。他不知究竟是什么使他感到心绪缭乱?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郦红最初被人嘲笑的情景,浮现出郦红对世间的冷漠,孤影自怜……他稍稍宽下了心,磕出最后一盅烟渣,决定让郦红去顶替怀孕回队部的牧民流动小学教师之职。

郦红担任临时教师之职后,为使自己成为一名出色的草原骑手,她拜与人为善的巴特儿为师。

巴特儿是遐迩闻名的草原猎手,据说他参加过义和团,还是一名武林高手,巴特儿自己却从未说过。不过,年长一点的人都知道,巴特儿年青时胆量群,曾一人到深山老林赤手空拳打死金钱豹,生吞豹子胆,留下一个美名:豹子胆。

摔跤是巴特儿的拿手好戏,他独居雌雄,蝉联多届那达慕摔跤、赛马冠军,旗主因此十分赏识他,把草原最漂亮的姑娘赏给他,可他却拒绝了,策马扬鞭跑进莽莽森林,销声匿迹。一年后,他又会奇迹般地出现在那达慕盛会上。

有人说巴特儿是汉族人,有人说是蒙古人,说法不一。巴特儿一生没结过婚,也没接触过女人。女人在他心目中好象是一种损害健康的毒菌,所以他不知道女人与家庭究竟起什么作用?

倔强的郦红执意要学骑马、摔跤、武术,并左一声右一声“大爷”喜得巴特儿心花怒放,收她为徒。

郦红忽然变成一个性格活泼、毅力坚强的姑娘。她忍痛从地上爬起,又一跃上马背,乐得巴特儿直捋胡子,绽开称赞的笑脸。

“痛了吧?”巴特儿将郦红摔倒,扶起她,笑喜喜地问。

羞怯地点点头,思索了一会,默记住要领,又与巴特儿交手。

姑娘。”休息时,巴特儿拍拍郦红的肩膀,将腰里的葫芦解下,斟满一碗酒,递给郦红。“喝吧,小天使。”

郦红毫不犹豫接过碗一饮而尽,呛得连连咳嗽,脸憋得通红。

特儿一拍手,认准了这个徒弟。

在他一生中,他还没把真本领传授过给任何人。他是在一阵感动与年老断绝香火的心情下意识到失传的可怕,把武术、摔跤、骑马的真功夫毫不保留地授传给郦红。

“你怎么会学武艺?一个姑娘很少需要男人用的东西。”巴特儿表示迷惑不解地问。

“我需要力量与技巧,因为我想成为一名强者,尽管我原来的愿望不是这个。”郦红带着深思说。

“为了防御?”巴特儿瞧着她美丽的脸,想到牧民们的蠢蠢欲动,问。

“我也不知道。”

传授你一绝技——飞针穿玻璃和飞石击物。这两样击技都需要极高的技巧和深厚的内功;只有技巧和内功结合,才能达到飞针穿玻璃、飞石击物的效果和百百准。孩子,学这两样技巧,需要勤学苦练,如果你能练到随便拿起什么物件都能当飞石打出去,且象一把手枪的子弹,那你的功夫就算到家了。你现在开始学吧。”

草原的春天,是明媚的春天。晴朗的碧空,万里无云。阳光下百花斗丽争艳,小河流淌,成群的羊象无数朵白花点缀草原,成群的马撒开四蹄,纵情奔跑。好一派春的风光!

郦红凝眸远望绿草如茵的莽莽草原,顿感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她还从未领略过草原春天的晨景:一抹朝霞染红了东方,云彩缤纷。忽然,从地平线上蹦出一只火球似的太阳,洒下万里金光。小草欢快地闪烁着泪花,绽开了笑脸。

郦红终于封不住被大自然美景的吸引,心开始蠕动、融化了。

春,给了她水分、信心、活力。她润滑白嫩的脸虽变得粗糙,但却泛着红晕,神采奕奕,比以前更加娇美。

她长期积压在胸腔的苦闷、落寞,终于排放出来。草原春天的绿光唤醒了她沉睡的韶华年代。她原把草原作为自己的归宿。她是茫茫沙漠中的一粒沙,不抱任何希望,任何幻想。人失去了希望,那世间的一切也就变得丑陋,人也因而变得愤世嫉俗,沉沦了。但现在,是草原的气息唤起了她生命的青春。

郦红浑身轻松,第一次感到世界是属于她——阳光、月光、自由、幸福,一切都属于她。她是一个人了,一个平等的人!她有生活的权利!

父亲与她有什么关系!被人嘲笑、贬低有什么关系!她宽恕一切。她看见了光明向她迎面走来。

她不再沉默了。

她摘下一朵蘸着露水的小花,贴着唇边甜蜜地吻着。一股清香扑进了她的心田。草原是安静的,安静的草原适合一个心灵受创伤的人居住。

草原的夜多么美!浩瀚的碧空,万星点缀。月亮给人间披上一层柔和的薄纱。郦红躺在柔软、富有弹性的草地上,纵情歌唱。歌声把她带向遥远的记忆……

她多么热爱妈妈,可妈妈却失踪了。她向谁诉说不幸与获得新生的喜悦?她为什么要与母亲划清界线?即使是叛徒,她也同样爱母亲。母亲是多么慈祥!失去母亲等于家庭失去了重心,女儿的生命也会因此枯萎。

分离是人生的悲剧,但人总有离别。妈妈为什么丢下我?好狠心,妈妈,我握起笔,向谁诉说?妈妈,我给你写封信吧,寄给养育你的大地:

妈妈,亲爱的妈妈,你做个好梦,就在梦里接受我甜蜜的吻。你微笑吧,接受女儿的祝福,我是在幽寂的草原上给你祝福。

妈妈,我对沉默之夜的草原感到害怕。我多么需要你的安慰、勇气,需要在你的怀抱里酣睡。上天饶恕了我,没让我受罪,但上天没有饶恕你。妈妈,可怜的,你的自由被剥夺,连写封信的自由也没有。

妈妈,我多么哀伤!多么痛苦!爸爸又是这样可憎,拆散了我们的团圆。

每当没人的时候,我又把戒指戴上。我将要睡着了,就让哺育我成长的国土,再一次接受我的祈祷。妈妈也在梦中再一次接受女儿甜蜜的吻。好好睡吧,祝妈妈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