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考绩条例

决心整肃官吏的元帝下了诏书，命令京房全权负责实施“考绩条例”，但另一方面又考虑到诸位大臣的反对意见，元帝便划给京房一个郡，让他在那个郡里试办。（古代特色的特别行政区）

京房以为事有可为，便向元帝推荐了他的两个学生：中郎任良和姚平，想让这两个学生担任地方刺史，元帝当时口头答应了。

若是事态如此展，说不定京房还真能做出些事情，可无奈的是，中书令石显得了这个信儿之后，也是连夜见了元帝，嘴中连呼：“陛下明鉴，地方官员不愿实施考绩条例，即便陛下下旨，只怕推行的效果也不会明显。”

元帝皱着眉头拉起了跪伏在地的石显，嘴中道：“噢？爱卿免礼，你给寡人说说，那要如何是好？”

石显心中阴险的一笑，三角眼一眨一眨，面上诚挚的说道:“京房京郎官的学生自然是德才兼备，可陛下要想顺利的实施这项举措，只怕这项大事，还需要京郎官亲自出马。”

元帝精神疲惫的说道：“爱卿的意思是把京郎官下放到地方，让京郎官实地考核？”

石显喜上眉梢，顿道：“陛下所言极是，如此一来，人尽其才，物尽其力。”

元帝的耳根素来软的紧，石显这么一说，他觉得也很有道理，可心中又浮现出京房的嘱咐，故而疑惑道：“京房对寡人讲，他欲留在长安，汇总转达各地的情况。若是他到地方，那这汇总转达之人又该委派何人？”

京房若是离了长安，就如同那没了翅膀的鸟，少了水的鱼，无须多久，就会怏怏亡去。

心中早有打算的石显顿时信心满满的说道：“陛下，京郎官的学生当可胜任此职。”

石显是一心一意想要把京房驱逐出长安的，只要京房卷铺盖滚蛋了，现在多退让些又何妨？木窗之外的寒风呼呼作响，吹的宫中的气死风灯四处游荡，大敌将去，石显的心情自然好了许多，那双阴鸠的三角眼似乎也不是那么刺眼了。

元帝盯着忽明忽暗的烛光，静静的出了神，片刻之后怏怏的叹了口气，嘴中道：“准卿所奏。明日就下诏让京房委任刺史一职。”

石显眼皮一跳，嘴中劝阻道：“陛下，刺史只有监察权，而无民政权，若当地郡守不配合实施考绩条例，那又如何是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是石显深受元帝宠信，只怕如今早已经是一个扫地出门，杖责五十的下场了，拧了拧眉毛，元帝无奈道：“爱卿直接说出心中所想便是，无需拐弯抹角。”

石显笑嘻嘻的应了声诺，嘴中道：“陛下恕罪，小臣是想，直接让京郎官担任地方郡守，岂不是一劳永逸？”

元帝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颌说道：“嗯，那就这样。”

石显大喜，施礼退出宫中。

中书令石显有了元帝的诏书，可以在深夜开启宫门，守门的禁卫也早习惯了这位昼伏夜出的中书令。

即便心中颇有不耐，可皇命难违，对方又是权倾朝野的内监大臣，连脸色都不敢甩一个，还得违着心思赔上笑脸，于是乎，近年来，守护宫门的差使成了最不受禁卫欢迎的任务，

石显可不知道那些禁卫的七窍心思，如今他正兴冲冲的赶往一处宅院。

这宅院环境优雅，院墙高大，犬声阵阵，但石显明显是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噔噔蹬，有节奏的在院门上敲了几下，吱呀一声，厚实的杉木大门敞开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石显使了个眼色，侍立一旁的寺人如同灵巧的黑猫一样，瞬间消失了。

开门的中年人身材高大，双臂的肌肉高高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双眼精光四射，唯有扫到石显的身上时，才露出一丝的恭谨，这中年人开口说道：“里边请，主人早已久候多时了。”

石显点了点头，略带欣赏的目光在中年人的身上转悠了一圈，默不吭声的沿着青石路行进了正厅。

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又紧紧的关上了，石显却不以为意，甫一进门，石显就开口说道：“稚圭，大喜，陛下准了！”

一个沉稳的男中音从屋中传了出来：“陛下对你宠信有加，耳根又软，你一出马，我就知道事情十拿九稳了。”

石显自顾自寻了一处软榻，盘膝坐下之后，脸上喜色不减，嘴中道：“好你个稚圭，你倒是清闲，怎么？不想听听我是怎么劝服陛下的嘛？”

正厅背光处，那人方面大耳，面容矍铄，仔细看去，可不就是丞相匡衡嘛，此刻听到石显调侃，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嘴中道：“你愿说，我便听。不愿说，我也不强求。”

石显的眸子之中隐藏了一丝怒色，但很快就一闪而过，依旧笑容十足的说道：“你倒是沉稳！好吧，闲来无事，我便仔细给你说说。”

那匡衡可又可无的点了点头。

石显心中无趣，可即将打倒政敌的兴奋让他自顾自的说道：“京房那家伙上奏陛下，想留守长安，我怎能让他如意？我便跟陛下讲，京房是下放地方的最佳人选，有他在，陛下方能高枕无忧，陛下思虑一番之后，也就准了。”

匡衡这时冷不丁的开口道：“你肯定没让他担任刺史，怕是做了郡守吧！”

石显击掌一笑，嘴中道：“还是稚圭了解我，若是京房做了刺史，每年他都会有回京述职的机会，如此一来，岂不是斩草未除根？还是让他做了一方郡守，老死地方来的妙！”

匡衡摇了摇头，有心提醒一番，可又闭口不言。

－－－－－－－灞阳别院－－－－－－

王莽这时尚在书房，双眼盯着案上的竹简呆，窗外的寒风在肆虐着，间或夹杂着些许人声犬吠，但很快就重归寂静。

竹简是刘骜派人送给他的，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京房欲行考核条例之事，石显深夜入宫见驾。

考核条例，从字面上就不难理解，这是一种考察官吏工作效率的法规，若是能顺利实施，即便成效不大，也能揪出些许的贪官污吏，无能无德之鼠辈。

如今大汉帝国暮色重重，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王莽脑中的史实告诉他，若是没有外力因素，京房很快就会被牵连致死。

京房是王莽比较敬佩的一个人物，敢于直言犯谏，其效果等同于大唐的魏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一个人物若是任其无疾而终，只怕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想罢，王莽奋笔疾书，昏黄的烛光闪闪烁烁着，片刻之后，他狠狠的吹了吹墨迹未干的布帛，喊来了静立一旁的壮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