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宁真的郁闷了，本来期待风风光光的开业，这下全都落空了。什么都是风风光光的，只有他没有风风光光，揭开匾上的红纱后没过一会儿，柏夫人先就来了。向宁一见赶忙叫道：“四夫人。”
“切。小宁不乖，不过没关系。你颍姐我给你撑门面来了，我这次喊了不少人来，一会儿就热闹了。”他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你随便忙吧，这里有我主持着，不必慌。”结果来了些人，都是这个四夫人在外面接待着，自己由掌柜的，这下一下变成跑堂的，王默问他怎么回事。
“她愿意来就来呗，反正是主子，接待贵客比我们强，吩咐大家各干各的。”王默领命而去。一会儿，大厅里来了个老掉牙的老头，个子不高，瘦巴巴的，跟着的还有一个和柏夫人差不多的女子，一看就是老头小妾，旁边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小颖，你说让我来我就来了，带着我家老头子一块来的，这地方是做什么的啊。”那个女子说道，柏夫人笑了笑“茹妹妹，进去就知道了。”随后她冲着老头施了一礼。“小颖见过司空大人。”
“行了。”这个老头就是九卿之一司空高柔，老头子比司马懿还老了几岁，已经七十有五了。这个夫人是几年前新娶的茹夫人，他跟老头子关系不错，经常见。两个夫人也私交甚好，此次正是柏夫人邀请，才把她请来，本是没想到高柔能来的，不过看来茹夫人甚为得宠，强拉着老头子就来了。
“太傅大人可好。”“他还行，就是有点小病，养养就好了。”柏夫人答道。高柔一缕底下自己留的须髯，已经是雪白的颜色。“还要精心调理，四夫人你要多照顾着点。”
“一定。”突然那个小孩子插话道，这个孩子是他长孙高浑，“颖姨，今天下午洛阳城里可有好戏看呢。小伦他……”“混账，跟我进去。”高柔用拐杖敲道，于是两个人搀着老头子进去了。柏夫人心想高浑说的是司马伦在洛阳城里不定又要去闯什么祸，不过哪回也没吃亏，所以没有在意。
此后三三两两的来的都是各府的夫人，尤以小老婆居多，原来这柏夫人在洛阳城里夫人圈中远近闻名，人又好，有时诸位夫人经常一起探讨如何得宠的事情，她都能指以妙招，所以很得众人尊敬，此番前来，自然一呼百应。
向宁得了个空，跑到后面来，只见很多那个院子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王默本来找了两个伙计，根本忙不过来。于是另添了四五个识字的学徒去记下各位夫人都要订什么，画册连夜一共赶了三本，眼下都被抢烂了。
呆到中午，柏夫人告辞而去，向宁闷闷不乐的到了后院。三个人呆着没有什么意思，都在那谈天。他见到她们说道：“这店竟然成她开的了，我倒成个跑腿的。”
司马淯说道：“她来就来呗，叫来那么多人，没有她你这名声还传不出去呢。没什么了不得的。”“本想过过掌柜的瘾呢。”“这是你颖娘怕你累着，所以来照顾你呢。”小蓉说道。大家又都乐了。
他觉得挺没意思，于是说道：“好了。我请你们吃饭。”羊徽瑜说道：“才刚当上一天掌柜的，就开始请人了，也不知道赚没赚钱。”向宁说道：“跟我走吧，我到这来那么长时间都没吃过外面的饭菜呢。”说完就求着各位往外走，走到门边，私底下问王默：“赚了多少？”他带他走进屋子里，怕了拍他肩膀，咬着手指头忍着，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拉着他给他打开柜子，满满的金银。
“财了，财了，今天接的活现在开始干到三个月后才能干完。”向宁也很是兴奋，看着那些金银，然后他顺手抓了一把，“你数数有多少，我拿去请主子们吃饭，下午要靠你和几位掌柜照应，我就不回来了。”
“行啊。那我就先看着。其实你我恐怕都不是这块料，还是四夫人最好。你看她那做派，像个大商家。”“她也就是偶尔兴起，你觉得太傅大人的四夫人会抛头露面做生意。行了吧，我看还得扩大规模，还有木料的事情，你和五位掌柜先商量着，明天一早我就到，大家在一起商量。”
两匹马车缓缓在城中驶过，向宁在向她们孩子般显示了一下自己囊中的金银之后，觉自己并不知道去哪里好，这洛阳城来了几个月从没有出去过。司马淯偶尔一次听司马伦提及过一石居这个地方，他是洛阳有名的少爷，想来去的地方也不会错。向宁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也上去，和她并坐一起。
“你去吩咐车夫，去一旦居。”车夫也曾驾过九公子的车，所以知道路。司马淯又接着吩咐道：“叫他走大路，我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向宁又只得再次探出头去。四个人都很兴奋，本身都是身居高门的贵女子，虽然偶尔有时出来去玩两趟，不过这么去酒楼吃饭，在众人的经历中都很少有过，羊徽瑜想到大概是孩提之间的事情，父亲大人在上党任太守的时候，带着自己还有流着鼻涕的弟弟羊祜曾经去过酒馆吃饭，还给弟弟舌头上点了一筷子的酒，结果就那么哭起来，自己好生哄劝才好。小蓉看见她眼神有异：“娘，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握住她的手，“很久没去外面了，有点兴奋。”“娘我也是，好久没出来过了。这洛阳城那么多好玩地方都没去过，真可惜了呢。”
向宁先下车，然后领着三个姑奶奶进了酒楼，这酒楼在城南，建在铜驼街上，不远就是西市，所以热闹非凡，掌柜的见到这四位仪表不凡，又听伙计说了司马家的车之类的话。于是说道：“诸位请上楼，贵府的九公子是我们这里常客。”被掌柜的引领到楼上的一张席上，此地很是安静，被屏风隔着，窗子就在旁边，可以看到街上的景致。向宁一坐下，说道：“这么不舒服，等回来我把我的桌椅都卖给他们。”
“行了吧，收起你的生意经。”司马蓉说，“今天来这里好好吃一通，不谈那些。”向宁喊道：“点菜。”随即掌柜的递过一本线装的菜单，他随即翻了两页，没有可乐，没有醋花生，不知道吃什么好。然后又递给她们，那两个也看了半天，司马淯抢过来把这本线装的合上。对掌柜的说道：“九哥平日都吃的什么你就给我上什么好了。”
“那好。”司马淯笑道：“听说九哥出手大方，也不知道这饭钱你付不付得起。”司马蓉说：“他还付不起，你看他那行囊，一天就变成财主了，今天自然要好好吃他一顿。”
“行啊，只要你有饭量，今天让你们吃个够。”一会儿大盘小盘都上来了，都是一些做的精妙的菜肴，还有一条鲤鱼，掌柜说是刚从洛水捞上来的。几个人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你们不喝点酒？”“不喝。”羊徽瑜说道，他心想也别喝。于是就着米饭吃起来。旁边一桌坐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长的很是羸弱，穿着华贵，像个官宦家的孩子。就是眼神里却带有十分骇人的凌厉之色。向宁想这估计是个武将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出来瞎跑。只听那小孩子冲伙计说道：“一斤酒，十个油豆腐，辣酱要多。”那伙计看到他衣着不凡，没想到却要了这些东西，有些鄙夷，随即下去了。
就在此时，一群人呼啦上来了，都各持兵刃甚是吓人。为的一个小爷，长的甚是白净，他什么也没有拿，然后就被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央，立马这一群人四散坐开，占了大半个楼上。掌柜的连忙上来。问道：“爷要什么？”
“爷要你滚。”那小爷只说了这几个字，果然掌柜的大气也不敢出，叫他滚，自然也就跑下去了。司马蓉见状有些害怕，只是强装镇定，筷子夹的一块肉片不小心掉了下来。向宁见这形势，也有些紧张。于是他抬头望了一眼楼下。
萧晖在下面正无事呆着呢。原来他自知道自己每次出去几乎都没好事情生，加之很久没出来了，有些生，以防万一，就叫他在后面跟着。出事了总不能指着一个女的来保护自己吧，自己理应保护她们：派手下保护她们。
只听那小爷说道：“他娘的诸葛靓，敢跟老子抢女人。”见他不过十三四年纪，说起‘抢女人’三个字说得很是利落，向宁差点没乐出来。“也不打听下爷曹安是谁。爷的女人是他能抢得动的吗。”
“是。”旁边一个比他大些的公子说道，这个小公子头戴折角巾，手里不时摇着那把暂新的鹅毛扇。
“他不叫帮手吗。爷在这就等着帮手来。不就是司马家那几个东西吗。老子一样该怎么办怎么办。”那小爷说道。就在此时，司马蓉一听他骂自己家人也顾不得害怕：“你才是东西。”话音落下，向宁叫苦不迭。
“哟。”那曹安转过头来，见这一桌四个人，三个女子都十分好看，其中一个更有出尘之貌。于是领着手下过来。
“刚才哪个骂本爷。”他拿起一把刀来，就这么举着在众人眼前晃了两晃，反射的阳光把几个人眼睛晃的有些刺痛。向宁刚想往下面喊一声，不过却被司马淯一拽袖子拦住。羊徽瑜说道：“下去。小毛孩子。”往往半大孩子孩子打架打的再厉害，一见大人哪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不敢说什么。这曹安也是，见到羊徽瑜明显就是个命妇模样，不定是哪家的夫人，当下有些敬畏。
“敢问夫人是哪家的。曹安有礼了。”“小毛孩子。”她笑道，“我是中护军的夫人。快回去，小心我告诉你爹打你**。”众人一听都乐了起来，那曹安一听有些不忿，不过一听是司马师夫人，恐怕真告诉爹挨板子。但随即又有些不服气，“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此时有个畏畏缩缩的小胖子走上前去，看了他们四个一眼，小胖子冲他们笑了一下，行了个礼：“敢问哪位是未来的嫂嫂。我是曹庭，中领军大人四子，曹秀是我哥。我先给您请个安。”司马淯在这不动声色。羊徽瑜笑道：“好乖的小胖子。你别学他们，回家好好念书去。过来。”曹庭看到她觉得十分亲近，比自己娘好看多了，于是乖乖走过去。她摸了摸他的头，那曹庭在那傻笑：“你怎么不回家念书呢，跟他们一起胡混。”他只得站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众人见到大人也都存有敬畏，都在一旁侍立着。
“你多半是大将军的儿子吧。我没有见过你。你几位哥哥我倒都见过。你可小心了。”她这话明显是逗他的。众人闻听都忍不住偷笑。
“曹安请夫人安。敢问这两位是。”羊徽瑜板起脸来：“有没有点规矩，女眷的名字岂是随便问的。好了，若是不想叫你爹知道，还是都散了好好念书去。别整天在这瞎胡闹，你们家像你这么大年纪都该做出来做官了。”
“我爹说过年就让我先去御林军，然后再进宫里去陪皇上当什么……”“舍人。”羊徽瑜说道。
“对，就是这个，我想起来了。”“那还不好好念书去。”“夫人你不知道，那诸葛靓欺人太甚。”本想说抢女人，不过又怕她动怒。“他说找了帮手叫我在这等他，我要是不等岂不坏了我曹安的名号，所以今天率大伙在这等着，看他能有什么能耐。等他带人来，肯定没我带的人多，他一服软，事情也就完了，所以夫人你放心。一会儿我就走。”
司马淯跟羊徽瑜俯耳笑道：“这可不见得。”“怎么。”“那诸葛靓是扬州刺史诸葛诞的儿子，跟小炎从小就玩在一块的。他挨了打，咱家九爷肯定得出场。不然怎么显出京城九爷的威风呢。”羊徽瑜也笑了：“那我就在这等咱的九爷吧，都是各府里的孩子，别到时磕着碰着，做娘的得心疼了。”
她朝曹安说道：“好了，不坏你的名头，一会儿等他们人来我给劝散了，你们各自不要再打好吧。再不答应可就别怪我了。”
曹安说道：“行啊。就听夫人您的。”他想到他们曹家一向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方针，心说可别真让爹知道了。反正有她劝，肯定打不起来，到时候诸葛靓肯定白挨打，自己还是占着便宜。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