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杨帆生病了
作者:牛不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39

感冒烧。

我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屋中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

想了很久,终于给成都的哥哥李小山打电话,乱七八糟地问:感冒加高烧不止该怎么办?”李小山风趣地说:“这简单,送医院呗!”我说:“我们现在不在城区,只有药店,该给她吃哪些药?”李小山担忧地问:“那你先量量她的体温?”我就急躁了但我没温度计啊!”“药店有卖!”

……

怎么不早现?烧得这么厉害,要死人了!”哥哥在电话里大惊失色。

我心冰凉。只听哥哥在那边一阵捣鼓,列了好几种药物吊盐水,危险得很啊!你们到底在哪里?”

搁下电话,飞狂奔至附近的药店,花了整整钱才买全大哥所列的药物。李小山说这些药是在没医院的特殊情况中选配的,第一次这样试,不知道灵不灵?

按照指示给杨帆灌了几种药,她气息奄奄的睡了过去。我在旁边不断地更换着湿毛巾,一边凝望着她晶莹的睫毛,一边抚摸着她柔顺的长,但觉心痛不已、酸涩不堪。换下来的毛巾像开水一般滚烫,看着杨帆乌青哆嗦的嘴唇,我真怕她马上就要走向死亡——假如她死了,我也便失去了活着的勇气与动力。

半夜的时候,杨帆被高烧带向了颠狂。可怜的小女孩一会儿厉声高呼,一会儿惨然低吟,身体蠕动得就像一只浸泡在酒精中的蚯蚓——拼命的垂死挣扎。我又给她服了几种药,杨帆这时却清醒过来。我大喜过望,兴奋得跳了起来,高声喊道:“醒了,醒了,你终于醒了!”杨帆苦涩地笑了笑,却以一种微弱的语调告诉我:“小峰,我不行了,我脑袋里好像有一堆火,它们快把我烧死了。”我悲从中来,紧紧握住杨帆温软而苍白的小手,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杨帆淡了淡的摇了摇头有用的,我梦到赵一平了,他是来找我报仇的,小峰,我真的要死了……”

尽管我竭力控制,但男儿的热泪终于还是溢出了脸颊,不小心掉了一滴在她脸上。杨帆歪过头,楚楚动人地问我:“小峰,你哭了?”我再忍耐不住,放声哭道:“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如果你死了我也要和你一起死!”杨帆听得泪眼婆娑,过了一会儿,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以为她已经死了,或者即将死去,但等我伸手探她鼻息的时候,杨帆竟突然睁开眼峰,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我拼命地点头,信誓旦旦地说绝对。这时杨帆苍白的脸色中滑过一小丝狡黠,对我说道:“你给我唱一歌吧,我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我伤心得要死了,她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要知道我这人生来五音不全,唱歌比杀猪还难听,更别提在“杨歌星”床前班门弄斧了。见我逃避式地摇摇头,杨帆有些失望,她转过头,淘气地说:“那我死啦!”

我唱,我唱!”为了杨帆有可能弥留之际的安详,我只得扁着嘴巴,动情地唱道:“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杨帆转过去的小脑袋,在我难听的歌声中又转了回来,并且开始用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与我海枯石烂的深情对望。望了一会儿,杨帆倔强地告诉我:“小峰,这回我又不想死了。”

然后,小姑娘张开干皴的嘴唇,向我要水喝。我拍拍脑袋,这才感到饥肠辘辘,忙去加热昨晚熬好的稀饭。吃到第三口杨帆就咳嗽起来,这咳嗽牵挂出那些可怜的胃液,令她呕吐不止。我的左手、拖鞋以及大面积的地板,全都溅满了她那清汤寡水的呕吐物。杨帆虚弱的表示了一下歉意,又昏睡了过去。

彻夜未眠,将呕吐物打扫干净后,我每一个小时测量一下杨帆的体温。这时我的手放进了她滚烫的腋窝,我完全能够触及到她柔软的**,我的手甚至可以在不经意中碰到她身体的隐秘,但那晚上的我一点邪念都没有。我开着微弱淡黄的壁灯,含情脉脉又忧伤无比地向她凝望……

早上八点的时候,杨帆的体温已经降到四十度。虽然仍处高烧,但多少已经有了些回心转意的味道。我再服侍她喝完稀饭吃好药,趴在床上随杨帆沉睡过去——那是我在赵一平死后第一次没有梦境的睡眠。

下午,杨帆终于苏醒过来。或许她中午甚至上午就醒过来了,只是没有叫醒我而已。等我从流畅的睡眠中自然醒来时,小丫头正在睁着眼睛看我,我估计她也将我瞧了个遍。

我问杨帆饿不饿、渴不渴,但她却红彤彤的表示:“我要上厕所!”我尴尬万分,只得说:你去上吧,我先给电脑重装下系统。”不料杨帆却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听她小声嘀咕道:“人家脚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啦!”于是我不得不将她拦腰抱起,怀中的杨帆就像纸片般单薄透明,她羞红着脸,不说话。

面红耳赤的走进厕所,刚把她放在马桶上,杨帆就挣扎着喊:“好了,好了,我能行的!”我马上退回到卧室,同时细心留意着她的声响。但过了大半天,杨帆却绝望地小声低喊道:“小峰,能不能帮我一下下?”我复又腆着脸走进去,见小姑娘仍穿着我那条军绿色的休闲裤,原封不动的坐在马桶上。

杨帆的声音细如蚊蚁把眼睛闭上,帮我脱下裤子。”

我心浮气躁地闭上眼睛,毛手毛脚的按照吩咐做了。只闻响亮悉啐的水声,跳动悠美欢快的乐章。

……

我和杨帆暧昧地度过她生病的这段时光。那三四天的我们寸步不离,杨帆躺在床上,我就坐在床的边沿,看一部又一部的言情电影。渐渐地,我牵她的手开始攥得很紧,而她被搀扶时也变成了温柔的依靠。偶尔看到惊险或感人的情节时,我就会不经意地拉起她的手,就像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杨帆红着脸,不说话。

我不知道这个牵手意味着什么一种表达,还是对曾经暧昧的某种追忆?抑或在尴尬的处境里,我们都需要从对方的手心得一丝温暖?但我们的出格也仅限于此,虽然我时常被一些东西撩拨起莫名其妙的**,但我的理智、我的道德、我的愧疚,常常鞭笞着那颗激动不安的内心,一桶桶现实的雪水,倒进我欲火焚身的头盖骨。

除此之外,我们之间培养起了一种奇怪的默契。那就是我们开始谈论赵一平,谈论即将生的逃亡,也谈论我们所面临的经济危机。但不管谈什么,我们总是习惯把自己和对方捆绑在一起,我并不感到多吃亏,杨帆也不觉得有多愧疚。我们就这样以不明就里的暧昧关系,回忆最亲的兄弟与爱人,展望多舛的命运,承担着物质的匮乏。到后来,我们开始越过赵一平死去的始末,去单纯地回忆起他生前的趣事伟业。譬如我想起和他小学偷桔子被人逮住,慌乱中赵一平咬了失主两口,最后那人倒赔了我们二十个桔子的事情时,就会觉得我和赵一平很亲很近。而当杨帆说起哪年哪月哪日与他外出旅游,途中赵一平与两个老外聊得火热,最后说丢了钱包骗得对方十美元时,就会觉得她和赵一平相亲相爱。我们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回忆赵一平,仿佛是为了加深我们彼此之间的认识。

死后的赵一平,就像一根红线,将我和杨帆重新拴在了一起。我们的感情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性障碍者”服用“伟哥”一般,只有说起死去的赵一平时,才感到彼此之间关系暧昧感情深厚。我真怕有一天,当我突破重围与杨帆*们非要大叫大声赵一平才能动起**来。

那无疑是人生的一大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