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白波谷薄雾弥漫。

“胡帅，孙宾硕（孙嵩）送来劝降书，命令我们今日正午时刻打开寨门，无条件投降！过时不降，谷内男女老少全部坑杀！”小帅胡才刚进大帐,主薄徐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块白绢，焦急万分。

自从大帅及众将领的家眷被接走后，胡才就预感郭太要放弃白波谷，果然不出所料！前日晚上，大帅派人告知，他已决定率部赶往冀州，会合张燕，为太平道保留火种；只要能保住谷内众乡亲的性命，三天后，胡才可以做主向官军投降。

大帅远走冀州，官军压境，谷内人心惶惶，大家失去了决一死战的希望和信心。

“孙宾硕好大的口气！以为老子是吓大的？想我白波谷，沟壑纵横，坞堡相接，官军从前攻打了二、三年也没了结果。本帅手上还有一万精兵，近六万百姓，那官军就是进得来，也讨不到好处，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胡才一脸怒容。

胡才从前是闻喜县水曹掾，因一件小事得罪了县令，被免职，郁郁寡欢。中平元年，郭太在河东郡传教，胡才从此信奉太平道，变卖家产，带着族人跟随郭太进了白波谷，因办事认真，能力出众，深得郭太信任，这次留他和主薄徐明驻守白波谷。

“禀报胡帅，刘云天也率部来了！”

“来了多少人？”

“回禀胡帅，听说又来了五万多人！”

“啊……子云（徐明），你快去召集众乡亲，告诉大家，正午时刻打开寨门！”胡才泄了气。

“胡帅，大帅命令我们要坚持三天，还有一天。”

“那就派人去告诉刘云天，我们商议一下，明日正午，打开寨门！”

“属下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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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帅，刘云天不同意！正午时刻将起攻击！”

“子云，为了谷内众乡亲，我们就对不住大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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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胡才和徐明率领一万降卒携带军械走出山寨，耷拉着头，胡才和徐明走到刘靖的面前，交出佩刀，典韦和许褚上前接过，双手递给刘靖，众降卒放下兵器，跪伏在地。

刘靖把降卒交给刘资，押往临汾军营。

大军通过五里多长、弯曲的山谷（有外、中、内三座城楼），赫然开朗，宽约十多丈的白水从北向南贯穿山谷，河水湍急。大大小小三十三座白波堡矗立在河岸两侧，农田和沟渠星罗棋布。坞堡高三丈左右，壕沟、瞭望塔、军营、武库、粮仓、水井、马厩和菜园等一应俱全，士卒和家眷吃住在里面，坞堡之间有道路和暗道相通。

郭太的帅堡矗立在山谷中央，东临白水，呈长方形，南北长一百二十余丈，东西长一百余丈，石头围墙高四丈，引白水建有护城河，东西南北四座城楼，堡内有南北、东西贯穿全堡的两条大道，两旁的四千多间木屋、土屋错落有致，俨然是座小城。

一队队骑兵在山道上奔驰，催促各堡内百姓带上行李和干粮向帅堡集中。

马腾和赵云带着手下将帅堡内的百姓全部赶到堡外，四千多男女老少，大部是妇孺，空着手矗立在冷风中簌簌抖，相互依偎在一起，脸上露出无奈和恐惧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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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

“罪民请车骑将军过目！”徐明双手递上一本白绢装订的帐薄，封面上没有名字。

许褚上前接过。

“你俩坐下回话。”刘靖坐在温暖舒适的虎皮上，和颜悦色。

典韦、牛威、许浩、姜炯和党库矗立身后，手握佩刀，威风凛凛。

“多谢车骑将军！”

孙嵩和荀攸喝着茶，一脸平静。

韩琦、鲜于雨和赵云带着大批士卒正在收缴各坞堡内的财物，忙得不亦乐乎。

贾诩和刘民、辛曾、许暹、阔鹰和吾雉率部追赶郭太，皇甫鸿和武虹率部押着粮草辎重紧随其后。

挛提豹率部在山谷外驻守，孙威已在汾水上架设了两座浮桥。

张允率部赶往茅津会合张纮，在河水北岸建造一座中转站，从长安运来的粮草辎重以后全部运往那里。

刘靖翻看帐薄，室内一片寂静。

第一笔是中平四年三月初五，攻占临汾城缴获所得，金三百零七斤、银一千一百四十斤、铜钱二百七十万六千……珠宝、布帛、粮食、牲畜和各种军械，缴获和支出一笔笔记录在案，没有俘虏的记录！

刘靖知道这时代，官府和蚁贼之间的仇恨很深，双方都不留活口！

攻打永安、界休、平周、中阳和离石的收支，翻到末尾，合计六千七百五十七万零五百四十六铜钱、粮食七万四千三百二十四石、布帛三千二百四十三匹、马六百四十五匹、牛五百七十五头……

就这么一点！刘靖大失所望，望望胡才和徐明，两人低着头，面色平静。

刘靖翻弄帐薄，突然现前后绢的颜色不一样，前后封面偏旧，薄内的有新有旧，新的多！墨迹好像还有点返潮，刘靖心中有了底。

在现代，官员不说假话，企业不做假账才是新闻！

“胡子猛（胡才）是哪里人？家中还有何人？是不是都在山谷内？”刘靖面带笑容（自己都有点奇怪，涵养竟然这样的高，看来官场上混久的人都是厚脸皮），明知故问。

“罪民回禀车骑将军，罪民是安邑人，家中还有老母、妹妹、妻子和两个儿子，都在山谷内。”

“徐子云是哪里人？家中还有何人？是否也在山谷内？”

“罪民回禀车骑将军，罪民是太原郡盂县人，家中还有妻子和一个女儿，都在山谷内。”

“你们可知道本帅除了会打仗，还会什么？”刘靖面色突然一沉，大帐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罪民请车骑将军赎罪，罪民不知！”两人也感觉气氛突变，有些慌乱。

“那本帅就告诉你们，本帅还会做生意，记账！”刘靖把账本丢到他们脚下。

许褚和典韦等手扶刀柄，怒目而视。

“罪民请车骑将军赎罪，罪民也是依令行事。”胡才和徐明慌忙跪伏在地，连连叩头谢罪。

孙嵩和荀攸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郭太命令胡才和徐明把山谷内的财物大部隐藏起来，以备今后使用，两人连夜重新准备新帐薄，派人藏匿财物。

胡才交出了老帐薄，厚厚的一大本，金银珠宝和铜钱折合三亿四千六百多万！藏在北山中的一个溶洞中，洞口用石头封闭，要不是胡才亲自带路，刘靖还真找不到！要是生气将他们杀了，这些财物将成为宝藏，不知又要害死多少寻宝人？

河东郡辖十九个县，人口五十多万；太原郡辖十六个县，人口二十多万。两郡交通便利，商贸繁荣，豪门大户众多，随便一个大户人家的财物都不下千万！河东的闻家（闻真）、王家（王征，王允的叔父）、卫家（卫逐，卫仲道的伯父）、徐家（徐枫）和贾家（贾敦）都是大汉有名的门阀，摸错了都是上亿的主！郭太要是能攻占晋阳或安邑城，就能得到几十亿的财物，但他还没有这个能耐，只能在周围骚扰。

大军四个月的军饷有了着落！刘靖想起来真够寒酸的，一个车骑将军常年为国征战，还要用这种查账的办法筹措军费！这个朝廷真该垮台了！

黄昏，近六万百姓赶到了大营，黑压压的一大片，衣衫破烂，光着脚，面露菜色，十几万人生活在这方圆不到百里的山谷内，资源匮乏，还常常被官府封锁和进剿，能过上好日子？虽然穷，但人们也许愿意生活在这地方，就像革命圣地延安！

“百姓们，郭太已带着家眷向上党郡逃了，他抛弃了你们！”刘靖站在高台上。

百姓们低着头鸦雀无声，对刘靖高亢激昂的话语没有一点反应，他们从心里恨他。

“本帅将奏请皇上，赦免你们，让你们回家。”

还是无反应！

“这山谷已不能住人！”刘靖厉声喝道。

大人们抬起了头！

“到时，愿意回乡的回乡！不愿意回乡的，可以迁移到北方五郡去，本帅将奏请皇上，送给每人二十亩草场，女人和孩子也有二十亩（这时代只有男人才有，因这里面大多是女人和孩子）！大家可以在那里种田或放牧，免两年田税！”

住的地方和草场都是现成的。

拓跋诘汾撤走后，朔方郡、云中郡、五原郡和定襄郡的许多城池和牧场如今还空着（荀彧告知，这段时间开始有百姓6续回迁），朝廷正全力救驾，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没有任命太守（没有圣旨）！

大人们仰起头，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但瞬间黯淡下来，她们大概想起了当兵的丈夫或儿子，生死未卜。

“本帅向你们承诺，郭太的部下，只要愿意投降的，本帅不杀！不愿投降的，本官尽量减少杀戮，让他们回到你们的身边来！”

“叩谢车骑将军！”胡才和徐明率先跪伏在地。

“叩谢车骑将军！”百姓们跪在地上。

但双方杀红了眼，结果谁也把握不住！刘靖不会为了这些蚁贼，牺牲自己的士卒！

把这些人留在这里，临汾县令不答应，河东太守也不愿意。关着，浪费粮食，放了，活不下去被人挑拨，又会反叛。皇甫嵩、卢植和朱儁这些大儒们平叛时都采用坑杀，后人也没有人说他们是屠夫！

一杀百了！

刘靖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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