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七. 中国传统文化
作者:皇家爬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518

三百七十七.中国传统文化

钱厂长失望地说:“你不去吗?对了,我忘记了,小琪同我讲过你的难处。可是,我们这种厂要找一个会英语,能同老外沟通的人恐怕这辈子也别指望了。”

苏子琪望着赵天,赵天见到钱厂长为难焦急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想,处理不好这件事,第二服装厂未来只有一个命运,就是倒闭。算了吧,自己帮人帮到底,还是我亲自跑一趟。赵天说:“钱厂长,这样吧,我去请个假,帮你们到广州去一趟。有可能的话,把盘古请到永嘉来,让他考察一下厂里的情况。”

钱厂长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什么都准备好。对了,去广州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就叫小琪陪你去吧。你们也不要光顾着厂里的事,顺便到广州玩一玩。”

赵天一听,连忙说:“钱厂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看子琪不要去了。我到广州顺利的话,说不定后天就赶回来,也没有时间在广州玩。”

三天后,赵天领着盘古来到永嘉服装厂。钱厂长在大门口拉了横幅,又竖了两块戗牌,以示欢迎。

盘古考察以后非常满意,下了一笔大单,把第二服装厂库存积压的布料全部出了货。

在赵天欢送盘古回国的晚宴上,盘古用生硬地中国话说:“赵天,多少年没有见面了,今天能够合作,我非常开心。”然后又对苏子琪说:“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她送给我银甲,我太喜欢了。”

盘古痴迷中国古代文化,这位崇敬中国创世之神的英国小伙,说是要同赵天一起在中国开辟出一番大天地来。盘古迷上了中国古筝,这一次还买了古筝要带回英国练习。善解人意的苏子琪把自己练习古筝用的银甲送给了盘古。所谓银甲就是银制的指甲套,这种银甲专为弹奏弦乐器时用。盘古还信口卖弄起苏子琪教他的诗:“银甲弹筝用,金鱼换酒来。”

那是唐朝大诗人杜甫写的诗,是赵天教苏子琪的。

盘古来了兴致非要同赵天连干三杯。苏子琪怎么劝都没有用,到最后盘古喝得晃晃悠悠被人架着回了服装厂招待所。

赵天也醉得不行,推着自行车扶着苏子琪的肩膀往宿舍走。赵天租住着单位的房子,面积不大,10几平方米一间,厕所都是同人家共用的。

走到城南的胜利桥,扶着桥桩吐了会,赵天的心里才好过些。苏子琪心疼地说:“叫你少喝点,偏不听。”

“子琪,你不知道我今天真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你都说过多少遍了,你帮了厂子,也就帮了厂里几百号职工。让他们继续保留着工作,也让他们的孩子有学上。”苏子琪又说:“这两天钱厂长高兴坏了,她还说要把我调到厂办。我没有答应。我明白她的意思。”

“她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去你的,还不是因为你她想……”苏子琪不说了,低下了头。

赵天当然猜得到钱厂长的意图,想用苏子琪笼络他,最终把赵天调到第二服装厂。钱厂长把意思透给了赵天,赵天没有答应。

到了宿舍的楼梯口,苏子琪站住了,见赵天清醒了许多,她说:“我不上去了,天不早了,我要回家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又说:“前两天,碰到你常提起的方青云,他还问起你来呢?我告诉他,你在忙我们厂里的事。”

赵天听方青云在打听他的事,心剧烈地“咯噔”一跳,隐隐有点不安起来。

咨询公司的办公室,方青云将揉烂的报纸重新摊开。这是赵天采写的一篇通讯。通讯将方青云的所谓美丽的秘诀,称之为“美丽的骗局。”

写这篇通讯,赵天显然花了不少心思,也不知他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了那么多信息。刚刚又听许倩说起赵天竟然找到了许倩进行采访。幸亏刘星梅机灵,没有让赵天了解到更多的东西。她把赵天带到了租住的房子里,说是让赵天找金淼淼。

方青云读着那篇文章的开头:“每一个女人都爱漂亮,希望变得美丽,于是有人以此为幌子,设计了一个精心的美丽骗局……”

要命的不是那些一针见血的分析,叫方青云恼火的是赵天把受害者的使用药品前后的照片也登在了报纸上。这样的揭露性报道,几乎是毁灭性的。自从该死的“美丽的骗局”见了报,“美丽的秘诀”后来加印的小册子一份也没有卖出去。虽然不至于亏本,但是这条财路一下子就这么断了。

想到赵天坏了他的好事,方青云气得把报纸上赵天的名字涂烂了,又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许倩不识时务,拿了一份报纸进来,问:“马总,这下怎么办?”

方青云见到他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还不是全怪你们这这帮蠢蛋?人家问什么你们说什么”

“我们哪里想到他是来拆台的,他说是你同学,我以为他是来帮咱们的。不过,马总,那个杜茶花真的毁了容吗?”

方青云眼一瞪,问:“你什么意思?”

许倩嘴里嘟嚷说:“我老婆,见了那份小册子当成了宝贝,也要用那种方法试试去掉脸上的雀斑。要是真的,我可不能让她试。毁了容,我可要吃苦头了。”

听了许倩的辩解,方青云怒骂:“赵天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是闲着没事来找揍,信不信,我把你开了”

许倩见势头不妙,一言不发躲了出去。方青云抓起桌上的杯子,喝水,没想到杯子里落了一只小蟑螂。蟑螂没死也没被水冲进食道,就在方青云的嘴里乱爬。方青云一口咬住了蟑螂,那股怪味弄了一嘴,方青云大叫刘星梅拿矿泉水,一瓶水漱了口,方青云还觉得那股怪味还在。他哈一口气,觉得喷出的气息还有着浓浓的蟑螂味道,气得摔掉了杯子,骂:“赵天,全是你这个王八蛋害的,有朝一日我非让你吃臭虫。”

方青云想起苏子琪告诉他的事,据他所知,报社是不允许私下干私活,像赵天这样请几天假帮第二服装厂忙活更是不得了一件大事。方青云暗想:“赵天,你不让我好过,你也甭想舒坦。”

正乱想着,刘星梅带了两个警察进来。派出所警察一高一矮,脸上表情严肃,盯着方青云看的那个眼神,好像他就是罪犯。方青云诧异地望着刘星梅。刘星梅摇摇头。

高个子的警察问:“你叫方青云吧?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方青云想问问为什么,可警察根本不理他,一左一右挟着他,将他带到了派出所。

看到杜茶花,方青云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冷冷一笑,问:“请问警察同志,不知道我犯了什么法,你们把我带来。”

高个子警察说:“犯什么法,你自己不清楚吗?我们的政策……”

方青云抢过话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是我没有犯法,要我坦白什么?”

“别废话,你给我坐好,这里不是你们海神公司,我问你,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认识,我当然认识。她不是报纸上的那个女人吗?”方青云假装同情地说:“听说以前是县里一个歌舞团演员,现在惨了,脸都花了,啧啧,太可惜了”

“方青云,你别贫。杜茶花说这是被你们海神公司害的。你老实交待清楚”

“警察同志,你说话可要注意点。你凭什么说是海神公司害的,你打听清楚了,海神可不生产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说,你说话要有证据。”

杜茶花也是听赵天说的。赵天因为社长找他有事,所以来迟了。等他赶到派出所时,方青云正义正词严地指责杜茶花是来敲诈的,杜茶花无助地抽泣。

赵天一把将杜茶花拉到身后,说:“方青云,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本事做,就不要怕承担后果。”

“赵天,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你不懂不要紧,等一会儿有一个人来了,你就该老实了。”

赵天说的那个人是金淼淼。金淼淼虽然病好了些,可身体十分虚弱,原本红润的脸,变得苍白了许多。方青云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有想到赵天来这一招,金淼淼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赵天爱怜地说:“淼淼你不要怕,你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天哥给你作主。”

方青云难受地盯着金淼淼。他知道金淼淼要是把什么都说了,他是脱不了干系的,想到要是事情闹大了,让爷爷知道的话,爷爷还不定怎么想呢。派出所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金淼淼。

金淼淼感觉到自己的胃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她手捂着左上腹,她艰难地转过身,对着杜茶花说:“大姐,都是我不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方青云没有关系,是我鬼迷心窍,在报纸上登了信息,全怪我……”

方青云松了口气,得意地笑了笑。赵天又气又心疼:“淼淼,你真是糊涂”

因为金淼淼承担了一切,虽然赵天不死心,可是抓不住方青云的任何把柄,也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方青云操纵了一切。同时,金淼淼只是出售了信息,并没有卖假药什么的,所以也不好定金淼淼多大的罪名。

最后的处罚是拘留几天并缴纳一千元作为补偿。赵天带着杜茶花到W州人民医院的专科医院去看病。医生检查后说要是彻底治愈的话,不但需要一笔巨额的医药费,而且愈后的效果也不能保证。杜茶花根本拿不出更多的钱出来,只好带着那一千块钱难过地回了老家。

为此,赵天自责不已,杜茶花一心想讨要公道,结果却失望而归。

赵天痛恨方青云的狡诈,也为金淼淼的糊涂气愤不已。

几天后,金淼淼离开了看守所。走出大门,她张望着,希望能够看到渴望见到的人。看守所前倒有三两个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是她想要见到的人。

金淼淼瘦了,脸似乎也变长了,情绪极其低落。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人影,她想方青云不会来接她了。

金淼淼本来准备回柳条巷,可是想到父母亲要是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十分伤心,可是不回家又能去哪里呢?去找赵天吧,她琢磨着自己没有当面指证方青云,赵天还会理她吗?

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先回世纪娱乐城。

7月的下午,太阳的脾气越来越大,烤得人浑身乏力。金淼淼似乎感觉不到太阳的热度,眉头紧锁,慢慢行走在人行道上。她感觉口干难耐,进看守所前她什么也没有带,出来时也是两手空空。望着路边小摊上摆放着的西瓜,金淼淼咽了口水。她的嗓子干干的,朝着天上的太阳看了一眼,金淼淼眼前金花直冒,腿一软,眼一黑,倒了下去。

金淼淼醒来时,听到的声音浑厚有力,似乎非常耳熟,中央电视台播音员赵忠祥富于磁性的声音,正在播报香港特别行政区筹委会预备工作委员会成立,并举行第一次全委会的新闻。

金淼淼睁开眼,没有看到赵忠祥熟悉的脸,画面出现了香港繁华的街道,高楼大厦的香港比W州繁华得多。

“淼淼,香港你没有去过吧,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一定带你去。”

听到方青云的声音,金淼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大哭起来。方青云从厨房里出来,来到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肩膀。金淼淼想挣脱开。方青云用的力气很大,他蹲下身子,帮金淼淼擦掉眼泪,没有想到眼泪越擦越多,越擦金淼淼越难过。

方青云心疼地说:“淼淼,别哭了,我知道因为我,你受了不少委屈。你哭,我心痛”

金淼淼扑到方青云的怀里哭着说:“你真是心狠,我出来了,你也不去接我。”

“天打雷劈,我赶过去,你已经走了。”

“我以为你不理我了。青云,你还怪我孩子的事吗?”

“你呀,不要想那么多了。”

“青云,你不希望我怀上孩子,都怪我不小心。”

“淼淼,别说傻话了。你要体谅我,我刚当上总经理,什么都还没有理出头绪。我想花更多的精力,做出一番成绩来。淼淼,这一次我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事情或许搞糟了,捅到爷爷那儿,也不好交代。”方青云柔声说,“幸亏你帮了我。”

“我也没有做什么,你不用谢我。我的头好晕……”金淼淼无力地说。

“你别再说话了,刚才你中暑了。药,我喂你吃了。现在我把绿豆汤端给你喝。绿豆汤我亲手煮的,又放在冰箱里冰过了。”方青云在金淼淼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在她的头下边垫了个枕头。

一碗绿豆汤喝下肚,金淼淼心里好受了许多。她打量起房间。三居室的房子,陈设布置得极其豪华。方青云告诉金淼淼,房子是爷爷为他买的,装修他自己画了设计图,让装潢公司按照图纸施工。房间的装饰基调是淡绿色的,金淼淼非常喜欢,惟一让人看不顺眼的,墙上挂了一张马聚财七十年代拍的照片。照片上的马聚财穿着中山装,目光阴冷。金淼淼不敢与画像中的马聚财对视,她把眼睛闭了起来,这时候,她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扑向了她。她迎接着方青云的爱抚,虽然背部依然有一股冰冷的气息,可方青云给她的热烈的亲吻足以抵消这股寒气。金淼淼沉浸在方青云呢喃的爱语中,她觉得有了方青云,受再大的苦也值得。

方青云早早就离开了,他给金淼淼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让金淼淼吃完他精心准备的早饭再走。所谓的早饭也就是方青云煎糊了的两个鸡蛋。方青云没有去想金淼淼有没有地方落脚,他一门心思就是想着如何对付赵天。

他想起苏子琪提起的W州第二服装厂的事,为了解详情,晚上他开着车子去接苏子琪。他找借口说是赵天让他来接的。

为了增加苏子琪对自己的信任,不致事情穿帮,他当着苏子琪的面给赵天打了电话。他玩了个花样,并没有说苏子琪和他在川菜馆。只是喊赵天来吃饭。他料到赵天不会答应,他放下大哥大说:“苏子琪,你们家赵天真是大忙人,他说杂志社要加班,出一期有关香港殖民地时期的文章。”

方青云的大哥大格外笨重。不论气质还是年龄都不够十分成熟的方青云拿着它,瞧着有几分滑稽可笑。方青云拿起大哥大说:“我也是学着赶时髦。电影上香港黑社会老大都有一个,很威风。其实据我所知也不尽然,前一段在香港,看到普通的商人也都有,联系方便。这种东西,别看个头大,里面不复杂,就是一些芯片什么的。我猜要不了多久,样式会越做越小,也越来越漂亮。”

“我听说也有小巧的,可是死贵。”在苏子琪的印象中,她总觉得方青云有几分孩子气,所以赵天每次提起方青云这样那样的,她一点也不相信。她想也许他们两人之间有误会。方青云个子高大、眼睛又大又灵活,说话也挺斯文,讨人喜欢。赵天只同她简单地谈起过他们之间的往事,关于赵天与方青云的恩怨,苏子琪几乎不了解。

苏子琪很想知道赵天与方青云的事,于是问:“听说赵天很小就到了你们家,是吗?”

苏子琪的单纯,方青云一眼就能看穿。他想,赵天自然不肯说起他们之间更多的事,他大可渲染一下他们之间的友谊。方青云告诉苏子琪,赵天父母双亡后就到了他们家,赵天就像他的哥哥一样照顾他。记得有一年他不小心掉进了河里,赵天不顾自己的安危,跳进河里将他救了上来。事实上,那一年发生的事,并不是像方青云所描述的那样。那天,方青云在河边的小道上练习滑旱冰,风特大,赵天还得陪着他,赵天摘了片树叶,含在嘴边吹起了小调。方青云很不爽地听着悠扬的小曲,他突发奇想:如果对着赵天冲过去,赵天一定会被撞下水,赵天也就不会那么美滋滋的了。于是,方青云冲了过去。没有想到赵天发现了河边有一只色彩艳丽小鸟发出清亮的鸣啾声,赵天去抓那只小鸟,在他奔跑离开的一霎那,方青云冲了过来。刹不住脚的方青云直直冲进了河里。那条河是楠溪江的支流,夏季时河水暴涨,湍急的河流一下子就淹没了方青云,赵天不顾自身的危险,抱着一根大树枝跳下了河。方青云被赵天推上了岸,九死一生的赵天被船夫救了。后来,方青云硬是说赵天把他推下了河,害得赵天被马聚财揍了一顿。

方青云的讲述,让苏子琪非常感动。方青云见她听得入神,索性发挥了一下,也讲了自己是如何在山上救了被马蜂蛰得头肿得像西红柿的赵天。他所讲的故事纯属虚构,意在表明他与赵天生死与共,有着过命的交情。

善良的苏子琪显然相信了方青云的一通胡言乱语。她说:“我看你们俩现在走得远了,也许有什么误会,哪天你们讲开了,不就行了吗?”

方青云连忙说:“也不是多大的事,算了不提啦对了,上次你们服装厂的事后来怎么解决的?”

苏子琪说:“事情解决得蛮好,可是有件事倒让人为难了。我们钱厂长讲赵天帮了那么大的忙,又请了几天假,还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就用报纸包着偷偷地给赵天塞了1000元劳务费。结果赵天发现后,当晚就骑着车子把钱送还给了钱厂长。钱厂长生气地给我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让赵天把钱收起来。你想想一个死不肯要,一个死活要给,我夹在中间,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方青云心中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愁抓不到赵天把柄呢,现在送上门来了。方青云说:“苏子琪你也不要为难了,这样吧,把钱交给我,我来交给赵天。”

苏子琪担心说:“赵天死心眼,我怕你给他,他也不会要。”

“你放心,我有办法。如果他真的不要,我出个主意,我以赵天的名义把钱捐到福利院去,就算赵天做好事,你也知道他喜欢帮助人。反正钱厂长绝对不会收回钱,我觉得这个办法最好。”

苏子琪也没有其他办法,就把那个服装厂专用信封交给了方青云,数了数正好是1000元。

方青云心中一阵窃喜,心说:赵天,你坏我的好事,我也让你没好果子吃。只要把信交到杂志社,就有你好戏看了。

方青云将装有1000元人民币的信封外又套上一只大信封,外加一封检举信,直接寄给了《W州经济导刊》杂志社社长刘向。

赵天正为一篇回顾香港历史的文章精心构思,更难能可贵的是,赵天从经济的角度阐述了香港被英国占领后对当时的大清帝国造成的深远影响。

赵天相信这篇文章,一定会得到社长的赞赏。近阶段,赵天在杂志社的地位得到了明显的提升。起初他只是个普通的记者,鉴于他不要命的工作态度和高水平的稿件质量,杂志社对他委以重用。

特别是赵天前一个月采写的桥头镇经济发展直击的经济深度报道,得到了永嘉县政府的高度评价。

永嘉县桥头镇是个名副其实的钮扣之都,销售的工艺钮扣、玻璃珠光钮扣、金属挂扣、陶瓷钮扣、单纯性装饰扣件等高达一万多个品种,但是桥头的钮扣依着街道进行交易,非常混乱,经过调研,赵天提出建设“钮扣城”的构想。以“钮扣城”为中心,推动商户以城中的市场为前沿窗口,将小钮扣做成大生意。据说永嘉县有关领导在看了赵天的文章后,非常重视,正在考察准备开工建设桥头钮扣城。赵天预测市场内的摊位超过500个,这些摊位背后就会有500多家企业,再加上辅料的供应,将来桥头镇工业企业总产值将超过几十亿元。社长很是高兴,经济导刊自70年代成立以来,也就是在开始的几年才有过如此的辉煌,现在赵天开创了杂志社新局面。

社长同赵天谈心时表示,只要赵天好好干,就一定前途无量。前两天社长同赵天谈过话,准备提拔他做记者部副主任,因为杂志社副主编兼记者部主任,虽然是副职,也是几十位记者的头儿。

虽然任命还没有下,风声已经传开了,同事们非要让赵天请客。赵天认真说:“客我照请,可我有个条件,本人经济不宽裕,这样吧,我只能请大家吃大排档了。”

大家也知道赵天,拿钱不多,管闲事不少,时常把自己的工资莫名其妙地“捐”出来,所以也理解赵天的“抠门”。几个人来到一家鱼丸店吃鱼丸。这种鱼丸是W州著名的小吃,多以鱼肉或海鳗肉为主料,切成细条,用酒,味精、盐渍片刻,加白淀粉,用手揉透,然后放入沸水中,上浮便熟。食时连原汤舀入小碗中,加米醋、味精、胡椒粉和葱花。W州大街小巷设有许多这样的鱼丸店摊。

七八个人叫了海鳗鱼丸,又切了一大盘牛肉焙片,叫了一份莘塍豆腐干,让老板拿了一瓶白酒。硬逼着赵天喝。赵天前些天才喝醉过,闻到酒味都难受,再让他喝,死活不肯。没有办法,众人只好饶过他,不过白酒放过,啤酒一定要喝。赵天扭不过大家,只得开了瓶啤酒陪大家。

赵天进杂志社的时间不算长,也只一年多,可他取得的成绩,五、六年的老资格记者也难达到。喝了酒的记者就让赵天交待有什么好法子。赵天苦笑,他想不出有什么秘方之类的东西。大家说他保守,要罚他酒。正闹着,赵天看到金淼淼神情悲伤地走过排档。

他连忙拉住了金淼淼。同事见到赵天陪着美女,便众人起哄让金淼淼一起喝一点。赵天见金淼淼神情恍惚,说:“你们不要胡闹,你们先喝着,我送她回家。”

金淼淼闷闷不乐漫无目的走着,情绪十分低落。赵天陪着她逛到了楠溪江。白天的楠溪江水清澈见底,秀丽多姿,游鱼碎石,历历在目。泛舟坐筏漂游江上,远眺青山,近看滩林,俯赏江水,溪光山色令人心旷神怡。夜间的楠溪江风味不比白天差:渔火点点,江风柔拂,远处渔舟上渔民的歌声听得真真切切,让人陶醉。可面对着美景,金淼淼依旧愁容满面。

赵天担心地问:“淼淼,出了什么事了?”

赵天以为金淼淼还在为方青云的事忧愁,不料,金淼淼突然“哇”地大哭起来。赵天抓住金淼淼的双肩,柔声安慰说:“淼淼,你不要伤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有你赵天哥呢”

“天哥,我妈妈——死了”

赵天听了,一怔,心中一阵难受。他没有想到于丽水这么快就走了。这个苦命的女人,终于没有能撑太长的时间。赵天更为自责的是,这段时间自己因为忙也没有抽空去看望一下于丽水。他问:“阿姨是哪一天走的,为什么不通知我?”

“妈临死的时候,不让我告诉你,她说怕给你添麻烦。她还说感谢你对她的帮助。”

赵天觉得难过而不安,他也惭愧其实自己并没有帮助于丽水多少,更让他伤感的是,于丽水死了解脱了,但是更多的像于丽水那样的不幸的人,因为生活所逼不得不在恶劣的环境中工作,赚取那点可怜的工资,等待她们的命运就是像于丽水那样,身染重病,有的甚至丢掉自己的生命。

可她们能怎么办呢?我又能怎么帮助她们呢?凭他的一已之力又能向她们提供什么样的帮助?也许只有让她们过上富裕的生活,才能让她们避免走上这条可怕的不归路。

金淼淼幽幽地说:“妈妈临死时把我给她的钱全给了我,她为什么不肯用我的钱呢?”

赵天的思绪乱得很,听着金淼淼在自责,又担心金淼淼会走极端,劝慰说:“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好一些。你也知道,她早已对治疗失去了信心。她早已不肯到医院去了。”

于丽水的死对金淼淼造成的打击挺大,这个原先还快快乐乐的姑娘,现在变了。她把希望寄托在了方青云的身上。单纯的姑娘相信,只要有了方青云的爱,心里就能找到慰藉。

送金淼淼回了家,赵天还一直郁郁不乐。想到于丽水过去的嘱咐,他觉得自己该认真地对待金淼淼与方青云之间的感情问题了。

其实在赵天看来,于丽水是因为海神而染重病死亡的,间接地说是海神害死了于丽水。海神是马聚财的,那么也可以说是马聚财害死了于丽水。那么金淼淼与方青云之间的关系就是仇人的关系。这样的联想似乎牵强附会,不合适,也不理智。撇开这一点,既然金淼淼喜欢方青云,如果促成他们俩结合的话,也算是对于丽水的一种变向补偿。

赵天正想着,有人通知他要他到社长办公室去一趟。办公室的同事们以为一定是社长向赵天宣布任命,有的向他提前发出祝贺,有的要他请客。赵天敷衍着快步走向社长室。

社长的办公室就像一个荣誉展览室,对着门的小角专门辟出了一块空间,摆放着各种奖状还有被刘社长肥胖的手抚摸得无比锃亮的奖杯。奖杯是刘社长十几年前的一篇新闻产品获得全国新闻三等奖的凭证。刘社长多年来已养成了习惯,有事没事的时候喜欢怀抱奖杯,重温聚光灯聚焦的辉煌。

见到赵天走进来,刘社长将目光移开,盯住赵天。赵天看刘社长发福的脸,布满了阴云。他以为自己介绍香港发展的稿子让社长不满意,小心翼翼地问:“头儿,是不是我写的稿子有问题?”

“跟稿子的事没关系。”刘社长黑着脸说,“你小子,看不出来,还挺有本事?”

赵天莫名其妙。刘社长恼火地说:“你还装疯卖傻,你瞒着我干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还装着跟没事人似的。”

刘社长取出了方青云寄来的第二服装厂办事的相关情况介绍,恼怒地说:“你不是不知道社里的规定,前一段时间我还特意强调过,谁违反了规定决不姑息。特别是我已同你谈过话有意要提拔你,在这节骨眼上,你公然违反社里的规定。所以经过党委研究决定对你作出如下处分:做出深刻检讨,取消半年奖金,只发放生活费。”

离开社长室,赵天顿感十分郁闷,倒不是提拔的事泡了汤,而是觉得挺委屈,自己帮助第二服装厂并不是存着私心。又想那1000元自己明明退回去了,怎么会到了社长的手里。赵天百思不得其解。

处分就处分吧,赵天用阿Q精神狠狠地把自己鼓舞了一番,他想当务之急应该找方青云谈一谈了,虽然上一次为杜茶花的事,赵天发誓不再同方青云打交道,但为了金淼淼,他决心找方青云谈一次,而且谈得越早越好,感情这东西,就是要趁热打铁,迟了,恐怕对金淼淼不利。

赵天将与方青云见面的地点定在了W州市“情人”酒吧。情人酒吧并不是说只对情人开放,而是说它是由一对情人开的。在W州,这家酒吧也算声名远扬,那个漂亮的女调酒师调制的鸡尾酒,味道十分特别。

今晚酒吧里的气氛有点不一样,大厅里放置了一台大电视,还有准备了许多庆祝的烟花爆竹。喝着鸡尾酒,赵天这才想起来,现在是9月24日凌晨一点多钟,北京申办27届奥运会即将揭晓。

本来赵天约方青云早点出来,可是方青云说时间都排满了,要见面要在凌晨2点以后。赵天虽有些不快,但也拿他没办法。

方青云到时,径直叫过侍应生,说:“今天晚上我请客,你给这位先生再叫一杯奥运圣火鸡尾酒。”

赵天想奥运圣火很符合今天的气氛。这种酒也非常昂贵,由1/2盎司的五粮液、1/2盎司茅台、1/2盎司黄鹤楼、1/2盎司的君度、少许红糖水,加冰摇匀调制。自己请不起方青云。方青云毫不在意地说:“你别客气,我也不是单单为了你。这种酒代表中国人民团结一心,迎接奥运的心情。我也是其中一位。”

方青云有这样的心,倒叫赵天颇感意外。其实方青云早已看透了赵天的心,他完全可以猜到,赵天受到了什么样的挫折。此前,苏子琪告诉他赵天要被提拔。方青云心中暗想,杂志社收到了装有1000元的信封,赵天提拔记者部副主任准泡汤,而且还要受到处分。方青云暗自得意。他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旁敲侧击说:“赵天,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不舒服?生病了吗?”赵天摇头不言。

赵天本不胜酒力,第二杯鸡尾酒喝了一点,酒劲就涌了上来。不要小看鸡尾酒,这种酒喝起来没不堵,但酒劲却不小。头有点昏昏沉沉的赵天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方青云。方青云假意安慰说:“我觉得这事算不上大,你也别放在心上。来,我们喝酒。”

两个碰了杯,赵天喝了一口,又放下手中红色的“圣火”酒,说:“我不是在意没有提拔,我是觉得选择进杂志社是不是正确。一开始我觉得我能干一些事情的,可是事实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在杂志社你并没有权利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稿子,很多东西你根本无法写,写了也没法登出来。算了,我跟说这些干吗,对了,我找你是有事情。跟你说说金淼淼的事。”

隔壁桌上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孤身一人喝着以杜松子酒为底的鸡尾酒。颇具风度的方青云端起高脚杯,向邻座的女人频频致意,又悄悄叫过侍应生为女人叫了下酒的小菜:小香肠。女人举杯示意向其表示感谢。

方青云心不在焉,赵天感觉得出,他继续说:“我不管你怎么想,可是有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不能对不起金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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