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九十一.
作者:皇家爬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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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铁夫把杨老厂长拉到一边,同情地说:“杨老厂长,你们的困难政fǔ是清楚的,我们正在和劳动部mén商量对策,准备责成吴凤来尽快兑现厂里的承诺,可你们采取这种过jī的手段,反而于事无补。== <!-br /-> én口也不迟。”

见何铁夫说得这么诚恳,杨老厂长不再啰唆,走到人群前头大声喊道:“伙计们,刚才何县长跟我表了态,今后有困难可以去找他,我们今天看在何县长的面子上,就饶了吴凤来这一次,他下次还要与我们过不去,再找他算账”

杨老厂长本来就是这次行动的发起者,他又把何铁夫抬了出来,大家也就不再坚持,抬着huā圈退了下去。

当吴凤来闻讯赶回家mén口时,看到的只是拖着huā圈的人群的背影了。

吴凤来也就二话不说,把该jiāo的税款都jiāo了,并跟何铁夫表态说,争取年底再做200万元的贡献。何铁夫很欣赏吴凤来的痛快劲儿,说:“你这可是给政fǔ帮了大忙了。”吴凤来说:“这本来也是我应该做的,只要你何县长心里有数就是了。”

何铁夫当然知道吴凤来话中有话,他笑了笑,岔到了另外的话题上:“吴厂长,你们厂里的安定团结也要注意搞好,工人们包括离退休职工的待遇,能解决的尽量给予解决,不然你们厂子一luàn,将影响到全县的大局啊。”

何铁夫这种话,说与不说看上去一个样,吴凤来并不是不懂得这样浅显的道理。可何铁夫话里的意思不在字面上,他是想告诉吴凤来,尾巴翘得太高,总有人要来踩你的尾巴的。

这件事让何铁夫兴奋了一阵子。他知道自己这是一种yīn暗心理,那就是看到自己的对手陷入了尴尬境地后,自己有手段把他从尴尬境地里拉出来,这比那种落井下石的伎俩更容易使人产生成就感,尽管这种手段比落井下石并没高明到哪里去。后来何铁夫跟龚卫民在一起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这事,得意地开玩笑说:“要说这一次还是杨老厂长给帮的大忙哩,我们应该祝他老人家万寿无疆才是。”

说得龚卫民会心地笑起来。

收入任务有望得以圆满解决,何铁夫那颗悬着的心就落了地。他对龚卫民说:“今年的财政收支已经尘埃落定,就这个样子了,明年的财政工作如何搞,卫民你要提早考虑,早拿思路。过几天,我把政fǔ的杂事处理完毕,再让罗书记主持召开常委会,听听你们的意见。”龚卫民说:“要说思路,早就有了,现在就可以给您拿出来。”何铁夫说:“别慌,好事不在忙中取,考虑成熟了,再抛出来不迟。”

由于心情舒畅,这天傍晚何铁夫推掉一切应酬,自己在家里随便做了碗面条,填饱肚子,便优哉游哉出了mén。他想到资水河边的利济mén上去走走,那里每天傍晚都有棋摊,何铁夫好久没到那里去看棋了。

不一会儿,何铁夫就来到河边的利济mén下。méndòng上方的mén楼里,弈人敲击棋子的声音格外清脆。利济mén实际上是旧时的一道城mén,城mén上的mén楼背倚山城,面临资水,风光无限。尤其是到了傍晚,落霞染醉水面,归鸟上下盘旋,的确是个休闲散心的好去处,怪不得那些有闲的弈人们要早早赶来,占据一席之地。

何铁夫上得mén楼,眼前的几处摊子,好几对弈人正杀得难分难解。他先朝楼外的水天瞟了几眼,然后倚在楼柱上,借着水sè天光,低首观起棋来。

何铁夫喜欢观棋,喜欢到这种地方来观棋。来这里散心或下棋的人,一般是一些普通老百姓,县里的达官显贵是不屑于到这些场合来厮hún的,自然也就没有谁认得他何铁夫,他可以暂时地做一做自由人,完全不用端着架子,来跟人周旋。这里通常下的是普及率较高的象棋,那些深奥繁复的围棋极少见得到。象棋最大的好处是棋子不多,棋盘结构简单,一眼扫过去,棋盘上有些什么子都能看清,不是一件太费目力的活动。当然要在棋盘上有所作为,不多看几步、多算几招,那就没有出路。好在这里不是棋院,棋手们不是到这里来夺金掠银捞奖金的,并不十分在乎胜负,只图一时轻松快活,那种老谋深算刀光剑影的情形极为少见。何铁夫的棋艺也只平平,但往往旁观者清,有时也能看出棋局中的破绽,兴致所至,早忘了君子观棋不语的规矩,忍不住会在旁点拨一下,使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一丝满足。这个时候,下棋的人就会偏过脑壳,朝何铁夫瞄上一眼,把他看成高人,起身硬要他来一局。何铁夫也不谦让,把屁股贴到人家坐得滚烫的石凳上,与对方手谈起来。一般情况下,无论是输还是赢,何铁夫下过一盘两盘,就会把位置让给原来的弈人。他仅仅是过一下瘾,并不是要跟人争夺高下。

这天傍晚,大概是心情格外高兴的缘故,何铁夫被人请到棋盘边的石凳上后,一连下了却大有学问在里面。”何铁夫说:“什么学问?”龚卫民说:“象棋看上去似乎简单,不多的棋子明明白白摆在并不复杂的棋盘上,你一步我一步地下,可是象走田,马走日,你攻我守,前赴后继,有时好像平平淡淡,实际上险象环生,危机四伏;有时看上去已经兵临城下,其实对方已是强弩之末,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br /->本章由énnòng斧,在您何县长面前,我还嫩得很哩。”

何铁夫的猜测没错,龚卫民嘴上说自己是来看棋的,事实上是有事要跟何铁夫说。晚饭后他就开始找何铁夫,先给他房里打电话,没人接,再打他的手机,也没开机。何铁夫在通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会到哪里去呢?会动脑筋的龚卫民猛然记起有次闲聊时,何铁夫曾无意间透lù出他对象棋的兴趣,又想起资水边的利济mén上每天傍晚都有棋摊,于是出城,跑到城mén上,果然见何铁夫正在酣战。

现在他俩已经来到大街上。何铁夫想起几天前曾jiāo代龚卫民拿出下年工作思路的事,就问他:“你考虑成熟没有?什么时候可以提出开常委会?”龚卫民说:“今晚如果您有空,我就去把初稿拿过来,给您瞧瞧,您觉得行了,就可开常委会了。”何铁夫说:“今晚有空。”

晚上何铁夫huā了两个小时,把龚卫民的杰作认真看了。这是何铁夫和龚卫民多次议过的实行公共财政的方案。说白了,以后的财政主要负责干部职工和教师的工资,年初把这些支出打足,其余视收入情况再定,有钱就把数字放到人大常委会上去,人大常委会定什么项目就开支什么项目,没钱就什么项目也不安排。当然这也不是何铁夫和龚卫民异想天开,要搞什么新huā样,外省一些财政比较困难的地方已经开始这样搞了。

对这个方案,何铁夫还比较满意。账算得虽然紧了点,也就是说几乎全年的收入都算了进去,但方案具体细致,cào作起来容易把握。何铁夫知道这是龚卫民自己动手nòng的,财政局乃至整个通化县,还没有谁算得出这么jīng确的财政账。他打心眼里欣赏龚卫民的才干,心想,这样的角sè,莫说做财政局长,就是做常务副县长甚至县长、书记,能力也绰绰有余。

何铁夫只在方案上作了几处小小的修改,就签了字,准备送给罗书记过目。看看墙上的石英钟,还不到十一点,何铁夫便给罗书记打了个电话过去。恰好罗书记在家,何铁夫就出mén,进了县委大院。可罗书记要接方案时,又改变了主意,说:“还是先给钟书记看看吧,以后县委的工作他要多cào点心。”

何铁夫听得出罗书记话里的弦外之音,却不好多问,只是拿了方案去找钟大鸣。

钟大鸣是通化本地人,在县城边上修了房子,不住在县委大院。何铁夫不想往钟大鸣家里跑,打算第二天再给他。可这个时候回招待所肯定睡不着,干脆上办公室瞧瞧,看看有没有信件什么的,何铁夫意识到自己已有好几天没去办公室了。

打开办公室的mén,把灯拉亮,何铁夫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一下。他在县委大院里待的时候少,以往每次回到办公室,桌子、椅子都méng着厚厚的灰尘。为此何铁夫将陆主任训了好几回,却总是收效甚微。今天不知哪位仙nv下凡,竟然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文件柜、衣帽架一尘不染,桌上的书报摆得整整齐齐,茶几上的水壶、茶杯洗得光光亮亮。

何铁夫想,这是谁干的?这样的干部真应该表扬。

第二天,何铁夫早早就进了县委大院。一上二楼,就见自己的办公室已被人打开了。来到mén边,发现原来是于小丽在专心地抹着办公桌。

见何铁夫走进来,于小丽就笑嘻嘻地说:“何县长您好”何铁夫说:“小于,原来是你在学雷锋。”于小丽说:“给领导打扫办公室,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

何铁夫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于小丽和她丈夫送烟的事,就问她:“小于,你和你丈夫找我,一定有什么事情吧?”于小丽停下手中动作,犹豫一下,说:“也没什么,就是我丈夫在财政局工作好多年了,一直待在什么权力也没有的监督股,我想请何县长您跟龚局长打声招呼,给他换个好点儿的股室。”

何铁夫心想这也不是个太大的事情,于小丽怎么还要转这么多的弯呢?他就说:“你找过龚卫民本人没有?”于小丽说:“找过不止一次两次了,他口里答应得很好,就是不见有什么动作。”何铁夫说:“好吧,我跟他说说。”于小丽就感jī地说:“劳驾何县长cào心了。”

于小丽走后,何铁夫叫来一位秘书,想要他把公共财政方案给钟大鸣送过去。忽然又改变主意,支开秘书,他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找钟大鸣。

上到三楼,来到副书记办公室的mén外时,何铁夫见mén是虚掩着的,好像钟大鸣正在办公室里跟人谈话。何铁夫想,当书记看来比当县长有意思多了,谈话就是工作,工作就是谈话。这么想着,在mén口站立片刻,觉得有些无聊,就准备离开。

何铁夫还没转身,mén开了。龚卫民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

一眼瞧见何铁夫,龚卫民脸上有些尴尬,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好在钟大鸣也来到mén边,像是送客,见着何铁夫,很热情地把他请了进去。龚卫民还在mén口愣了一下,然后下了楼。

何铁夫进屋后,钟大鸣请他坐下,说:“何县长你是忙人,今天有空到三楼来走走?”

龚卫民刚才那尴尴尬尬、yù说还休的样子,还留在何铁夫脑壳里,拂之不去。他心里想,这龚卫民到钟大鸣这里来做什么呢?所以钟大鸣问何铁夫话,他竟然没听到似的。钟大鸣只得又重复了一句,何铁夫才反应过来,说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劳您书记大驾。”说着把方案递上前,还作了几句说明。

钟大鸣满口应承道:“我一定看,看完就还给你。”

钟大鸣说话算话,当天就推掉别的事情,将公共财政方案看了两遍,并在上面批了几条具体意见,第二天亲自下到二楼来,把它jiāo给了何铁夫。钟大鸣说:“我看这个方案可行,我请示罗书记,尽早召开常委会定下来,明年就按这个办法搞。”何铁夫说:“感谢钟书记对财政工作这么理解和支持。”

“何县长客气了。”钟大鸣说,“是你和龚卫民的主意吧,难得你们的一片良苦用心啊。”何铁夫说:“主要是龚卫民的功劳,我不过打了打边鼓。”钟大鸣说:“这龚卫民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何县长有眼力,没看错人。”

听钟大鸣夸奖龚卫民,何铁夫就想,当初要提龚卫民当财政局长时,钟大鸣坚决反对,数了一大箩龚卫民的不是,是自己执意要用龚卫民,声言龚卫民不当财政局长,他就不管这个烂财政,并取得了罗书记和组织部长等多数常委的支持,才终于给龚卫民下了文。

想不到时过境迁,他钟大鸣也对龚卫民倍加赞赏起来了。

研究公共财政的方案不久就在常委会上获得通过,接着又在人大常委会上议了议,就基本定了下来。何铁夫对龚卫民说:“下一步你再召集预算和行财等股室,把账算得细一点儿、jīng一点儿,做明年的预算时,就以此为依据了。”龚卫民点点头,说:“我们立即就去行动。”

一个星期之后,龚卫民给何铁夫拿来一大摞表格,说:“这是全县吃皇粮人员工资明细,已经算到了单位和个人头上,按照以往财政收入10~12的增长速度,全县的人头经费差不多可打足了,当然仅仅是指luǒ 体 工 资,至于政策规定应该发放的其他工资、生活补贴、误餐费之类,还没办法打进去。”

何铁夫眼睛盯着表格,说:“那农业、城建、工业解困等方面的资金,县长机动金,还有没有余地?”龚卫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暂时还体现不出来。”何铁夫说:“这些资金以往都掌握在常委各位主要领导手里,如果明年不安排一点儿的话,我敢保证,你这个所谓的公共财政是无法执行得了的。而且财政收入明年就有把握按10~20增长吗?假设只能增长5或3,甚至下降呢?”龚卫民说:“方案不是常委通过了的吗?”

何铁夫斜了龚卫民一眼,说道:“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跟我装蒜?”

龚卫民沉yín片刻,才缓缓说道:“公共财政早搞得搞,迟搞也得搞,这是整个地方财政的大趋势。我的账算来算去,工资支出数也已经打得非常紧,几乎没有了余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增收了。”

何铁夫用鼻子哼了哼说:“增收?你到哪里去增收?”龚卫民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比如造纸厂,每年再多jiāo三就倒着写。”

何铁夫笑笑,不置可否。

因为是同学,两人说起话来便有些随便。何铁夫说:“如今地方上的财政越来越吃紧,你们这些财神菩萨自然越来越显得神气,到了哪里,谁敢不小心shì候?”童处长说:“这有什么神气的?”何铁夫说:“就拿我们通化来说吧,如果财政形势好,该发的工资发得出,该办的事情办得了,我还犯得着兴师动众,跑到这里来恭候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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