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零三
作者:皇家爬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023

七百零三

其实这一路,原小生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把赵学东的事情说给yù皇庙的老道,然后又如何让老道顺着自己的意思给赵学东掐算。用钱买通老道自然是个不错的办法,但关键问题是自己非但没钱,而且也不想huā那种冤枉钱。原本想,路过下家岭村的时候,让杨庆林绕道把下家岭的村长叫上,事情肯定就好办多了。可是一旦叫上下家岭村的村长,又难免要把赵学东的事情说出来,显然这样做,就有些得不偿失了。何况下家岭村的村长尉狗亲还是尉永奎的人,这就更不能让他知晓了。

抓住庙mén上的铁环砰砰砰拍了几下,许久里面才传出一声悠长而酸xìng的声音:“贫道虽不才,亦不敢亵渎神灵,过午不请神,乃尊神敬神之道,贵客还是请回吧。贵客所要掐算之事,贫道已经了然,请贵客明晨辰时三刻再来,贫道定当奉上妙策。”

原小生站在mén外听了,不禁一阵恶寒,心想,这老道也太能拽了,还nòng出一堆文言来唬人。怪不得村里那些善男信nv们会如此相信老道。还搬出一个果物不请神的规矩来糊nòng人。

杨庆林没什么文化,那里听得懂老道的几句酸文,就神情严肃地问原小生:“辰时三刻是什么意思啊?”

原小生笑了笑道:“就是早上七点四十五。”

杨庆林已被老道的几句话给唬住了,对原小生道:“我原来还以为这老道是méng人的,想不到还有点道行。人家既然给你说明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再来,咱们就明天早上再来吧。反正我明天早上也没有什么事儿。再跟你跑一趟也没关系。”

杨庆林自然是一番好意,原小生却等不得了,万一明天早上赵学东要来,自己又没有安排妥当,这老道再胡说八道几句,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全盘落空了,沉思片刻,一狠心,捏了捏口袋里仅有的三百元,再次朝庙mén内喊道:“老神仙。”这三个字着实让原小生身上起了不少jī皮疙瘩,也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道:“我虽有事相求,但也不敢劳烦过甚,今日只求能在yù皇脚下进香三株,以表真诚。”

又过了许久,庙mén才吱呀一声开了,一位脸sè白净,耷拉着两只三角眼,留着长长的胡须的老道,双手合十,向原小生打了个躬,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施主请进”

原小生依样还礼,又给站在身后的杨庆林使了个眼sè,意思是让杨庆林在mén外等着。杨庆林就知趣地笑了笑。

yù皇庙其实并不大,只是个一进的院落,进mén正对面左右各有一棵合抱的大槐树,往前走几步,上三层台阶就是正殿yù皇殿。殿前摆放着一个大鼎,材质应该是水泥修建的。东西各有三间厢房,老道平日应该就住在厢房之中。东厢房和大殿衔接之处隐约可见一个小拱mén,拱mén很窄,大约有四五尺,能容两人同时通过,应该是到后院的路径。

拾级而上,站在大鼎跟前,起手施礼,老道便把三根足有三四尺高的香递到了原小生的手中,又拿来一叠黄表,点燃后放入火盆之中。原小生就在火盆中把三根高香点燃,施礼三次,将香CHA入大鼎香炉之中。接着从口袋中掏出三百元,放在老道端过来的木盘之中。

“无量寿佛,多谢施主”那老道接过钞票,单手施礼,再将盘中钞票纳入囊中。不过老道很明显对原小生的三百元并不满意。然而三百元对于原小生而言可是一个月的饭钱。

原小生略微考虑一下,笑了笑道:“老神仙,恕我直言,我今天过来,目的并不是为了上这三炷香,而是为一个人探路。”

那老道起手道:“施主不说,我也早已知晓。”好像他真的就是无所不知的神仙一般了。

原小生沉默了一会,忽然冷冷地道:“老神仙既然什么都知晓了,那我想问问老神仙,可知我为何人探路?”

从进了yù皇庙,那老道就一直在装深沉,原小生虽然不想得罪他,但也不愿意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这句话明显是在警告老道:你少在老子面前装X,老子并不信你这一套。

那老道愣了一下,依然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道:“一位贵人。”

一位贵人?草,贵人都快变成贱人了。原小生肚子暗骂,往老道面前走了两步道:“老神仙果然高明。不过……这位贵人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不知老神仙可有化解之法?”

那老道也是惯常为人“排忧解难”的主儿,一听原小生的话就明白了七八分,做思索装,停顿了一会,道:“上香四十九炷,必得yù皇护佑,定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上香四十九炷?一炷香按一百元算,四十九炷香就是四千九百元。这老道也太狠了点吧。原小生心里不禁很恨的。

对于赵学东而言,四千九百元或许并不算什么,对自己而言,四千九百元就是自己将近四个月的工资啊。把赵学东带到这种地方来,给赵学东找个yù皇大帝靠山,肯定不能让赵学东自己huā钱,而且根本没办法报销,那么这钱就只有自己出了。自己这不是神经了吗。

想到这里,原小生脑子一转对老道笑了笑道:“不敢隐瞒老神仙,四十九炷香恐怕上不了。不过……如若老神仙能帮助这位贵人过了这一关,我倒是可以保yù皇庙不易主换人。”

原小生倒也不是威胁这个老道。下家岭村长尉狗亲,虽说是尉永奎的人,但也在党委的领导之下,赵学东一句话,他岂敢不听。何况yù皇庙里的事情,本来就不受法律保护,赵学东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yù皇庙易主换人,甚至拆庙。不要说赵学东亲自出面了,就是王清华给尉狗亲点拨一下,尉狗亲也不会不考虑。

那老道一听,马上显出了几分惊慌之sè。再加上,原小生从进来就一直在用故意找茬的口气跟他说话,来者不善这四个字,他应该也能体会到几分。

听了原小生的话,那老道再次起手道:“心诚之人,一炷香足矣。”

一炷香足矣,说白了就是说给一百块,意思意思,就给你办事。看来这老道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原小生不禁心中一乐,一百元好说,随便开个水果、香烟之类的条子也能报销。不像一下子要四千九百元,无论开成什么样的条子,都会让人怀疑。

因为事情的特殊xìng,原小生自然不便把自己的身份告诉老道,不过老道是靠算命méng人hún饭吃的,岂有不懂察言观sè的道理,又在老道的房中坐了一会,那老道对原小生的身份就非常明白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乡政fǔ的人,他是惹不起的。临行前,老道又编了个理由,将原小生刚才奉上的“善款”如数奉还了。

紧赶慢赶,原小生到乡政fǔ的时候还是迟了将近一个小时,刚进办公室,陈永年就沉着脸,以质问的口气道:“小生,你干什么去了,赵书记找你半天了。”原小生只好编了个理由道:“陈主任,真不好意思,刚才我村村长过来叫我一块吃饭去了。下次一定注意”陈永年脸上的表情就复杂了起来,沉默了一下,道:“你赶紧上去吧,赵书记估计早就等急了。”

原小生一边往转身往赵学东的办公室走,一边想陈永年刚才的表情。陈永年对自己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妒恨。自己不干这个通讯员的时候,陈永年是赵学东不二的近臣。在乡政fǔ大院里,陈永年的话虽然不多,但也因为跟赵学东走的近,又掌握着两个重要的部mén,腰杆自然比别人硬气一些。而自从自己当上这个通讯员后,赵学东明显对他疏远了许多,有什么事儿也不跟他商量了。他当然就没有过去那么硬气了。

很快到了赵学东办公室的mén口,原小生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轻轻地敲了敲赵学东半掩的房mén。赵学东马上抬头笑道:“是小生啊,进来吧。哦,对了,顺便把mén关上。”

原小生就知道赵学东可能有事要给自己说,而且极有可能就是yù皇庙的事儿。不huò之年,却前途渺茫,那份急切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如果此次真被南振海和柴文山搞垮了,将意味着他赵学东的政治生涯将画上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对于一个从政多年的人而言,政治生涯的结束,就意味着生命意义的终结,这是他怎么也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原小生关上mén,恭恭敬敬地站在赵学东的面前。原小生深深地明白,越是在赵学东状况不好的情况下,就越要显示自己对赵学东的尊敬。人在这个时候是非常脆弱而且敏感的,往往一个很细微的动作,在他眼里却带有明显的挑衅,会带来一生的记恨和无穷的后患。

“坐吧。”赵学东很随便地给原小生指了一下。不过原小生还是在自己习惯坐的地方——偏离赵学东位置的三十度角,坐了下来。这个地方不仅不会让赵学东感到不舒服,也不会让自己感到压抑。

“要是明天没什么事儿,我想去下家岭看看植树造林的情况,你给安排一下吧。”赵学东别有用心地说道。

安排检查植树造林工作,应该找分工林业的副乡长马男锁,起码应该找林业站站长赵天德安排,怎么能让自己一个通讯员安排呢。更何况这个时候正是隆冬季节,检查植树造林不是纯粹扯淡吗。原小生马上就明白了赵学东的意思,不过也没有想到赵学东会这么猴急,点了点头道:“好吧,赵书记,我尽快去安排。”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咱们这次是不是来对下家岭的植树造林情况来一次暗查呢。虽然下家岭的植树造林工作已经开展了好几年了,但是效果一直很不明显。我觉得主要问题还是附近几个责任村存在阳奉yīn违的现象,检查一次就栽几棵,也不管树苗是死是活。”

赵学东点头道:“可以吧,那就不要通知附近几个村的书记村长了,我们直接进山看看。既然暗查,咱们就来一次彻底暗查,马乡长和赵站长也不要通知了,就我们两个人到山上看看。”

这样安排是必然的结果,只不过有原小生的要求,会让赵学东此行显得更加合理一些。

从赵学东的办公室出来,正好碰上正从下面上来的刘悦。原小生的心头不由一紧,不过很快对刘悦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好像自从赵学东出事之后,刘悦反倒往赵学东办公室跑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起初原小生还以为是刘悦也因为去市里参加干训班的事儿,刘悦在跟赵学东做最后的谈判。不管怎么说,刘悦算是给赵学东“奉献”了一把,讨个说法也是应该的。现在看来,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回事。那么刘悦究竟要干什么呢?

原小生心中虽有些疑huò,也没有多去细想。无论是刘悦跟赵学东做最后的谈判,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跟自己的关系都已经不是很大了。从当上这个通讯员那一刻起,原小生就时刻警告自己,不要参与领导的sī生活。就算是领导也会有很多不愿告人的秘密,打听、传播都会对让领导不满。这种低级的错误原小生是绝对不会犯的。

不过原小生也无法阻止别人的猜想,毕竟在乡政fǔ,好事之徒还是大有人在的,比如跟自己同在一个办公室的刘红梅刘大姐,还有跟刘悦同在一个科室的尉锁huā尉大姐。刘红梅就不用说了,五十多岁的人了,退休就在眼前,政治前途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曾经的梦醒,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当然也不能排除因为人生的失败而对社会和身边人的报复,总希望大家都出点事儿,以此达到心理上的平衡。还有mén房尉老头,huā边新闻是绝对少不了他的。

年近六旬的尉老头,已经鳏居多年,对男nv之事窥视癖,可以说有一种比常人迫切几十倍的渴望。再之有着非常充裕的时间和jiāo际空间(mén房),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总会在他这里中转之后,开始整个尉南乡肆虐开来。

刘悦时常找赵学东的事情,瞒得过谁也瞒不过尉老头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他第一次看到赵学东和刘悦走在一起就开始扬言,这两个人肯定不对劲,而且是那种男nv之间的不对劲。他说这话的时候,尉锁huā就坐在mén房看乡政fǔ给尉老头配的那台二十一英寸的彩sè电视。尉老头的话马上引起了尉锁huā的高度警惕,并对两个人的关系做了大胆的分析和猜想:情人、小三,甚或是sī生nv。反正没有一种关系属于正常关系。两个人经过长时间的分析和讨论后,最终把赵学东和刘悦的关系确定为,赵学东和刘悦有一tuǐ这个层面上。因为无论是情人还是小三,都不适合在公众场合路面,只有“有一tuǐ”这种具有一定隐蔽xìng的暧昧关系,才会出现掩耳盗铃、明目张胆地借同事关系,毫不顾忌地同出同入。

这个结论第一时间被尉锁huā传递给了办公室的刘红梅,同时尉老头也开始断断续续地把这层意思传递给了进入mén房的每一个乡村两级干部,甚至是到民政所办低保和到计生办办准生证的每一个人

一时间,赵学东和刘悦的关系,竟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并开始演绎出各种各样的版本。最具特sè的版本是,赵学东“久旱”生疏,在跟刘悦发生第一次关系的时候,竟然nòng错地方,从刘悦后面就开始了,nòng的刘悦在乡政fǔ夹着屁股晃悠了半个月。刘悦那当老师的丈夫问起,刘悦只好谎称是便秘gāng裂所致。

当然这个版本十有*出自尉永奎之口。自从赵学东拒绝了尉永奎监管村级小企业改造的事情后,尉永奎对赵学东恨之入骨,总希望赵学东能出点事儿,尽快离开尉南乡。他带着几个村干部到县里告赵学东的黑状,明显也是这个目的。只是他一个乡人大主席,单凭个人能力,想把赵学东整垮,只能说是蚍蜉撼树、螳臂挡车。给赵学东找点小麻烦还可以,真正想要把赵学东整垮,他还没有那个能耐。

一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可做,给yù皇庙的老道打电话安排了一下后,原小生就在办公室主动帮陈永年干了一些工作。陈永年的脸sè马上变得不那么难堪了。对于陈永年的态度,原小生坚持一个原则:不得罪、不亲近、不仇视。无论陈永年如何对待原小生,原小生从来都是一副尊敬的笑脸,这样也多多少少减少了一些陈永年心中的妒恨。

晚上刚进家mén,母亲一边给原小生nòng饭一边道:“明天可就礼拜六了,后天你就要到县城里跟人家姑娘见面了,这次你再不能放人家鸽子了,一定要好好准备准备。”

原小生这才想起礼拜日要跟刘婶介绍的nv孩子见面的事儿,也是不愿意让母亲再为自己费心了,就嘻笑道:“妈,你就放心吧。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穿那身你最喜欢的西装去。”忽然想起,后天就要见面了,还不知道人家nv孩姓甚名谁,就顺便问道:“妈,那nv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母亲停住手中的活计,想了半天才道:“你看我这记xìng,前两天刘婶才给我说了,好像叫什么悦,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你要是想知道,一会再去问一下刘婶不就知道了。”

因为上次听母亲说起,总觉得那nv孩子有点势力眼,再加上刘婶的一番吹嘘,原小生本来对这nv孩子没有什么好印象,哪儿会再向刘婶打听。只想着后天去了,应付一下了事。然后把南素琴带回家中,给父母jiāo了差,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然而母亲说的“什么悦”还是让原小生感觉有些耳熟,心想,总不会是马悦吧?再想想,觉得绝没有这种可能。马悦在县检察院工作,是名副其实的硬单位,而且马悦的父亲马天虎也算得上是河湾县的大佬了,怎么可能看上自己这个穷小子。淡然一笑,也不去多想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跟赵学东一块去下家岭山,吃完饭,原小生就一个人在屋里看了一会《官场方程式》,早早睡觉去了。

第二天刚起chuáng,赵学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自己已经在赶往平南村的路上了,让原小生准备一下马上出发,又问了一下原小生准备的怎么样了。原小生明白赵学东的意思,肯定是问yù皇庙的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就含糊道:“都安排好了,直接过去就行。”挂断电话,想了想,就感觉赵学东对自己似乎还有些不大放心,也只能淡然一笑,起chuáng穿衣服、洗脸,给母亲打了个招呼就往村口赶去。

到村口的时候,赵学东的车已经在那儿停着了,车里面就赵学东一个人,司机王子凯并没有一块来。跟王子凯在一块时间长了,就知道王子凯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太多。有时候坐在mén房尉老头那里一坐就是半个早上,跟机关里的一些闲人叽叽咕咕说些不着四六的话。这一点不可能不让赵学东反感。

赵学东掌控着方向盘,一路奔驰,很快就消失在了进下家岭山的山路上。

“赵书记。”原小生叫了一声,笑了笑道:“你实在太勤政了,来的也有点太早了,上山的路上恐怕还附着一层薄冰,车在山路上恐怕要打滑,而且也非常危险。进山口那里有个yù皇庙,虽然不是很大,但也非常雅致,不如我们先到那里看看,等太阳出来,我们再上山,你看怎么样?”

赵学东点了点头道:“就是你不说,我也深有同感啊。那就按你的意思,先去yù皇庙看看再上山吧。咱们这也算是忙里偷闲了。”赵学东说着对原小生干笑了两声。

原小生就在赵学东脸上偷瞄了一眼,发现赵学东的脸上竟然泛起一层红晕,心就不由别别地跳了两下,看来赵学东也不是个说谎的高手,几句话下来,脸sè竟然都有些变了。这样的人,能hún到乡镇一把手的位置,还真有是个谜。难道真如谣传的那样,赵学东的这个党委书记是他老婆出卖sè相nòng来的不成。那么赵学东的这顶绿帽子戴的就够结实了。

想到这里,原小生不禁腹中暗笑两声。当然,原小生会让自己尽量表现的平淡自然,不让赵学东看出自己的心思。这也是这段时间,原小生自我锻炼的项目——隐藏喜形。要做到这一点,对于一个年轻人而言是非常困难的。年轻人阅历浅薄,心理素质不够过硬,自然就容易喜形于sè。而身在官场,喜形外lù无疑就非常容易让人看出自己内心的想法,特别是到了领导层,喜形外lù,很容易让下面的人牵着鼻子走。

在原小生的指引下,车很快到了yù皇庙的庙mén外。大清早并没有人来拜访,mén前显得非常冷清。原小生抓住铁mén环拍了几下,良久里面才传来一声慢悠悠的声音问道:“何人敲打山mén?”

原小生心不觉暗暗有些担心了起来,这个老道如此酸xìng,今天能不能骗得了赵学东就很难说了,只好应道:“老神仙,弟子原小生前来拜访。”

那老道一听是原小生的声音,这才开了庙mén,双手合十道:“施主清早来此,想必有贵人前来吧。”

原小生这才转身,道:“这位就是……”

刚说了半截,马上被老道打住了,道:“施主不用介绍,这位定是你昨日所说的贵人了。”

这不是屁话吗。想不到这老道比自己还能装,要不是昨天说的人,又能带什么人来呢。不过今天的目的是要给赵学东找一个大靠山,就顺着老道的意思,故nòng玄虚,笑了笑道:“不愧是老神仙,一猜即中。这位正是我昨天给你提起的那位贵人。今天正好路过贵庙,想进来坐坐。打扰之处,还请老神仙见谅。”

这也算是给足了那老道面子。一个乡镇党委书记到下辖的一个小山庙里坐坐,那里谈得上打扰二字。不说你是luàn搞mí信活动已经是够给你面子了。

那老道定睛在赵学东的脸上扫视了一番,又伸手闭目掐捏了半天,笑道:“贵人近来时运欠佳,煞星当头,恶鬼缠身,前路受阻,不知贫道所言是否属实。”

尚未进mén,老道就来了这么两句,赵学东不明就里,当然感到非常震惊,心想一个山野道士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情况呢,不由把目光落在了原小生的身上,意思是问原小生昨天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的情况给老道说了,老道这才能开口便猜中自己目前的境况。

原小生当然明白赵学东的意思,急忙笑了笑道:“赵……赵总,您可能有些误会了。”情急之下差点叫成赵书记。虽然原小生也明白,这老道肯定已经知晓,但也不能在赵学东面前当面说破。

老道也看出了赵学东的疑虑,脸sè马上沉了下来,双手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若贵人不信老道之言,那就请回吧。”说着转身就要关mén。

原小生急忙挡住了,也没有说什么,看了一下赵学东,意思是请示赵学东是走是留。赵学东略微停顿了一下,马上道:“老神仙严重了,鄙人并非不相信老神仙,只是觉得实在有些蹊跷。”

老道并未接赵学东的话,而是直接道:“贵人身处困境,方才疑虑重重,心神不坚,而志向不明,此谓人生大忌,望贵人慎之。”

原小生也没有想到,这个老道竟然如此会演戏。不过翻过来想想,一个常年靠掐字算卦为生,而又把一个小小的yù皇庙搞的如此香火旺盛,还能勾搭上良家fùnv的道士,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算命的那一套本事,诈黄、骗黄、要黄这老三样,必然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地步,别说是赵学东了,就是县委书记孙一民来了,如果心思重重,前途难料,也不免会着了他的道儿。

赵学东往前迈了两步,急切问道:“老神仙可有破解之法?”

老道见赵学东已然进了圈套,故作深沉,也不回答赵学东的话,转身给赵学东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若不嫌弃,请贵人到小庙中叙话。若能得yù皇真君护佑,贵人定能逢凶化吉,走出困境。”老道说着迈步前行,在前面引路。

赵学东毕竟还是个凡人,经不起权力的yòuhuò,如果有一线希望,他还是非常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前途究竟如何,同样做了个请的动作道:“老……神仙请”

至此原小生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跟在二人身后,也不说话。

老道先导引着赵学东来到yù皇殿前,将三炷高香递到赵学东的手中,又将一沓黄表点燃了,放在火盆中,双手合十,闭目念叨了两句。赵学东便将手中的高香在火盆中引燃了,拜了几拜,chā入鼎中,一时间,香烟缭绕,连人的心境也带入了某种冥冥的境界。

焚香完毕,老道便把赵学东引入偏殿之中。原小生就不能再进去了。站在mén外等候,顺便将yù皇庙的静止的欣赏了一遍。

当初重建yù皇庙的时候,只有下家岭村一家出资,附近村落捐赠,所募钱财本来就不多,村里的支书、村长再往自己口袋装一些,让本来就不多的钱,更加捉襟见肘了。所以庙宇修建下来,也并不怎么样。大多数是拾掇了以前拆卸下来的材料,重新翻盖了一下,也就万事大吉了。砖瓦、沙石难免会新旧参杂,再加之所请工匠也不是专业人士,原先雕梁画栋的地方有的便补上,没有的也只好空缺下来,不对称的地方也不在少数,让这座yù皇庙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好在早年留下的几棵松柏都还安然无恙,把那些不伦不类的地方多多少少遮盖了一些。

原小生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在yù皇殿看了看,就顺角mén往后院而去。不想刚进角mén就听到里面唰唰唰洗衣服声音。略微站了一下,想了想,马上明白,这肯定是下家岭那位寡fù在帮老道在洗衣服的声音。有心停下来,又被好奇心驱使,思索片刻,总想看看这老道到底勾引了一个什么样的良家fùnv,还是循声走了过去。

出角mén,行五六步,绕几棵叫不上名字的山树,就见一个nv人,正端坐在咕咕往外冒水的泉水旁,也不怕冷,挽起衣袖,夹一个搓衣板在一块大石头旁边洗衣服,石头上已经放了几件洗好的道袍。

nv人上身穿一件大红缎面棉袄,下身穿一条深蓝sè的牛仔kù,牛仔kù挽了起来,lù出一截红sè的秋kù,头发乌黑,皮肤红润,身材略有些魁梧,大约三十来岁的年龄,是那种典型的北方农fù。

nv人抬头见了原小生,竟也不避讳,笑了笑道:“你是来问卦的吧。怎么跑到这后面来了呢?”

倒把原小生问的有些尴尬,笑了笑道:“我有一个朋友来问卦,我没什么事儿,就随便看看。”

那nv人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边洗衣服边道:“一看你就是个当干部的,是来问前途的吧?我给你说,人的命天注定,安天命莫强求,穷富贵有定数,恶善良必报应。活人一定要心平气和,各安天命,顺其自然,只要能做到无愧于心就比什么都强。”

原小生想不到这个nv人竟然能说这种话来,估计在跟了老道之前,肯定有过一段不如意的人生经历,也只能夸赞道:“大姐说的真是至理名言啊。”

那nv人笑了笑道:“我一个乡下nv人家能说出什么至理名言呢,不过是几句替人宽心的话。你还是让他给你看看,他才是神仙下凡,看透世事的人呢”

原小生也知道,nv人嘴里说的“他”肯定就是指老道了,点头笑道:“我和我的朋友本就是慕名而来啊。”

又说了两句闲话,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原小生就在后院中转了转,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赵学东应该从老道房中出来了,就跟那nv人告辞离去。

从角mén过来,就听见屋内老道跟赵学东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洪亮了起来,知道赵学东准备离开了,就站在院中等候。果然,没几分钟,赵学东一边说些感谢的话,一边由老道相送着出来了。

不想刚出老道的房mén,赵学东的脸sè马上就凝固了下来,一前一后,似乎在转瞬之间就完成了,中间连个过度都没有。

出庙mén时,已经有人在mén外等候,赵学东也不跟老道辞行,一言不发上了小轿车。原小生立刻明白了赵学东的意思,也没有跟老道说什么,转身离去。尽管如此,还是引来那些前来问卦的善男信nv们的侧目。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南方向徐徐升起,冬日的早晨,给人一种极度清冷的感觉,迎着和煦的阳光,沿山路而行,赵学东始终一言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心思一样。原小生坐在副驾座上,不时在赵学东的脸上扫描一眼,以期能通过赵学东的表情发现一些信息。

不过从赵学东跟老道临行前的口气中,原小生已经隐隐感到,自己的这次jīng心策划并没有白làng费jīng力和时间。

在山上随便转了转,赵学东的心思也不在检查植树造林上,一个多小时后,便没有了兴趣。

不过下家岭山的植树造林情况也的确有点太不像样子了,原小生跟着赵学东后面看了一圈,活着的松柏树寥寥无几。大多数都是一年一年地刨坑补栽,即便是补栽上的也并没有成活的迹象。赵学东试着拔了一棵,竟然一下子就连根拨了出来。这还是在冬天,要是在夏秋季节,估计下一场雨,这些栽上松柏早已经东倒西歪了。

“什么植树造林,这不是在糊nòng鬼吗”赵学东有些气愤地骂了一句,“你马上打电话把附近几个责任村的村长给我叫过来。”

yù皇庙的事儿办完了,看到这种状况,赵学东难免要发飙。赵学东虽不能算得上是爱民如子,但工作也非常认真,向来讨厌这种应付了事的工作态度。毕竟今天名誉上是来检查植树造林工作的,不搞出点动静,万一乡政fǔ里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人抓了把柄,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呢。

乡里村长、书记的电话号码、基本情况在原小生脑子里早就成了一本明细账,拿起手机,不假思索,马上给下家岭村、平南村、骑龙村等几个责任村村长打了一圈电话。那些村长虽然知道赵学东这段时间正在霉头上,这个党委书记能不能保住还很难说。可毕竟人家还在位置上,也不敢有半点怠慢,心里也知道,既然赵学东这么急着让上山,肯定就是为了荒山造林的事情了。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赵学东会在寒冬腊月检查什么荒山造林工作。

挂了电话,原小生也知道赵学东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笑了笑道:“赵书记,有些情况,您大概不是特别了解。其实出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能全怪在这些村长头上。”

赵学东马上问道:“当时搞荒山造林的时候,乡里明确规定,谁栽树谁受益,谁栽树谁负责,谁栽树谁护理。这几个村也都是在保证书上签了字的。不怪他们怪谁?我看他们这就是玩忽懈怠,跟乡里对着干”

赵学东一下子把问题升上到了政治的高度,原小生也不好马上劝解了,等一会赵学东的气儿消了,再说也不迟。赵学东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nòng不好还会给你扣一顶大帽子,说你既然知道实情,为什么不提前给他反应。这样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又跟着赵学东转了几个山岭,看到的情况大致都是一样,那些歪歪斜斜的松柏没有几棵是活着的,有些甚至连根都没有,一拔就拔出来了,松柏树的针叶自然也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赵学东看着躺在地上的无根松柏大声问道。

原小生急忙往跟前走了两步,看着那棵无根松柏,故意摇了摇头,似在自语道:“植树造林工作的主要责任人虽然是附近的责任村,但是苗木的采购一直由林业局负责。”

“你说什么?”赵学东问道。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