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奇在地毯上蹭了一下手中的汗，他刚才在养心殿外等着召见的时候，正好和张常玉讨论过这个事儿，还好……还好……

“回陛下的话，这事儿奴才也略有耳闻，户部去年一年国库进项是三千二百万两，年头查账，七七八八抵的，借的，亏空的，不知所踪么，不剩五百万了”

康熙把硬壳的折子“啪！”的一声拍在榻上的小桌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现在西北用兵，老十四那边儿养着十万的兵，一天七七八八的就得将近两万，两万两银子的开销！这还是没有开战的用度，万一动了兵戈……这国库能撑几天？只怕到时候要把这紫禁城给卖空了！”

“可以适当的加税……”马奇颤颤巍巍的接了一句他自己都觉得不妥的话。可是又不能把话咽进去。

张廷玉见康熙怒气横生，心中着实担忧他的身子，忙插了话。

“陛下宅心仁厚，体恤百姓，去年几个地方的大灾之年都是免了往后几年赋税，其他各省的永不加赋的旨意也都是对农民。在这上面在想开源已经是不可能了……农是国之根本，不能再另生枝节了。天下大部分财富在民，却不是农民……”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康熙，见他神色稍有缓和，又接着说道。

“天下财富十之八九就在湖广江浙一带，可对盐，茶，丝绸加税，其他的再酌情考虑即可……”

“大宋民富国弱，武备废弛，积弱成疾，才断送了大好江山……我大清以武开国，延绵海内。绝不能空了国库，富了贪官奸商……”康熙神色慢慢红润了，身体随之也松弛下来。“朕这次叫胤禛去南边，也是准备把这个差事交给他做，他这个人是能做事的，最是不怕得罪人，他好就好在不留情面，任是阎王老子也没有面儿可讲的，。不瞒你们说，朝中多有拥附胤禩胤禟的，背后江浙的富商大贾支持不少。也只能委屈胤禩，让他们都看看，朕是决心要把户部那个瘪了的钱袋子给装满的！”

张廷玉和马奇对看一眼，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事儿他们之前从来没看出来半分的影子……朝中多一半儿的人拥附八阿哥他们又怎么能不知道，这背后又是多少红顶子得商贾撑着他们也看的着的。

马奇从康熙耳中听得心里直发慌，暗想，难怪当日废太子以后，康熙宁可复位太子都驳回了满朝文武举荐八阿哥的折子，实在是因为心存芥蒂，如此根深蒂固的想法原来早就在眼前这位天下共主心中埋着种子了。可怜八阿哥一帮子天潢贵胄们还在做梦啊……父子君臣做到了这份儿上也真是让人唏嘘。

张廷玉对康熙看八阿哥的想法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八阿哥虽说是出类拔萃，金枝花萼，可他却太过锋芒毕露，正是这点惹的康熙很是不快。

“好了……不说这些了，昨儿夜里，白云观的掌教薨了，和朕也是老相识了，朕每次去白云观……害！算了，不说这些……等着法事做完就让凌彬接任吧……”

“你们都回吧……”

张廷玉和马奇强撑了双腿退出了养心殿，马奇刚迈出垂花门门槛颤颤巍巍的扶着墙。

“老了……腿受不了……”他无奈的笑了一声，看着比他年轻了十几岁的张廷玉，带着羡慕。“年轻就是好啊，看看我，这一会儿都快挺不住了”

“马中堂健朗的很，今儿陛下心里有事儿，哪次跪的也没这次时间长”

整个宫里一眼望去，红墙碧瓦却没有一丝生气，来往的太监宫女各个低垂着头，像是被人按住脖子一般。压抑……透着无穷无尽的压抑……

“陛下住在养心殿以来，我看着精神不怎么好啊，太医请过脉过了没”马奇似乎和张廷玉想到了一处，比起畅春园，这宫里除了御花园里那几株寂寥的树木外，实在是没有一丝生气，怎么能不让人压抑。

张廷玉答到：“老规矩都是每日晨起请脉的，没听着改了，应该是老规矩吧……”。

“也难怪，畅春园的夫人闹了这么一出，几乎把陛下精气神儿都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