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作者:月出      更新:2019-12-19 18:52      字数:3818

内帐,雨晴将取御赐贡酒时被突然现身的黑衣蒙面人所挟一事向宇文芳详说一番,末了,清亮的眸子里是惊涛骇浪后的余悸,道:

“公主,只听声音,那人并不是跟在冷公子身边的殁,且又不是冷公子本人,他塞过来的药,我思忖再三却是不敢用。”

“怕这药是个陷阱,更怕是有心人存心试探,我装听不懂那人所说,还作势将药扔掉,那人却将药又硬塞回我手,只言辞凿凿道是受冷公子之命所来,若想一劳永逸,就给佗钵服下这药!”

“公主,大可汗中的‘情尽’霸道至极,下药之人定是左夫人,她心肠歹毒至此,根本存了心要害了公主您性命啊,”回想起方才的惊险,雨晴恨极,声音一顿,神色又是余生后的侥幸,“如今看来,所幸那人并未欺骗,也所幸池安儿精通各色药物更嗅觉敏锐,竟然嗅出沾在我衣袖上的药气,否则,只怕今夜之事不能善了……”

雨晴想想就后怕,若非公主冷静应对,若非池安儿深谙各色药物,今夜,不是强闯毡房的左夫人指责千金公主用下三滥的手段胆敢给佗钵用药,就是佗钵在药力的驱动下伤及千金公主。

“公主?公主您可是又不舒服了?”正愤愤然“嘚吧”着的雨晴眼见默默静听着的公主忽就惨白了脸色,慌了,“我这就去叫池安儿……”

宇文芳叫住了神色焦灼欲喊池安儿进来的雨晴,强扯了扯唇,却扯不出一抹安抚的笑容,甚至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黯然,她轻声呢喃,目光恍惚,神思不属:

“一劳永逸,何谓一劳永逸?”

“坐实了我与突厥大可汗有了夫妻之实?还是令王庭内外都知我已是佗钵的女人?”

“若真是天奴授意,他……”宇文芳深深闭了眼,长长黑羽睫震颤,似风中凌乱的蝶,复睁开眼,惨白的小脸儿显了脆弱和无助,那份脆弱,似个易碎的瓷器,只怕一碰便要粉碎,声音更透着疲惫,“他何其忍心如此待我?”

宇文芳只觉心头苦涩遍体生寒,若是冷天奴授意,那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知她怀有身孕,且并不想带她离开突厥,至少目前是,所以才会顺势而为,有了这所谓的“一劳永逸”的法子,令她日渐大起来的肚子过了明路。

“若非天奴,又是何人,既解了我危困,却又陷我于更不堪的境地?”只怕明日一早,今夜之事便会喧嚣尘上,而她,明明要抽身离去,和心上人一道儿远离突厥,若非冷天奴指使,他又会做何感想,会相信她是清白的吗?”

“这人,只怕也是深谙内情的,”宇文芳忽想到一人,目光陡然一凛,默了默,又道,“夜深人静,长孙副使却好巧不巧的来了,想来,也非巧合。”

宇文芳所猜不错,长孙晟只所以会赶来,实是正躺在床上看书准备一会儿入睡的他被破毡窗而入的一枚飞镖给惊动了,小小的飞刀上插着张纸条,上只写七字:夜难安,千金公主

长孙晟心有莫名,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什么意思,虽疑惑不解可担心千金公主安危的他还是带着两侍卫匆匆赶了来,若无异样,只远远的看一眼便罢,结果,却正撞上左夫人闯毡房的一幕。

一夜惊魂,此时又思绪万千,宇文芳只觉头痛欲裂,抚额低声道:“若天奴还不现身,雨晴,找个借口,明日打发宝儿去探探口风。”

本还心有庆幸的雨晴,此时听了宇文芳所说,也会过意来,不由唇绷成了直线,听到吩咐,立时轻声应道:“宝儿年岁小,且冷公子对她还有过救命之恩,借故让她去打探消息,倒是不会引人注意。”

外帐,佗钵粗重的喘息,情动时发出的低沉嘶吼声声传进了内帐,深感厌恶的宇文芳不禁又深深闭了眼,按下心内恶寒,所幸池安儿方才给她施了一回针,否则,止不定又要吐个稀里哗啦。

毡房外,脸色难看目光晦涩不明的安加利拆,执守了整整一夜,下半夜,大可汗情动时发出的声音终于止息,他却仍似心压重石,沉重的几不能呼吸,更觉心头一抽一抽的痛:不知她能否承受得住大可汗的索取无度?

不欲多听不欲多想的他还是情不自禁支愣着耳朵倾听着里面的声音,似乎又听见她时断时续的泣声,想到她被大可汗压在身下予取予夺,安加利拆深深吐出口气,暗暗压下那升腾而起的一股郁躁心火。

“左夫人,您还真是好兴致,”深深盯了眼在毡房外看天看地就是迟迟不肯离开的左夫人,长孙晟冷笑道,“这夜深人静的还守在千金公主的毡房外,您对大可汗和公主的这份关心,本使明日定会向大可汗和公主言明。”

“长孙副使,你也不一样的好兴致,”左夫人乌涂涂的眼睛睨着对方,笑得不怀好意,“大可汗不在本夫人身边,本夫人睡不着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就是大可汗知道了,也会体谅我对大可汗的情意,倒是长孙副使,你这夜深人静的不去睡大觉,跑到千金公主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迎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长孙晟目光冷,沉声道:“本使刚要安寝,却听到毡房外异响,恐又是宵小作乱或是不怀好意的刺客欲趁夜行刺,这才带着贴身侍卫追出来查看,没想到,却是看见了左夫人。”

自觉被对方暗指作乱和不怀好意的左夫人怒:“你……”

毡帘突然一响,云儿走了出来,吩咐被打发到外面的宫女:“你们,取热水来,以备大可汗和公主洗浴。”

左夫人乌涂涂的眼睛霍地盯向云儿,似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然令她失望的是,云儿不慌不忙的,全然无半点惊慌失态。

感觉似被毒蛇盯上了的云儿面上不露,只淡定的吩咐着宫女,末了,轻飘飘的瞟了左夫人一眼,故意丢下一抹得意色,一扭芊芊腰肢又回了毡房,左夫人气得险些咬碎了牙,心道:

难不成宇文姿猜错了?

这里面没乱起来,她就没理由再往里冲啊!

如果千金公主失踪期间没勾上个所谓的野男人,没怀上孩子,没被大可汗恣意玩乐儿时将孩子弄掉,那今夜她岂不是还间接帮千金公主得了大可汗的宠爱?

这事儿办的,糟心透了!

*********

许争神色不变,听着黑衣人低声禀告着:

“主人所料不错,今夜,还真有人沉不住气向千金公主动手了,觉察出佗钵被人下了‘情尽’,冷十三便又设法给其下了‘自怜’,想来此时佗钵正自个玩儿的不亦乐乎。”

黑衣人是冷十四,他得了冷十三的传信后便立时现身禀告许争,虽声音没有起伏,可锃亮的瞳子却流露出一抹幸灾乐祸。

自知宇文芳怀孕后,冷潇雨可谓对她的安危真正正视了起来,亦设想了她会被人暗算的种种,其中一种就是有人会对她下“媚药”陷害,针对这一可能,冷潇雨亦做出了相应对策。

不曾想,媚药是下了,可却下在了佗钵身上。

当埋下的暗桩上报右夫人弱水“伺候”宇文芳喝药时却洒了自个儿一身,以及暗卫禀报高绍义派的人威胁小药童弄取宇文芳所喝药的药渣时,冷潇雨敏锐的觉察出高绍义对宇文芳起了疑,至于宇文姿,她不会想到,左夫人给她的两个突厥女奴,其中一个,也是冷潇雨的暗桩。

冷潇雨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却并不加以阻止,于他,已对宇文芳肚里的孩子作了打算,如此,便希望一劳永逸的解决此事。

他可以将摄图拱上突厥大可汗之位,待时机成熟,亦可将宇文芳肚里的“儿子”拱上大可汗之位。

如此,虽今夜事发突然,然暗中保护宇文芳的暗卫们还是立时拿出了主子早就制定的相应对策。

待禀报完的冷十四隐了身形后,许争看向那边幕天席地已喝得熏熏然的冷天奴和霍不与,眼底里一抹心疼和怜悯,心内则深深喟叹一声,却不曾上前打扰,只默默看着,默默看着少主拎着酒坛往嘴里一个劲儿的灌酒,看着少主扬声喊人去取消弥阁阁主送他的稀世珍酿“解千愁”……

解千愁?

许争惊讶:消弥阁阁主倒是大方的紧,这稀世珍酿“解千愁”只闻其声不见其物,此酒不知从何而来,却在世间流下它的传说,传说一杯“解千愁”,尽解苦与悲,百世离忧过,万丈红尘清,爱恨情仇觅无踪,喜怒哀乐化云烟。

许争目光微闪,无言叹息:

酒不醉人人自醉,想来,少主也想一醉方休吧。

真相,只是第一步。

少主,日后要承受的只会更多更多。

……

许争走后,空旷的四周寂寥无人,耳边只虫鸣枭啼,极致的浓郁中更含有一股凛冽的酒香飘散空中,抬起惺忪醉眼,舌头打了卷儿的霍不与瞅瞅手中拎着的长颈酒壶,晃悠着手将酒壶往嘴中倒,可却倒在了鼻子上,舔了舔流淌而下的酒液,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嘟囔道:

“怎,怎有三个酒壶?”

“嘴,我嘴呢?”

“哎呀,我,我竟有三,三只手,不,不对,六、七、八……”霍不与迷醉着两眼,努力瞅瞅拎着酒壶晃悠个不休的手。

两腮酡红,喝得熏熏然,酒上了头,一对儿凤眸湿漉漉似沾了层薄薄水雾的冷天奴半眯着醉眼,笑得有些痴傻,打了个酒嗝,轻声哼哼着:

“百世……离忧过,万……丈红尘清,爱恨……情仇觅无踪,喜怒哀乐……化云烟,解……千愁,好,好个解千愁,好喝……”

“嘿嘿——”一旁的霍不与抬起惺忪布着酒红的眼睛,嘿嘿笑着,笑得一脸荡漾,“小,小子,知道解,解千愁是,是谁酿的么?嘿嘿,我爹,是我爹……”

“你……爹?”冷天奴眨巴眨巴眼睛,瞳子里一片迷茫。

“对,我……爹,”霍不与大着舌头,摇头晃脑着,“冥医鬼……门门主,药,药万枝,就是……我爹!”

“小,小子,我,我爹厉,厉害吧?”霍不与一拍胸脯,拎着的一壶酒撞到他的下巴颏,疼得他一吡牙,却还是眉眼一弯笑得邪邪,此时的霍不与,似个酒醉了的顽童,残存的意念中,还不忘炫耀,“我药,药千重,也,也很……厉害!”

“药千重?”冷天奴呆了呆,嘴里重复着,湿漉漉的凤眸眯了眯,染了红的瞳子,迷茫中闪过一丝清明,可清明中更多的是混沌。

一道黑影若暗夜幽灵,悄无声的逼近,隐在暗夜中,冷冷的看着,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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