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隐情
作者:西元的伊南娜      更新:2019-08-25 14:09      字数:7296

婷婷走到山崖边,俯眺谷底,道:“这崖谷还挺深。”

白起剑眉深皱,双眼注视着婷婷,道:“你现在知道危险了?我真后悔方才没与你一道跳下去!”

婷婷爽朗一笑,道:“比起华山的山势,这崖谷算不得危险。不过,你方才若与我一道跳下去,我一边拉着大王,一边又挽着你,那是断断腾飞不能的,我们三个只得一块儿落到谷底去。你留在了崖顶,才是真正协助了我呀。”

白起握紧婷婷纤手,道:“你离我远了,我心里就不踏实。”

婷婷笑道:“那好吧,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形,你和我一起跳,大不了我们到了谷底再一起爬上来咯。”

白起点了点头,微微而笑,目光温柔如水、坚毅似铁。

从昆仑马腹取下的那支羽箭,尔蒾和扎犁已一同查看了很久。

“这支箭确实是我们义渠的。”扎犁说道,“虽然族徽可以仿刻,但我们打造箭镞所用的铜料,却是义渠独有的。”

嬴稷冷声质问尔蒾:“三王子你作何解释?”

尔蒾愕然,反问道:“小王需解释什么?”

嬴稷道:“义渠国的羽箭,何故刺中寡人的坐骑?寡人约三王子来围场狩猎,三王子却趁机安排人刺王杀驾!”

尔蒾大嚷道:“秦王休要诬蔑小王!”

扎犁抱拳一揖,道:“秦王明察!我等此行乃是受着王命、携带国书厚礼来到秦国,旨在与秦国交好互利,岂敢大胆造次!”

嬴稷厉色道:“你们义渠国的羽箭射中了寡人坐骑,烈马癫狂,害寡人险些丧命,你们此刻道想置身事外!”

扎犁道:“秦王遇险,在下与三王子亦是心惊!在下敢以性命担保,我义渠国人绝无行刺秦王之企图!”

嬴稷冷笑道:“你拿性命担保,寡人却不稀罕。”

尔蒾道:“秦王岂能仅凭区区一支羽箭,就认定我等有行刺之心!此间乃是猎场,箭矢飞来飞去,难保不会碰巧误伤了人马!又或者,当真有人想刺杀秦王,只是拿了我族的羽箭,欲图栽赃嫁祸!”

嬴稷冷冷的道:“尔蒾,你砌词狡辩的功夫,洵是不俗!”

尔蒾挺胸凸肚,道:“秦王若有真凭实据,那便是要将小王就地处死,小王也绝无怨言。但秦王如果单凭一支羽箭就给小王及小王的部众定罪,小王万万不服!”

嬴稷脸色铁青,笑容阴沉的道:“此时此地,你服与不服,又有何分别!”

尔蒾胸口一窒,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魏冉解下昆仑的缰绳,仔细端详了片刻。

嬴稷喊他道:“舅父,依你之见,寡人应当给三王子怎样的死法,才算体面?”

魏冉作揖行礼,道:“大王,微臣以为,将三王子就地处死,始终是难看了些,传出去也不好听。不如先把他押入大牢,我们再仔细挑选个刑罚。”

嬴稷思忖须臾,道:“也好,就依舅父之言行事。”他实也不想在“小仙女”面前斩杀人命。

他转过身走向婷婷,笑逐颜开的道:“小仙女,你今日又救了我一命,我得好生的答谢你!”

婷婷屈身一礼,道:“臣妇举手之劳,大王无需挂心。”

嬴稷笑道:“你每次都说‘举手之劳’,然而你的‘举手之劳’于我皆是恩同再造,我若不真心诚意的答谢你,上天必会谴责我!嗯,我回宫看看,亲自选些漂亮有趣的奇珍异宝送给你!”

婷婷莞尔道:“臣妇平日里什么都不缺,大王若赏赐臣妇奇珍异宝,只怕会被臣妇束之高阁。不过臣妇今天倒是真有一个请求。”

嬴稷笑得开怀,道:“你尽管说!我一定答应你!”

婷婷道:“那匹叫昆仑的马儿惊吓到了大王,大王能念在它受伤失性,饶它不死,并且今后也善待它吗?”

嬴稷哈哈笑道:“就这点小事情,根本算不得请求么!你要是喜欢那匹义渠马,我送给你都行啊!”

婷婷微笑道:“臣妇已有赤烨,不用再多添名驹了。”

嬴稷道:“好,那么这匹义渠马,就当是我替你养着,你放心,我一定仔细的饲养它!”

婷婷礼道:“多谢大王。”

嬴稷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仪仗和侍卫队浩浩荡荡护送嬴稷回宫。

希儿坐在马车里,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额角全是汗珠。

“希姐姐不用担心啦。”婷婷拉着她的手,“事情都过去了,大王有惊无险。”

希儿泪汪汪的望着婷婷,道:“小仙女,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婷婷笑道:“希姐姐这样说话,可是见外了呢!”

到了王宫,尔蒾、扎犁,以及一众义渠武士,都被关入了大牢。

嬴稷在大殿内交代完一些事,魏冉匆匆赶赴甘泉殿面见太后。

*

白起和婷婷回到家中,婷婷小手摸着上腹,喃喃道:“好像快饿了……”

白起温存的一笑,道:“我知道,我这就给你准备好吃的。”

婷婷雪白的脸上,笑容明媚灿烂。

半个时辰后,婷婷尝到了美味佳肴。

白起用排骨、莲藕和竹荪煮了一锅汤,食材切得细小规整,配上葱叶,味道极其鲜香。另有一盘用麦粉包了猪油、饴、葱末,放在灶火上烘烤而成的香酥薄饼,原先每张饼均是巴掌大小,白起将其切成半寸见方的小片,整齐装盘。

婷婷就着清凉的蜂蜜水,喝鲜汤、食酥饼,十分舒心惬意。

“老白,你说大王这次真的会杀了尔蒾他们吗?”婷婷突然问白起。

白起道:“我不知。”

婷婷道:“如果大王处死了尔蒾,那么秦国和义渠国就免不了要打仗了吧?这还真是,兹事体大啊!”

白起给婷婷盛了一碗汤,道:“倘若大王派我领兵出征,我必定竭力取胜。至于那些国政国策之事,我们就别多想了,大王自有定夺。”

婷婷点点头,笑道:“恩,老白你说得对,我们不必费这个心。”

到了午后,两人在院子里玩穿穹弓。

白起取了五支长箭,卸去锋锐的箭镞,换成柔软厚实的布团。

婷婷头顶一只李子,在偌大的院子里飞来跑去、上跃下跳,仿佛一朵四处飘摇的红霞、一团活泼绚丽的火焰!

白起连发五箭,每一箭都精准无偏的射落婷婷头顶的李子。

婷婷惊讶极了,拿着李子走到白起面前,道:“我身法这么快你还能次次命中,太邪门了!”

白起俯首,微笑道:“你身法再快,我也能看准你。”

婷婷脸一红,道:“哼,说的好像我逃不出你的掌控似的……”

白起伸手揽住她纤腰,道:“你本来就逃不掉!”

婷婷脸颊愈红,道:“既然逃不掉,那我就反击!”右手便去抢夺白起手中的穿穹弓。

白起笑道:“这穿穹弓太大,不适合你玩,你若强行张弓,恐怕会伤了筋骨。”

婷婷轻挑淡眉,朗声笑道:“我偏要玩!我若伤了筋骨,你伺候我呗!”

白起温和的道:“你不受伤,我也一样伺候你啊,但你受伤我会舍不得!”

婷婷把李子塞到白起手里,道:“休要多言相阻,你去顶着李子,我就玩一回!”说罢,娇瘦的身子轻盈一转、一掠,刹那已距离白起十余步远。

白起无可奈何,只得依言照做,忧心忡忡的叮嘱道:“婷婷,张不开弓就别逞强,伤筋动骨不值得!”

婷婷从地上拾起一支箭,悠悠笑道:“瞧你杞人忧天的,我又不傻!”

其实她知道,以自己的臂力绝不可能张满穿穹弓,而且她本身也没学过射术,不懂张弓拉弦的技巧。

她仅是一时不服气,才拿了穿穹弓。

她相信自己可以用一种奇特的方法张弓放箭。

于是,她“哗啦”一下子腾身飞升到了空中,双手扣紧弓弦,双腿蜷曲,足底踏住弓臂,然后双腿迅速前伸。

她硬是用纤长双腿的力量将弓臂蹬开至全满!

“嗖”,一箭疾出,她翩翩然落回地面。

她的射术毕竟不够精良,这一箭没射中白起头顶的李子,却是击在白起右肩。

白起魁伟的身躯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李子掉到在地上。

“哎呀,老白你怎么不闪避呀!”婷婷惊惶的大喊出声,一阵风似的飞奔过来。

“这是十石的弓啊!我虽不太懂十石的弓到底能有多大威力,可肯定是很大很强的威力!即使是布团做的箭头,打在身上也是很疼的!”她放下强弓,一双小手在白起右肩上不停的揉抚,灵动的乌眸,已是浸在泪水之中。

白起凝望着她,道:“你刚才放箭的姿势很好看,我看得入神,就忘记闪避了。”

婷婷又恼又怨的道:“有什么好看的!”

白起伸手,小心翼翼的擦拭婷婷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你别哭,我没伤着,也不疼。”

婷婷道:“我不信!”

白起轩展剑眉,笑道:“你不信,我就证明给你看!”话音甫落,他猛的将婷婷横抱在怀。

婷婷心弦倏振,雪颜沁红,道:“你……你想干什么!”

白起亲了亲她的嘴唇,抱着她,快步往卧房走去。

*

黄昏,太后在魏冉的陪同下来到大牢探视尔蒾。

被关押的扎犁和其余义渠武士并未受到拷打虐待,只解除了随身携带的兵刃。

尔蒾独住一间密闭的囚室,在囚室中挨了一顿杖型,爬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看到太后,登时嚎啕大哭,道:“义母!义母!我是冤枉的!秦王存心害我!”

太后叱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说稷儿的不是!”

尔蒾哭道:“秦王单凭一支破箭就一口咬定是我要行刺他,分明是一心想置我于死地!”

太后容色庄肃,冷冷的问道:“蒾儿,你老老实实告诉哀家,你当真没有加害稷儿之念?”

尔蒾一阵错愕:“义母何故这样问我?我岂会害秦王?”

魏冉轻吁一气,道:“三王子莫再抵赖,我已检查过昆仑马的缰绳,那缰绳有被利器割损的痕迹,所以才会在秦王驯马的危急关头绷断。”

尔蒾嚷道:“缰绳有损,与我何干!”

魏冉冷笑道:“你不是说昆仑马是你为秦王准备的礼物么?你送礼前难道不曾谨慎审查一番?”

尔蒾道:“小王的确有查视过,当时缰绳完好!”

魏冉道:“昆仑马是三王子审查过后送来围场的,这一路上三王子可见到有谁对缰绳动了手脚?”

尔蒾道:“没有!”

魏冉笑道:“这就怪了,三王子将昆仑马送到围场、交于大王之后,昆仑马就由大王骑着,难道是大王自己割了缰绳不成?”

尔蒾道:“秦王意欲陷害小王,也不是没可能这么做啊!”

魏冉道:“可是大王如果要用这个方法陷害三王子,他一定会把缰绳割得再深些,方能确保当场事发。然据我查验,缰绳的割口很浅,若非今日昆仑马发了狂,那缰绳至少能折腾个两三月才会断裂,到那时候,两位王子已然回到了义渠,大王如发生意外,也不会有人联想到两位王子。”

尔蒾听完这番话,眼中倏忽闪过一道异光,牙齿咬唇。

太后道:“蒾儿,你现在唯有说实话,哀家才能救你!”

尔蒾紧握双拳,道:“好,我承认,是我命人在缰绳上割了道口子。但我仅是想戏弄一下秦王,当是为我二王兄出口气。我没想过要取秦王的命,更不曾料到昆仑会中箭发狂!”

太后怫然道:“胡闹!你简直胡闹!你的父王英明神武,怎就把你教导得如此愚蠢莽撞!”

尔蒾又大哭起来:“义母,我知错了!知错了!可您千万得信我,我真的只是割损了缰绳,再没干别的坏事!”

太后玉手扶额,愁容满面,叹道:“哀家今晚先派个御医来替你瞧瞧,你好自为之。”

离开大牢,回到甘泉殿,太后与魏冉对面而坐。

“你觉着蒾儿是不是说了实话?”太后问魏冉,“他有没有再隐瞒什么?”

魏冉道:“这小子原是刁滑,未必对我们言无不尽。不过以他的胆量魄力,也就只能耍点小伎俩,哪敢真的行刺大王。”

太后道:“所以你也认为,那支箭很蹊跷?”

魏冉颔首:“我早就发觉这事另有隐情。昆仑是匹宝马良驹,不仅跑速极快,且异常警敏,除非遇着箭雨箭阵,否则,寻常弓箭□□很难将其射中。”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太后已了然他的心思。

“一直以来,稷儿对义渠、对丕儿蒾儿,都怀有仇恨之意。”太后蹙着眉道,“哀家也不是因私废公之人,可倘使稷儿这次真的杀了蒾儿,并与义渠国开战,于公于私,似乎都欠妥当。如今秦军削弱了韩魏军力,但赵国尚且强盛。无论赵国是背后放刀、或是与义渠国结成联盟,对我们秦国都是大大的不利。”

魏冉笑道:“长姐思虑广远,外弟佩服。”

太后也笑了:“哀家这些思虑,只怕早就在你心里转了八百回了吧?只不过你也讨厌丕儿、蒾儿,所以在战与和之间,你宁可选择战。可你又深知哀家和义渠王的交情,因此不得不顾及着哀家的心境。这些日子,也是难为你了。”

魏冉道:“今次的事,大王是铁了心了,也名正言顺,长姐若想劝阻,怕是不易。”

太后笑道:“诚然,稷儿听哀家的劝言,早已听得厌烦。是以,哀家准备找一人帮助哀家。”

魏冉眉头一皱,道:“外弟不同意长姐那么做。”

太后笑道:“哟,阿冉一下子就猜到哀家要找谁帮忙了么?”

魏冉脸色凝重的道:“国政乃是天下第一的烦心事,长姐何必以此搅扰一个心地纯净的人?”

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有你的不忍,哀家也有哀家的苦衷。”

魏冉道:“她平日里虽是语笑嫣然,但朝堂上的场面话,她自己未必说得好,长姐也未必教得会她。”

太后笑道:“一个娇滴滴、楚楚可怜的小美人,本无需依靠言语来打动君心。”

*

次日,嬴稷与文武诸臣廷议,正是要判决尔蒾的刑罚。

婷婷原与黄瑥一同前往蒹葭殿看望希儿,不料中途遇到太后凤辇。

“太后万福。”婷婷和黄瑥连忙下拜。

太后款款下辇,指示侍从回避,又对黄瑥道:“阿瑥,你先退下吧,哀家与小仙女单独说会儿话。”

黄瑥长长一拜,恭恭敬敬的退走。

太后扶婷婷起身,笑眯眯的道:“小仙女,哀家多谢你昨日救助稷儿。”

婷婷低着头,浅笑道:“小事而已,太后无需挂心。”她凭灵感察觉,太后并非恶意之人。

太后和蔼的握住婷婷双手,道:“小仙女,哀家知你心地善良,你可愿意多帮哀家一个忙,再拯救一些人的性命?”

婷婷淡眉微蹙,道:“太后是说尔蒾王子?”

太后笑道:“小仙女果真冰雪聪明。”

婷婷困惑的道:“妾身知晓,尔蒾王子是太后您的义子,可他企图谋害您的亲子,正所谓亲疏有别,您却要妾身救他?”

太后唏嘘道:“唉,哀家查得,此案另有隐情,蒾儿并不曾行刺稷儿。但稷儿执意要置蒾儿于死地,却是听不进任何异议,眼下也唯有小仙女你可以救蒾儿。”

婷婷眨眨眼:“太后是要妾身去劫狱?劫法场?”

太后笑道:“那倒不用。你只需随哀家到大殿上,替蒾儿求个情。你是稷儿的恩人,你说一句话,比那些文臣武将啰嗦一百句还管用。”

婷婷道:“尔蒾王子如何下场,此乃涉及国政的大事,妾身仅是个寻常女子,不能在朝堂上置喙。”

太后莞尔一笑,道:“你不是寻常女子,你是我们大秦第一将帅的妻子。国政大事、秦王的决策,随时都会成为你的家事。”

婷婷低着头,道:“妾身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妾身……”

“哀家直说了吧,”太后肃然道,“稷儿若处死尔蒾,义渠必然发难,届时两国开战,白起必定以秦军主将身份领兵应敌。虽说白起是天下第一的杀将,由他统帅,秦军胜算极高,可打仗的事情,谁又能做出万无一失的保证?”

婷婷鼻梁一酸,双眸忽然湿润。她想到了白起右肩胛的伤疤。

太后继续道:“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向战场。打仗这种凶险事,若能免之,就当避之,你说是不是?”

婷婷静默不答。

*

就在嬴稷要宣判尔蒾死刑之时,太后领着婷婷步入大殿。

嬴稷与众人大吃一惊,魏冉轻轻叹了口气。

“母亲,您来做什么?”嬴稷大步走下王座,“尔蒾欲图行刺寡人,证据确凿,母亲勿要为他求情。”

太后笑道:“是否证据确凿,大王与哀家均是心知肚明。哀家此趟前来,只恳请大王以大局为重,大事化小。”

嬴稷道:“寡人主意已定,所有后果,寡人一力承当!”

太后道:“你不问问小仙女的意见?”

嬴稷笑道:“小仙女和寡人一样厌恶那帮义渠蛮子!”说话时,他双眼目光投向婷婷。

婷婷已悄悄挪步走到白起身旁,默默跪坐。白起一把攥住她纤细的皓腕,低声问道:“婷婷,怎么了?”

婷婷稍是抬头,双眸内微泛泪光。

白起吓了一跳,连忙又用另一只手轻抚婷婷的肩臂。若非顾及廷议庄严,他早就把婷婷拥入怀中亲怜□□。

太后道:“小仙女,你告诉大王,尔蒾王子该不该被处死?我们秦国与义渠国,眼下又当战当和?”

婷婷低下头,不说话。

她绝非软弱怯懦,她是不知当如何回答!

“我不愿意老白多打仗……可是老白和我说过不要多想国政……而且万一我说错话惹怒了大王,大王一生气,老白也会被我连累……”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流下眼泪。

部分朝臣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朝政大事,太后竟让大王问询一个小女子,成何体统!”

魏冉凶狠的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胆怯收声。

白起抱拳道:“大王,太后,内子不通国事,请大王和太后不要为难她。”

太后笑道:“白将军此言差矣,你家小仙女聪颖巧慧,自有真知灼见。”

“够了!”嬴稷厉声高喝,怒目瞪视太后,“白卿家说的对,不要为难小仙女!母亲,您无非是要寡人饶尔蒾一命,寡人同意便是!”

太后盈盈一笑,道:“大王深明大义,乃万民之福。”

退朝后,嬴稷怒气冲冲的来到蒹葭殿,希儿给他斟了一斝温茶,道:“大王息怒。可是太后为尔蒾王子求情了?”

嬴稷道:“母亲自己求情力保尔蒾倒也罢了,她居然带着小仙女来胁迫寡人!”

希儿蛾眉一颦,关切的道:“此事怎会牵扯到小仙女?太后是找小仙女游说大王吗?”

嬴稷嘴角突然荡漾一丝隐约的笑,道:“小仙女并未游说寡人,她一句话也没说。然而寡人不忍心看她左右为难、郁闷流泪的样子,所以寡人同意了母亲的要求,放过尔蒾。”

希儿温婉的笑道:“妾身没有说错,小仙女对自己的夫君忠贞,自然也会对自己的国君忠贞。”

嬴稷点了点头,沉吟道:“如此,寡人的一番布局,也非全无回报。”

*

夕阳下,一辆马车快速驶向咸阳城南。

白起搂着婷婷,怜惜的道:“是我不好,我本该给你无忧无虑的生活,结果却害你劳神费思。”

婷婷笑道:“你不也经常为我劳神费思吗?”

白起道:“你是我的心爱之人,我当然得费尽心思、竭尽全力的爱护你、照拂你,让你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唉,为何我总有疏忽大意的地方!”

婷婷双臂抱住白起,道:“老白,我为你劳神费思,全是心甘情愿的。你若因此觉着歉疚,就多烧些好菜给我吃吧!”

白起把她搂得更紧,笑道:“岂止是好菜,还有很多事,我都要对你更好、对你越来越好。不过,我还是得想想办法,让你少担心、不担心。”

婷婷的笑容甜美娇媚,点头道:“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