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天统说完，走出了房门。

洛白歌依旧坐在那里，失神间，在思索庞天统的言语，他不知道是庆幸，还是讽刺，他可以去蓬莱，不会受到阻挠，可是，只有四年时间。

四年，若他没有归来，姜老等人，便没了活路；可即便归来又能怎样？四年时间，足够让庞天统查出隐藏在风五琴行背后的一切，查出姜寒的真实身份，并非普通的楚国人，即便他归来，又能如何？庞天统会放过姜寒？

庞天统给了他选择，可无论走哪一步，都是死棋！

而且从庞天统的话语判断，风五琴坊应该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洛白歌双手握拳，指甲陷入血肉之中，洛白歌在自责，都是因为他将甄紫蕊带回，方才导致这一切的发生。

“我爷爷给你说了什么？”在洛白歌失神间，甄紫蕊娇羞地跑了进来，询问洛白歌。

洛白歌心神一震，急忙将所有的情绪压制下去，渗出鲜血的手掌，被他掩在身后，开始运用道力，快速的治愈伤势。

“没什么，只是让我去蓬莱，早去早回！”洛白歌一笑，有些苍凉，他看向甄紫蕊，俏脸上的笑容，依旧那样天真自然，洛白歌心中明朗，甄紫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作为秦王最爱的掌上明珠，这些阴暗面，全部被秦王隐瞒。

洛白歌嘴角的笑意很淡，看向曾雨琬的目光，依旧柔和，可是那柔和中，多了复杂，多了难言的情绪，只是这一切，被洛白歌极力掩盖，甄紫蕊没有察觉，只是觉得洛白歌情绪有些低落。

“他同意你去了？”甄紫蕊有些惊讶，同时有些不舍。

“在你眼中，老头子我这么不开明吗？”在甄紫蕊皱眉思索时，庞天统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分外和蔼，看不到属于巫者的丝毫阴翳。

庞天统笑着拍了拍甄紫蕊的头，目光颇为溺爱，曾雨琬撇了撇嘴，有些不满。

“庞爷爷，我都多大了，您还这样？”甄紫蕊把低头一晃，躲开了庞天统的手。

“是，小紫蕊长大了，还有心上人了，老头子老了，不中用了。”庞天统笑道，打趣着甄紫蕊，目光却缓缓扫过洛白歌，递着眼色。

“小歌打算何时动身？”庞天统慈眉善目，看向洛白歌，神色关怀，若在外人看来，定然是族中长辈，自然而然的送行，而有的关怀话语。

这一幕落到甄紫蕊眼中，让她的心中喜意渐浓，因为在她看来，庞天统认可了洛白歌，这，正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看着甄紫蕊，洛白歌想到自己，心中升起悲凉，若杨道未死，现在的他应该在蓬莱，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一心修道，或许活得，能够如同甄紫蕊一般轻松，毫无负担。

可他与甄紫蕊不同，甄紫蕊不知晓这一切，是幸运；他若不知晓这一切，虽然自在，却是悲哀，因为这其中，有着他的身世，有着国破家亡之仇，而甄紫蕊，没有！

洛白歌心中苍凉，却不得不柔和一笑，这，之一种默契，或者说，在无言中，与庞天统达成的不成文约定，让甄紫蕊，永远是局外人。

“多谢庞老关心，此事，自然越早越好。”洛白歌言语谦恭，可心中却在盘算，因为他的时间，只有四年，他必须争分夺秒。

“我也去！”甄紫蕊叫道，目的很单纯，不愿与洛白歌分开，又不愿阻挠洛白歌，她不明白洛白歌去蓬莱的目的，也没打算去弄明白，自然而然的，便说出了此番话语。

“胡闹！”庞天统闪过厉色，呵斥了甄紫蕊一句，“你一个女孩子，瞎掺和什么，今天，就随我回家！”

庞天统斩钉截铁，这也是他出宫的目的之一，带甄紫蕊回宫。

“我不回去，你既然能够同意他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庞天统的训斥，对甄紫蕊，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有些赌气，眼中闪过娇蛮。

对于洛白歌去蓬莱一事，甄紫蕊，既想让洛白歌去，又不想让洛白歌去。因为在她看来，她的身份是公主，她不想因此与洛白歌产生什么隔阂，所以不想阻挠洛白歌的一切打算，不想让洛白歌产生负担。

可是蓬莱，不在秦国疆土中，渡海不说，而且并没有明确的路，甄紫蕊实在放心不下，而且她不想与洛白歌分开，故而不愿。

她本以为，庞天统会坚决反对洛白歌去蓬莱，可是眼下，庞天统不仅同意，还有着支持之意，甄紫蕊看不懂，也想不明白，气恼之下，根本不想回宫，想和洛白歌一同前往。

“他是谁，你是谁？”庞天统知道平时宠坏了甄紫蕊，无语间，只能平复下心中情绪，“他去蓬莱，是为了修道，回来谋个官职，不然怎么娶你？”

庞天统知道危言耸听没用，只能好言相劝。

甄紫蕊本来趾高气扬，不满意庞天统的安排，而是听到此番话语后，却是平静了下来，狠狠地看了庞天统一眼，有些恼怒，娇羞，同时有着淡淡的期待。

她已经猜想到庞天统给洛白歌暗示了自己的身份，洛白歌若想娶她，就必须有一定的功绩，故而洛白歌要去蓬莱。

明白这一切，甄紫蕊依旧有些不情愿。

“娶我，就非得去蓬莱吗？”甄紫蕊说话没经过大脑，出口的瞬间，便意识到不对，粉嫩的脸蛋，“唰”的变红，玉手搅在一起，低头间，不敢迎向洛白歌的目光。

“就是因为想娶你，所以要去。”洛白歌看到窘迫起来的甄紫蕊，淡笑间，走上前来，拉起甄紫蕊的手，柔情地说道。

发生了这一切，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甄紫蕊，可是甄紫蕊对他的心，让他不忍去辜负。这一切虽与甄紫蕊有关，但是她并不知情，洛白歌无法迫使自己去恨她。

那日，落月湖畔，他的承诺，他还记得，也并不后悔，他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护住甄紫蕊，既然曾甄紫蕊不知情，那便永远瞒下去。

这恩怨，归根结底，是秦王，甄紫蕊虽然被牵连其中，可是却不应该，受到伤害。

洛白歌知晓，自己的路，若一直走下去，迟早，他会出现在甄紫蕊的对立面，毁去她的一切，到那时，会将甄紫蕊伤得体无完肤。

洛白歌心中不忍，可是，却不得不如此，他很矛盾，他不知道，此刻他对甄紫蕊的好，在转变之后，会变成多深的恨。可即便知晓这一切不能避免，洛白歌此刻，依旧不忍。

甄紫蕊缓缓抬头，看向洛白歌，感受到洛白歌目光中的爱意，甄紫蕊心生喜悦幸福感的同时，美目转动间，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也想去。”

洛白歌没有回话，淡淡笑着，牵起甄紫蕊的手，向酒楼外走去。

庞天统皱了皱眉，没有阻拦，他该说的，都已经说完。

“明日，我会来接你回家！”庞天统平和道，他知晓洛白歌与甄紫蕊之间有话要说，儿女情长，无关紧要，便随它去了。

洛白歌拉着甄紫蕊，向落月湖畔而去。

“你不想带我去，是吗？”曾雨琬见洛白歌沉默，开口间，神色黯淡，夹杂着失落。

“不是我不想，你应该明白。”洛白歌跳上木舟，向甄紫蕊伸手，湖面清澈，倒映着蓝天白云，让洛白歌的笑，看上去明净自然。

甄紫蕊俏脸有些气鼓，可却明白，蓬莱，即便洛白歌同意，庞天统与秦王，也断然不会同意，而且她去蓬莱，并不能帮到洛白歌，反而会成为累赘。

“湖中荷花开了，陪我去看看吧。”洛白歌知晓甄紫蕊已经明白，只是心中不情愿，洛白歌轻轻一拉，甄紫蕊本在走神，身形直接一晃，倒入了洛白歌怀中。

甄紫蕊没有恼怒，反而环住了洛白歌，与洛白歌四目相对。

“那你要多久回来？”甄紫蕊眼中有着期盼。

“着急嫁给我吗？”洛白歌不想陷入感伤中，打趣问道。

“你敢不娶吗？”甄紫蕊没有了羞涩，反而变得大胆，美目瞪大，言语中有着威胁的意味。

湖风带着水汽，吹拂起甄紫蕊的发丝。

洛白歌拥着甄紫蕊，没有答话，道法运用间，木舟向湖中心盛开的荷花而去。

此去蓬莱，洛白歌心中没有底，也不敢去想，他不知道，回来之时，自己的心境会是哪般？

此间山水不变，可人心，不会变吗？

洛白歌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不知不觉间，木舟已经驶入翠绿的荷叶之中，荷花高举，已经能够闻到清香。

“无论今后如何，我对你的心，既如往初。”

洛白歌低头，轻吻向甄紫蕊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