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

黑衣人的声音虽然低沉，却仿佛如催命咒一般，清晰地传入阿若和王三耳中。二人闻言寒毛倒竖，王三清楚地感觉到阿若身子一软，便倒在一旁。无奈之下，王三示意阿若隐藏好，便要起身现形。

“等等……”阿若拽了下王三衣角，示意他稍安勿躁。

果然，片刻之后，那个熟悉的“沙沙”声想起，一个身影从二人侧后方出现。

只见此人身着青衣，头缚赤帻，足蹬快靴，一身制式打扮，显然是军中人物：“看上去，像是汉军斥候，只不过……”王三小声向阿若嘀咕。

“兄台中了某家一标后，犹能迤逦十数里逃至此处，在下佩服！”黑衣首领言罢，居然拱了拱手。

“原来如此……”怪不得阿若二人把此人踏雪而行的声音当成了雪狐之声。原本以此人功力，断不会被阿若二人发觉，只是受了伤，又长途逃命，才会被阿若发现。只是一个小小斥候，怎会身负如此武功？

青衣斥候并不言语，缓缓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这柄剑不错！”王三对此人越发好奇了。非同寻常的身手，非同寻常的剑，偏偏身着汉军斥候军服，此人身份着实神秘。

黑衣首领显然认同王三的判断，对着手握宝剑的青衣斥候不敢丝毫大意，一挥手，三个手下分散开来，对青衣人形成夹攻之势。

青衣斥候不理其他人，身随剑走，毫无花哨的向黑衣人首领直刺过去。

此剑一出，便有一往无前、与敌偕亡的气势，若是尚在巅峰，黑衣人首领为避免两败俱伤，少不得要后撤以争取时间拔剑。不过此时，青衣斥候长途奔逃又带伤势，此招威力大减，黑衣人首领便有充分的时间在敌剑触及身体前，将身形微微一侧，闪过对方一击，顺势将自己的佩剑拔出，舞出一团剑光，将自己周身护住。

那斥候本是前冲之势，却见一个转身，再出一剑。黑衣人见状，右手举剑相迎，同时左手轻轻一摆，示意同伴上前相助。外围的三个黑衣人立时分出两个，加入到围攻之中，却仍留下一个在战团之外，防止青衣斥候突围逃跑。

四名剑手登时战作一团，剑风呼啸，将漫天飞舞的雪花激向四方，夹杂着剑气的风雪铺面而来，压得阿若和王三抬不起头，只得将头脸尽可能地埋在灌木丛下。

风雪阻碍了阿若的感官，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是片刻之后，刀剑交击的声音也随着风雪稍霁而变得明朗。顶着仍旧刺目的雪粉，阿若忍不住抬头向前方望去，只见青衣斥候面对三人的夹攻，已是节节败退，胸口和左腿的伤痕历历可见，眼看就快撑不下去了。

不知怎的，阿若有种想要去帮助那个青衣斥候的冲动。只见他刚要有所行动，身旁的王三使劲摇了摇头，示意他勿要轻举妄动。阿若明白以他和三伯两个人的身手，贸然冲上去除了把自己陷入危险外，根本无济于事。阿若不甘地低下头，再一次隐藏在风雪中。

这次，过了不一会儿，只听几声闷哼之后，刀剑声倏止，风雪仿佛也随之稍息。阿若迫不及待地抬起头，只见到青衣斥候宝剑不知掉落何方，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单膝跪地，正面对着他们的方向。阿若清晰地看到他嘴角冒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而黑衣人一方，一人仰卧雪中，已然被刺身亡；一人小臂淌血，退出战圈。只剩下黑衣人首领和刚刚守在外围的人看上去并无大碍。

黑衣人首领剑指青衣斥候，正要上前结果对方，突然神色一紧，一团雪粉挟一股真气利剑般袭来。

黑衣人见状，一个扭头便躲过雪粉的袭击。刚想进击，便发现一把匕首毫无声息地随雪粉而至！

“找死！”黑衣人首领怒喝一声，原地一个筋斗向后翻过，堪堪避过青衣斥候的绝命一击！未等落地，便弃剑用拳，双拳猛力向前击出，拳劲如有实质般，重重印在青衣斥候身上！

“噗！”一口鲜血喷出，青衣斥候气绝身亡！而他袭黑衣人首领的匕首，刚刚划过阿若的头顶，闷声插进了身后的雪松！

“大人！”尚存的两个黑衣人惊出一身冷汗，青衣斥候的偷袭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二人此刻才赶到首领身前。

“无妨。”黑衣人首领摆摆手，又指了指青衣斥候的尸身。两个黑衣人便朝青衣斥候遗体走去。一通细致的搜索，并未发现任何残存的东西。

“唔……没有遗留线索就好，赶紧撤，莫要误了大事！”黑衣人首领发出指令，三个黑色身影“刷刷刷”的三声，便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

此时，这场恶斗的另外两个见证者之一，阿若用不只是寒冷还是恐惧带来的颤抖声音道：“三伯，他们……走了吗？”

王三神色严肃，示意阿若不要急着现身，再等等看。

果然，片刻之后，一个黑衣人反身回来，看到打斗现场并无人迹之后，便悄无声息地再次消失。

“好险……”阿若倒抽一口冷气，暗道。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王三示意阿若继续隐藏，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爬起身，尽量让身上的积雪保持原状，弯着腰越过灌木丛，到前方查看。

在王三发出安全的信号之后，阿若直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迈步朝王三走去。只见王三蹲在翻弄着青衣斥候的尸身，仿佛在找着什么东西。

阿若走近之后问道：“三伯，这些人究竟是谁？为何在此性命相搏？”

王三头也不回地翻弄着青衣斥候的上衣，嘴里嘟哝道：“这个也许是汉军斥候。”

“斥候？”阿若不解道：“我见过酒泉城里的汉军，却没见过如此本领高强的……”

“你才见过几个兵？”王三不屑道：“来，帮我一把！”两人合力将斥候的尸身翻过，王三解释道：“一般来说军中武功高强的有两种，一种是中下级军官，比如什长，屯长，等等，要么就是斥候营里的斥候，观此人装扮，应是标准的汉军斥候制式军服，虽然武功高强的有些出奇……”王三终于放弃了对青衣斥候的研究，转向另一具尸体：“但是军中卧虎藏龙，并不稀奇。”

“三伯你好像很懂的样子！”阿若又帮王三翻过黑衣人的尸身，原来青衣斥候的剑被压在黑衣人的身下。

王三拾起这把剑，仔细端详起来。只见此剑以精钢铸就，长有五尺余，剑锋凌烈，剑柄古朴无饰，端的是一柄好剑！“不过，这柄剑像是游侠所用，并不类军中用剑。”王三暗自判断。

“那这人呢？”阿若用脚踢了踢黑衣人尸体。

“不清楚。”王三仍在研究那柄剑：“不过，可以猜一下。”王三一顿，续道：“你注意没有，在那个首领受伤时，其他黑衣人怎么称呼他来着？”

“‘大人’？可是他们肯定不会是父子吧？”通常，“大人”一般是儿子对父亲的称法，显然黑衣人首领并不比他的同伴年纪大太多，阿若故有此问。

“当然，”王三提着剑，若有所思地环顾周围：“但是你忘了，在咱西州，还有一类人被称作‘大人’！”

“你是说……他们不是汉人？！”阿若讶道。

“嗯……没错，附近的羌胡也称自己的首领为‘大人’！”

“那他们为何说汉话？”

“显然他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群羌胡在深山之中围杀汉军斥候！”阿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王三撇撇嘴，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三伯，他们会有什么阴谋？”

“我哪儿知道？！来，帮我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遗留的东西。”

“什么东西？”阿若道。

王三看了看阿若，道：“不知道，但是我感觉那斥候应该留下了什么线索，你有没有觉得，他发现了我们？”

“没有啊。”阿若摇了摇头。

“不，他一定是发现了我们。要我说，这斥候的身手其实在黑衣人之上，只不过身受重伤逃至此地，才被黑衣人围杀。我总觉得，他临死之前向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听王三说完，阿若才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种感觉。他也像王三一样，开始在附近搜寻，一边搜一边道：“他为什么会被追杀？是因为发现了黑衣人的阴谋吗？”

“这是最大的可能，而且在这个时候……”王三想起了前两天刚刚从福禄城开拔的汉军。

阿若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问道：“他们会不会是想偷袭汉军？”

“可能性不大，否则这斥候应是朝汉军的方向去，怎么会被追到这里，他这明显是想从这里去福禄城。”

“羌胡想偷袭福禄城？”阿若一惊。

“不清楚，咱们赶紧回村，不过此地不宜久留。”王三见并没有什么遗留的线索，便果断说道：“什么汉军羌胡，什么祁连雪狐，都比不上咱爷俩的命重要！”

阿若点点头，紧步跟着王三离去。在经过二人藏身的灌木丛时，阿若突然发现了什么！

“等等，三伯，我想我找到了斥候留下的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