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兽奴无道问苍天
作者:墨雪寒江      更新:2019-08-26 13:27      字数:4326

【天历622年4月中旬-大周王朝-帝都洛邑-朝堂晨会-天子姬子瑶】

姬子瑶眼中的朝堂一直是暮气沉沉、老气横秋,他不说话,堂下的卿大夫和豪门士族一个个闭目养神,似乎在寻思着待会儿去哪吃喝玩乐,而他一旦说话,那帮朝臣必是歌功颂德,就好像姬子瑶他拯救过世界一样。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死一般的寂静,还有尘埃和飞虫,姬子瑶知道这帮人均年过七旬的老家伙是不会搭理自己的,即使是十年前父王还在的时候,这帮家伙仍然在阳奉阴违,就好像外面那些诸侯才是他们的主子。

姬子瑶的年龄一直在成长,心智也日益成熟,眼前的一切看了整整七年,什么都看透了,不论是自己的叔父们还是同辈堂兄弟们都没有把他当回事,什么都像在走过场一般,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姬子瑶十五岁的生辰,按惯例朝臣是要朝拜的,诸侯是要献礼的,异族是要避战的,神明是要显灵的的,但很明显的是朝会即将到达一个时辰,这些卿大夫们依然在站着做梦,诸侯们在逸乐,异族在造反,神明不知所踪。

一旁的侍人已经侧目偷瞄很多次沙漏了,不消片刻朝会将毕,姬子瑶不在乎再这帮人是否看得起自己,即使自己是个天子;也不在乎这每天的形式走的有多无聊,即使自己是个孩子;更不在乎外面的世界如何的繁华纷乱,即使他想要去在乎;他在乎的是当年武王伐纣何等荣耀,而如今却似寄人篱下一般,口不能言,手不能指。

“朝会毕,诸臣退~~”一旁的侍人喊出了这个朝堂每天仅有的一句话,七年了没有什么朝会始和诸臣奏,也没有群臣作揖行礼朝拜天子,侍人喊的这句话如同惊醒了那帮家伙一样,一个个睡眼惺忪不耐烦的转身便走,要知道十年前这帮家伙还要倒行到门口再转身。

“明日之后诸位不必再来了。”姬子瑶生气了,起身拂袍怒视眼前的这帮家伙,稚嫩的面容上一双鹰眼死盯着最后离去那人的背影。

此话一出那帮卿大夫和豪门士族才零零落落的站住了,一个个的回身望去。

“陛下所言何意?”说话的是晋国六卿之首智氏族人,他是其族长智山候荀侃(年六十七)的长子智鄢君荀未方(年四十),此人文韬武略均不成气候,仰仗其父在晋国的地位,弄了个士师的虚职(大司寇下属,掌刑罚判诵)在朝堂挂着,吃着大周朝廷的奉养,顺便还能打听其他诸侯的情况

荀未方回身之后如同饿狼一般盯着姬子瑶,甚至还往回走了十来步,逼在殿阶之下,右手摁住腰间,一脸无所忌惮的表情大有随时拔剑弑君之意,配剑上朝本是违背大周礼法,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姬子瑶毕竟年幼,吓得向往后退,但小腿之后便是天子坐榻,退无可退,一屁股坐了上去,双手略微发抖的放了下来:“并无他意,予一人以为诸位卿家年迈,劳苦远行宫堂,以至晨不能寐,无益身心康健,便有想法今后由诸位的族子前来朝会,岂不快哉?”

姬子瑶满额头的虚汗只有靠前的几人能看得清,那荀未方嘴角抖动,双目轻藐:“陛下多虑了,家父为大周镇守四方不知劳碌,为子者岂能荒废?我看诸位卿大夫并不年老,还可为陛下分忧数年。”

那帮老臣听了后便开始絮叨起来,什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什么先王带他们一起走之类的话不绝于耳,两侧的叔父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看着地,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为天子所近。

姬子瑶一边低声喘着小气,一边用袖口擦拭额头汗液:“诸位卿家,予一人只是担心你们的身体,然不知如今这般体壮,日后予一人还要仰仗诸位共保天下社稷啊。”

朝堂依然在嘈杂,似乎都在宣泄这几年心中的郁结,他们只是在数落过去,却没有人说未来,这样的大周哪来的未来?这样的场景连侍人都看不下去了:“诸位朝臣,天子腹痛需如厕,请退避而去吧。”说罢就要拉着姬子瑶从侧面而走。

荀未方歪着头一脸鄙视的看着天子和侍人离开……

身后的争吵还在继续,姬子瑶在搀扶下无奈叹息:“予一人都不在了,他们还吵什么呢?二百年前帝都还在镐京之时,那些朝臣大夫争吵的是尊王攘夷,一百年前帝都移至洛邑,争吵的是诸侯朝贡太少,现在争吵的居然是予一人的一时口快?”

侍人低着头继续搀扶不敢多言,而姬子瑶用手用力抓着侍人的小臂:“常午,你说,这样的大周,十年前兄长竟然要用造反来获取,他要这天下何用?如同予一人一般在那朝堂之上像个傀儡任人戏谑吗?他图什么?”侍人常午(年五十)一直点头依然不曾答复

“他当予一人是什么?他智氏只不过是晋予候家养的其中一条狗!”姬子瑶这段话用很低的声音吼出来的,他把这几年心中最希望喊的话给说出来了,一旁的侍人常午慌了:“陛下,不可……不可说啊……”

“哼~不可说,天下是予一人之天下,是大周王朝的天下,竟然有予一人不可说之言?那还有王法吗?你方才也看到了,予一人的二叔姬仲雁和三叔姬叔雁他们都在干什么,一个个跟麻雀一样只顾自己那点食,哪会去管这容他的那颗树已满是虫咬残洞?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姬子瑶现在已经进入了亢奋状态,不是谁说几句就能息怒的,改变现状和复兴大周是他近两年来的目标,但一步都踩不出去,如何是好。

“陛下息怒,老奴有一人举荐,当年先王还在之时对老奴说过,若天子受屈,便用此人,不过他说要等殿下二十岁才能用。”

侍人常午的话让郁郁寡欢的姬子瑶回过了神:“哼,予一人还不知有没有五年之命,看了那荀未方的右手按在哪儿了吗?满堂朝臣就他一个配剑的,离予一人还是最近的,常午,你就说说看吧。”

“禀天子,是先王太傅慕容袏……”

“慕容袏?他年逾九十了吧?喊来朝堂比命长吗?还予一人等至年二十?他等得了吗?”

“陛下,慕容袏虽然年迈,但他可是黑玉堂署的前署长啊,黑玉堂署内可是有大周和诸侯国的不少机密啊,只是如今被晋予候的侄儿姬斯理给占了官职,整个资料库全部移至晋国而去,但慕容袏应当还记得不少,即使他年迈,他的儿子和孙子尚壮年啊。”

这么多年姬子瑶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了,培植自己的势力,慢慢解决时局,哪怕他自己年老而去,至少能留下基石给儿孙继续完成:“好,明日午夜,令他祖孙三人从后殿入。”

【天历622年4月中旬-西海麟城-兽族主城-皇甫世家】

三月下旬开始的秦国与兽族的西部战争已经结束了,秦军主帅韩曳(年五十五)战死,参军皇甫杰康(年四十二)被抓,两万士卒死在豹颀左都尉的一万鬣狗大军的利爪之下,而兽族从头到尾死了不足三百,大都是被流箭击杀,近距离拼杀几乎无伤。

皇甫杰康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抓,而不是被撕咬而亡,事后想想也倒正常,秦国四大家族之一便是皇甫家族,被抓意味着谈判,这群异兽不但迅猛果断,而且还颇有韬略。

“皇甫参军,不要害怕,我们虽是兽族,也是讲道理的,只要等秦国割让西部三山的信件一到,便会放了你。”说话的是兽族大族长熊瞎子,浑身棕色皮毛,外部裹着黄金甲,举手投足之间露着一丝血腥之气。

皇甫杰康说不怕那是假的,双腿一直在打哆嗦,身边是兽族四大老:狮狼虎豹,岂有不惧怕的道理,但他双眼一直盯着这个大帐篷的后面,他不敢与熊瞎子四目相望,也不敢多说话。

也就两天的时间,秦国大使没有来,而是让几个小卒子把皇甫杰康的妻子与长子作为人质送到了兽族边界,当妻儿被送到麟城的时候,皇甫杰康一屁股坐在了帐篷内,双目呆滞,表情中透露九分绝望和一分愤怒,这件事如同他想的那样,秦诏伯赢瑗果然选择了第二个终战的方式,那就是将妻儿送来一同为质。

“看来你主子并不觉得你们皇甫家对秦国是有用的,哼哼,人族啊,悲哀啊,皇甫杰康,你说你为那赢瑗赴汤蹈火的断送自己的香火又是何必呢?左都尉豹颀,右都尉狼环,你们带他们一家三口下去,洗剥干净了,切好之后分送到两个先锋营去吧,鬣狗们和猞猁们都等着有大餐来喝庆功酒。”

听着兽族大族长熊瞎子的一番话,皇甫杰康放生大笑起来,满眼的失望和遗憾望着眼前的妻儿,他的妻子早已昏厥而去,他的长子皇甫少陵(年二十)则是用愤怒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一切:“两个营好几万个畜生,三人如何够分,也不怕没吃到的纵酒闹事。”

皇甫少陵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兽族国师狐满语中讥讽:“皇甫大少爷,禽兽和畜生在我们这儿可不是骂人的,反而你们人族这两个字才让我等咬牙切齿。”

皇甫少陵双手瑟瑟发抖,但口中依然不饶:“既然如此,诸位何不夜袭襄武邑呢?”

“逆子,你说什么?”皇甫杰康没想到他儿子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其他兽族的人都面面相觑,兽族谋士负鼠笑了:“难道大少爷这是要学其他人族一样,要献出襄武城,来同族残杀吗?”

皇甫少陵眼角流出了泪水,他的所有朋友和兄弟都在襄武,他知道这一脚踩出去便是永生永世再无回头路:“是,人族带我弃之敝履,何必为之献出生命?倒不如投靠大族长,将这些人族贱种寝皮食肉,血水酿酒。”

皇甫杰康怒火上扬,站起来就是一脚将皇甫少陵踹翻:“畜生!”随后将一侧西海校尉鳄湾的佩刀拔出来就要往他儿子头上劈。

那鳄湾校尉何等强壮,苍劲有力的长尾一甩就把皇甫杰康扫到半空摔下,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你们这样杀他太不新鲜了,还是去清蒸了吧。”没人想到这竟然是从皇甫少陵的口中说出来的,此番话的时候皇甫少陵已经没有了恐惧和难过:“不介意的话,我来亲手烹了他。”

谋士负鼠一副不信的样子:“不用太急着表忠心,先去将你母亲烹了去。”

皇甫少陵眉角一动有点不情愿:“哼,母亲与我都是背负仇恨而来,我如何能动手?既然你们对襄武城没有兴趣,那边罢了,将我斩杀吧。”

大祭司枯叶龟此刻才说道:“好了,方才我夜观天象,用我的龟壳算了三卦,一凶二吉,凶在恶战,吉在一无大碍,二有牲人为奴,这襄武倒是一个攻占朱圉山的好地方。”

大族长熊瞎子摆摆手,让属下将奄奄一息的皇甫杰康和他妻子拖下去:“若能攻占襄武,你的母亲可以不死,说说你的主意吧,大少爷……”

“兽~~兽奴……兽奴!…苍天啊,我皇甫家怎么会有这种人奸啊………”皇甫杰康一边被拖出去,一边在歇斯底里的喊着,养了二十年的长子居然是这般的狼心狗肺,兽奴者人奸,实属全人族的败类。

皇甫少陵听了后狂笑半天:“哈哈~~~好,好一个兽奴,本公子以后就是兽奴当如何?总比父亲你那衣冠楚楚的人奴要好,卑躬屈膝换来的不过是满门为异族之食,你是在愚忠!”

皇甫杰康已经到了大帐篷之外,没多久就是滋滋拉拉的油锅之声传入帐内,这帮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熟肉了。

听着他父亲在外面痛苦嚎叫,皇甫少陵不为所动:“我与母亲是从襄武出来的,这一次我们兽族与秦国人族之战,让他们的征兵年龄到十三岁了,整个襄武都是年老色衰和乳臭小孩之辈,年轻力壮几乎都被征召而去,我们只要从滥水河偷入,便能绕开鸟鼠同穴山的秦国守军,待攻下襄武,我们再里应外合攻占鸟鼠同穴山和朱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