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府
作者:义品品      更新:2019-08-26 20:56      字数:2507

“白……三小姐!”王氏想到了被押着的何婆子,只怕连累了自己,急得她在陶然背后疾唤起来。

“三小姐好歹念在我养了三小姐这些个年头,把三小姐当亲生的待……”王氏说到这里,马上看到一旁妇人扫过来的凌厉目光,她咽了咽口水,扇了自己一巴掌,“不,不……瞧我这张嘴。我是说,请三小姐只看在,那些年来我养着三小姐的情意上,饶了我吧!”

陶然低着头并未看王氏。

从她记事起,王氏每每骂她,都会说因王氏自己不能生养,所以才会养她这个克星。而这么多年来,她又是个现成的仆人,等她长大的一天,所谓的家人把她卖个最好的价钱……

可是,纵然这样,王氏也确实是养了她……

妇人皱着眉头朝身后的仆妇摆了下手,仆妇就来要堵王氏的嘴。

王氏挣着大声喊道:“还有,还有!医书我并未烧,我只想着把那书藏起来以后卖了钱,那书就在我的蓝布包袱里,三小姐不信可以让人去找啊!但请三小姐看在那书的份上,饶了我吧!”

陶然扶着妇人的手就是一紧,妇人马上感受到那力道,她极有眼色的吩咐道:“带着她去把说的书给三小姐取来。”

有人便押着王氏去正房,很快,那本医书就被仆妇捧着送到陶然面前。

陶然急忙接过书来,神色紧张的翻了开来查看。好在书没有破损一点,陶然才放下了心。

王氏讨好的笑,“三小姐,我是想把书留着卖钱,哪里舍得弄坏了。”

王氏的贪婪,到底做了一件好事。

陶然把书紧紧的抱在怀里,抬头看向妇人,“把她……放了吧。”

王氏见白府的妇人没说话,知晓自己不用见官了,道着谢又絮叨起陶然的好来。

妇人看向陶然,“三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陶然回首看着并不大的小院,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再不会回来了。

“我想去给我爹再磕个头。”

这个爹,自然指的是白福全。

妇人点头,让王氏带着众人去白福全的坟上。王氏犹如重新活过来,一路上拉着妇人说起她的不易来。

“那个该千刀的走了,闺女现在也要走了,从此后我就是孤寡一人了,我的命好苦啊……”

妇人如未曾听闻到,只默默的照顾着陶然,全然不理王氏。

到了白福全的坟上,陶然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妇人吩咐仆妇准备回府,她来到陶然身边扶起陶然来,“三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了。刚刚押着的那婆子,小人的意思是吓吓就好了,一会儿就把人就放了,不知三小姐意下如何?”

陶然并不懂得这些,她只默默点头。

王氏几乎是送瘟神一般急迫的送走了陶然。

马车走过了集市,走过了巷子,还转过了程墨曾经住过的荒园。

陶然轻挑起马车车帘,矮小的土房跃入她的眼底,一个个随着兜进的风,逐一向后倒退而去,和前进着的时光相逆着。

如果时光也可以倒流,可以在想停的时候停止,可以永久的驻足,那该有多好呢!

陶然一定是要把时间停在小时候,停在和程墨、程先生在草堂里读书识字的日子里。哪怕有王氏的刻薄相待,哪怕有繁重的家务劳作,她也觉得那段时间是最美好的。

“三小姐若是想回来,请了老夫人的示下还是可以回来看看的。”妇人在一旁轻轻的说着,把一盏茶杯送至陶然面前,“只是那样子的家,小人劝您不回也罢。”

陶然垂下头去。

程墨和程先生是这条巷子里唯一给她留下的温暖……

陶然缓缓放下了车帘,接过妇人手上的茶,摩挲着茶杯,看着指尖上略过的青花瓷纹,喃喃低语:“不必回来了……”

妇人一笑,极有眼色的替隐然打着扇,亦不提前话,只管介绍起自己来。

“说了这么久了,三小姐还不知晓小人,小人夫家是府里的管事,您唤小人白西家的就是了。”

陶然喝一口茶。

这茶比自己喝过的所有茶,不知道要好多少,有股淡淡的清香。

白西家的的声音微滞,带着几分谨慎,“从此后……三小姐喝茶不要喝得太快太多,轻啜一口便好。”

陶然茫然的抬起头来,白西家的正笑盈盈的望着她,眼里全是恭谨。

“三小姐不懂也不算什么,您住在那样的人家里,初回来哪里会有人笑话您。只是喝茶和虚扶小人们的手,是一种仪态,小人先僭越教给三小姐。老夫人早已为您找好了教养嬷嬷,到了府里会有嬷嬷专门来教三小姐规矩的。”

陶然的脸一热,拿着茶盏的手僵在了那里。

倒是白西家的想得周全,她从陶然手上接过茶盏,又添了新茶,放在茶船上。

那么,是不是此后再不懂规矩就会被人笑话呢?

徘徊在陶然心头的话,到底没说出口来。

马车里有了片刻的安静。

“那么……家里怎么忽然想起接我了?”陶然问起白西家的,这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白西家的也早料到陶然会问,笑意不减一分,细细的讲给陶然听,“小人是奉了老夫人之命接您回府的,许是三小姐以为府里当年无情,把亲骨肉送走了。可是三小姐大概不知晓,三小姐出生那年发生了许多的事,二郎和二娘子,便是三小姐的父母亲,他们都过世了。家里只余老夫人和大郎一家,这其中的心酸小人不说,三小姐也会懂的。”

陶然连勉强的笑意也挤不出来。

当年,他们丢弃了她,便是有再大的困难,怎么不见扔了别人,偏偏是她?而更让人觉得可笑的是,她只能依靠着这个冷酷的家的名头逃离开其他险境,兜来转去,她又回到了起点。

只是,早已物是人非,她所经历的事,她所承受的屈辱,她所饱尝的心酸,又怎么会让她漾着柔婉安心的笑回到这个家里?而曾经弃她于不顾的家,现在又如何让她相信本该属于家族的上慈下孝,兄友弟恭呢?

白西家的见陶然不语,低眉恭顺着继续说道:“当年也是道士说了,三小姐在县城里养,也许能命久些,所以才会把三小姐放在远族的白二郎家里养。现在三小姐也过了及笄的年纪,从此自该平顺下去了。再说,老夫人年岁也大了,愿意看到儿孙绕膝,自然要接三小姐回府了。”

陶然抬眼看着白西家的,重新审视起眼前的仆妇来。

在县城市井里成长的她,只练就了一个本领,那就是察言观色。而程先生教给她的又有,凡事多思。

白西家的话表面没有什么破绽,实则漏洞百出。

如果真是如道士所言,王氏怎么敢对她非打即骂?王氏又怎么敢将她卖为别人的妾室?如果家里真是只想把她寄养,又怎么会一纹钱也不给养父母呢?

忽然接她回府,这些个所谓的家人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