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人命
作者:义品品      更新:2019-09-01 03:47      字数:2335

等到了慈明殿,陶然就见宫人站立两旁,远远见正殿不只有萧太妃一人。

陶然低头走进去,跪下给太妃叩头。

太妃并没让陶然起身,“你也见过皇后、贤妃和你姑母吧。”

陶然这转头看向下首坐的三个人,其中两个她都认识,一个是贤妃,另一个是白顺容,唯有坐在最前面的妇人,陶然不认得。听萧太妃的话,此人应该是当今后宫之主刘皇后。

刘皇后生得并不算美,尤其是和贤妃、白顺容坐在一起,更不显得她有多惊艳了。可是刘皇后却面容和善,眉眼里都含着亲切。

“恭请皇后、贤妃、顺容安。”陶然将头再次磕在地上。

刘皇后弯了嘴角叫陶然起身,她的语气缓而不高,“今日召你入宫,是要问你一件事。”刘皇后说着,看向一旁的宫人,宫人端着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一块帕子。

“这可是你的?”

陶然看了眼木盘上的帕子,帕角绣着一朵蓝色的祥云,确实是她的。“回圣人的话,是妾的。”

刘皇后又问,“昨日可是你用帕子给慈明殿的宫女秀云包扎手掌的吗?”

陶然想起昨日无意间撞到的宫女,她心头猛的一动,那个宫女该不是……死了?!

陶然俯下身去,“妾并不知晓那位姑姑叫什么,只是在出殿时不小心撞到她了,见她手掌擦破,她又恐怕污了太妃娘娘的帕子,妾才想到用帕子帮她包扎,我们连话都不曾多说。”

刘皇后看着跪着的陶然,“秀云已经死了,她是被人下了毒,在毒发后落到井里的。刚刚太医也来看过了,秀云周身上下只有那块帕子上有毒,所以断定是毒发身亡。”

陶然没想到她竟然料中了,她急忙为自己辩解,“圣人,妾连那位姑姑的名字都不知晓,为什么会要给她下毒呢?”

坐在一旁的贤妃慢慢悠悠的开了口“秀云并非娘娘的贴身宫女,她往日里掌管一些杂事,太妃娘娘的药便是由她煎的。当初,奕儿被刘章下毒,也是经你才看出来在帕子上下的毒。现在又是在帕子上下毒,难免叫人想到你了。”

陶然急忙回道“娘娘明鉴,妾为什么要对慈明殿的人下手呢?妾才第一次见太妃,更不敢对太妃做任何不利的事。若说是下毒,难道妾就不怕太医们看出来?妾也知晓娘娘想到妾会对太妃娘娘不利。可是若是想对太妃娘娘不利,妾又为什么要将太妃娘娘的病治好呢?下毒如此拙劣的手段,妾做了于妾又有何益处呢?还望娘娘相信妾。”

陶然说得有理有据,殿内一片安静。萧太妃垂下眼去,拿起一旁的茶轻轻喝了起来。

忽然,坐在最后的白顺容笑了声,“药这事最是难说了,从娘娘至圣人,咱们都不懂。”白顺容的笑容渐渐敛了去,“我倒是听说过,有种药叫米囊,听人说用了此药会让人依赖上这种药,此后不用都不行,很是折磨人。陶儿是我内侄女,我也不好偏帮她,娘娘的身子尤为重要,我看还是叫太医再来瞧瞧最为妥当些。”

白顺容这话像一枚种子,扎在别人的心里疯长起来。

大家怎么想,陶然再清楚不过竟然有药能让人依赖这种药?那么是不是被人下了这种药的人,也会依赖下药的人了?

陶然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白顺容竟然来踩她一脚,而且陶然给萧太妃当时用的药里确实有米囊。

贤妃似笑非笑的看了白顺容一眼,“妹妹竟然以最坏的法子揣测自家侄女,可真是大义灭亲啊。”

白顺容暗自咬牙,脸上却装出姐妹情深来,“姐姐惯会取笑我了!我是为了娘娘好,说句有私心的话,也是为了证明陶儿的清白。秀云常在嬷嬷跟前服侍,又是个老实听话的,别说娘娘会心疼,我想到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心也疼啊。”

贤妃抚着自己的祥纹袖口,没搭白顺容的话。

萧太妃将茶杯交给一旁的宫人,淡淡的说道“看来白顺容似乎对自家侄女并没有那么亲厚。”

白顺容急忙跪了下来,细声细语的回道“妾是担心娘娘的贵体。外人都道白府忠诚,从妾的父辈开始就一直效忠于天家,到了妾这里,妾也是表表忠心,所以才会出此主意。陶儿是妾的内侄女,妾岂有不疼她的道理?”

“起来吧。”萧太妃对白顺容说道。

白顺容起身后,萧太妃吩咐一旁的宫人,“再去太医院多叫来几个太医。”

宫人应声出去。

陶然抬起头,看向太妃,“娘娘,妾想看看秀云姑姑的尸首,妾也要自证清白。”

太妃望着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慌乱陶然。她沉吟片刻,“人已落在井里,中毒之相早辨不出了,你如何自证?况且,你一个姑娘家见了尸首真不怕?”

陶然回道“从医者,不管是郎中还是仵作都是为了救人,一个救活人,一个观死要救活人。两下都是救人,所以妾不怕。”

太妃看了陶然好一会儿,“一会儿太医便过来,你和太医一道去吧。你且先起来。”

陶然谢过太妃,从地上站起身来。抬头就见白顺容看自己的目光不善,白顺容只看了陶然一眼,便转头看向萧太妃,“陶儿能入得了娘娘的眼,是她的福份。她年纪小不懂事,妾替她谢过娘娘了。”

白顺容又一次踩低陶然而抬高自己。

太妃没搭话,只是合上眼,没人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太医们来得很快,陶然和几个太医一起去了后院。

萧太妃也想了身,“活人我们都不怕看,难道还怕见死人不成?都一起去看看,到底是谁要在慈明殿兴风作浪!”

太妃发了话,谁敢说害怕不去?皇后、贤妃、白顺容依次走出大殿,向后而去。

到了后院,早有人将椅子摆在了一座亭子里,亭子离井口还有一段距离。

就是这样,贤妃忍不住皱起眉,白顺容抽出帕子用帕子捂在鼻子上。

陶然和几个太医一样,没躲没闪走到已经全浸透的尸体旁。

小太监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掀了下去,陶然看到一张没有血色且肿胀得变了形的脸。

就是一日前,眼前的生命还鲜活着。陶然还用帕子帮她包扎手掌。

只隔一日,这个生命就陨落了,宫中贵人追查起她的死因,也不是因为替她申冤,而是担心她死亡背后隐藏着对贵人们不利的事。

人命,在皇权至上的宫闱里,显得那样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