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妃听了张太医的话，摩挲着罗汉床扶手处的兽头。那兽头因常年抚摸已经变得极光滑。

萧太妃冷笑一声，“滑头！”

她的话也不知是在骂谁还是在说她手下的兽头。

张太医知道不是在骂他，他只垂着眼皮权当没听到这句话。

“行了，你退下吧。”

萧太妃终于发了话，张太医退出殿去。

萧太妃身边的姜嬷嬷走了过来，将罗汉床上的花绷子收了起来。“娘娘，您别生气，气大伤身。您身子才养好了些，因为这些事，不值当。”

萧太妃深吸口气，看向殿外，“竹音，你说这还是小事吗？你看看他们能不叫我生气吗？竟然对慈明殿的人下手，他们这是冲着我来的。”

被叫为竹音的姜嬷嬷笑了笑，将小宫女们打发出去，走到萧太妃身边，“也许是有人只想安插眼线而已。”

萧太妃的手掌按在罗汉床的扶手兽头上，指甲划在兽头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安插眼线要要人家的命？话又说回来，就算是眼线，也敢安插在本宫这里？何况是让慈明殿的宫女怀身孕了，哪里像是安插眼线。他们真当我是不理后宫之事了！”萧太妃握着兽头的手越握越紧。

姜嬷嬷知道萧太妃是真动了怒，也不敢劝，只能分析给她听，“娘娘寡居多年，慈明殿宫女怀了孕，确实好说不好听。天家若是真看上了秀云，直接和娘娘说就是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萧太妃摇摇头，“天家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最为清楚。他不会！所以我才气，就算是宫里的侍卫，也要背后有靠山，才有这个胆子啊。而且闹出来的话，也实在是叫我没了脸面儿，他们大概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呢。我刚刚还在想，后宫那几个不省事的，也许是看我的日子过得舒坦些了，想弄出个事来让我看看。她们那是拿草棍拨弄老虎的鼻子眼呢！”

萧太妃沉着脸，“你去好好查查。”

“是，娘娘放心。”姜嬷嬷不问也知道萧太妃让她查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实在不好再说下去，姜嬷嬷岔开话来，“娘娘，我瞧着这个白小姐倒是够机灵。”

提到陶然，萧太妃的火气降下去些，“她初来给我瞧病时，我只当她耿直有些小聪明，没想到她城府也不浅。当初她并不说一定能医好我，现在她又不言明秀云怀有身孕一事。这两件事连起来，就能看出她城府不浅，这的这份心意，我也会领了。只可惜她生在了那样的人家，无依无靠的，我看她是比她那个娘聪明着呢。”

姜嬷嬷叹口气，“这人都是命啊，陶氏当年那样出众的人才，就是性子执拗些。”

萧太妃抬起手，姜嬷嬷上前扶起了她，萧太妃说：“人各有志吧。”

姜嬷嬷急忙道：“娘娘对白小姐其实是不错的，这些年来，小人也没见娘娘夸过谁，能这样评价她，可见娘娘是喜欢她的。”

萧太妃迈着步子，缓然朝着殿外走，“能医好我的病，不叫我受病痛所扰，是她的本事。能证得自己的清白，是她的聪慧。才智集一身，这样的人也该赏一赏。”

萧太妃看了姜嬷嬷一眼，“你照例办就是。”

姜嬷嬷答应着就要离开，萧太妃叫住了她，“竹音，你说予儿这孩子不是喜欢这个白氏女了？”

“有吗？”姜嬷嬷才说，就想到了今天管予不请自来，“娘娘说得倒真是。侯爷早不来晚不来，就在这时来了，确实太过巧合了。”

萧太妃脚步放得更慢，“门户不当，予儿想也是白想。行了，你去给她备些赏赐吧，不必太过厚重，不能让予儿得了意了。”

姜嬷嬷这才离开。

卫国公府很快接到了来自太妃的赏赐，陈夫人很是欢喜，说陶然是化险为夷了，晚膳特意将一家人都叫到一处用饭。

陈夫人对陶然说：“太妃的赏赐是安慰你呢，等太妃病大好了，许是还有赏赐。”

陶然想到了母亲，问陈夫人：“干娘，你可见过我母亲？”

问得陈夫人一愣，“我听闻你父母，也在宫里远远的见过你母亲。只是没看清模样，只看了个轮廓。不过，听说你父亲才学出众，当初可是状元郎呢。陶儿，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陶然便将萧太妃说的话学给了陈夫人，陈夫人沉吟片刻，“也许是你母亲给太妃留下的印象深吧？不然又会是什么呢？”

陶然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多事像裹在纱里一样。要有耐心的一点点拨开，才能看到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景象。

过了几日没等到太妃的赏赐，却等来了天家的圣旨，召卫国公夫妻入宫。

陶然并没放在心上，等陈夫人回来时，直接来到陶然的院子。

“陶儿，天家下旨了！”陈夫人欢喜得声音忍不住大了些。

陶然不知道天家下了什么旨，急忙将陈夫人让到座上才问：“干娘慢慢说，天家下了什么旨意？”

陈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这不是你治好了太妃娘娘的病嘛，天家一高兴，问是谁举荐的你。听说是我时，将我和国公爷唤到宫里问你的事。我趁机将白府容不得你的事说了，我还暗示官家，白府想用你来结交权贵。天家听了问我你要什么赏赐，我就说你虽在我这里，但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怕将来落什么口实给你，我就请天家赐你处院落自己住。”

“天家说一个女子实在不适合独自居住，天家已经下旨，让白府修出一处院子，和白府相连，但是各走各的院门，两处不相干，却看着像一家。陶儿，你说好不好？！”

面对为自己操心费力的陈夫人，陶然实在是感激得没话可说。

“干娘，我实在是谢你不知晓说什么了！”

陈夫人点了陶然的鼻尖，“我又不是外人，我是你干娘！”

陶然也笑。

陈夫人见房内没有别人，声音低了许多，“这次进宫我还听说，慈明殿的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因打碎了太妃娘娘最爱的花瓶被仗毙了。”

陶然马上想到萧太妃在清理自己的宫殿，她看向陈夫人。陈夫人对着陶然颇有深意的一笑，“太妃娘娘这几日身子乏，听说连皇后都去侍疾了。”

陶然终于知道萧太妃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