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闻着猿啸声，亡魂大冒，心中突突乱跳，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只能趴在壁上踌躇起来，也许是攀爬太累了，不久竟然昏沉睡去，待到醒来，他才发现那白猿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呼呼的鼾声和雷声一样响亮。

白猿的长毛仍然像树木一样在生长攀附，只不过速度明显慢了不少，洞中的岩壁上已然铺上了一层白雪，苏澈小心翼翼地从长毛上滑翔下来。

照理说动物的毛发应该像人类的头发一样不会有生命，但是这白猿的毛发显然不同，苏澈每走一步都能深深感受到白猿毛发的吸引力，他们像幼小的婴儿一样，漫无目的地凌空乱抓，有些毛发甚至能够缠着苏澈的脚向上攀爬，幸亏苏澈眼疾手快，一次又一次将毛发斩断，不然他的下场就会和洞中其他动物和植物一样，被硬生生缠绕致死。

白猿的肚皮像一座小山，不时起起伏伏，苏澈蹑手蹑脚地靠近它的周围，不时用柴刀拨开脚边的长发，引导它们向另一个方向生长。

那白猿的天灵盖上已经秃了一大块，和周身雪白的毛发形成鲜明对比，这时，忽然一阵细细索索的声响从白猿的脑后传来，紧接着白猿的面目一下狰狞起来，它痛苦地长啸一声，被束缚的手臂陡然间挣脱，随后，它发了疯似的疯狂抓挠着它的天灵盖。

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反应惊得苏澈赶忙躲在一处石块的后面，只敢从缝隙中偷眼看那白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白猿的天灵盖竟然有一根食指粗细的透明藤蔓从它的天灵盖奋力地挣扎出来，那藤蔓起初光溜溜的，只是闪着些许荧光，但随后竟开始生长出纤细的草叶和倒刺，颜色也变成淡淡的金色，像是一条扭曲灵动的火蛇准备窜出洞来。

它每挣扎一点，或是生长一寸，那白猿就嚎叫一次，黑漆漆的面孔上老泪斑驳纵横，如果有一把刀在它面前，它一定会毫不犹豫举起刀来，将脑子一劈两段。

“轰”，无数四散的灵力化作一颗颗飞星从它的七窍中飞散开来，伴随着滚滚奔腾的热流，苏澈躲在岩石后面，都有一种快被热浪掀翻的感觉。

“我知道了，是白猿的灵根。”苏澈恍然大悟似地在心头叫道。

苏澈记得，有一次，在青楼听说书先生说书的时候，那人就讲到过灵根破体的故事。他说呀，在唐国某个偏僻的仙山中，有个不知名的修行大能，在他年轻时候就已经突破了神府境，于是啊，他活了足足五百七十六年，始终无法突破神府境，进入太初境，而后终于看破尘世不再修炼，每日里只是在山中赏花观鸟，于是有一天，他的身子开始慢慢老去，在行将就木的时候，他的灵根便从身体中破体而出，因为灵根也是有生命的，并且远远长于人类，只要在人自然死亡的时候，它就会破体而出，寻找下一个栖身之所，或是原地生根，变作一棵参天古树。

当时苏澈还不信，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现在他亲眼看见了，才真正相信。

这白猿应当是寿命到头了，它体内的灵根才会试图逃跑吧。

就在苏澈思考的时候，他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被白猿的长毛紧紧卷住了，白猿挣扎着起身，在山洞中乱撞一气，引导着满地的长发左拉右扯，苏澈一下子被拽到了半空。

“要死要死要死……！！！”苏澈闭着眼睛惊声尖叫起来，手中的柴刀也开始不听指挥地狂舞。

斯啪~长毛被乱舞的柴刀一股脑儿割断，苏澈凌空跌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白猿的灵根恰好弯曲下来，苏澈也没多想，一把便攀住了灵根，灵根上的倒刺扎破了苏澈的手，苏澈的鲜血顺着灵根滴落下去，透明的灵根每着一滴鲜血，便像火焰上再浇了一层油，轰~耀眼的金光一波接一波，就像是金钱豹的花纹斑斓耀眼。

挣扎的白猿终于声嘶力竭了，它不甘心地躺在地上，扭曲的老脸一脸颓废，它已然使不出半点力气了。

苏澈从灵根上一跃而下，迅速撕扯衣服包扎伤口，看着白猿的惨状，他的心中有些悲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白猿，你活了这一辈子，虽说，比我们多活了那么几十年几百年，但是到头来还是孤苦无依，我答应你，等你死后，我会给你做个墓穴，不让你的尸体给别的灵兽做晚餐。”

苏澈刚要起身，他的脚又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待到定睛望去，是那白猿的灵根正火速朝他面上袭来，苏澈惊得张大了嘴巴。

“唔，唔……”灵根在眨眼间就窜入了苏澈的嘴里，生着倒刺的藤蔓也在瞬间将倒刺收了，显然是怕伤到苏澈。

苏澈睁大着眼，无可奈何地看着灵根从白猿的脑后破体而出，接着又如长龙一般不断钻入自己的口中。

这场面也太重口味了。

苏澈几乎已经绝望了，他垂着头，静静等死。他知道，不是先天生长的灵根如果被强行植入体内，肯定会产生排斥，到时候寄主就会爆体而亡，碎成渣滓。这灵根显然不会管那么多，它也是急于活命，才会见人就钻。

一节！

两节！

三节！

……

苏澈数着白猿灵根的节数，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方面是惊恐，另一方面是惊讶，他完全被这白猿的灵根吓呆了。灵根和竹子类似，也是一节节生长的，每一百年会成长一节，这白猿的灵根竟然有整整十节！

那是一千年的灵根啊！

如果是树木，那它就是通天的大树，繁茂的枝叶可以遮盖整片树林。

“啊~”

下一刻，苏澈的耳中仿佛听到了树木生长的声音，紧接着，先前那股山洞中的感受到的暖流开始在他体内流窜，融合，贯通，继续融合，贯通，小树苗开始扎根，生长，无数根枝条在他体内枝繁叶茂，融会贯通，一条条能量小溪则是顺着树木生长的轨迹，一遍又一遍流淌全身。

苏澈感到身躯像是重生了似的，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感涌上心头。

“啊！”他大吼一声，他的七窍中一下子也涌现出无数的灵力精魄，随后，他的体内真气如泉水奔涌。

眨眼间，他竟然突破到了感气三重，而且他的体内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种不知名的物件。

“我可以修炼了，我可以修炼了。我有自己的灵根了！哈哈哈！”苏澈一跃而上，落在山洞中最高的石块之上，他握紧双拳，眼中精光炯炯，像是一只大猩猩，兴奋地不断地捶着胸口。

他流泪了，郁结多年的痛苦，以及想到了被仇人杀害而死的父亲，无情的唐国君王，势利眼的书院众人，过去的种种都在脑海中放映着。

“这灵根简直就像是先天生长的一样，竟然和自己的身体能够这么契合。”苏澈运转真气，在周身环游一遍，竟然没有一丝阻碍，就算是先天生长的灵根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和自己产生默契吧。

“白猿老哥，多谢你的灵根，我一定会好好利用它的。”苏澈跪倒在石头上，朝着白猿的尸体拜了三拜。

随后，他本想移动白猿尸体，在外面挖坑掩埋，但是白猿的尸体体型过于庞大，苏澈无法把它搬离，他只能将山中巨石打倒一片，封住洞口，原地掩埋白猿。

他在山间呆到深夜，快临近破晓才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