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我就是想妈了
作者:秦以山      更新:2019-08-28 17:38      字数:4392

“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苏姐不知道?邢先生那么大的势力,新闻也会报道吧。”蓝蝶不可置信的问。

“苏乐有个朋友在医院上班,那位朋友亲眼目睹邢先生去医院做体检。体检正常的话,不会去一趟肿瘤科的。医生是不可以随便泄漏病人隐私的,所以那位朋友并没有细说。不过苏乐听懂了他的暗示,肿瘤这件事应该是没差了。”

裴逸风想了想继续说:“裴先生已经知道沐燃怀孕的事,很有可能通过律师修改遗嘱,留一笔钱给孩子。”

苏乐猜测的就是这笔钱有多少,就算是没有。也可以通过官司力争,根据律师预计财产的多少,来决定到底要不要上法庭。

不过孩子还没生,就算要做鉴定也要好几个月,甚至一年以后。遗产官司拖这么久,对公司并没有好处。何况邢家本就是两个儿子,刑天漠和邢千殇表面上看起来安好,可豪门争夺从不缺看起来安好的兄弟姐妹。

苏米赶紧起来匆匆告别,让裴逸风和蓝蝶继续吃东西。

打了个车,赶回家。正巧刑天漠也回来,正脱下外套把衣服挂在衣架上。

“怎么了?封世钧和叶柒柒去住酒店了,两个人打算明天一早飞去外地玩一圈。”这里离机场太远,两个人想多睡会儿才去酒店的。刑天漠笑笑说:“你该不会不习惯吧?”

少了两个人,这才几天,就不习惯了?

“不是,我就是想妈了。她最近,还好吧?”苏米谨慎的问。

“前几天不是才见过吗?她老人家好的很,估计也很想你。要不,让她来玩几天?”

“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去见她吧。上次就说过去那边的,不过没有成行。这次,我们去看看吧,我还没见过你家的样子,说不定你以前的房间还在。”让苏米见识一下小时候,更年轻一些时候的刑天漠。

说不定,就这样冷酷的男人,也会有一段杀马特岁月呢。

刑天漠觉得苏米怪怪的,不过也没有细想。点头表示想去就去吧。

苏米笑笑,算是放下心来。希望邢父不是真的有事。

对两人的到来,邢母高兴的拉着苏米原地转圈圈。邢父看起来除了疲惫一点,也没有其他特别的表情,和上次为了沐燃的事来看他们的时候差不多。可肿瘤病人,会营养缺失,会面黄肌瘦什么的吗?

多希望生病的事,只是苏乐听信了别人的误传。

“苏米啊,几天不见,你又瘦了。”邢母可怜巴巴的摸着苏米的脸,心血来潮揪着脸庞的那一点点肉肉说:“一点肉都没有。是不是我们家天漠亏待你了?”

“妈,没有。”

“没有就好,他要是敢亏待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邢家的三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就远远没有两个女人之间相处的这么好。

刑天漠和邢千殇连频频看表的姿势都步调一致,刑天漠本就对这个家里有抗拒,邢千殇则是被母亲从公司喊回来的。

有的时候,邢千殇也不懂,为什么哥哥回家一趟。母亲就要弟弟矿工,回来陪着看看。连父亲,都容忍这种事。从小家教不是负责、有上进行之类的吗?

上学的时候都坚决不允许迟早、早退这种事的发生,长大了就不在乎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时不时的都会看向邢父。等着他发话,或者发火。

“哥,最近公司怎么样?”邢千殇闲来无事找个话题,免得被沉默闷死。

“没死。”

“那就是一切都好?”

“还行。”

邢千殇知道,已经聊不下去了。

紧接着,邢父咳嗽两声,面色不悦的问:“有什么事,能让你们到这个家里来?”

“苏米想来看看,妈,带她去我房间看看吧。”

“这是你的家,居然要别人想来看才会来一趟。”邢父面带不善的说。

“上一次来的时候出了车祸。为了避免再出车祸,临时起意是最安全最保险的办法。估计,你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混账东西,从小我就教你这么做人的吗?”“你没教我混账,可是也没教过我做人。”刑天漠无比认真的姿态看着邢父,都到这年头了,他还是企图用大声的呵斥来让儿子听话。可惜刑天漠早就不听了,而邢父还没有学会换一种声音。

父子间的剑拔弩张,反正并非刑天漠所愿。只是没人知道,饶是对这个家里所有人都了解的邢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转眼,似乎一切都变了。

变了,就回不去原本的模样。

三个人继续僵持着,苏米参观着刑天漠的房间。有一些很有意思的照片,是刑天漠大学、高中乃至更早一些的时候,青葱岁月里的笑容。他还留过长头发,邢母说并没有留多久,每天要弄发胶,每次洗过头就成爆炸头。刑天漠没多久就剪了长头发,才到耳后,连长头发都不算。

“我们家天漠,一直就不喜欢麻烦。那时候照相用胶卷,他说上胶卷麻烦。后来有了数码相机,又变成按拍照键都麻烦。”邢母真不知道是该夸儿子,还是该说他两句。大概为人父母最后都会面对一个结局,那就是无可奈何的离别。

“为什么没有全家福呢?是不是收起来了?”苏米好奇的看看这些相框,基本都是刑天漠单人的。有和母亲一起照的,有些是同学伙伴,连邢千殇的都有。但没有全家福,进一步细看,连和邢父一起拍的照片都没有。邢父生病的事又压在苏米的脑海,她忽然想到如果邢父突然离开的话,刑天漠会不会很失落,很伤心?

邢母露出落寞的笑容,看看摆着的相框:“天漠很多年没在家里住了,可我每天都让人进来打扫,没有灰尘也擦一遍。床单被套,三天两头换一次,为的是他忽然有一天回来了有住的地方。天漠当年离开家的时候,他说过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觉得他做到了,无论如何,其实我该为他鼓掌的,毕竟是他践行了自己的诺言,而且越来越好。”

苏米坐下来陪着邢母,拉着她的手陪着她。

“当年他走的时候,就收拾了一点东西。把所有和他爸爸的照片都拿出来,全部剪的碎碎的,让我想拼都拼不起来。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是我后来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底片,让人重新洗的。但和他爸爸的照片,我们的全家福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敢洗出来。怕他回来看到又要走。到时候,恐怕连坐都不想坐了。”

邢母给苏米的印象,一向是活泼乐观。她只是把可怕的回忆和心酸,藏了起来。

纵然,她可以用母亲的姿态,让刑天漠多回来看看,哪怕坐一会儿。可她也不愿意这样给儿子施加压力,刑天漠也好,邢千殇也好,大概也听够别人告诉他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为人父母嘛,都是这样的。他们小的时候,你要紧紧抱着。他们要学走路,你就要开始学着放手。学自行车,要放手,摔倒还要忍着心疼让他从跌倒的地方站起来。去幼儿园的时候,是每天接送,很害怕会错过时间。小学的时候,开始让他们学着自己回家,就算家里有司机,也要让他们自己骑车或者坐公交车回家。那时候一天回来一次,上了初中住校,一星期回来一次。高中的时候,半个月回来一次。大学了,终于孩子长大了,一个月回来一次。假期又少,不想他们奔波,有些节假日就不回来了。”

然后就是工作了,就算是家庭和乐融融,兴许一年能见几次。坏的,几年见一次。

孩子的成长,对父母来说,是一个漫长的离别过程。

邢母不是不心痛,不是不想,而是这种感觉所有父母都会经历。并不需要强求,而且她也有自己的生活空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事情是矛盾的,给你一面,就会给你另一面。

“那爸爸呢?”苏米谨慎的问:“他们当年为什么会决裂?”

“他忙,很忙。好像公司离开他就不能转,我总让他在家里多陪陪孩子,他就表现的好像被踩到了尾巴。这个项目值多少钱,那个项目值多少钱。我知道他也可能是穷怕了,没有意识到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么多钱。拥有金钱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家人改善生活。可我们已经越走越远,后来有了我妹妹的事,就更远了。可能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说起来有些可笑。但我觉得我是爱着他的,外遇也好,貌合神离的夫妻也好,我都愿意是这个人陪我到最后。”

这算是爱情吧,没有那么纯洁,争争吵吵到最后懒得争吵。就那么半死不活的,像是任由命运宰割的过完下半辈子。

人不走到生命尽头,就还有无限的可能。

苏米很害怕,害怕消息是真的。如果邢父真的生了病,得了肿瘤,无法医治活不长的话。邢母该会有多伤心,她一定会承受不了的。

“我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一句台词就是。一步难、一步佳,难一步、佳一步……”

这大概也是邢母的处世哲学,她相信总会有好的一步。并不会将所有的可能都打死,走得过,总会到尽头的。

也是怀着对邢父的爱,她才会忍受那么多。依然愿意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看护好他身边的一切。

“苏米啊,我知道你也很难。妈其实不该说你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步伐。可我现在只想要求你一件事,这个家已经要变天了。它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哪怕是原来破碎的样子,它只会更破碎。请你,一定要好好的守护在天漠的身边,他其实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只是不太会表达。我有些害怕,害怕最终承受不住的是天漠。”

苏米不自觉的留下眼泪,抬手擦擦。握着邢母的手带着哭腔问:“妈,你是不是知道了?”

邢母苦涩的笑笑:“我们是夫妻,如果我都不知道,凭什么说这些年守着他?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都不重要了。”苏米靠着邢母的肩膀,感伤的说。一切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人和事,都在硬撑着。他们在一天,这个家至少还能维持现在的模样,而一旦有人离去,邢家的人从此可能真的是末路。

“我以前以为老头子是故意的,给我儿子取了天漠这么个名字。可后来有了千殇,我妹妹生的孩子。我才知道,他可能是个内心悲观的人,是他的自负让他不肯表露自己的软弱和悲观。”

这么想着,这么体会着,忽然一切都能原谅。并肩走过的岁月,磨合那么久,最终能学到的就是体谅和体会。

离开邢家的时候,三父子之间的气氛仍然很僵硬。苏米挽着刑天漠的胳膊,甜甜的笑着跟大家道别。她已经去洗过脸,洗了好几次,不知道这样还会不会有人看出来她哭过。

“爸妈,千殇,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目光到邢母身上的时候,这位和善的母亲笑着挥挥手和苏米道别。让她以后经常要来玩儿。

刑天漠有些意外的看着苏米,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妈又给你灌输了什么心灵鸡汤?感动成这样?要不以后,真让我妈来家里住吧。”

“妈来我们这边住,爸要怎么办?没有妈,估计爸连热饭都吃不上。还是先算了,我们经常过来吧。”苏米讨好的对刑天漠笑笑,甚至抓着他的袖子开始撒娇。

“行,不过要有空的时候。”刑天漠乐于见到苏米的笑脸,比她忧愁和哭的时候,好看太多了。

“放心吧,有空的时候会很多的。”苏米肯定会一有空就让刑天漠过来的。

往后的时间里,破天荒的半个月内去了两次邢家。每一次,邢母都是热烈欢迎。邢家三父子,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聊点工作上的事,坏的时候,能几个小时没人说话。

都是沉默中的好手。

邢母说能来就行,说不定都在心底高兴呢。

要倔强就倔强吧,反正迟早都会有一天倔强不了的。

邢母说这些的时候,难掩脸上的落寞。在说完后,又能抬起头继续微笑。她大概已经在说服自己,开始接受人生最大的离别。想用一如既往的态度,来让邢父带走最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