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年之血
作者:三叁      更新:2019-08-28 18:44      字数:4150

骄阳似火,炎炎烈日炙烤大地,小城内地面直冒青烟。

小城内依旧繁华热闹,传来阵阵叫卖声,一星袍道人赤发倒垂,满脸肃然行在街道上,身后紧跟着一邋遢少年,少年怀中窝着一只浑身通红的雏鸟,好似正在打盹。

这少年东张西望,看着两侧商铺摊贩,样样新奇,但是一张饱经风霜,英俊而略显成熟的面孔硬是压制住少年跃跃欲试的心猿不疾不徐的跟在道人身后,一副强忍着好奇心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正是少年云天行和刀剑问道道离凡二人,道离凡因有伤在身,还有欲抢夺道仙秘藏之人觊觎,因此二人没有乘骑蓝翼苍龙,也没有使用御风法术,而是如凡人一般徒步向昆墟行去。一路之上,也教导云天行一些天荒大陆修界知识.......

忽然前方一阵喧哗,不远处传来一阵呵骂之声:“不长眼的小东西,偷东西偷到你猪爷爷身上了,今天我便替这条街所有的邻居除了你这个祸害,也算是功德一件,量是下辈子也能修仙做神,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毕竟少年心性,云天行听见热闹便走不动路了,想停下来去看一看,盖因云天行多年来行走于深山中,不曾见过这些个热闹,所以对一切事物充满好奇。云天行挠挠耳朵问道:“离老哥,前面好像发生了些什么事?我们也去瞧瞧吧!”

“没什么,不过野狗抢食,这天地便是这样,弱肉强食,凡人为一腐肉争夺,修者世界可能为一法宝,仙玉,灵材而争夺。前方一个小子为了果腹偷了熟食铺老板的猪肘子,被老板逮住,此时正按在地上狠揍。”道离凡面无表情的说道。他的眼睛盯着前方却对整条街的情况了然指掌,这便是悟道境神识之威,神识自动覆盖周围一切情况,出现危机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所以想要偷袭此等境界之人简直自寻死路。

“一定又是小猴子,”云天行旁边卖糖人的老翁说道:“他是咱们这个小城有名的混混,游手好闲,整日偷鸡摸狗,不干一点正事,有人可怜他给他吃的,他却从不曾言谢,并对施舍之人冷眼以对,没有食物的时候他就去包子铺,饭店茶馆偷东西吃,这条街上基本都被他闹腾过,已经被打好多次了.......今天又走背运,竟然偷到了血手屠牲猪无能的肉摊,真是惨了!”

“那他的家人也不管他么?”少年云天行疑惑的问道。

老翁看看道人面色发现不曾有异,就侃侃而道:“小兄弟,他可不像你有个爹爹管着,整日带着教导,这小猴子不知是哪里人,打从来到这里就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大人,真是世风日下啊,苦了这孩子才懵懂之年......”

这时前方呵骂打闹之声更甚,有人道:“打死他,真是活该,打得好......”

有人道:“痛快,这小贼闹得大家不得安宁,真是大快人心!”

也有几个妇人看了掩面而道:“作孽啊,这少年只是为一口吃的,这就要被打死了吗.......呜呜呜......”

云天行看着前面趴在地上的少年,又想起了自己这些年来一人闯荡,时常挨饿受冻,有时为了一顿吃食便要于猛兽豁命搏斗,不仅为地上的少年一阵同情,脚步前移,追上道离凡说道:“离老哥,他不过与我一样年纪,为了一口吃食,不至于今日丧命于此吧.....”

道离凡闻言面色不动道:“天行,你动了恻隐之心了?这天道便是如此,蝼蚁尚需争锋,何况人哉,天道无情,人道本来就这么残酷,今天你救一小猴子,以后呢,这天下有无数这样的猴子,你管不过来的。”

云天行若有所思,一阵思索过后,豁然言道:“离老哥,若是天道如此,视人命如草灰蝼蚁,那蝼蚁便要接受这所谓的天道法则吗?若如此,我等皆是天道之下蝼蚁,又何必逆天修行,何必问道求唯一。”

云天行猛然下跪道:“离老哥,小子蒙老哥不弃带我入道,我曾救老哥一命,老哥今日救这少年一命,这仙道若是事事奉天而行,我便不学了,但求老哥救下这少年,因为我不愿如此。”

天上烈日炎炎,地上的人心却是一阵微凉。

道离凡入道几十载,从未像今天一样,看着少年决绝的眼神和坚韧的意志,忽然又想起的自己当年献宝入道的情形。忽然他的内心一阵明悟,望着少年的不屈身姿,他心中惊到:此子定非池中之物,竟能说出这番逆道之语和舍弃仙道的决心。

道离凡看着地下跪伏的少年道:“罢了,天行你一番话让我道心微动,你之道竟让我有一丝领悟。我等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事事奉天而行是可以风雨无忧,驱灾避祸,但是闻听天行一言,吾觉得,今天若注定让这小子被打死,我偏要让他活,看这天能奈我何!”

云天行闻言喜不自禁道:“多谢离老哥!”

道离凡笑道:“也罢,这小子也是够硬气,吾观此子身上骨头被打断了三根,硬是半天不吭一声,就冲这份悍气,今天这闲事吾也要管了。”

人群之中一个膘大肥胖的中年人一把将小猴子瘦弱的身体拎起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索性骑在少年身上乱拳一顿猛揍,嘴里还念叨着:“我血手牲屠猪无能开店几十年从来只有我黑别人,今天你小子竟敢偷到我头上,今天你猪爷爷就送你上西天,早日投个好胎,下辈子不要做人........”说完又是一顿狠揍。

那叫做小猴子的瘦弱少年脑袋被人按在泥土里,嘴里含着鲜血不停的往外流,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竟还将猪肘子死死的捂在怀里,不管猪无能如何摔打,少年竟是死不求饶,也不哭喊,只是手中的猪肘子攥的更紧了。

“够了,到此为止吧,停手!”道人站在人群之外呵道,嘈杂之中声音竟然能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那猪无能也是一愣,手下一停横眉冷眼道:“你个杂毛牛鼻,管闲事也不看看对方是谁,也不打听打听你猪爷爷的威名,今日若是胆敢多管闲事,咱家叫你这臭道士白日飞升.......哈哈哈哈”说罢抡拳便打。

那猪无能提拳便打,拳头刚要揍在那少年头上之时,硕大身躯竟然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惊恐的转头骂道:“臭道士,你用的什么妖法,我怎么动不了了!”

道人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扔给猪无能道:“拿了银子快滚,蝼蚁一般的东西,莫要污了吾之双目。”

只见那猪无能一下瘫软在地,胯下一阵腌臜恶臭流出,此人外强中干,竟是不顾浑身污秽拿着银子连滚带爬的向城东方向奔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事情完了就一哄而散,各奔东西。热闹的大街又恢复了熙熙攘攘。云天行见状赶忙上前扶住那少年,手指一探鼻息,还有一息尚存。道离凡笑道:“天行,放心吧,他死不了,只是此刻骨头断了几根不能动弹罢了。”

云天行急切道:“小哥,你没事吧?”

那少年也不回答,一张削瘦俊俏的稚脸从泥土里探了出来,脸上鲜血横流,青红遍布,口鼻之间血流不止,但是,他仍然一脸桀骜不驯,一双明亮的双眼散发出掩盖不住的戾气和怨气,含着深深的仇恨和怒火。

少年冷冷的看了云天行一眼,双手吃力的撑起身躯站了起来,竟是冷冷一语:“滚开,我不需要你们可怜,我不需要同情,那是刍狗和弱者才会有的。”说完便要向前走去。

道离凡呵呵笑道:“好小子,够硬气,有点意思。天行不用管他,这小子肋骨断了三根,能再走一步,算我看走眼。”言语之间竟颇具欣赏之意,要知道在这天荒大陆道离凡能够欣赏的也没有几个。

那少年竟是将猪肘子塞进怀里,毅然决然的踏出一步道:“滚开,我要你们管!”

少年一步踏出竟是一头栽在地上,竟是昏厥了过去。

道离凡笑道:“你不用老子管,老子今天却是管定了。天行,背着他,我们走!”

云天行闻言一愣,原本以为道离凡这等仙人境界的高手不屑于管这些小事,但却救了这少年,云天行背起清瘦少年跟着道人向城西行去,心中却是无限的欢喜。这一背,便是背上了几世的宿命......

月寒星希,西荒边城外一处密林之内火光缭绕,而几只蜚蚁正振着双翅飞向火光。

只见两人围火而坐,一人躺在地上。正是云天行一行人行至城外,夜宿山林。篝火之上正烤着一只秋田兔,肉香四溢,油兹阵阵。地上少年仿佛闻道了肉香,缓缓从梦中醒来。

云天行见少年醒过来,便将兔腿取下,递给那少年,那少年冷冷看了云天行一眼,拿起兔腿竟是一阵狂啃,丝毫不在意旁边二人的目光,就像一只恶狼一般。

一阵饕餮过后,云天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侯。”少年随手把手中的骨头丢掉。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街上寻食?家里还有人吗?”云天行试探性的问道。

“小道士,我可不像你有个老道士照顾,我记事起就是一个人了,父母可能早死了,不去偷,我吃什么?贼老天,我要是能上去,非得把你捅个窟窿。”少年夏侯道,言语之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云天行闻言心中一寒心想:世上苦命之人非我一人,这少年身世竟与自己如此相似。

“妙极,你我果然有缘,我们两兄弟身世如此相似,夏侯,我从前也是个孤儿,父母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我一人拿起猎刃,背起长弓,跟着山里的猎人一起挖陷阱,与野兽搏斗,与刍狗夺食。混混度日,不知生为何生,亦不知死为何死。也不知这天有多高,也不知东岳山的那边到底是什么,直到昨天,我在东岳山中遇到离老哥,他度我入道,带我前往昆墟闻道。”

少年夏侯闻言心中惊愕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仙人,那为何还有这世间悲欢离合,凄苦交加,难道仙人不能来救治一番吗?”

树下道人闻言道:“无知竖子,你以为仙人是什么,不过是一群拥有力量的凡人罢了,天荒修者无数,得道成仙者又有几人,修者的世界往往比凡人世界更加残酷,天道无情,比之人道,修者世界更加险恶,为求仙道,无所不用其极。”

云天行看着火光之中飞蛾扑火道:“夏侯,蜚蚁尚且求火,宁死也要看下火焰中到底有什么,我等虽为卑微的凡人,被人轻视侮辱,每日战战兢兢,为裹口腹,与天夺命,何不与我一同看看这天到底有多高,山的那边又是什么?”

树下道人手中看着那飞向火堆的蜚蚁,手中细枝拨弄了下火焰。若有所思的说道:“小子听着,若是不想让别人掌握你的命运,首先你要拥有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而天荒大陆所有修者都在追寻这种力量,羽化成仙,超脱世间,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只有变强,你才能不被人欺侮,不被人肆意嘲讽。”

少年夏侯闻言,竟是一番明悟,此子虽然常年受饿挨打,先天根骨不佳,但意志力坚定,却是一颗道心坚韧的好苗子。

夏侯突然捡起地上尖锐石块划向自己额头,一道血痕犹如一只竖眼刻在头上,鲜血直流。少年道:“我要变强,我不要再被人轻视,不要再被人侮辱,不要再被人可怜,我要变强,我不要让与我有关之人因我而负憾,总有一天,我要站在那最高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