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李白焰念了一遍，仿佛若有所思，“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行吧行吧，你说有道理，那就有道理，快点走吧，等会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莫问神情匆忙，语速加快说到，他一手捏诀，一手持剑御水，空不出手来，不然他一定要堵住耳朵，隔绝这些对他而言与噪音无异的朗朗读书声。

李白焰侧身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并未说什么。

莫问脸色有些阴沉，便打算带着李白焰就此离开。

“莫胖子，刚来怎么就走了？”一声戏谑的声音从朱红高墙上传来，听声音年纪不大，与李白焰相仿。

李白焰闻声抬首望去，朱红高墙上竟然坐着一人，少年模样，身披雪白鹤氅，内穿一身玄色儒衫，腰间束上根白玉锦带，悬挂一块碧绿澄澈的翡翠，好不风流倜傥。

他手中拿着个紫金酒葫芦，双目似笑非笑，左眼角下有颗泪痣，为本就尊贵雍雅的气质平添三分风情。

“怎么不说话了莫胖子，听说你还滞留在玄妙境界？”那少年讥笑道，慵懒的灌下口酒，从嘴角划下的清流打湿了胸前的衣裳。

“我…我马上就要突破第五气府，进入清越境界了！只是…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莫问大声辩解道，声音却越来越小，有些力不从心，最终销声匿迹。

“一个时机？入学三年了，两年境界没一点长进，我都替教导你的韩教习感到耻辱，笑死本王了。”那少年说完便放声大笑，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听说惊鸿派有个惊鸿之耻，要不…你就叫意气之耻吧？”

他好像商量一般的口吻，调笑着莫问。

莫问涨红了脸，想反驳什么，却又憋了回去，胸中一股气闷涌上心头，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李白焰脸色冷淡，轻声说到：“走吧，莫问师兄。”

这时墙上的少年才发现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人，他在高墙之上，方才被莫问头上的大水泡遮拦了视线，再加上他身宽体胖，挡住了李白焰的身形，看不仔细。

“哟，哪里来的大美人啊？”少年歪了歪头，终于看清了李白焰的模样，眼前一亮，不禁惊呼出声。

李白焰刚才被莫问泼了身水，墨黑地长发此时正披在身后，面若无暇白玉，鬓若刀裁，眉如水墨，双目好似容纳天上星辰，璨若皎洁流光。

少年翻身下墙，稳稳当当的落在二人身旁，无视了莫问，左右打量着李白焰，似乎是在琢磨着这等姿色的美人应是那洛神榜上的第几名。

李白焰眉间那拒人千里的高冷气质让他感到十分有趣。

“在下曹染，姑娘如何称呼？”少年笑吟吟地问道，凝视着李白焰，伸手就想要去捏他的下巴。

然后曹染眼前一花，伸出的那只手受到一股巨大的劲力，从手腕传至胳膊，再由胳膊传至整个身子。

骤然，他整个人以一种绝妙的角度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朱红高墙上，发出一声沉重闷响，将本来以红漆刷制光滑无比的墙面砸的竟然有些微微龟裂。

“你…你这贱人，知道我是…我是谁吗？！咳咳咳……”曹染低声吼道，咳出血来，将身上那件原本素白无比的鹤氅染的鲜艳无比。

他半跪在朱红高墙与小道之间的草木之中，持续的疼痛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根本无法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勉强稳住身体不至于太难看的瘫在地上，像一坨烂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措不及防，曹染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位在他看来已经是囊中之物的美人竟然会出手，而且如此下手如此凶狠。

他喘着粗气，拼命般地多吸入一些新鲜的空气，仿佛可以减少疼痛一样，他的背似乎断了，手臂好像也脱臼了。

“我可是大魏宁安王，你这贱人…我父王，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蜷缩了起来，感觉犹如浑身每一根骨头都被活活掰碎。

莫问早已经震惊，愣在那里像一根木棍一样，眼神呆滞，听到曹染这话，脑袋顿时清明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脑子飞快转动，正在思考如何弥补李白焰闯下的这滔天大祸。

反观李白焰，他脸色如霜，看都不去看曹染一眼，捡起曹染落在他脚旁的酒葫芦，拔出酒塞子看似随意一丢，却正好砸中曹染的额头。

然后在曹染那暴怒的眼神中，仰头将剩下还有大半的清酒一口饮尽。

好酒。

今天曹染确实算是幸运，李白焰并没有携带进酒，不然他绝对会把这位皇家登徒子的胳膊给留下一条。

“我叫李白焰。”李白焰冷声说道，将喝完的酒葫芦也给掷了出去，这一次却砸到了曹染的背上，疼的他面目扭曲，让原本英俊地容貌瞬间变得十分狰狞可怖。

“你…你是李白焰？”曹染匍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沉声问到，声音嘶哑。

“走吧，莫问师兄。”李白焰没有理他，回首向莫问说到。

“那他……”莫问本想离开，余光又撇到曹染又咳出来些血来，迟疑道。

“这里有人，死不了。”李白焰淡淡说到，迈开步子便打算继续前往南大食堂。

莫问见状，咬了咬牙，将剑指向朱红高墙内，原本在他头顶的大水泡便颤颤巍巍的缓缓飞了进去。

然后他将他那柄剑身宽大的天蓝色巨剑收回到背在身后的剑鞘中，迈开粗胖的小短腿连忙跟了上去。

在他刚收剑的瞬间，那已经飞过朱红高墙、抵达墙内正在晨读的读书人头上的大水泡同时破裂，浇了他们一身的凉水，这入秋时节的湖水带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比他们有些人在晚上悬梁刺股时还要来的更加舒爽。

墙内顿时惊起万丈波澜，一片叫骂声。

“谁啊！！哪个杀千刀的？是不是那个死胖子”

“孔圣曰：小人玩水才泼人！！！”

“师弟，孔圣没有说过这个……”

“我出去看看……诶！曹师弟，你怎么了曹师弟！”

“曹师兄！你没事吧曹师兄！快来点人曹师兄的背好像摔断了！！”

“师兄，这不像是摔得啊……”

………

“李师弟，没想到你不光剑术高超，还会武功啊！”莫问跟在李白焰身后，回忆起方才李白焰那一击，心有余悸的说到。

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气质格外清冷的师弟，一出手便是如此凌冽，将那曹染打的几乎丧命。

李白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在太玄山上时，师父除了剑术，也教了他其他的东西，比如方才他那一记‘玄劲’便是师父交给他的，对付自愿把手伸在你面前求打的人格外好用。

“只是这下就麻烦了，那曹染是虽是个纨绔渣滓，但是他身后的大魏王朝可不是好惹的，所以向来我都是避开他走的，虽然有时候也会避不开…就像今天一样。”莫问挠了挠后脑勺，苦恼说到。

“大魏王朝的王爷，不入大魏的太书院修习求学，反而来意气学院，那么我想就要按照学院规矩来。”李白焰淡淡说到。

“也对，咱们意气学院和那王燃祖爷的白云山一样，最讲究尊师贵道，也最注重同门关系，既然是他先挑衅，那学院应该不会过多追责我们。”莫问叹了口气，摇摇头。

“就是因为他，你才不喜欢读书人吗？”李白焰突然停下脚步，出声问到。

莫问愣了愣，随即解释道：

“我没有不喜欢读书人，只是不喜欢伪君子，从小我父亲就教导我千万不要学那读死书的人一般，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脏得很，假清高，我来自承安王朝，那里的读书人地位并不是很高，只能做教书先生。”

李白焰听他说来自承安王朝，心里已然明了，承安王朝位于大齐东边，他们善于冶炼金属，修道者是少之又少，但是一手与蜀中唐门如出一辙的机关术威慑天下，听说承安王朝的王都承安城便是一座巨大的机关。

“我还以为你讨厌儒家。”李白焰轻笑道。

“我讨厌儒家我还来意气学院吗？别忘了咱们学院可是儒家三十六学院里排名第二的存在啊，而且小明也是儒家的学生。”莫问没好气说到，然后想起什么，挥着小肥拳头笑道，“刚才只觉得惹到麻烦了，现在回想起来，你打他打的真是好，痛快。”

“就是欠抽。”李白焰淡淡说到。

谈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南大食堂的府邸大门前，顺着那条琉璃般的端庄大道走进了宫殿般的南大食堂。

食堂大殿中四方各以一根鎏金大柱撑起，柱上雕刻有龙凤缠绕起舞，栩栩如生。

大殿与那切磋大会时所处的巨型学堂相比毫不逊色，大小程度半斤八两，皆是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可容纳近万人同时用餐。

此时大殿中已经有许多人正在用餐了，就连昨日那位持双剑天生巨力的太阳姑娘也在，她远远望见李白焰和莫问推开食堂外墙的铜质大门走上琉璃大道，冷哼一声，接着吃自己的碗中的豆浆油条。

“白焰、莫问师兄！”一声清脆如同银铃般的声音喊到。

二人随声音望去，原来是左景明。

左景明此时正在一方檀木圆桌子上坐着，身旁还坐着三人，一男两女，皆是少年模样，他见李白焰和莫问进入食堂大殿，连忙起身笑着向二人招了招手。

二人见状向左景明的桌子走去。

“小明起这么早啊。”莫问笑着对左景明打招呼，他脸很圆，一笑就没了眼睛，只露出两条缝，很上去十分滑稽憨厚。

他环视桌子上的其他人，看到左景明身旁左边的一位长发容貌清丽的女学员时，眼神一亮。

“容…容师姐，你也在啊，早…早上好呀…”莫问有些结巴的向那位女学员打招呼。

站在他身后的李白焰发现，莫问背在身后的两张肥手正在来回摩擦，衣裳的双腋下竟然被汗打湿，明显是十分的紧张。

被莫问称为容师姐的女弟子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喝了一小口身前还在冒着热气的白粥。

莫问尴尬的干笑两声，拉着让他李白焰坐在了左景明空缺无人的另一边，自己去买早点了，脚步蹒跚。

桌子很大，可以坐六个人，已经坐了四个人，现在正好剩下了两个空位，都在左景明右边。

“早。”李白焰轻声说到。

“早啊白焰。”左景明开心的笑道，然后突然一拍脑袋，“对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