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霏儿认识夜洛很久了呢。
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不喜欢她。
一个跟着父亲到她家来摇尾乞怜的下等人,为什么总是能让表哥对她不同?
她不喜欢。
“霏儿,你没事吧?”
狠鸷的目光在温柔中被消融,柳霏儿再抬头时,傅容看到的就只剩泪光了。
“表哥,霏儿疼。”
柳霏儿柔弱的身子顺势就靠进了傅容怀里,傅容一心只担忧着她已经泛红的手腕,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可依然双手抱胸,闲闲地站在了一旁的夜洛却冷眼旁观得清清楚楚。
“一会儿舅舅的宴会就要开始了,可你这手腕怕是得先上药才行。鸳鸯,快过来扶霏儿回去上药。”
“我不,表哥你不替我找那乞……夜洛算账就算了,竟还要我自己回去吗?”
眼看着自己又要被这么打发掉,柳霏儿气得眼都红了。
这次是真的伤心。
“霏儿听话,你这手腕不能再耽搁了,不然一会儿宴会上怎么见人?”虽说傅容根本就不喜欢柳霏儿在人前抛头露面,可她喜欢啊。
“那、那好吧,表哥你也要快点回来,不要和某些人待太久,不然我担心你也会沾染上穷酸味儿。”
赶在夜洛迈出第二只脚时,柳霏儿已经慌慌忙忙的掐着自己大丫鬟鸳鸯的手走了。
“你这是成心给我找堵?”
眼见总算是吓跑了柳霏儿后,夜洛转身,危险的眯起了眼,看着傅容。
“你这是倒打一耙,想让我心堵的是你吧,刚才居然对霏儿下那么重的手,要不是现在舅舅实在看重先生,霏儿哪会就这么算了?”
傅容走到了夜洛面前,美如玉的面庞上只剩下无奈,看得夜洛忍不住的心虚了一刹,可也只有那一刹。
“这怎么能怪我?”
夜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免得又要听一番训诫。
“你明明就知道我和柳霏儿不对盘,可你还带着她来赴约,我都怀疑你约我在这见面,就只是想让我替你好好教训一顿她呢。”
“胡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拿霏儿没办法,她一定缠着要来,那我也只能是应了。”
傅容抬手,想为夜洛摘下她头上飘落的花瓣。
夜洛却被吓到了,头下意识的就一歪,傅容按住了她,没让她躲过去,“别乱动。”
“我还以为你是想打我呢。”夜洛嘟囔。
“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小气?”傅容眸子里有光,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你是不小气,那谁为了柳霏儿罚我抄了一整本、几千页得史书的?夜洛在心里猛翻白眼,就差指着傅容骂重色轻友了。
“别再乱想了,我叫你过来是有正事要和你说。”
长指曲起,一个爆栗就敲在了夜洛头上,夜洛立即疼得龇牙咧嘴,她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会不为柳霏儿报仇!
“郡守写信给我舅舅了。”
夜洛的眼泪立即就又倒了回去。
“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就是因为这样,舅舅这次也才会大肆举办宴会,这样一来,一次就可以把镇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集结到一处,简单又省时,毕竟他们现在最缺的也是时间。”
能走到这一步,东郡与建安的新廷之间,矛盾已经深得无解了吗?
“霏儿一直待在我身边,到现在我都没机会与先生独处,这个消息也送不出去,所以我才约你到这里见面,也只能是透过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先生了。”
灼灼其华的桃花之下,是傅容深冷了的眼睛。
“趁夜,速离!”
猛地抬头,夜洛震惊的回望向傅容,但落入眼的情景却让她说不出话来。
这并不是开玩笑。
“我父亲他现下就在宴会里,县太爷肯定拘他于左右,原先我只以为这样的重视是因了不久即将要到来的京官,但如今看来肯定不是了。既然郡守那边已动,那说明这次和朝廷的谈判又破裂了,帝京也不会再派人到东郡,那县太爷还这般看重我父亲,原因就只可能是他们想要拉他进伙。”
夜洛看着傅容,声音很冷,“我和父亲,该怎样离开?”
该怎样离开?
——当然是偷着离开了。
当下傅容就赶回了宴会,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找到了夜云泽,这次傅容不过短短两句话,夜云泽已色变。
“之容,你呢?你确定不后悔?”夜云泽抓住了傅容的肩膀,力气大得似乎是想掐断少年的肩骨,这样才好带他离开。
“先生,我不后悔。”
傅容是疼的,可当他看见不远处,正享受着所有人的注目的柳霏儿时,他就不会后悔。
“………”
“保重!”
千言万语都不用说,夜云泽看了傅容最后一眼,走得头也不回。
眼眶是有些红了的,但这并不是一场还能说再见的离别啊。
傅容默默的跟在头也没回的夜云泽身后,替他引开了所有眼线,最后直到真的一点也看不见他老师的身影时,傅容却依然是站在了连璀璨灯火也照不到的阴影中,望着夜云泽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夜风之中,是谁的声音已沙哑?
时光倒流,仿佛还是初见那日的漫天飞雪,那道怀抱着幼女的绝望身影,到了今天也依然走得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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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为什么阿蛮妹妹会哭?”
“因为你要她留下来啊。”
“那为什么我要她留下来,她就要哭呢?”
“因为她舍不得你啊。”
“我也舍不得她呀,既然这样,先生您和蛮蛮就留下来,不好吗!”
“呵,之容,你是好孩子,但我和蛮蛮真的不能留下来,我们要去建安,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们。”